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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牛山之木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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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牛山之木16

陳奉的確是這場悲劇的源頭, 因為他的貪念,害死了慧娘,逼得盧郎中憤恨殺人。

可是, 他們都明白,根據大宣的律法, 根本不足以治他死罪。

沈青黛明白趙令詢此時的心情,若是她的親人朋友遭受如此不公的待遇, 她也未必能冷靜得下來。

可他們是中亭司的司正, 他們查案是為了真相, 為了這世間有公義。

若他們濫用權力, 那和那些肆意殺人的兇手, 又有什麽區別。

趙令詢此時氣憤到了極點,他恨不得一刀去結果了陳奉。

施凈跟著忿忿道:“他都把人逼成什麽樣子了,居然還能好好活著, 還真是禍害遺千年。”

沈青黛瞪了施凈一眼,忙上前拉住趙令詢:“趙令詢,你冷靜一點,陳奉是該死, 不過他要死在正義之下,死在律法之下,而不是死於你的權力之手。”

她見趙令詢不為所動,急道:“陳奉他生性殘暴,我相信,這些年他所犯之罪,並不止這些。咱們慢慢搜集他犯事的證據, 到時數罪並罰,他不會有好結果的。相信我, 咱們一起想辦法解決好嗎?”

趙令詢低頭看了一眼沈青黛,臉色雖未見好轉,但還是坐了下去。

沈青黛這才放下心來,接著問:“陳奉怎麽知道,簪子裏有秘密的?”

陳福一臉茫然:“什麽秘密,我不知道,老爺只是說,那根簪子很值錢。”

也是,簪子內可能藏著藥方這種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只是,她有些疑惑,陳奉是如何知道藥方藏在簪子內的。

趙令詢冷聲問道:“盧郎中是怎麽死的,是不是陳奉下的手?”

陳福猛地搖頭:“不是。陳老爺為了藥方,只是派我們暗中監視盧郎中。後來,盧郎中先是毒死了慧娘夫婦,又對老爺下了手。老爺差點死了,哪有精力去安排殺人。他撿回一條命後,對盧郎中恨之入骨,便不再與他周旋,直接煽動村民,企圖逼迫盧郎中交出藥方。若不是幾位大人,我們都還以為,盧郎中是被燒死的。”

話已問畢,隨行人員做好記錄,便讓陳福簽字畫押。

陳福聽他們語氣已經知曉,陳奉這次即便不死,也很難東山再起,於是十分利落地畫了押。

正午已至,祠堂前楊樹下已經聚滿了看熱鬧的人群。

陳奉被趙世元押著帶上來,與第一次相見時刻意表現出的儒雅不同,此刻他眼神裏貪婪與狠厲不再掩飾,整個人看起來像極了下山偷獵被抓的兇狼,隨時等著反撲。

趙令詢坐下,冷冷地盯著他:“陳奉,近日村中多起案件皆與你有關,你可有什麽要交待的?”

陳奉仰著頭:“大人,據我所知,中亭司只負責命案吧。我是為我兒配了陰婚,可我沒有殺人,你們無權審問我。你們應當把我移交到順天府,而不是在這私設刑堂。”

陳奉在京城多年,果然比一般村民知道得多。

趙令詢淡淡掃了他一眼:“盧郎中和慧娘的死,牽涉太多,與陳榕陳桉脫不了幹系。今日審你,本就是為查命案,有何不妥?至於私設刑堂,完全是無稽之談,青天白日,眾目睽睽,和來私設之說?”

陳奉道:“我沒有殺人,慧娘是自縊,盧郎中是被人毒殺,與我何幹?”

趙令詢今日本就是要讓陳奉聲名掃地,為死去的盧郎中還有慧娘討回公道,方才不過是走個形式。見圍觀之人已經開始指著陳奉議論紛紛,也不再與他廢口舌,便讓人傳陳滿兄弟上來。

陳滿兄弟上來,看到上方端坐的趙令詢與沈青黛,再看看狼狽的陳奉,猶如一條喪家之犬,渾然沒了往日的光鮮。

兩人方才的忐忑一下去了大半,一口氣把當初陳榕毀了慧姐清白之事的經過,前前後後一字不落地講了出來。

霎時,群情激憤。

“竟然是陳榕幹的,他也太喪心病狂了,慧姐多好的孩子啊。”

“陳榕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心狠手辣的。這些年,他對我們的壓榨還少嗎?”

“陳老爺也太不地道了,明知是陳榕幹的,竟然還誣陷盧郎中?”

“盧郎中,對啊,真是可惜啊。盧郎中之前一直替我看老寒腿,他這一去啊,我的腿,這冬天是沒法過了。”

“是啊,還有我這頭疼病,這些天沒吃藥,又疼得厲害。”

“盧郎中也是平白得了無妄之災,怎麽就被陳老爺給誣陷上了。還有,慧娘一家,也都不是東西,明知道不是盧郎中做的,也跟著誣賴人盧郎中。”

村民們想起了盧郎中的好,開始替他打抱不平。

趙令詢又命人傳陳福上來。

陳福方才已遠遠聽到村民的議論,此刻過來作證,事無巨細地把方才的話又說了一遍,同時還不忘裝一下可憐,哭訴自己都是被陳奉欺壓,被逼無奈才做了幫兇。

聽他講完,人群中有個聲音驚呼:“舅舅,原來是你。當初,是你刻意引導我說出,慧娘一家三口中的是鼠疫,你竟連我也利用。”

說話的是貴哥,此刻才反應過來的他,痛心疾首。

當初,正是因為懷疑盧郎中在村內散播鼠疫,村民才憤怒之下,放火燒了他的房子。

“喪盡天良啊,怎麽這麽黑心肝。”

“他不是一貫如此,若不是黑著心肝,怎麽能想做出配陰婚這麽缺德的事來?”

“盧郎中在這裏這麽久,原來是為了研制抑制鼠疫的藥物,是咱們誤會了他啊。”

“是啊,都怪這個陳奉,如果不是他,咱們怎麽會冤枉了好人!”

有幾個村民憤怒不已,撿起地上的土塊,朝著陳奉扔去。

趙令詢只是冷冷地看著,卻並不制止。

沈青黛看著沸騰的人群,對著陳奉進行審判和指點,不知為何,卻想到了盧郎中。

當初,他們是不是也是這樣,指天罵地的站在盧郎中門前。

有一瞬,她甚至有些慶幸盧郎中死得早,沒有親眼看到這副讓人窒息的場面。

陳奉只是平靜地盯著人群,一言不發,像個事外人一樣。

人群中,突然有人沖出,跪了下來。

“大人,請替草民做主啊。我要狀告陳奉,他哄騙我簽下假的契約,侵占我家農田。”

接著又有幾人站了出來:“大人,草民們也要告。陳奉他明明租我們五畝田,仗著我們不會計算,卻騙我說簽了六畝。”

“大人,草民替我那不能下床的二弟,狀告陳奉。前兩年,我二弟與他發生口角,他一怒之下,讓人把我二弟打殘。可憐我二弟,至今癱瘓在床啊。”

往日裏受到陳奉欺壓的村民紛紛站了出來。

趙令詢冷冷地看著陳奉:“你包庇兒子奸汙,誣賴他人;罔顧倫理,私配陰婚;危言聳聽,煽動村民鬧事;侵占他人良田,坑害他人租佃立契;打架鬥毆,橫行鄉裏,這樁樁件件,你覺得你還能有活路?”

陳奉站直了身子,拂去身上的塵土,面對圍觀的村民,眼中露出狠厲之色:“你們一個個的,說得如此大義凜然,真是好一副惡心的嘴臉。你們口口聲聲說我一貫蛇血心腸,好,既然你們知道我心術不正,為何還要信我,跟著我一起到去盧郎中家逼問?”

村民個個面紅耳赤:“那還不是你煽動我們,說是盧郎中制造鼠疫?”

陳奉狂笑:“我說你們就信?我竟不知道,你們對我如此信任。盧郎中為人如何,你們平日裏不是不知,可是為什麽我一說他在村裏制造鼠疫,你們一個個的都信了?歸根到底,還是為了你們自己的利益?你們怕死,你們怕得要命。哈哈哈……”

“你們一個個的罵我貪婪,罵我黑心肝,你們又好到哪裏去了?你們不貪婪,是因為,你們沒有還沒有享受到錢財帶來的歡愉,若是讓你們坐上我的位置,只怕會比我貪婪百倍千倍。”

他理了理衣衫:“墻倒眾人推罷了,以前是盧郎中,今日是我,沒有什麽區別?”

“住口!”

一道清朗響亮的聲音,帶著怒氣自人群中傳出。

玉郎從人群中走出,他微微顫抖:“你憑什麽和師傅比,就你也配?”

陳奉笑著看向玉郎:“玉郎啊,我記得,當初可是你親口指認的,是你師傅殺了慧娘父母。你還說,他不配做你的師傅,怎麽如今又改口了?”

玉郎赤紅著臉,眼眶發紅:“你個畜生!”

陳奉笑得殘忍:“罵吧,罵我也不能減輕你的負罪感。可惜啊,盧郎中已經死了,我還活著。”

玉郎發瘋似地叫著,上前就想撕打,被裏長死命攔著。

“玉郎,我的兒啊,你冷靜一點,盧郎中已經死了。”

玉郎呆呆地看著裏長,許久,他垂下眼睛,緩緩轉過身去,行屍走肉般離開人群。

陳奉由趙世元看押,準備帶回順天府受審。

順天府如今連著兩個案子協同中亭司辦理,對中亭司早已另眼相看。何況近日聖上嚴查貪腐瀆職之事,相信即便是貴為吏部尚書,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包庇陳奉。退一萬步講,若魏尚書敢徇私,也要過了趙令詢這關才行。

陳奉此次,即便不死,也要脫層皮。

盧郎中冤屈已經洗刷,趙令詢也終於松下一口氣,準備找個日子將他安葬。

說到安葬的日子,還有墳墓,沈青黛突然想到了什麽,忙讓人去把陳滿兄弟找來。

陳滿兄弟很快被叫了過來,兩人剛指認了陳奉,少了幾分愧疚,此刻渾身輕松。

“大人找草民可是為了陳奉一事,大人盡管放心,若是還需要到京城作證,草民們也是願的。”

沈青黛道:“不是。我是想問你們,慧娘的墳墓,是你們挖的嗎?”

兩人楞了一下,很快搖頭否認:“我們為了引起大人的註意,只是在村內散布了謠言而已。我們並不知慧娘被……不是我們。”

沈青黛凝眸望著漸暗的天色:“或許我們之前一直都想錯了,兇手殺人,可能和留行門並無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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