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喬平日還是會習慣性地叫他“您”。

真的是習慣了, 很難改掉。

這天喬喬從外面的茶水間接水回來的時候，範婧舒作為對方公司的負責人剛剛到顧安晨辦公室的外間客廳。

喬喬看到顧安晨站在客廳剛讓範婧舒坐下, 就直接走過去把水杯遞給他, 話語輕細又甜軟：“給您。”

顧安晨淡笑著接過來，範婧舒註意到白瓷杯裏的熱水正冒著騰騰的熱氣，看起來是剛剛燒開的熱水。

喬喬轉身要回裏間的辦公室時禮貌地對範婧舒點了點頭，並沒有開口和她打招呼。

範婧舒微笑著對她說：“能不能幫我也倒一杯水呀？”

喬喬腳步頓住，看了範婧舒一眼，在喬喬還沒有做出反應時，顧安晨就把他的水杯放到桌子上, 起身攬住喬喬, 毫無顧忌地很親昵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對範婧舒露出很得體地笑, 說：“抱歉婧舒, 有一點我想我得告訴你，誰都沒權利使喚她去做事, 包括我。”

“一會兒我會讓陳康送水進來給你。”

然後直接攬著喬喬進了裏間的辦公室。

範婧舒的臉上笑意僵滯。

顧安晨帶喬喬回了辦公室之後拍了拍她的腦袋, 說：“做你自己的事。”

喬喬微抿著唇點頭, 雖然因為他剛才護她有點開心，但一想到外面坐著的是喜歡他的範小姐，更多的還是不悅。

“乖點啊。”

她垂下眼應：“嗯。”

顧安晨出去後讓陳康給範婧舒泡了一杯茶水送過來，自己坐到範婧舒的對面，翻看了一下合作案，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就進入了工作正題, 範婧舒的情緒也調整的很快，該工作的時候絕不馬虎。

顧安晨從始至終都沒有談及工作以外的事情，但範婧舒在最後兩個人閑聊幾句時終究沒忍住問了他。

“你和那個小姑娘……”

“在一起了。”顧安晨閑適地看著沙發，姿態頗為慵懶。

範婧舒這次是真的心涼了。

她盯著他放在桌上已經空了的白瓷杯，扯了個笑說：“你現在竟然也能忍受特別燙的熱水。”

顧安晨眉梢一擡，“被小丫頭養的。”然後慢悠悠道：“而且，這不是忍受，是在享受，我現在還喜歡喝加了糖的咖啡，可樂雪碧也都喝，油炸的食物也開始吃了，是不是很意外？”

範婧舒依然淡定地微笑：“是挺意外的，認識你這麽多年，大夥兒也都吐槽了你無數次，這些習慣你都沒有改掉過。”

顧安晨也笑，舒了口氣，說：“現在不同了，在遇到她之前我也沒想過我能改變我的口味。”

範婧舒瞥開眼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而顧安晨卻繼續淡淡地笑著說道：“人總是會變的，你不也變了。”

顧安晨知道她能聽得懂自己在說什麽，而範婧舒的表情在他說這句話時有一瞬的僵硬。

接下來的氣氛不怎麽輕松，範婧舒沒呆太久就打算離開，在她走之前，顧安晨叫住她，說：“婧舒，是我先喜歡的她，也是我追的她，我很珍惜她。當然，我不允許任何人去傷害她，哪怕只是說幾句話給她施加壓力也不可以。”

範婧舒抿了抿唇，低低地說了一句：“抱歉。”

在她走到門口時還是不肯完全死心地轉身問了顧安晨：“顧安晨，你覺得你們能走很遠嗎？”

顧安晨依舊淡笑，神態自若，很輕松但也很堅定地點頭回答她：“能走一輩子。”

“我知道了。”她的表情隱藏不住的難過，不過很快便已經恢覆如常，重新揚起笑，“走了！”

說完範婧舒便踩著高跟鞋擡頭目視著前方向前走去，她的背影略顯落寞，但絕對高傲。

範婧舒沒有說“祝你們幸福”，因為她說不出來，至少現在說不出來。

顧安晨回辦公室的時候喬喬正在低頭凝神畫什麽東西，根本沒有註意到他進來，但顧安晨湊過去時在她的周圍出現了一片陰影，喬喬頓時被分心，猛地擡眼看向他，他的眉眼中含著淺淡的笑，問她：“在畫什麽？”

喬喬連忙將畫本合上，手忙腳亂地拉開抽屜把畫本放到裏面，嘴裏喏喏道：“沒什麽。”

顧安晨俯著身子，眼睛探究地盯著她，嘴角上揚，問：“真的啊？”

她胡亂地點頭。

顧安晨無奈地低笑著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行吧，繼續玩你的。”

他說完就回了自己工作的地方，喬喬順著他的身形望過去，在他轉身坐下時快速地收回目光，顧安晨看過來時她恰好低下頭。

其實喬喬的心裏是有點不開心的，因為剛才他和範小姐的相處。

她知道他們在談工作的事，也相信他對她說過的話，但現實擺在面前，她喜歡他，所以做不到大度。

但她又不想讓他知道，怕他覺得自己小氣，甚至無理取鬧，於是只能憋在心裏跟自己較勁。

她又擡起頭看了看他，確定他已經進入狀態在工作了，喬喬才肯拉開抽屜，把畫本拿出來，放到腿上，翻開剛才她沒畫完的那一頁，手指在紙張上輕輕撫過，摩挲，最終捏起筆，低垂著頭在右下角寫了一句話。

——你是我追逐的光。

寫完以後她抿著唇盯著那頁紙幾秒，而後掀起眼，望過去，他正在低頭簽文件，眼睫稍斂，側臉輪廓的線條流暢分明，外面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正巧落到他的身上，使得他的周身被披上一層薄薄的光暈，勾勒的他的五官更加棱角分明，剛毅而硬朗。

是她喜歡並追逐的那道光。

顧安晨無意間側頭看過來，註意到了她的目光，對他笑了下，然後繼續轉頭做事情，喬喬依然楞楞地盯著他看，眼睛一眨不眨，仿佛癡迷。

她看了他好久，直到顧安晨把文件處理完她還保持著剛才的動作和神態，因為出神整個人顯得又呆又傻。

顧安晨撇頭看她的時候明顯的意外了下，他沒想到她還在盯著他，根本沒有轉視線，而且，這個丫頭看起來似乎在發楞。

他合上文件放下鋼筆走過去，繞過她的辦公桌，剛走到她的面前，喬喬就站起來擡起了雙手。

但由於她的動作，擱在腿上的畫本和本來拿在手裏的筆全都掉落在了地板上，發出一陣雜亂的響聲，喬喬被嚇了一跳，猛然清醒。

顧安晨失笑地嘆氣，蹲下身幫她撿起畫本和筆放到桌上，低頭好笑地盯著她，“想做什麽？”

她耷拉著腦袋，雙手交纏在一起，無措地站在原地，搖頭。

顧安晨的手伸過來，牽住她的右手，“走了，去吃飯啦。”

喬喬只得跟著他出門去吃飯，她走在他的身側，偷偷的仰頭瞄了他幾眼，神情懨懨地咬起嘴唇。

還是沒勇氣。

做不到。

他是男朋友，是男朋友啊……

喬喬在心裏厭棄自己，導致午飯都沒吃太好，顧安晨像是看出她有心事，但也不逼迫她，帶她回去後，在喬喬試圖再一次去主動靠近他擁抱他時，他先一步將她抱了起來。

她驚嚇地瞪大眼，坐在他的手臂上僵著身體不知所措，爆紅了臉。

“怎麽了？不開心啊？”顧安晨的胳膊環在她的腿窩，抱著她，溫聲問。

喬喬的眼簾輕顫，小巧的嘴巴微微抿起來。

顧安晨抱著她坐到沙發上，讓她靠在懷裏，幫她撥了撥發絲，耐心地勸她：“有什麽話要說出來，喬兒，別自己憋在心裏。”

她的雙手絞在一起，看上去很緊張。

“乖，說給我聽。”他輕哄。

好一會兒，她才啟唇，很沒底氣帶語氣裏帶著顯而易見的委屈，說：“難受……”

顧安晨心驚，“難受？身體不舒服？我們去看醫生……”

他話音未落，她就揪緊手指，聲音極輕道：“您和範小姐相處，我覺得心裏難受。”

她小心翼翼地說完就垂下了頭，輕咬著嘴唇，忐忑不安。

喬喬沒料到顧安晨會扣住她的後腦一把將她緊緊地按進懷裏，他圈著她，好心情地低笑，清朗又溫柔的笑聲就在她的耳邊，灼的她耳熱，甚至渾身都開始發熱。

“傻喬兒，”他故意放柔的嗓音繾綣纏綿，像是軟綿的棉花糖，帶著甜，“謝謝你這麽在意我。”

她試著伸出手，慢慢地抱住他的後背，小腦袋就靠在他的肩頭，輕輕軟軟地喚了他一聲：“Allen。”

顧安晨心裏悸動，她的話語總是這樣輕小軟甜，跟她的人一樣，他用手輕輕順著她的頭發，低低地“嗯”了下。

停了片刻他慢慢地向她解釋：“今天最後一次了，以後再沒有合作，有些話我也說給她了，雖然認識了很多年，但各自都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沒什麽事不會聯系的。”

“我只是把她當老同學而已。”

“喬兒可以在意，但不許不信任我。”

喬喬曲起手指，揪住他的衣服，又抱緊了他幾分，溫軟地應下來，“好。”

顧安晨摟著她，說：“睡會兒。”

喬喬沒反駁，就歪著腦袋靠在他的懷裏閉上了眼睛，她喜歡他，喜歡他的親近，喜歡他對她好，也喜歡被他抱著，因為這樣會讓她感覺很有安全感。

喬喬本來晚上就幾乎睡不好，這下能被他抱著睡午覺，終於覺得安心踏實了許多，於是午覺睡得也比較熟。

顧安晨待她睡熟就輕手輕腳地將她放到沙發上，他扯過抱枕墊在她的腦袋下面，又拿了毯子幫她蓋好。

他蹲在沙發邊盯著她恬靜乖巧的睡顏，手指在她的臉上久久流連，指腹輕摩挲著她細嫩的肌膚，從額頭觸到鼻梁有摸到嘴唇，最後輕輕捧著她的小臉蛋端詳，心裏被一團柔軟的東西盈滿。

喬喬睡著之後還是習慣性地側身蜷縮起來，將臉埋進胳膊間，毯子遮住一大半她的容顏，雖然每個人都可能在睡覺時無意識地就側身蜷身睡過，但他就是覺得這個丫頭的睡覺姿勢和一般人的不太一樣，會讓他一瞬間就覺察到她的不安和害怕。

顧安晨摸了摸她的頭發，低喃：“傻丫頭。”

等喬喬醒來時已經是傍晚，她在家裏很少有這樣安心睡覺的時候，所以一不小心就睡過了頭。

她醒的時候很迷糊，撩開毯子坐起來，迷蒙地瞅著對面發現她醒過來就要起身走過來的他，就這樣瞪著他慢慢地靠近，直到他在她面前蹲下，雙手撐著沙發，含著笑問：“醒了？”

還沒清醒的喬喬睡眼惺忪地眨了眨眼睛，勾住他的脖子就湊過去，腦袋在他的側頸間蹭了蹭，嗓音略微沙啞但依舊輕軟地喚他：“Allen。”

如同撒嬌輕喃一般，撩動心弦。

顧安晨那一瞬就被她的舉動給驚著了。

這個丫頭何時這麽主動過，他們確定關系一個月左右，她從來沒有這樣主動來擁抱他，甚至在沒有任何情緒的催使下喊他Allen。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挑，擡手抱住她，喜悅地笑出聲，他一下一下地輕拍她的後背。

須臾，他稍稍歪頭，在她的耳邊輕喚：“喬兒，我們周六去約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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