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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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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新舊歲月交替,顏府的流觴宴過後便是新年,府上張羅著掛起了紅燈籠、婢子們聚在一起剪窗花,貼對子,愛美的偷偷拾了主子們不要的拆環,跟得了賞賜似的,簪在鬢邊。

同鳶堂不覆前些日子的蕭索孤寂,重新熱鬧了起來,流水般的補品和新貨送進了堂屋,孟禾鳶端坐在羅漢床上,神色淡淡,攏著皮毛毯子,玉顏清冷,管事的賠笑:“這是今年新到的首飾,特意給您拿過來的。”

一排排紅漆盒子打開,水色極好的鐲子、簪子堆了滿滿,旁邊的箱子裏還放著許多京城時興花樣兒的布匹,孟禾鳶神色淡淡:“有勞了。”,旁邊的春緹很有眼色的遞了一袋銀子給管事的。

孟禾鳶同顏韶桉和好,王媽媽和春緹心裏也是一團覆雜,既曉得顏韶桉非良配,這蛇鼠一窩也就是暫時得了表面的平靜,但若是叫孟禾鳶劍走偏鋒,那又是萬萬不大行的。

“挑些當做明日流觴宴的賀禮。”孟禾鳶掃了一眼那些珠寶,興致缺缺。

流觴宴設在東府,她前幾日被稱抱病在身,差事便落在了梅姨娘身上,一般像這種府上作為東道主舉辦的宴席,東西二府還是會互相協調,假模假樣的湊在一處。

魏老太太是格外不喜的,只因她從身份上便是妾室,有郡主在的地方她是萬萬不可出現的。

是已,背後沒少咒罵對方。

孟禾鳶也有所打算,明日流觴宴,西府的人大都是要聚在東府的,連同顏韶桉也要出席,打打馬球,與世族子弟推杯換盞。

書房裏頭定然是沒人的,屆時是她潛入裏頭搜刮“證據”的好時機。

顏韶桉下了值後便召來了管事的問孟禾鳶如何了?管事的事無巨細的說了,連帶著孟禾鳶的細微表情,他松了口氣,人安撫下來了便好,昨日他回去後又反覆思量了一番,發覺確實對孟禾鳶多有虧欠,前日都察院的一個同僚剛被一本折子參了家宅不寧。

太後把人召到禦書房罵了一通,又仔細著安撫了一道那位宗婦,本不是多大的事兒,但顏韶桉多少還是覺著有些心虛,孟將軍的事橫亙在他心裏,但是孟禾鳶這般在乎他,叫他一時產生了許多的不舍。

加之日後孟逸寒罪名公布,他也不想因薄待妻室落得個苛刻的名聲。

他本想今夜去同鳶堂,誰料走到了卻發覺屋內的燈早就熄了,王媽媽一臉恭順:“奶奶精神頭兒還未恢覆好,早早的便睡下了,不能伺候二爺實在不是有意的。”

顏韶桉吃了個閉門羹,聞言只好打道回府。

隔日流觴宴,顏府早早的便開始張羅了,梅臻兒一身湖綠色長褙,竟比孟禾鳶還莊重幾分,這般沈穩之色本不是小妾該穿的,可見又是誰的無聲授意,走在孟禾鳶前頭,張揚極了。

春緹瞧到了,啐道:“竟當真要梅姨娘去?不怕丟臉,姑娘,幹脆我們稱了病別去了。”

這不是自找晦氣,叫滿京城的宗婦笑掉大牙,孟禾鳶平神靜氣:“無妨。”,真的叫梅氏耀武揚威的在外人面前踩她的臉她也做不到。

東府流觴宴設在百暉園附近的垂花廳,來的人大多都是顏府太太老爺的同僚好友,孟禾鳶進去的時候孫太太和岑氏便註意到了她。

“鳶娘,來。”她招了招手,孟禾鳶順從的過去,孫氏旁邊圍著幾位太太奶奶,她識得一兩位,是定遠侯和榮國公府的。

晨間的光攏在她身側,雪青衣裙光暈波瀾起伏,她一進廳,不少太太奶奶們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都存了些看熱鬧的心思。

孫氏同幾位太太客氣的說了幾句便拉著她走到了隱秘處坐著吃茶問話:“這幾日闔府都傳你同韶桉夫妻同好,怎的今日這小妾還來得這宴席。”她話裏有些不悅。

孟禾鳶敏感的回頭,瞧見了顏韶桉同梅氏走在一處對著榮國公笑意恭順的模樣。

榮國公同她二叔孟逸文交好,想來顏韶桉能搭上他她二叔中間也出了不少力。

“不過都是些假象罷了,隨他去吧。”孟禾鳶淡淡的說。

顏韶桉餘光一瞥,雪青身影映入了眼簾,心虛虛一懸,神思當即就被吸引了過去,腳步不自覺的往那邊去,竹簾若隱若現的遮掩住了她的面龐,只露出了一截白皙的頸子。

“如今你仕途正穩,是被重用的時候,不光要立身,還要齊家才是。”榮國公瞥了一眼他身後花枝招展的小妾提點了一句。

他們這種規矩嚴苛的高門宅院,還是不大看得這種逾矩的事。

顏韶桉臉臊了個通紅,低眉順眼的稱了是,梅氏臉皮是個厚的,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熟料顏韶桉轉頭便對她低聲:“你先回去罷,賓客這般多你還是莫要露面了。”

梅臻兒勉強笑道:“二爺,可孫太太……”

“好了,人多眼雜的,有什麽話回去再說,你自己先回去。”顏韶桉匆匆敷衍撂下一句話,便擡腳往竹簾後而去了。

梅臻兒眼睜睜的看著他去尋了孟禾鳶,氣得險些咬碎了銀牙,恨恨的轉身離去,眼不見為凈。

穿過月洞門,她往流玉閣而去,漫不經心的掃過廊廡,瞧見一眼熟的身影,兩位姑娘在一起捶丸玩兒,此地是一處假山,人煙稀少,這兩位姑娘應是為了避開喧鬧的人群。

其中一身著鵝黃色褙子的姑娘眉眼瞧著有些眼熟,發間別著俏皮的海棠絨花,梅臻兒掃了一眼,又返回眼去看,細細打量著。

姑娘淺笑細語,一雙水眸顧盼生輝,梅臻兒心頭冒出個猜想,眼珠子一轉湊了上去:“此地地勢不好,不好進洞。”

那鵝黃衣衫姑娘回過了頭打量了一眼:“你是顏府裏的……奶奶?”

梅氏撒了個慌:“是,姑娘是?”

鵝黃衣衫姑娘不疑有她:“我姓孟,家父孟逸文,這位奶奶,那您可知何處可擊捶丸。”

梅氏親親熱熱的拉起她:“原是孟尚書家的姐兒,好標致,我同你堂姐關系還算不錯,時長聽她提起你。”

孟禾安臉色不自然了一瞬,這微妙的瞬間卻被梅臻兒捕捉到了:“怎的不去找你堂姐?我先前還瞧見她來著。”她裝模作樣的探頭尋人,卻被孟禾安拉住了衣袖,一臉冷淡:“不必了,我同她素來不大熟悉,不好去打攪。”

梅氏一臉詫異後自然微笑:“原是如此,那也無妨,我帶你去尋那處捶丸的地方。”

她分寸拿捏得當,引著孟禾安往遠處走了些,尋了一處低矮的地方,不僅喊來了婢子拿來了果子茶水,還備了些香帕。

孟禾安到底年歲小,也不過剛及笄的模樣,對人的防備心幾乎於無,加之梅氏一直有意無意的在說孟禾鳶的好話,孟禾安聽得隱隱有些不耐了起來。

“她父親還是將軍吶?早就被我外祖從族譜除名了,通敵叛國的逆賊,他們蛇鼠一窩,孟禾鳶又是什麽好人。”孟禾安踢了一腳花草,嗤道。

梅臻兒掩下驚駭,佯裝震驚:“姑娘在說什麽?此話可切莫胡言亂語,都是一家人,親如血脈,怎可如何背後……”她欲言又止。

孟禾安也是被激起了不悅:“我說的本來就是真的,孟逸寒通敵叛國,害的邊疆死了許多戰士和百姓,人都畏罪潛逃啦,還有她的兄長,也都是如此。”

梅臻兒溫柔的面孔下潛藏著絲絲縷縷的寒意,撫了撫發髻呢喃:“竟是如此啊。”

*

宴席上,孟禾鳶打起精神同顏韶桉給外人敬酒,人情往來、好話恭維分明是一句都不想說,偏生還是要維持著臉面,扯出一張完美的面具。

幸運的是,她不過示弱了幾句顏韶桉便大包大攬的替她擋下了酒,前前後後有十幾杯下肚了,眼眸升起了些濕潤,雖面色無常,但鼻尖卻有點薄紅。

“二爺,可是吃醉酒了?不然去後面廂房歇一會兒?也不差這一會兒的吧。”孟禾鳶單手扶著他,溫聲建議。

二人挨得有些近了,顏韶桉聞到了她身上清淡的熏香,叫他不甚明顯的醉意混濁了幾分,呢喃抓著她的手腕:“阿鳶,阿鳶。”

孟禾鳶眸色清明的看著他,咬了咬唇:“二爺去歇歇罷,我去給二爺煮一盞醒酒茶來。”

顏韶桉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好。”

她把顏韶桉安置在廂房內便急急的出來了,顏韶桉那如火似的眼神激得她反胃不已。

她同春緹接好了頭,趁著沒人便步履匆匆的跑回了西府的書房,屋內陳設整齊,案幾上散著幾本書,孟禾鳶關上門後便輕手輕腳的開始翻動書桌。

她自己心裏也清楚,雖不一定找得到,但她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機會。

她專門在顏韶桉整納公務的地方搜尋,細密的汗意浮在了她的額際,門外卻忽的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放大後猶似鼓聲敲擊在她的心坎,孟禾鳶心裏一咯噔,汗意瞬時冷了下來,手一哆嗦,那幾頁公文便飄到了地上。

顏韶桉回來了?

腳步聲停在了門前,隨著她心間咚的一聲,慌不擇路的開始絞盡腦汁的想理由,書房的門吱呀的打開了,白袍身影背光而立,站在門前眉眼低垂、無悲無喜的看著孟禾鳶。

視線相對,不知怎的,她重重洩了一口氣,無所察覺得慶幸湧了上來,直到顏韶筠矮身撿起地上的公文,她才後知後覺的警惕。

“你來這兒做什麽?”

她很懷疑顏韶筠的目的,總不至於是來逮她的罷。

“一只小雀兒飛了出來,我得把她捉回去。”顏韶筠淡聲開口,眉眼間的潤意散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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