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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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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萌芽

莊園裏的下午茶開得熱熱鬧鬧的。

先生說女孩子是該嬌寵些。

茉莉聽了這話就更高興了, 拿出相機拍了好些照片,又興高采烈地指揮著屋子裏的人給她挪椅子,要了一杯卡布奇諾, 在那兒挑剔地指揮著要小蛋糕吃。

“您瞧我這女兒,一聽說來先生這兒,高興的成什麽樣了。”

先生伸手拿過桌面咖啡, 眼神掠過他桌上設計別致的花束,帶著客套的微笑:“能讓茉莉小姐高興, 想來鄙人這莊園長廊也算的上是物盡其用了。”

他這話說的恭維, 會長有些飄飄然, 但他一想到他搗鼓著他手底下的鋪面漲租的事,還是有些頭疼。

“先生,那些租戶可不好對付。”

“我自然知道您的難處,但我也就是個普通商人, 有心無力, 也就只能巴結您早些把租金結給我呢,不管是這茉莉長廊還是這有價無市的甜品糕點, 都是討好您的手段。”

商會會長一楞:行,一如既往地無賴。

他接下這個店鋪盤子才知道眼前這人就是自導自演擡了一波租金,好處全給他占完了還一副自己愛莫能助的樣子偏偏他還沒辦法。

他聽說過先生的綿裏針,為商之道就是讓你不知不覺裏只看到他禮貌和紳士,忘了他人皮下的狐貍本性了。

商會副會長臉色有些難掛, 眼神瞟過自家吃的正歡的女兒, 起了心思。

要是能讓茉莉嫁過來就好了, 如果結了親家, 先生總歸是要面子的總不會讓自己岳父難堪,他知道法國那邊等著給易先生安排婚姻, 但這兒是越南西貢,茉莉又是商會會長的女兒,怎麽算都不算虧待他。

於是他眼珠一轉,品著手裏的咖啡說到:“先生,這莫不是Geisha。”

“您是行家。”他像是承認。

會長哪能嘗的出來,他只是上次在貿易會上聽到這款咖啡豆幾百到幾千美元一磅,貴的離譜,但猜想就憑易先生的身價,用的必然是這種。

於是他提議到:“茉莉,你不是拿了國際大師賽咖啡師的資格嗎,先生的莊園裏有如此好的咖啡豆,你該給先生親自做一杯才是。”

但這茉莉小姐卻顯然接不住自家老爹欽點的“才藝展示”,有些不開心了,她嘟囔到:“不是有這麽多傭人嗎,讓她們沖一杯就好了。”

她往人裙中隨便一瞥,就看到了在那兒神游的佟聞漓,指著佟聞漓說:“你——”

神游太虛的佟聞漓:哈?

“就你,看你偷懶好一會了,去給我倒杯咖啡。”

佟聞漓是奈嬸防止這茉莉小姐出什麽幺蛾子才拜托她在遠處照看的,這個局跟她也沒有什麽關系,她意興闌珊地聽著這一來一回的對話,卻沒想到偶爾小神游還被茉莉抓著了,更把她當了是家裏的傭人。

佟聞漓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站在那兒有片刻的僵硬,茉莉於是重覆強調了一遍,“說你呢,別以為你穿的灰撲撲的我就看不見你。”

她轉過來,聲音嬌嬌軟軟地對著面前的男人說道:“先生,您的莊園裏怎麽會有這樣偷懶還不懂禮貌的傭人的。”

原先端著咖啡杯的男人這才微微擡起眼,他目光掠過人群,看到了杵在人群後面的人,這才發現她。

佟聞漓眼見自己成了局面上的目光聚集中心,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點頭說著抱歉,而後低頭要去倒咖啡。

“阿漓——”

他出聲。

她停住,坐在主桌上的人換了他們聽得懂的越南語叫住她,“過來坐。”

包括茉莉和商會會長在內的一群人此刻都把頭擡起來。

佟聞漓的腳步停住,她回頭,只見先生把自己身邊的椅子挪開,示意她,“來了也不坐,杵在那兒做什麽,我這長廊裏是缺了根柱子嗎?”

他甚至還能跟她開起玩笑來。

“我、我先去倒咖啡。”佟聞漓怕說越南語出醜,小聲地用中文回他。

“過來。”他重申一次。

於是眾目睽睽下,佟聞漓走到他身邊,坐下。

花廊軟墊舒服,可佟聞漓卻覺得如坐針氈。

先生側目,眼神掠過原先被茉莉拿到一邊的甜品臺子,伸出左手,當著大家夥的面,把甜品臺輕巧地挪了過來。

小白瓷上的精致甜品紋絲未動地落到了佟聞漓面前。

他敲了敲她的桌面,轉成中文:

“好些天不見,來了也不問好,沒禮貌。”

佟聞漓只能低聲用中文回他:“有客人在。”

他把甜品小湯匙遞給她,說這話的時候全然沒有那些客套的偽裝,“算哪門子客人,煩的很。”

“先生——”佟聞漓對於他直白的嫌棄他們煩人覺得有些緊張,她看了一圈面前瞠目結舌的人,把頭埋下來,幾乎是從喉嚨裏面說的話,“會被他們聽到的。”

“悄悄話,他們也聽不懂。”他一臉板正,毫無心虛,敲了敲她的甜品碟,“嘗嘗。”

佟聞漓只敢用勺子挖了一點點。剛從冰室裏拿出來的冰淇淋蛋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膩。

他看著她,像是等她的反饋。

她於是點點頭,點頭的時候桌子底下的腳微微翹起來。

他知道那表示她歡喜這甜品,於是他笑了,挪開眼神,責怪她:“果然還是你在更有趣些,只是你也不出聲,還讓我無聊這麽久。”

她眼神落在蛋糕上,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您又不是沒長眼睛,還得我吱聲。”

“嗯?數落起來我了。”他微微側頭,皺眉反問。

佟聞漓擡頭,實在是受不了對面一群人“他們到底還要用我們聽不懂的話說多久的”表情,支了支他的手肘,“先生,您還有正事要聊呢。”

對面商會會長雖然聽不懂,但他看懂了佟聞漓規勸先生的表情,見縫插針地說到:“先生,這位是?”

“阿漓小姐,我的客人,賞光留住在莊園的。”

會長微微訝異,先生竟然讓一個衣著普通的年輕姑娘住在莊園裏,看他們剛剛的樣子,又覺得他們相識已久,甚至……甚至感情好像還挺好。

“這……”

會長還想繼續說些什麽,先生打斷他,“剛剛您說,茉莉小姐拿過獎是嗎?”

會長見話題又回到自家女兒身上,忙點點頭:“小女不才,世界賽上拿過幾次不入流的獎項……”

“那好,那就麻煩茉莉小姐給我們阿漓泡杯咖啡吧。”

先生轉頭一臉真誠地說。

那茉莉小姐剛剛拿起一臺手機發完和名媛閨蜜的“虛榮分享”,恭維的話沒聽幾句呢,剛剛指揮那窮兮兮的小丫頭去做事又給先生下了面子,她本身就不痛快,現在還聽到讓她反過來給窮酸丫頭泡咖啡,她張大嘴遲疑地看著主位上一臉平靜的男人。

先生說完後,還微微倒頭過來跟佟聞漓說到,“我們阿漓今天有口福了,茉莉小姐是拿過獎的手藝。”

收起勺子乖巧的佟聞漓:……

會長眼見自家女兒的神色僵在那兒,又看先生的樣子,知道先生是為了之前她沒眼見,指揮面前的姑娘做事在那兒下他們的面子呢。看他那樣子,那小姑娘或許是什麽不凡的來歷,他覺得再這樣僵下去要不好收場了,於是撇撇眼色,低聲呵斥到:“茉莉,還不快去。”

茉莉哪受過這樣的委屈啊,她瞬間就眼淚汪汪地在那兒不願意:“父親!”

佟聞漓卻在這一刻想起奈嬸的話,眼見這局越來越僵,思來想去不過就是去泡杯咖啡嘛,她去就完了。

於是她起身欠身:“先生,不麻煩茉莉小姐了,我自己去。”

身邊的人伸出一只手,撘住她的肩膀,將她按了下去,依舊對著對面商會會長說到:“我家小朋友手粗腳笨的,還是麻煩茉莉小姐吧。”

佟聞漓被摁下去後呆呆擡頭,見到旁邊的人彬彬有禮的樣子,回過神來,他剛剛是不是說說自己手粗腳笨了。

茉莉一臉不情願,眼淚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佟聞漓不敢看地把自己的眼神縮起來,從來體貼得體的先生原來也會做這種逼急嬌嬌女落淚的事情,可真是一點都不紳士呢。

“不就是泡杯咖啡嘛。”商會會長急眼了,他來了這麽久,推薦女兒這條路堵死了不說,就連不漲租的建議到現在為止也沒有提出來,再這樣下去,他就白來了。

外頭的人可是都說先生特邀他來莊園的,等會出去什麽結果都沒有他可怎麽交差啊。

想到這兒,商會會長再疼愛女兒,也不得不起身逼一逼了。

“我說茉莉,不就是一杯咖啡的事情,你……”

“我不去,我為什麽要給一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人倒咖啡……”

眼見父女倆要起爭執,先生站起來阻攔:

“金會長,是我考慮不周,做咖啡這麽講究的事,怎麽能就在這露天長廊做呢,改明兒我讓他們找一間好的咖啡室,我做東,定能讓茉莉小姐好好發揮的。”

“今天就算了,茉莉小姐心情不佳,做出來的咖啡也沒有什麽雅趣。改日,改日我定然再次邀請。”

“晚點我還有個電話會議,我就不多留會長了。”說完之後也不顧商會會長的勸阻和挽留,像是起身相迎送客了。

“哎,先生,咱們的事還沒有聊完呢……”

站起來的人點著頭把人往外面趕:“改日,改日一定再約。”

……

佟聞漓拿著小勺子站在那兒。

走到門口了做表示的男人折回來,這會兒神色輕松了不少,看到她杵在那兒,於是問到:“好吃嗎?”

佟聞漓沒有直面他的問題,而是坐下來,癟癟嘴,在那兒說:“先生您拿我搪塞人家。”

他拉開她對面的椅子,也在她一旁坐下來,看著她,像是同意她的觀點點頭說:“小朋友還挺聰明的。”

“傻子都看出來了。”她擡頭,“您看到茉莉小姐看我的眼神了嗎,那眼神要刀人。”

“你還怕她呢。”

“我怎麽不怕她,人家有權有勢的,我不過就是個布置花廊的。”

“這花廊是你做的?”他再環顧了一圈,這景觀別致,審美高級,他還以為奈嬸又從哪裏搜到什麽花藝師了,還想說往後就指定這一家了,卻沒想到是阿漓做。

他不由地就表揚道:“我就說今天景觀別致,原來是你做的,倒是便宜了那些人。我們阿漓的審美真不錯。”

這話在佟聞漓聽來卻有點他又帶點揶揄的玩笑口吻的樣子。

佟聞漓有些急:“您從前不是這樣的。”

“我從前是怎樣?”

“你——”佟聞漓想說他從前從來儒雅、紳士,但腦海中浮現那次他在游艇上的畫面,想起他在頂樓吃法餐的時候微微上揚的眼尾,又覺得或許他就是這樣,她了解他越多,他或者就是這樣越多樣的。

“反正我要是出了這個門被茉莉小姐裝進麻袋裏扔到湄公河了,你就是罪魁禍首。”佟聞漓改了口吻。

“哪有你說的這樣誇張。”

“反正所有的壞處我都受,所有的好處您都占,今個出了這個門,那會長回憶起來發現自己想說的話被你三言兩語挑釁成為她家女兒的爭風吃醋了,偏偏您讓奈嬸做的這麽隆重,外頭看來您還是誠心跟會長交往,立得個體面的紳士人設,您就是只表裏不一的老狐貍。”佟聞漓說到一半,把頭轉過來,“您是不是也是這麽對我的?”

這話前半部分聽聽還讓人覺得這小姑娘還挺聰明的,但聽到後半部分他皺了皺眉頭。

於是他慢條斯理地端起了手邊的咖啡,唇剛碰到,又覺得咖啡放久了味道都變了,於是又放了下來,假模假樣地嘆口氣,嚇唬她:“我可不就是這麽騙你的嘛,把孤身一人的你騙在這裏。我早就想好了,等過幾天,你那些小夥伴以為你在這兒吃喝不愁的時候,就悄悄地把你賣了。”

佟聞漓沒想到他這麽說,轉頭過來嘴巴張的老大地看著他。

“您是騙我的吧?”

“你說呢。”他身子後仰,微微敞開腿,閑適地坐在那兒笑。

佟聞漓說不過他,焉在那裏,小聲嘟囔:“您利用我,還理所當然。”

“嗯——”他拖長了尾音,像是思考了一下確有愧疚,又拿出來一個解決方案:“作為這次的報答,我可以每日買甜品補償你,一日一份。”

佟聞漓不說話。

“一日兩份?一日兩份總行了吧,不能再多了,多了蛀牙,這總夠了吧,這家甜品點是很難買的。”

“對您來說,西貢有什麽事是難的。”她把身子轉過去,不面對他。

他見她側坐在那兒,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些氣性,明明就是不高興。他拿過桌面上擺著的一把折扇,敲了敲她的頭。

“你倒是會恭維我,怎麽就沒有難處了,那店不接受預定,誰去了都要排長隊的,我偶爾要一份插個隊還是容易的,要是天天要,我還是要去走動的,拿著禮盒腆著臉皮去求去呢。”

佟聞漓被敲了頭,氣呼呼地轉過來,摸著自己的腦袋:“那您去求嘛,您說一天兩份的,您要說到做到!”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瞪得圓圓的,鼻尖朝向他,嘴下意識地嘟在一起表達不滿,這讓她的腮幫子有些圓。

他於是淺淺說到:“阿漓,你長胖了些。”

“是嗎?”對面的人立刻被他說的話轉移了註意力,把自己身上那條寬大的草白色連衣裙掀起來,看著自己的腳尖,有些緊張地看著他,“先生,我真的胖了嗎?”

他依舊不說話。

她從椅子上下來,走到他身邊,喚他:“先生。”

他閉著眼,故意不理她,淡淡地說:“怎麽了。”

“您說我胖了。有沒有一種可能,是這條裙子,它顯得我比較臃腫。”

佟聞漓說完,眼見坐在那半躺椅上的人依舊沒有說話,甚至看他的樣子要在這兒午睡小憩一會。

他的神情全都藏在他那閉上的眼裏,她看不出來他的心思,於是像是為了看清他說的是實話還是尋他的笑話,她湊近蹲下來,那寬大的裙擺剛好落在他的皮鞋上。

草白色柔軟的棉麻布料時而摩挲到硬挺的西裝面料。

她輕聲喚一聲“先生”,而後盯著他的睫毛,那根根分明的睫毛毫無動靜,像是證明他已經睡著了一樣。

她於是更靠近了幾分。

她沒發現自己的發梢先於她的動作已經悄悄地攀上了身側的人的肩膀,而後來到他微微敞開的襯衣下的鎖骨處,最後陷在那凹陷的骨縫裏,悄無聲息地尋了個契合的位置。

“先生。”

她再輕輕喚她一聲,她靠的足夠近了,近到她都能看到他脖子上逆著光滌蕩著一層暈細微的絨毛,看到他只有這樣的距離下才能看到的下巴上的胡茬。

但他依舊沒有反應,即便她那樣靠近地叫他。

於是她小小嘆個氣,掃興而歸。

只是她一轉身,躺在那兒的人的喉骨就像是忍到極致一樣,深深地滾了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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