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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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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31

俗話說得好, 酒壯慫人膽。

酒精真的能暫時麻痹一些人的感官,比如緊張,害怕, 羞怯。

時聽鹿說完開場白後,沒有留給檀見深反應時間,也沒留給自己退路,在酒精揮發的作用下, 在月色的引誘下,近乎孤註一擲地仰頭望著他。

每個字都說得格外清晰、堅定。

“檀見深, 我喜歡你。”

“……”

檀見深身形似乎僵了瞬,瞳孔微縮,眸色幽深地定定看著她。

周遭的風聲也一瞬間遠去。

沒有長篇大論,沒有心事成箋。

三年暗戀,為他而生的無數悲喜苦樂,最終時聽鹿只匯在了這最簡單、最直白的一句話裏。

“我喜歡你很久了,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

她是抱著飛蛾撲火的心對他說出喜歡的。

明知是妄想,明知一眼便望得到結局, 卻還是想拼死一試。

燒成灰燼又如何, 至少她黯淡了三年,換最後的一次熱烈,也算不枉青春。

曾經因他而生的所有勇氣, 最終也該用到他身上才是。

“如果你沒有喜歡的人……”

“抱歉。”

檀見深終於出聲打斷她。

時聽鹿呼吸驟停,緩緩咽回了那後半句話——“可不可以,給我一個和你從朋友做起的機會?”

檀見深似乎暗吸了一口氣, 清冽的嗓音意外沙啞了些許。

“我有喜歡的人了。”

他用相同的話術拒絕了她。

不知道為什麽, 明明早就預設好了結果,明明早就做好了承受一切的準備。

可親耳聽到他對自己說, 有喜歡的人時,她的心臟還是驟然間恍若墜進深淵,涼意從心口滲透到骨子裏。

酒精的作用在此刻發揮到極效,難忍的澀意從眼睛漫漶開來。

她強忍住眼眶裏的淚水,逼自己緊緊望著他的眼睛。

因為,這一刻,她知道,這將是……他們最後一面了。

她的青春,她的暗戀。

結束了。

這個有他的夏天,也結束了。

她用盡所有勇氣追趕的少年。

終於……還是不屬於她。

-

時聽鹿摘下耳機,仰頭望著畫面裏演繹蘇緹泠的晴之。

也望著18歲的她。

那個夏天留給她的記憶太濃烈,也太酸痛。

她時常會回憶往事,但總是潛意識裏規避那個夏天。

也許正因如此,她這麽多年,才一直走不出來吧。

如今,她終於敢再次直面那段記憶,比起當初沈溺在被他拒絕的痛苦裏,這回她只想對那個18歲的自己說——時聽鹿,你已經很勇敢了。

別被一時的意難平困縛,人生際遇無常。

也許你所期待的,都會在未來某一天等你。

好好長大吧。

你的歡喜不會落空。

她笑著抹了抹眼角的淚,卻被猝然攥住手腕,然後被人從高椅上拉起來,扯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還是熟悉的冷杉香,溫潤,沈靜,令人無限安心。

時聽鹿隔著玻璃往外面控制室看了眼,發現所有人都離開了。

於是她笑著圈住他腰,仰臉問他:“你怎麽來了?”

她眼睛還潤著淚珠,濕漉漉的。

檀見深低下頭,吻了吻她的眼角,“想起這幾集的內容會讓你傷心,所以趕來哄哄你。”

時聽鹿心臟一軟,她眸光瑩潤地看著他,壓抑住自己聲音裏的哽咽,小聲說:“我已經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可你還在哭。”

“因為你呀。”

檀見深目光定住。

時聽鹿踮起腳,親了親他的嘴角,嗓音透著濃濃的心疼,“對不起……我那時候沒有註意到。”

檀見深完全沒反應過來。

只覺分明該他對她說對不起,說一萬遍都不夠,可她又對不起他什麽呢?

時聽鹿摟緊他的腰,聲音輕弱:“你高考前頻繁離校,拍畢業照時狀態也明顯不對……我以為……”

雖然當時學校流傳了兩種說法。

一是和晴之分手,一是家庭原因。

她沒有都信,卻下意識傾向了第一種可能。

所以之後更加刻意地不再聽任何有關他的消息。

如果當時自己不要那麽狹隘,不要那麽小女孩心思,她一定會發現很多蛛絲馬跡,比如他全身黑的裝束,比如宋煬的異常……

原來在她還沈浸在自己無疾而終的暗戀裏,以為表白被拒都是天塌的時候。

他卻獨自一人,承受著整個家庭的天翻地覆。

他當年到底是抱著什麽心情,遠走國外的呢?

電光火石間,時聽鹿不由想起,一直以來被自己忽視的一個記憶碎片——那晚他喝酒在醫院搶救,葉溯對她說他大二那年也醉過一次酒,非常嚴重,搶救了整整一天一夜。

她當時便心臟一顫,覺出不對勁,只是後來著急他的情況,便忘了追問。

他應該早就知道自己酒精過敏,卻還是把自己喝到醫院搶救。

二十四個小時啊……

他分明、分明……是不想活了!

他在——蓄意自殺。

時聽鹿剛忍下的眼淚又霎時滑落臉頰,還越來越洶湧,她哭著問他:“檀見深,你那晚拒絕我……是不是因為……你已經不打算再回來了?”

不打算再活著回來了。

檀見深至此才明白她的意思,也仿若心臟共通地領悟了她的未盡意。

他很難形容這一刻的感受。

有點類似那晚在中式餐館,她問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時。

這個姑娘永遠不按常理出牌,明明是他對不起她,虧欠她,害她傷心,害她流淚,害她空等數年。

她卻總是……先心疼他。

他上輩子究竟是修了多大的善緣,這輩子才能遇到她。

檀見深雙手捧住她的臉,指腹輕輕擦拭著她不斷湧出的淚,清冷聲線帶著哽咽的顫意:“可我回來了,不是嗎?”

他不會為自己的苦難做頌歌,一句“回來了”便輕描淡寫的囊括了他過去七年的生不如死。

“無論如何,淇淇,我回到你身邊了。”檀見深柔聲哄著她,“而且我答應過你,永遠不會再離開你,信我。”

“我不會失信於你。”

時聽鹿把臉深深埋在他胸膛裏,感受著他溫熱的氣息,剩下的話不再追問。

很多傷口,永遠不會隨著時間愈合。

提一次,就是揭一次疤。

她舍不得。

但萬幸,他們還有未來。

她可以用許多許多時間,去慢慢治愈他的傷口。

-

檀見深將時聽鹿情緒安撫好後,帶她直接去了地下車庫。

上車後,他問:“中午想吃什麽?”

“都可以。”

時聽鹿正在和姚曼微信上溝通剛配音的那三集情況。

檀見深雖然說不願意她再重蹈覆轍地體會一番當年的心情,但她在配音方面向來都追求最完美的境界,別人的故事她尚且都會全情投入,更別說是自己的故事了。

她配這三集的時候,的確t把她的心都快掏空了。

但她出戲很快。

因為戲外,她曾經求而不得的那個人已經在她身邊了。

姚曼對她的演繹十分滿意。

一句話給了她最大的讚賞。

【你把我們整個控制室的人都配哭了。】

讓人笑,讓人哭,讓人因為自己情緒有所起伏,是對所有演藝人員最大的肯定。

時聽鹿抿了抿唇角,回覆了一個自己自制的表情包【聲音就是魔法JPG.】

檀見深帶她去了一家葡式餐廳,吃飯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一事:“淇淇,你怎麽知道昨天是我生日?”

這反射弧有夠長的。

時聽鹿筷尖一頓,悠悠擡眸看他。

檀見深失笑:“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時聽鹿雖然知道當年他和晴之肯定是她誤會了,兩人也許就是純粹的朋友關系。

但現在想起來,他把她從樓道裏帶走那一幕,還是有些小吃醋,於是反問他:“你高中真的只接受過我送你的禮物嗎?”

檀見深後知後覺地品出了點小姑娘要和他“算賬”的意思。

但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先乖乖回答:“當然,你不信我嗎?”

時聽鹿笑了笑,“信呀。”

檀見深觀察著她的微表情,“你這笑不像是信我的意思。”

他索性把筷子一並放到餐碟上,“說說吧,公主,想審我什麽?”

“還是,你以為我接受了誰的禮物?”

時聽鹿眨了眨眼,“你不是記性很好嘛。”

檀見深理所當然說:“那是對你。”

高中三年,除了她之外,他對別人都印象寡淡。

時聽鹿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笑盈盈的,“我記性也不好了,就記得某人有年生日過得很轟動。”

這個某人肯定是指他了。

還和生日有關?

檀見深往椅背上懶懶一靠,歪頭認真思索了會兒,還沒等他想出所以然來,口袋裏手機鈴聲響起。

他沒理會,任那鈴聲響了十幾秒。

最後實在被吵得有些煩,他望向時聽鹿,“我可以看下手機嗎?”

時聽鹿這次是真的笑了,“你看手機為什麽還要詢問我?”

“這不正在反省錯誤呢麽,如果走神的話,你會覺得我態度不認真。”

時聽鹿笑得眼睛彎起來,真是服了他。

“好啦,你快接電話吧,萬一有要緊的事呢。”

檀見深低嗯了聲,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是葉溯。

他沒有避諱時聽鹿,直接在座位上劃開了接聽,“什麽事?”

葉溯氣急敗壞的聲音從聽筒那方傳過來:“會議開到一半你就跑了,把一眾公司高管都撩在了會議室裏,現在都大眼瞪小眼地喝空氣呢!”

“我就問問你,哥,你人呢?!”

“是什麽十萬火急的事,讓你耽誤這麽多功夫!底下的人明面上不敢說,但心底指定罵你萬惡的資本主義,這會兒都飯點了。”

檀見深漫不經心托了下鏡框,平淡道:“哦,忙著哄女朋友。”

“忘記開會了。”

“……?!”

“讓他們散吧,下午再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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