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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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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歲

都說月黑風高乃殺人之夜……

然此時「宮門」家冢處,卻見一黑衣人偷偷挖墳刨屍,隨即悄然運到祠堂。

宮喚羽假死三日,悠悠轉醒,身體正虛,更覺腹部隠痛。

原本這並不算奇怪,因為他為假死脫身曾故意腹部受刺,但怎麽……胃那處的皮肉亦覺隱痛,摸著還有傷呢?

宮喚羽越想越不對,神色幾番變化,最後不顧自身虛弱,抓著黑衣人就急急問詢,“我同父親雙雙身死,可是由宮遠徵檢驗屍身?”

黑衣人擡手解下面巾,露出廬山真面,竟是「羽宮」最與世無爭的霧姬夫人。

她反手扶過宮喚羽的肩肘,一臉不解,“那是自然。「執刃」和「少主」的屍身,旁人如何妄動?”

宮喚羽急急又問,“那他可曾提及,我屍檢有問題?”

“……”

霧姬遲疑地搖了搖頭,是當真不曾聽聞絲毫,可眼下看宮喚羽的情狀,亦知是出了紕漏。

她神色同樣肅然起來,忙問,“究竟出了何事?”

宮喚羽略顯急躁地解開衣帶,撩起衣擺,給霧姬看了他腹上那道明顯新添的傷,再望向她時,眼底是化不開的黑霧,“我假死之事……怕是被宮遠徵發現了。”

隨著他話音落下,不待霧姬色變,只見祠堂大門被人一掌推開!

而他們適才言及之人……正堂而皇之地站在大門中間!

宮喚羽一時失神,“當真是你……”

霧姬隨之驚道,“宮遠徵?!”

*

宮遠徵一手持刀,一手負於身後,披肩的黑鬥篷在寒風中獵獵有聲。

祠堂檐下的燈籠不知何時滅了一盞,照不盡他整張面龐,於是清俊尚稚的眉眼,只得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得聞有人喚其名,他舉刀相對。

嘴角彎起極好看的弧度,話出口卻是極刺耳的嘲諷。

“真教我好等啊……喚羽哥哥……和霧姬夫人。”

說著他眼眸至宮喚羽身上掠到霧姬身上,眼角眉梢帶起一抹訝然和奚落,“真沒想到,夫人一婦道人家,倒是有一把子好力氣,我眼睜睜看著你挖墳刨屍,想添把手都嫌自己多餘呢。”

霧姬不曾應答,只是看向宮喚羽。

而就這一個動作,既可看出她是聽命行事的那個。

宮喚羽實在沈得住氣,詐死脫身被戳穿也不著急,還好聲好氣問一句,“遠徵弟弟一個人來的?”

宮遠徵當即輕蔑一笑,陰陽怪氣道,“喚羽哥哥身子正虛,霧姬夫人又不過一介女流。我一個人……還不夠麽?”

很好,一聽就是恃才傲物的「徵宮之主」會說的話。

宮喚羽松了口氣,隨即望向霧姬,一開口既是溫柔的拉攏,亦是狠心的吩咐。

“霧姬夫人,記住我們的大計。”

“宮遠徵……決不能留!”

霧姬聞言立時抽出腰間軟劍,揉身而上,頃刻間就同宮遠徵對上十數招,招招淩厲狠辣。

宮遠徵應對迅速,一一接下……但也只能做到接下。

而同霧姬一個錯身間,他不由得咬牙道,“聽聞霧姬夫人武功平平,好一個……武功平平啊。”

*

宮遠徵似是發現自己托大,竟拿霧姬不下。

於是且戰且退,逐漸移到祠堂門口,然一時不察,還是露了一處破綻。

只見霧姬一劍襲來,好似毒蛇吐信,而宮遠徵反手不及,儼然命懸一線。

就在這關鍵時刻,不想霧姬竟自行偏了方向,更有一薄刃斜擋而來,勢不可攔,既解了宮遠徵之危,又橫在霧姬頸上。

遮月之雲不知何時已然散去,直教月華傾瀉一地。

霧姬定睛看向來人,既感意外又不覺意外,“宮尚角,你也在。”

以宮遠徵目中無人的性子,他說自己是一個人來,這有可能。

而有宮尚角在他身後護持,這更有可能,因為角徵兄弟倆,向來是一個護得緊,一個絕不隱瞞。

宮尚角持刀的手很穩,緊貼皮肉亦可做到不傷毫發。

許是見霧姬適才未下毒手,所以態度還算溫和,“不只是我,所有人都在。”

隨著他話音落地,三大長老各自帶著黃玉侍衛自四方出現,其中更有宮子羽和宮紫商。

宮子羽一對上霧姬視線,隨即紅了眼眶,唇瓣輕顫,終是喚了聲,“……姨娘。”

下一刻,只聽“當啷”一聲,軟劍落地。

霧姬默默俯首,襲一身愧色,不見絲毫掙紮。

這一幕十分帶感,奈何你無幸得見。

因為你自剛才宮遠徵遇險,就風一般刮來,卷過人就跑,若非被宮遠徵緊急喊停,差點兒沒跑進後山地界去。

你摟著宮遠徵的小細腰,把他上下左右好一頓瞧,心裏急個半死,嘴裏疊聲問道,“傷著沒?傷著沒?有沒有哪裏傷著了?”

宮遠徵感覺你像是把他當成小娃娃一般緊張,難為情的同時心裏也泛著甜,“我沒事的,你放心。”

“放心什麽放心?”

你想也不想就嗆了一句,狂跳的心臟到現在都難平息,看他只覺得在看熊孩子,張嘴就是焦心的數落,“讓你平時傲得誰都看不上,還一口一個「婦道人家」「女流之輩」,結果呢?半天都打不過人家。”

宮遠徵當時就不樂意了,嘴硬道,“我怎麽打不過了?最後那一下還是我故意讓的呢!”

你狐疑,“故意讓的……?”

宮遠徵嘴上一禿嚕,給他哥宮尚角賣了,“哥哥想知道霧姬是誤入歧途,還是隱藏至深。”

你:“???”

你:“!!!”

你頓時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那不就是拿你釣魚?!”

再望向宮尚角的方向時,恨不得把那死魚臉片成魚頭湯,“宮尚————唔!”

你氣沈丹田一聲吼,然戛然半道。

因為宮遠徵及時捂住你的嘴,還急得抹脖子瞪眼的,“你怎麽敢直呼哥哥名諱?”

你心說他是皇帝麽,還不能喊名字了?你喊康熙和康師傅方便面的時候,可都喊的老康。

越想越氣憤!

你一把擼下宮遠徵的手,並錚錚有詞。

“我是愛屋及烏才喊他哥哥的!”

“他現在毀我屋子還想我喊他哥——————”

“做夢!”

說著你就要飛過去找人算賬。

管他宮喚羽做的什麽局,詐的什麽死,他愛死不死!

“誒別別別!”

這下換宮遠徵千鈞一發,抱住你腰,好懸才給你攔住了。

再開口時也不嘴硬了,還軟乎得很。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我這不是好端端站著麽?”

“而且有你時刻盯著護著,我怎麽會出事呢?”

宮遠徵開天辟地頭一次對你使用妲己技能,你有些遭不住。

而他眼看你斂了氣焰,松了態度,還追加「坦白從寬」這一砝碼,老實交代道。

“哥哥只是有那念頭,不曾提及。”

“是我了解哥哥,主動提議的,你要罵就罵我吧。”

你:“……”

你看他這麽乖,還怎麽罵出口嘛,最後也只是馬後炮的恨恨道。

“早知道二五仔全出自「羽宮」,一開始就該停了他們的「百草萃」。”

“這樣暗器不管抹毒還是抹藥,我都不信撂不倒她!”

宮遠徵連忙附和,“對對對。大不了我以後再研制更厲害的毒,連「百草萃」都避不開解不了。如此一發暗器即放倒,都不用我動拳腳。”

你聽到這兒已然心平氣和,也不管宮遠徵是不是說來哄你的。

既已發過脾氣,還當正事兒要緊。

你拉過人就走,前去同大部隊集合。

只是一路上還能聽到你碎碎念的聲音。

“回去就去研究,什麽陰陽生死符,三屍腦神丸,還有十香軟筋散。”

宮遠徵就問,“你說的這都是什麽?”

你頓了一頓,答,“……這都是我給你未來研發的毒,剛起的名字。”

宮遠徵很捧場,就差給你鼓掌了,“哦,真不錯,一聽就很厲害。”

……

………

你們走是走了,卻沒發現身後樹林默默鉆出好幾顆頭。

兩鬢發白的那顆頭就問,“那就是不世出的醫毒天才,宮遠徵?”

劉海亂得遮眼的那顆頭則納悶,“沒聽過是耙耳朵啊。”

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那顆頭則回,“因為宮遠徵以前也沒媳婦啊。”

一顆小孩兒頭卻是好奇,“那輕功神了的姑娘就是藥王谷的饒歲?”

這題由兩鬢斑白回答,“不是她是誰。聽聞當年「無鋒」夜襲「藥王谷」,老谷主可是連燒十三殿,就為了掩護她出逃。今年送她進我們「宮門」時,更陪了三個屋的毒經藥典做嫁妝。我偷偷在「藏經閣」裏看過……嘖嘖,「藥王谷」名不虛傳。”

劉海亂亂就問,“聽說是她自己挑的宮遠徵,可宮遠徵不是未及弱冠麽?”

兩鬢斑白又答,“這個我私下裏聽「月長老」說過,本來是只有宮喚羽,宮子羽和宮尚角,但老谷主偷摸加塞了宮遠徵的畫像,說是歲數小點兒就小點兒,好在醫學方面有天賦,不至於斷了「藥王谷」的傳承。”

其它顆頭齊聲問,“什麽意思?”

就聽兩鬢斑白神秘兮兮道,“「月長老」說,饒姑娘雖出身「藥王谷」卻不識醫理,那麽作為她的夫君自然得會了,否則「藥王谷」那麽多醫經典籍誰來繼承?再則,他們日後生了孩子,怎麽也有一半機會繼承宮遠徵的天賦,若是再有幸繼承饒歲血脈,「藥王谷」重震江湖都指日可待。”

這話乍一聽似乎沒毛病,可小孩頭很敏銳,“那饒歲血脈有何特別?”

兩鬢斑白沈吟片刻,方才道,“有些人生來奇異,既是天下至毒,亦是絕世靈藥,端看她一念之間,”說著他一攤手,“「月長老」是這麽跟我說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小孩頭一聲嘆息,“真想會會他們啊。”

劉海亂亂卻道,“沒法子,有規定,後山之人不能到前山去,前山之人也不能到後山來。”

就在這幾顆頭你一言我一句之際,祠堂那廂似乎也平了動靜。

他們眼看沒熱鬧瞧了,頓時隱進樹林,頃刻就不見了蹤跡。

而你牽著宮遠徵往回走時,驀地想起他說「快停下,不得靠近後山」。

你當時還當山裏有猛獸,結果現在問過原因才知道,是「宮門」祖上有規定,前後山的人不得隨意往來?!

“不是。”

你就納了悶了,小臉都皺成了狗不理,“你們「宮門」的世界已經小到只有一片舊塵山谷,就這還分前山後山啊。”

小狗散步都不可著一個公園撒尿。

你們「宮門」的人得活的多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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