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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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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陳設古樸的屋子裏,一道娉婷裊裊的櫻粉色身影站在屋內,青絲半綰,斜斜插著一支白玉簪,額前一縷發絲垂在頰旁,眼眶泛著微微的紅意。

原先圓潤姣美的面頰瘦了不少,大氅裹著,襯得她小臉愈發蒼白嬌小。

顏韶筠恍惚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低下頭使勁兒眨了眨眼,仍舊不敢相信,他的阿鳶怎麽會出現在京城。

“是我,顏韶筠。”,她啞著嗓音輕輕的喚他,瞧見他安好,孟禾鳶覺著,這是最大的幸運之事。

“阿鳶。”,顏韶筠不可置信,孟禾鳶使勁兒憋回了眼淚,她不想把自己方才的忐忑跌宕暴露出來,顏韶筠卻翻身下床,吃著腳奔至她身前,踉蹌抱了她滿懷。

孟禾鳶被迫仰起了頭,雙手環在他的雙肩,顏韶筠勒得愈發的緊,二人抱了一會兒,她有些喘不過氣,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松開些。

顏韶筠卻仍舊不放手,他體溫燙的驚人,孟禾鳶抱著他像是抱了一個火爐,”到底發生了何事?傷到哪兒了?”

她急切的摸著他的後背,想知道他哪兒受了傷,顏韶筠卻摁著她的手,松開了她:“別摸了,不在背上。”,隨即他掀開衣裳,露出纏著紗布的腹部,還滲著血跡,駭然的要命。

他面色帶著不正常的紅暈,孟禾鳶驚愕的捂著嘴,趕忙扶著他慢慢的半靠著床榻上,腰間墊了一塊兒靠枕,先前意氣風發的公子如今躺在床上病氣懨懨,難怪她進屋時那麽重的藥味兒。

“別傷心,天子重臣,誰沒有經歷過刺殺,就連我父親,年輕時成日三刀六個洞,不也好好的嗎?”,顏韶筠把她的手放在頰邊,輕輕的、不含任何情欲的吻著。

孟禾鳶忍下了極近酸澀,點了點頭。

顏韶筠執起她的手才發覺她的手不對勁,不似以往柔滑細膩,把玩在手間像是一塊上好的玉,手感極佳,如今摸起來略有些粗糙,還泛著淡淡的紫,手背竟還生了凍瘡。

“春緹怎麽伺候的,你手怎的生了凍瘡,還這般冰。。”,顏韶筠一急,蹙著眉翻看她的手,孟禾鳶想把手縮回來,顏韶筠卻不許,大掌把小手裹在裏頭,輕輕的喝著氣,隨後他又掙紮著坐起要看看她的腳。

孟禾鳶有些尷尬,她鞋襪沾了雪水,臟汙一片,她不好意思叫顏韶筠瞧見,便往百疊裙裏頭縮了縮。

“不必了,只是沾了些雪水罷了。”孟禾鳶垂著頭小聲說。

“脫掉,讓我看看。”,顏韶筠雖在病中,氣息也弱,但說話仍舊不容置疑,眉眼下壓,明顯陰沈沈的。

孟禾鳶拗不過他,咬著唇把鞋襪褪了下來,顏韶筠探身看著這雙已經浸濕了的羅襪,步履周邊,已經積了一層泥沙,更別說她的腳,顏韶筠探手一握,像握了個冰錐子一般。

原本小巧纖細的足沒了瑩白,腳趾被凍的通紅,拿在手中,他仔細摩挲了一會兒,面色極為不好看,隨即把腳揣在了他溫熱的懷中,替她暖著,孟禾鳶臉皮子薄,生怕被懷安懷夕、或者別的侍女小廝瞧見,風言風語第二日定然傳了開來。

她紅著臉:“小心被人看到。”

顏韶筠恍若未聞,好半響才慢吞吞說:“對不起,阿鳶。”

孟禾鳶不解:“為何要道歉?”

“你一路上,受了不少苦罷,怎的挑這種日子出來,外頭雪下的這般大,你今夜就住在顏府,我去差人知會三叔母一聲,旁的別操心。”,他面色泛著懊悔,越發想要補償她。

誰知孟禾鳶連連擺手,堅決不肯住在顏府,永定侯府還在,她做甚要住在外人的房子裏。

“無妨,我已經叫侍女小廝去打掃了,你就莫要操心了。”顏韶筠微微蹙眉,以為她是不大好意思。

“我不住顏府,晚些時候我便回永定侯府去。”,孟禾鳶主動矮下身,在他略微幹燥的唇上輕吻了一下,想起身時被顏韶筠抓住了手腕,再次對上了他的視線,熟悉的強勢和晦暗,他垂下眸落在了她飽滿紅潤的唇上,唇追著她,幾欲重新含上。

“公子,孟姑娘,老爺回來了,正往這邊走來。”,懷安的聲音及時的出現,驚醒了孟禾鳶,她擡手放在顏韶筠的唇上,把他摁了回去。

被迫打斷的顏大人有些不悅,孟禾鳶猶豫:“我……你父親……”,她還沒做好面對顏閣老的準備,這樣突兀的在顏韶筠房裏,堪比捉奸,她實在有些不尷不尬。

可他大約是得了自己來了的消息,孟禾鳶總不好無禮到不見長輩。

顏韶筠安撫性的捏了捏她的手腕,有他在,沒事。

一刻鐘後,顏閣老坐在堂屋上首,孟禾鳶和顏韶筠相對而坐,三人就這麽一時無話的坐著。

顏伯庸掩嘴清了清嗓子,孟禾鳶心頭一提,卻發現他只是拿起了茶盞喝茶。

而顏伯庸本人也很緊張,手汗出的茶盞差點兒滑出地面,面對曾經的老二媳婦,現在要變成老大媳婦,顏伯庸心情很覆雜,這個女子懂事大方、知禮嫻淑,又出身名門,父親兄長戰功赫赫,從各方面來說和顏韶筠也算是門當戶對,只是她曾是老二媳婦這事叫他如鯁在喉。

他未來也怕被人戳了脊梁骨,什麽一女侍兄弟,更難聽的聲音止都止不住,可瞧顏韶筠就是一頭栽進去了,非孟禾鳶不可了。

“呃……你父親母親可還好?”,顏伯庸作勢問她話。

“勞閣老掛心,都好。”她微微頷首,頗為處變不驚。

“哎,來都來了,吃個便飯再走罷。”,顏閣老剛要起身去叫小廝通傳廚房,就被孟禾鳶笑著打斷:“閣老,晚輩長途跋涉了一月多,今日風塵仆仆,狼狽的很,還是容晚輩回府梳洗歇息一番,再來同閣老敘舊,今日晚輩便先回去了,來的匆忙突兀,閣老見諒。”,她嗓音柔柔,四平八穩,禮貌規矩恰到好處。

顏韶筠也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的提議多麽胡言亂語,現下恢覆了過來,淡淡附和:“是啊,先前我遇刺,並未告知阿鳶,阿鳶便從涿州趕了回來,現下定是勞累不堪。”,他話語親昵,毫不避諱在顏伯庸面前稱她的小字,倒是孟禾鳶有些臉熱。

顏伯庸有些無言,他這話說的,倒是好像自己是那惡人一般壓榨晚輩,這麽急做這麽,他又不是非壓著人吃飯。

“自然自然,那便不留你了。”,顏伯庸擠出笑意,起身把人送了出去,顏韶筠也要起身,卻被攔住了腳:“你就別去了,好好養傷吧。”,顏韶筠蹙眉的看著孟禾鳶,顏伯庸瞧出了他的心思,不客氣道:“我又不會吃了她,你就這麽想你老子?”

孟禾鳶有些尷尬,暗暗使著眼色叫他趕緊回去躺著。

顏韶筠拱手:“自然不是。”,顏伯庸怎麽聽著這話相當不真心呢?還帶了點兒不情不願。

顏韶筠何止是不情不願,簡直是有極大的怨氣,他們二人已經近半年未見了,好不容易見到日思夜想的心上人,還被打擾,他臉上都籠罩著絲絲縷縷的黑氣。

顏伯庸親自把人送到了府外頭,叫許多看好戲的人大失所望,孟禾鳶屈膝福身:“閣老留步,晚輩便先行回去了。”

顏伯庸負手:“我與你父親算是舊相識,你合該喚我一聲世伯才是,閣老聽著太生疏了。”,蒼老渾厚的聲音有如鐘聲一般,震顫在她的心頭上,微微戰栗。

孟禾鳶一怔,“是,世伯。”

顏伯庸又叫住了她,“過去那些日子,我知道是顏韶筠混賬,做出了許多違背你心意的事,是對是錯,我心裏頭自有評判,你不必覺得不自在。”,他不自然的開解她,頭一回幹這事兒,還有些不生疏。

孟禾鳶感激的笑笑:“多謝世伯。”

顏伯庸微微頷首,目送她上了馬車離去,顏韶筠的性子可謂是像盡了他,年輕混賬,他時而盼望著他能像幾分他的母親,可到頭來還是落了空。

長月,你還是在怪我嗎?顏伯庸沈毅的面孔上罕見的有些哀傷。

他往府裏頭走,一道小聲音吧嗒吧嗒的穿過花園,往門口跑,過了半年,廷哥兒又長高了些,不像先前那麽幹瘦,臉頰還是圓潤可愛,只是眉眼不似先前那般怯懦茫然,開朗了很多。

“祖父祖父。”,稚嫩的聲音響徹東府,顏伯庸眉開眼笑的接住了撲到他懷裏的廷哥兒,抱起來顛了顛:“跑的這麽急做什麽,嗯?”

對於顏韶筠回來還帶了個孩子,他嚇了一跳,以為是孟禾鳶懷了身孕,把孩子生下來又不要,扔給了顏韶筠,他那一瞬做了許多的心裏建設,甚至都想若是不行,他便豁出老臉走一趟,親自給他提親去。

後來才知道是養子,興奮便淡了不少,只是在發覺這孩子可憐的身世後,他又起了惻隱之心,對廷哥兒也關懷了不少,親自教他寫字念書,強身健體,比顏韶筠當父親的還靠譜不少。

顏韶筠樂得自在,把小團子扔給了顏伯庸,一大一小成日在書房一個看公務一個學寫字,又時長在花園中打太極。

顏伯庸吩咐府上對廷哥兒的用品供給一應都按照小公子的用度來,闔府便也不敢看輕了廷哥兒。

“祖父,母親呢?廷哥兒許久都沒見母親了。”,廷哥兒睜著圓溜溜的大眼,小手摟著他語出驚人,他跟著顏伯庸半年,開口說話已然流利。

顏伯庸面上險些沒掛住,嚴肅下來,叮囑:“廷哥兒還是先莫要叫母親,不合禮儀,你便先喚孟姨母。”

廷哥兒雖然很聽他的話,但是撅著嘴不滿:“為何啊?”

“規矩就是規矩,哪有人還未成親便這樣喚的,說出去對你母……孟姨母不好。”,顏伯庸板著臉教育。

廷哥兒委屈的點了點頭,顏伯庸又說:“她太累了,便回去歇息了,改日再來看廷哥兒。”,說著祖孫二人又說說笑笑的離開了。

西府

顏韶桉仍舊是踏著月色回了西府,一年前他因著對簿公堂的事,下了獄,關了幾個月,還挨了一頓鞭子,沈氏因著私吞媳婦財產被打了十丈刑,孟家的那一般嫁妝也被官府的人上了門強制要了回去。

直到西府一落千丈,不覆以往的日子,沈氏一家子才感到後悔,顏韶桉也在落差感極強的日子裏下決心腳踏實地。

光祿寺雖然地位不如都察院,但也算一個不錯的官職,好歹有月俸可以拿,按理說憑借他和父親在朝中的官職,西府遠遠過不成這樣家徒四壁,連燕窩都買不起的日子。

可偏偏沈氏花錢如流水,最後魏老太太在她的屋中搜出了相當多的首飾金銀,氣得魏老太太指著她:“賤婦,合該休了你才是。”

沈氏大吵大鬧,坐在地上撒潑、哭,顏二老爺是個立不起來的,夾在妻子和老娘中間愁禿了頭。

顏韶桉的一反常態叫光祿寺卿很滿意,頂頭上司人不壞,很看重他的改邪歸正,他在光祿寺裏頭幹的也還算不錯,顏閣老到底是看在親戚的份兒上,幫了他一把。

此次災民施粥全權交給了他,顏韶桉卻沒想到會碰上故人,她似乎比以前更美了,脫胎換骨了一樣,遙遠且高不可攀,連那絲病氣也襯得她扶風弱柳,病態嬌楚,被她輕飄飄一看,已經枯寂的心被灌入了源泉。

他不知第多少次後悔,怎麽就以前沒有發現孟禾鳶的美好,顏韶桉低頭看看自己灰撲撲的模樣,為了平易近人,他施粥特意穿的是素袍,鞋也是舊鞋,很寡淡,但是他也只能這樣。

現在的情況叫顏韶桉自卑,他遠非先前意氣風發,好好的日子給他作沒了。

他回了空山居,現在的空山居是以前的同鳶堂,人走了,他是想留著匾額的,但是顏韶筠派了人來,把那同鳶堂一劈為二,好替他題了別的字,空山居,這三個字赤裸裸的像是在嘲笑他一樣。

堂屋亮著光,顏韶桉蹙眉,眼中閃過一絲嫌惡,推門而入,在床榻上繡衣裳的梅氏聞聲而擡頭,露出了清靈的笑意。

她的肚子高高的鼓起,已近臨盆,行走困難,因著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她的面頰呈現著一股虛浮的憔悴,精氣神兒格外不好,人也瘦。

“桉郎,你回來了。”,梅臻兒期期艾艾的喚他,她想他想的緊,便來空山居等他了。

“出去,誰讓你進來的。”,顏韶桉面無表情道,她不配進來,不配坐在那張床上。

梅臻兒被呵斥的一抖,淚珠泛了眼眶,她現在心思敏感,顏韶桉卻絲毫不顧及,連帶著她肚子裏的孩子也不關心,她不來見他,他便永遠視她為無物,梅臻兒現在有些悔了,這個男人根本就是沒有心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了就不珍惜。

“孩子……孩子想父親了。”梅臻兒嘟囔。

顏韶桉今日正煩躁,若是平日裏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但是現在他實在想發火,指著門外:“滾,滾出去。”

梅臻兒笑意一僵,“桉郎是不是因為孟禾鳶又回來了,你是不是見過她了?”

顏韶桉蹙眉:“與你無關。”,他的神情明顯是已經知道了人回來了。

無情的話語叫梅臻兒的積累達到了頂端,她略有些瘋癲的癡笑,“顏韶桉,你啊,活該,你從來不懂得珍惜,永遠在癡心妄想得不到的,我為你懷胎十月,你是一點都不在意,當初,是你,是你把我娶進門的,縱然我使了些手段,但你敢說你便沒有別的心思?失去了孟禾鳶,你又開始後悔,棄我於不顧。”

梅臻兒面上哭的慘,心裏頭卻冷靜至極,她現在已經八個月了,還有兩個月就要臨盆了,且這胎她已經找人算過了,並非是男胎,沈氏和魏老太太知道自己騙了他們,不會放過她的,定會繼續給他納妾,她這主母,當的還不如孟禾鳶。

顏韶桉面色發青,囁喏了幾句,最終摔門離開,梅臻兒捂著肚子跌坐在床榻上,平覆翻湧的心情。

*

頭七一過,便到了郡主下葬的日子,顏府眾人圍在棺槨前,扶棺而哭,東西府齊聚一堂,連一向深居簡出的魏老太太也來了,身著素衣,頭上綁著抹額,一臉面無表情。

顏韶筠跪在孫子輩的最前頭,垂眸眼眶泛紅,孟禾鳶今日也來了,疼訓峮吧衣伺爸一劉酒留傘發布此文,加入第一時間追更發髻上簪了一朵白花,衣裙也換了素色褙子,在瞧見魏老太太時,明顯見她毫無波瀾的眼神驟然瞪了起來。

孟禾鳶懶得看她,別過了臉,今日來了不少賓客,全都是熟面孔,她的到來仍舊引起了不少非議,但她已然雲淡風輕,孤雅嫻靜,有人來同她打招呼她便淡笑寒暄。

小廷哥兒隔著人群瞧見了她,被懷安抱在懷裏,急切而無聲的張開手身子前傾要她抱,孟禾鳶口型告訴他:待會兒。

孟禾鳶還瞧見了沈氏,像是鬥敗的雞一樣,叫她有些訝然的是她身上穿的還是去年的舊衣服,她是了解沈氏的,心高氣傲,衣裳不穿重覆的,可謂是沒有王孫命卻有王孫病。

沈氏原本枯槁的眼神對上她的視線時心虛的移開了眼,叫孟禾鳶更是好笑不已。

時至今日,她心已然毫無波瀾,梅臻兒倒是意外的主動來和她說話了,沒有尖銳、沒有譏諷,只是平靜的問:“還走嗎?”

孟禾鳶淡淡:“也許。”,她以為她又在妄想什麽有的沒的,可梅臻兒並沒有說什麽,點了點頭:“挺好。”

她匪夷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莫不是母性磨滅了她的戾氣?二人好歹是死對頭,私以為,並不是平聲靜氣說話的關系,後來她為了躲避來人攀談,主動同岑氏去了後院看剛出生的綰姐兒。

綰姐兒肉嘟嘟的,被養的很好,孟禾鳶抱著她還憨憨的打瞌睡,岑氏笑道:“你抱她倒是聽話,你可不知,上次矜姑母帶著她的涵姐兒來,抱她,被尿了一手,姑母當場就變了臉色,又青又白。”

岑氏捂嘴笑個不停,孟禾鳶亦驅散了心頭的陰霾。

下葬的禮儀盛大而哀戚,紙錢燒的漫天飛舞,空中彌漫著香火的味道,天氣陰沈,雪仍舊在下,五姑娘顏雲矜哭的險些暈厥過去,定南將軍扶著妻子,輕輕拍著肩膀。

傍晚,天兒暗了下來,呈現著一股暗紅,遮天蔽日,落雪堆積在窗前、廊檐、花盆花蕊內,幽香被冷雪浸沒,祠堂屋門大開,顏韶筠撐著一條腿坐在地上,身後是猶如星河一般的燭光,照亮了顏氏列祖列宗的排位。

孟禾鳶找到他時,顏韶筠手中的酒壺將將滾落,發出清脆的一聲響,他醉眼迷離的沖孟禾鳶笑了笑,秾麗俊美的面容在幽幽燭火的映照下折射出別樣的光彩。

那一雙含情目水波流轉,唇角勾著苦澀的笑意,低聲喃喃:“阿鳶。”

叫了一聲,頭卻埋進了搭在膝上的胳膊,孟禾鳶蹲下身,輕輕撫著他的後腦:“我在。”

顏韶筠擡起緋紅的臉,遮掩般捏了一下眼角,孟禾鳶陪他坐在地上,靠著他,不說話,二人就這麽坐著。

“祖母身子本來就不好,我太混賬了,總是氣她,若我當時候不跟她堵著氣,是不是就不會有今日,祖母一定怪我了。”,他神情低落,自責懊悔不已。

孟禾鳶聽著他絮絮叨叨的說話,她從未見過他這樣低落和難受的樣子,很是心疼,最疼愛他的人離去,猶似抽筋剝皮般痛苦。

她也無法安撫他,說出人固有一死這樣的話,對一個剛失去至親的人來說,實在冷血。

二人待在這一方天地裏,雙手緊握,前院兒賓客已散,孫氏同岑氏打點著,西府的人也回去了。

只是西府這日晚上卻翻天覆地了起來,原是西府的二少奶奶,帶著孩子跑了,顏韶桉去了流玉閣才發覺,人、錢、衣裳全都幹幹凈凈的,沒有一點兒人氣。

他面色鐵青,沈氏一仰頭暈了過去,府上兵荒馬亂,魏老太太直拍大腿:“這孽障是要帶著我孫兒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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