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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V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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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V章

一百四十四、

從葉府出來兩人上了馬車,王菊心笑道,“你呀,真是一點兒虧也不肯吃。”

李庭蘭知道王菊心的性子,她被至親傷害過,自然也最能體會自己的處境心情,也不和她虛與委蛇,“我為什麽要吃虧?既然大舅母心裏已經有了親疏遠近,那我就照著她的道理來就好了,至於合不合她的心意,那就怨不得我了。”

王菊心點頭,“我姑姑和任二太太是三十年的妯娌,任二太太這些年一直被留在平江族裏,葉家上下都覺得對她多有虧欠,”但她不認為因為這個,就可以讓李庭蘭受委屈。

王菊心也大概能猜到葉苓要說什麽,不過就是李庭蘭繼父屍骨未寒,她應該為許以尚守孝,不應該到葉府來,而自己呢,一個出家的道姑,也不應該出現在人家的喜事上。

且不說作為至親,她這就思想就不該有,便是真的這樣的風俗,也不是她一個女孩兒家該說出口的,“任二太太這些年光顧著思量葉二老爺的前程了,反而將最重要的疏忽了。”

李庭蘭淡淡一笑,一個時刻掛心丈夫的女人,卻不肯隨著丈夫赴任。她的外祖和外祖母都不在了,任二太太完全沒必要留在族裏,她不知道任氏和葉侖是怎麽回事,但不信王夫人和葉昆不清楚,居然還要體恤她一個留在族裏不易?

王菊心自然看出了李庭蘭笑容裏的不以為然,輕嘆一聲,“都是一賬糊塗賬,有些事不是不明白,而是不願意明白罷了,都是至親,誰也不願意因為些許小事而生了罅隙。”

她就是因為這個,她已經打算一輩子呆在玉虛觀,也不回山東了。出家她是方外之人,家裏人便無法左右她的生死出留,但還俗的話,還不知道會被父母以擔心她將來為名,賣給哪個老鰥夫做繼室呢。

見王菊心神情黯然,李庭蘭很自然的轉了話題,她得說點兩人都感興趣的,“我說句話你別不愛聽,我覺得整個葉家怕都不會教女兒。”

她沒見過葉芬是什麽樣的,但不論是她很喜歡的葉茉還是另外兩個,真心都不是很聰明的樣子,“你瞧瞧安姑娘和聞姑娘是什麽樣子的?那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呢。”

甚至葉菀,都比那三個嫡出的更有樣子些,“就說咱們自家兄弟娶媳婦,你敢要葉苓那種嫂子麽?”

王菊心被李庭蘭逗笑了,別說她不敢要葉苓那樣的,就是葉茉,將來嫁個好人家做小兒媳婦還成,那是絕對撐不起門戶的,“這些事長輩們未必看不明白,只是舍不得罷了。”而且在她眼裏,葉家幾房沒有住在一起,也是各房姑娘不那麽聰明的原因之一,她們生活的環境太簡單了。

王菊心隨著李庭蘭去給何氏請過安後,便要去看李庭蘭原先的院子,見裏頭的房屋都沒有什麽損傷,才一臉慶幸道,“還好還好,聽說你院子走了水,我心疼了半天呢,可惜了那一架紫藤了。”

沒想到竟然不像傳聞那麽嚴重。

李庭蘭不好說其實就是在院中用濕柴攏了幾堆火,就冒煙給外人看了,“我院子裏的人一直都很盡心,發現走了水立時就拿水澆滅了,嚴重的是西路院子,二叔已經請營繕司的人過來看了,說是要畫房樣子重建呢。”

李清和李顯壬商量了,左右西路院子住的都是遠親或者借居的學子,不如直接將和中路院子之間的門給封死了,以後兩邊走動就從後街的角門出入,這樣也能消除許多隱患。

既是要重修西院,李顯壬幹脆讓李清將分給李庭蘭的東路也讓人畫圖重修,雖然李庭蘭以後住在裏頭的機會不大,但越是這樣,李顯壬越是要給孫女留一處盡善盡美的宅子。即便規制上不能和王府比肩,也要從格局布置精致程度上勝過秦王府一籌。

李清在廣盈庫成日沒什麽事,這差使倒對了他的胃口,成日忙忙碌碌,甚至還托人請了江南的園林大家過來。反正李庭蘭住的可能性不大,他就將此處修成李庭蘭可以散心消閑的地方。

不過李清這個設想讓李庭蘭汗顏,他們住的坊市也算是寸土寸金了,在這樣的地方修個以消閑為主的園子,也就她們這閣老府能幹的出來了。

但她不了拂逆長輩們的心思,想想真修成那樣,也可以讓住在中路的叔嬸將來過來養老,便也沒有拒絕。但她直接叫董嬤嬤將自己名下產業這麽多年的收益給整理了出來,拿了一半兒送到李顯壬那裏,算做貼補用來修東路院子。左右這些銀子她也花用不到,與其存在銀莊裏,不如拿出來用在給自己修院子上頭。

因著修院子,李庭蘭又和李清提出要將自己名下田莊周圍的路也給修一修,這個主意她也是從上輩子謝寒雨的言論裏得出的靈感,謝寒雨說過什麽“要想富,先修路”,她在那章的評論裏看到了讀者更細致的留言。她名下的田莊位置自然都是很不錯的,但這個時候的村落,自然不會如評論區裏形容的那樣,有什麽“柏油路”、“水泥路”,但她想著如何能將那些田莊周圍的路都平整一番,最好鋪上些石子,那不論是對莊戶出行,還是糧食果外運都是極好的。更重要的一點是,她可以讓莊頭每年冬閑的時候組織莊戶出人出力,而自己則出些米糧,也算是另一種貼補。

這也不是什麽大事,而且孫女又沒有要求立時就開始動工,李顯壬自然滿口答應,不過他將這件事交給李庭蘭全權處理,那是她的產業,自然得她這個主子布置安排。

這個當然難不倒李庭蘭,她和李顯壬說也只是因為她還未出閣,細論起來,她名下的產業還不算真正屬於她。要做什麽之前,稟明長輩也是應有之義。

不過這會兒和王菊心說到西路院子的修整,李庭蘭便和她提了提置產的事,王家是大族,族裏房頭多人口多,各房的姑娘反而不會有太多的私產。王菊心光兄弟都有三個,李庭蘭算著她如今也不會有多寬裕。便提議她將手裏的銀子攏一攏,去陜西那邊買上一處莊子收租用。

王菊心雖然也跟著母親學過料理家務,但真沒想過自己置產的事,她名下也沒有私產,“你說的對,雖然家裏每年都將我的月例都送過來,但想要在觀裏過的舒服,其實也是需要銀子的。”

她是個行動派,立時拿了筆開始計算自己手裏的東西,“我來洛陽時母親給我一些,這次母親回去,又留給我了五百兩,我去觀裏的時候,姑姑也給了五百兩,”她有些喪氣,“唉,我怎麽從來沒想過這些呢?”她是王氏嫡女,出嫁時自有不輸人嫁妝,而且王家的規矩,沒成親的人是不允許有私產的,所以現在需要用銀子的時候,才發現根本拿不出多少來。

“我的藏書是不能動的,但那些首飾現在根本用不上了,”王菊心準備將它們給當了,“你說我把那些賣了怎麽樣?”早知道她從家裏出來的時候,就將自己的妝奩匣子都帶上了。

李庭蘭點頭,“你在觀裏左右也沒有什麽事,就將那些常見的選一些出來,”她想了想道,“承恩公府有當鋪也有銀樓,你可以和郭琪說一聲,至於往西安置產的事,我也想買幾處莊子呢,咱們一起就是了。”

王菊心飛速點頭,“太好了,我在浮玉閣也有好多東西呢,許多衣裳都沒上過身兒,如今也不能再穿了,都當了吧!”她要買莊子,將來再蓋個自己喜歡的宅子。

……

第二日李庭蘭幹脆沒再往葉家去,只等到婚禮前夜,她才和王菊心一起去了葉府,準備第二日送葉菀出閣。

任二太太再見李庭蘭就更冷淡了,李庭蘭壓根兒就不在意,問過安後就起身要往浮玉閣去,她和王菊心依然住在葉茉的浮玉閣裏。

任二太太沒想到李庭蘭竟然一點兒臉色都不會看,心裏有些冒火,她看著由丫鬟披鬥篷的李庭蘭,溫聲道,“你這來了就走,舅母想和你說說話都遇不到人,”她一指自己身邊的錦杌,“坐下陪舅母聊聊。”

李庭蘭無語地看著任二太太,剛才久坐無言的不是她麽?這是幹什麽?自己鬥篷才穿戴好,她要自己坐下和她說話?“舅母,這天已經不早了,我過了表姐那邊還得收拾呢,等菀表姐的喜事過後,我再來陪舅母說話吧。”

她聲音淺淺笑容疏離,“您肯定要等表哥他們放榜之後才回平江,咱們有的是時候說話。”

任二太太沒想到自己都開口留人了,她竟敢直接拒絕,她委屈的看了一眼王夫人,“嫂子,庭蘭這是瞧不起我這個舅母嗎?”

李庭蘭都想不雅的翻個白眼了,她看著泫然欲泣的任二太太,“舅母這是在怪我不懂規矩麽?剛才我一直就坐在您的身邊,您可能是只顧想心事呢,我想著不好多打擾,才和大舅母說了回浮玉閣去的。”

她又湊近任二太太一些,驚訝道,“二舅母,您怎麽哭了呢?明天可是菀姐姐的好日子,”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任二太太,“您不會不喜歡菀姐姐吧?”

王夫人抽了抽嘴角,她知道這個外甥女是個極厲害的,也清楚任氏是個受不得委屈的脾氣,尤其是這些年葉侖一直在外面為官,任氏一個在平江照顧子女,不論是葉昆還是葉祁甚至是王夫人,都感念她的賢德,所以對她一直都極為寬容,“你二舅母沒那個意思,她心裏也是極喜歡你的,不然也不會舍不得你走了,而且你二舅母也沒有落淚,”王夫人已經習慣任氏時不時就要感傷一回了,反正也不影響她當家理事,她也由著她了。

李庭蘭恍然大悟,“這樣啊,原來是我想錯了。”

任氏見王夫人替她說話,頓時更有底氣了,原本嬌糯的嗓音也脆了幾分,“我是想問問你母親怎麽樣了?我這一回來就忙著府裏的事,居然沒顧上去瞧她。”

李庭蘭意味深長的重覆了一句,“二舅母沒顧上啊,也是,我母親如今領著瑯哥兒閉門守孝,也確實不好招待二舅母……”

王夫人見任氏不依不饒,有些生氣了,她太清楚葉氏和李庭蘭的關系了,這簡直就是上趕著招人嫌嘛,任氏一來她可是就將小姑和李庭蘭的關系說清楚了,甚至連許以尚讓許福娘下毒也沒瞞著,“弟妹,時候不早了,庭蘭也穿戴好了,她再不過去,只怕茉兒又該跑過來接人了,”她沖李庭蘭擺擺手,“你過去吧,路上小心著些。”

“你這是做什麽?非要將人得罪了?二弟想謀的差使不要了?”李庭蘭一走,王夫人就摞了茶盞,她想不明白明明可以搞好的關系,為什麽非要鬧僵才滿意。她家老爺不好直接幫弟弟長官,但李顯壬可以啊,而且不過是一個知縣的升遷,也就李顯壬往吏部交待一句的事。

任二太太撇撇嘴,“我不過是想替敏妹說兩句,嫂子竟也不許?大哥如今是工部尚書,難道李閣老連這點兒面子也不肯給?我家老爺是個極能幹的,秦王如今可正是用人之際。”

“所以呢?你覺得秦王要用人,所以你就可以不將庭蘭放在眼裏?”王夫人覺得任二太太這是在鄉下呆傻了,“李顯壬能做到次輔之位,那夾袋裏的人能少了?你大哥在侍郎位上蹉跎了多少年,你不會還以為李顯壬心裏有咱們葉家這門姻親吧?”

“那不是現在有庭蘭嘛,她舅舅們得勢,於她有什麽壞處?將來她進了秦王府還不是要靠娘家?”

王夫人撫額,她知道這位妯娌有個提督兩廣軍務的舅舅,但不能因為她自己靠舅舅,就以為別人都如她一樣了,“庭蘭姓李,李家也是商丘大族,”她微微一笑,“你大哥打聽來的消息,說是新任的西安知府,便出自李氏宗房。”

任二太太登時惱了,“不是說大哥會幫我家老爺謀那個缺嗎?”西安離洛陽可比平江近的多,到時候不論是她跟著去西安做知府太太,還是留在洛陽,都比她一個人呆在平江要強的多。

“李顯壬竟然一點兒都不顧念親戚情分?!”

王夫人一嘆,她不好說葉侖一個舉人捐官的七品知縣,怎麽敢肖想西安那種重鎮的知府之位,“那你說說,咱們和李家有多少親戚情分?小姑如今可是許家婦,至於庭蘭,她長到如今,你可曾給她送過幾次東西?”

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她這一年就是在盡力彌補,同時還給老家的兩位弟妹寫信了,希望她們也能寫信過來表示一下關心,畢竟李庭蘭是葉家三兄弟的外甥女,借著她和李顯壬修覆關系對整個葉家來說都只有益處,可惜不論是葉祁還是兩位弟妹,都沒將她的話聽進耳裏。

任二太太不說話了,葉敏每年幾封信裏從來不提李庭蘭,她也幾乎將這個外甥女給忘了,也只有在抱怨李顯壬不肯幫扶葉家人的時候,才會想起來她小姑子還給李家生了個姑娘,“平江每年都有往小姑府上送節禮的,我怎麽知道她有沒有給庭蘭?而且即使是小姑對她有所虧待,和咱們有什麽關系?她親娘都不將她當回事,難不成咱們這些當舅母的反而要時時惦記著她?”

“所以我才讓你好好和她處好關系,遠的不說,這次若不是有庭蘭在,工部尚書只怕還輪不著我家老爺,還有志誠,他在剡城已經任滿三年,你大哥想讓他換個離家近些的地方,”王夫人想的很清楚,有葉昆在朝裏,葉志誠便不能回京任職,但他們可以想辦法幫兒子調到離洛陽近一些的地方,這樣以後晉升也能更快一點。

“你們,你們怎麽這麽自私,我家老爺可是大哥的親弟弟,”看來西安知府葉侖是不可能的了,而葉志誠卻能心事想成。任氏霍然起身氣咻咻道“我要見大哥!”

還是親兄弟呢,成天凈想著自己兒子,連親弟弟的前程也不顧了是吧?

王夫人被任氏嚇了一跳,“你這是做什麽?也不看看什麽時辰了,哪有這個時候見我家老爺的?”

任氏冷哼一聲,“這些年我家老爺仕途有多艱難你們也不是沒看見,大哥再不濟,也是工部侍郎,我家老爺呢?哪偏哪窮被分到哪兒去,我們說什麽了?要不是我寫信給舅舅,只怕連靈石那樣的破地方也輪不著我家老爺呢!現在好了,大哥做了尚書,我也不指望他能回報我舅舅一二,拉扯一下自己親兄弟總可以吧?”

任氏越說越委屈,拿帕子捂著臉哭出聲來,“可你們呢?眼裏只有葉志誠,早就將一母同胞拋在腦後了!”

說到這兒她猶不足意,“成,我家老爺不是進士出身,那三弟呢?三弟如今還賦閑在家呢,你們也忍心讓他當一輩子教書先生?”

王夫人的臉越來越黑。葉家三兄弟裏葉昆是長子,最得葉紹的看重,葉昆雖不算十分聰明,卻是照著父母的要求長大的,讀書科舉娶親出仕,沒有一樣讓葉紹費心過。

老三葉祁是小兒子,自小聰慧,生的也是最好的,又出身名門,年輕時便有些狂放,眼裏也容不得人,和上官起了齟齬便一怒之下掛印而去。這些年葉昆也為他謀過起覆的事,但葉祁卻教書教出了滋味,明確表示要留在平江書院當他的山長。而且平江族時也確實需要有人鎮著,省得族人仗勢欺人,弄出危害鄉裏的事情再壞了葉家的名聲。

只有老二葉侖,人不十分聰明,卻還有些傲氣,幾次科舉不中,家裏便為他捐了官又動用關系讓他做了個浙江景寧做了個同知,圖的是離家近些,也好有個照應。

偏他又不通民政,一個同知也做的十分勉強,可還仗著世家出身,有個在朝中為官的大哥,和景寧知縣處不來。葉昆不得不動用關系又給他換了幾個地方,但葉侖總有這樣那樣的不滿,常常三年任期都做不滿。

至於任氏,因著求親的時候,葉家曾保證過葉侖必會中進士的,結果任氏嫁過來近十年,葉侖也只是個舉人,又加上葉侖還有些寡人之疾。引得任氏時不時的就和王夫人哭訴,王夫人和葉昆也覺得葉家有些對不住任氏,對她多有寬容。

“老三你大哥問過幾次了,他不願意起覆,”王夫人有些不耐煩,連李庭蘭那樣的小姑娘都知道明日是葉菀的大喜之日,這個任氏卻在這兒哭哭啼啼的,“至於二弟,靈石縣是韓大人幫著謀的缺,那可是個出煤的好地方,我聽說這兩年二弟光小妾就又往縣衙裏擡了三房,弟妹,你若聽我的勸,就別嫌山西氣候不好,過去好好陪著老二,幫他把內宅管起來,家裏有老三和他媳婦呢,也不是離不得你。”

明明老三兩夫妻都在平江,老宅的中饋任氏卻非要握在自己手裏,成天在弟媳高氏面前擺婆婆的譜兒,搞得高氏直接帶著兒女搬去了書院。

任氏立時不哭了,“大嫂你隨著大哥在洛陽,弟妹又要照顧三弟,我若是再走了,老宅無人可是不成的。你當我沒想過跟我們老爺過去嗎?這不是沒辦法嗎?”

說的好像多無私一樣,不過是想將平江的田產都握在自己手裏罷了,真當自己不知道這些年任氏從中昧下了多少?不過是體恤她這麽多年一人帶著孩子不容易才裝不知道罷了,“無妨的,你只管往山西去吧,我寫信和三弟說,讓三弟妹搬回去住,其實書院離家裏也不遠,三弟也可以搬回去的。”

若不是家裏有這麽一位嫂子,只怕葉祁也不會搬到書院去,“還有你說二弟的事,你大哥其實年前就寫信過去問了,想著看看用不用給他換個地方,二弟卻說不用了,他在靈石呆著挺好的。”

靈石產煤,那些煤商們早就將這些官老爺們給餵肥了,葉侖願意調走才怪呢。他想要的是升官,而不是調任。但葉侖只是個舉人,雖然朝裏有個做尚書的哥哥,但葉昆走到今天分外愛惜羽毛,絕不會讓葉侖成為政敵攻訐他的把柄。

葉侖的心思任氏哪會不明白,不過是天高皇帝遠,他好在山西左擁右抱罷了。

王夫人道,“去年陽氏聽說志誠在剡城納了個妾,不顧才出月子就要帶著孩子過去呢,是我硬攔著沒讓才一直拖到了現在,”這也是她要將葉志誠調回來的原因之一,她不想因為一個小妾就讓最倚重的長媳和自己離了心,“所以我覺得等孩子們放榜之後,不論結果如何,你都去靈石吧。”

任氏嘴唇翕動,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她是真的不想去,在平江多好啊,她為什麽要為了那麽個男人去山西受罪,“等春闈過後再說吧。”若是兒子高中,那她就讓葉昆想辦法將人留在翰林院,自己就留在尚書府裏陪兒子,葉家可沒分家呢,這裏也是她和孩子的家。

李庭蘭不知道自己走後王夫人和任氏還有這麽一番長談,不過知道了她也不在意,對她來說,葉家不過就是一門親戚,什麽娘親舅大的,她是一點兒也沒感受到。

她也沒急著回浮玉閣,猜著這會兒葉家的姑娘們應該都在葉菀院子裏,等她人到的時候,發現除了葉苓,葉茉和葉莒還有王菊心都在呢。

“怎麽這麽久?”葉茉看到李庭蘭過來大聲道,“表姐說我母親和二嬸兒留你說話呢,”她歪頭覷了覷李庭蘭的神色,“怎麽?我二嬸兒沒為難你吧?”

她壓低聲音道,“我和你說,我這個二嬸兒可不像何嬸嬸那麽好性子,她最大的愛好就是讓人不痛快。”

葉莒已經紅了臉,“四姐,你渾說什麽呢,也不怕人笑話。”

葉茉不以為然道,“這兒哪有外人?而且我也沒有胡說,我這是給庭蘭提個醒兒,讓她在二嬸兒跟前小心著些,省得一個不留神被她尋個不是,搞得大家都不開心。”

王菊心噗嗤笑出了聲,“連你這個棒槌都明白的事,庭蘭還能瞧不明白吧,你放心吧,庭蘭是葉府的表姑娘,二太太尋事也尋不到她身上。”尋到了也占不了什麽便宜。

李庭蘭抿嘴一笑,走到葉菀身邊又道了一聲恭喜,才又道,“我聽說方家太太是個極好相處的人?”

葉菀臉更紅了,“嗯,老太太也是個極慈愛的,太太也好,他還有兩個妹妹,不過年紀都不大,看起來也挺好相處的。”

“庭蘭你就別瞎操心了,我姐姐可是尚書府的姑娘,嫁到誰家也沒人敢怠慢了去,”葉茉有些得意,“何況她性子又好生的又美還會持家。”

這丫頭這嘴真的是叫人無話可說,王菊心瞪了她一眼,“說過你多少回了,話到嘴邊留半句,事從理上讓三分,你怎麽就記不住呢?也是菀姐姐是你親姐姐,換成旁人該吃心了。”

葉茉被王菊心瞪的縮了縮脖子,“我說的都是實話啊,而且我也是誇我姐呢。”

“若沒有前半句,那確實是在誇菀表姐,”李庭蘭給了葉茉一記眼刀,“等菀表姐三日是回門之後,我便和大舅母說,你的規矩還繼續學起來,嗯,等什麽時候你明白萬言萬當,不如一默的道理,再放你出門。”

葉莒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位表姑娘教訓葉茉,而葉茉卻也是一副老實聽訓的模樣,她記憶裏這位四姐和葉苓的陰陽怪氣不同,受了委屈就明火執仗的和人爭執,沒想到也有這麽聽話的時候。

葉菀伸手替葉茉理了理鬢發,“大姐嫁了,我也嫁了,家裏只剩你陪著母親了,萬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了,還是那句話,凡事三思而後行,真有什麽想不明白的事,你叫人找我,或者給表妹送信兒都行。”

葉茉被三人說的頭更低了,“我知道了,反正就是我以為聽娘的話唄,她讓我做什麽我再做什麽便成了。”

……

第二天李庭蘭跟著葉家姑娘們一起偷瞧過方伯虹,見他雖不十分俊秀,但一身新郎紅袍也能稱得上氣宇軒昂,也就放下心來。至於為人如何,那就要時光驗證了。但就如葉茉所說,葉菀自己就十分優秀,又是低嫁,娘家又離的近,日子想來也不會太難過。

“唉呀可算是了了一大樁事,”從葉府出來何氏也是喜氣洋洋的,“別的不說,你大舅母對姨娘生的女兒也算是十分盡心了,怪不得人家說山東王家會教閨女呢!”

李庭蘭不讚同道,“那我寧願李氏的女兒沒有這樣的好名聲。”

何氏想了想道,“確實,與其將女兒教成這種賢良淑德,倒不如選女婿的時候仔細著些,唉,不過如今這世道,莊稼人多打幾鬥糧還想買個妾回來呢,何況那些有閑錢的男人。”

想到自己,何氏慨嘆道,“我真了祖上積德才能嫁到李家來。”李氏三房一直都不納妾這一條,就讓何氏覺得自己燒了高香了,“我輩子最感激的人就是老太爺了。”

李庭蘭頷首,有些書香人家有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規矩,但商丘李氏卻是沒有的,但她們三房幾代雖然子嗣不旺,卻一直沒有通房姨娘,可以說是一輩輩的言傳身教了,“有道是一門好媳婦,三代好兒孫,就沖著咱們閣老府這個家風,以後安哥兒業哥兒的媳婦二嬸兒就可以滿京城隨意挑。”

“那是肯定的,若是哪家有這樣的規矩,便是家裏貧寒些,我也願意將萱姐嫁過去,”在何氏看來,指望人品不如依靠規矩。

她突然想起來李庭蘭若真成了秦王妃,以後的日子只怕就不好過了,“唉,男人嘛,爭氣出息也是頂重要的。”

李庭蘭看何氏神情懊惱就知道她是想到自己了,不由一笑,“二嬸兒說的是。”

轉眼到了葉菀三朝回門這日,李庭蘭早早的便去葉府等著了,這次任氏的態度倒是好了許多,和她說話的時候也有了笑模樣,不過李庭蘭沒當回事,客客氣氣的給她見禮,便和葉茉還有王菊心坐在一處說話去了。

“你什麽時候回觀裏?”因著葉菀的婚事,王菊心搬回葉府住了些日子,左右她出家也是做給沈家人看的,現在沈家人都回鄉了,她也就自由了許多。

王菊心笑道,“明天就回,”她看了下四周,見無人註意她才小聲道,“我這兩日關著門收拾東西呢,”她伸出胳膊比一比,“平日沒在意過,這一收拾,怎麽那麽多呢?只怕這次真的要勞煩郭姑娘了。”

李家和葉家自恃書香門第,是不沾手當鋪生意的,李庭蘭想了想,“你沒上過身兒的衣裳必然也都是極好的料子和繡工,他們收了送到外地的成衣鋪子裏,不會少賺的。”

王菊心完全不懂的這個,只李庭蘭這麽說,舒了口氣,“那就好,我然我會覺得欠了她老大的人情的。”

王菊心踟躕片刻又道,“你相信郭家是真的退了嗎?”

李庭蘭笑道,“若換作是你,你肯退麽?”

王菊心立馬搖頭,她在觀中閑來無事,也會將此事反來覆去拿出來想,“郭琪可以退,但郭家不會退,過年的時候我入宮給公主請安,看到了郭瑉。”

見李庭蘭點頭,王菊心心下黯然,“希望這只是權宜之計,等過兩年郭姑娘還能回到紅塵之中。”她挺享受眼下的日子,但以她對郭琪的了解,那可不是個寄情道經之中的姑娘,“她好像極喜歡讀史的,而且每三日便有人到觀裏來和她說話的。”

李庭蘭是知道郭琪的追求的,“情理之中的事。”

“你不擔心嗎?”雖然知道這樁婚事是強人所難,但除非建昭帝改了心思,不然李庭蘭只怕死都得是皇家的鬼了。

李庭蘭再次搖頭,“擔心也沒有用啊,倒不如將眼下的日子過好了。”

兩人正說話呢,李庭蘭擡眼瞧見陽氏對她招手,便和王菊心說了一聲,起身走到陽氏身邊坐了。

李庭蘭將陽氏懷裏的孩子接到手裏掂了掂笑道,“荃哥兒可真結實啊,這腿腳也有勁兒。”

陽氏訝然地看著動作熟練的李庭蘭,半晌才想起來,這丫頭怕是在許家的時候沒少幫著帶弟妹,“你小心些,讓他蹬上一腳疼半天。”

李庭蘭立馬托著荃哥兒的小屁股讓他坐在自己懷裏,“菀姐姐和姐夫怕是快到了吧?那邊說什麽時候出門?”

“已經出門了,我算著再有一柱□□夫也就到了,”陽氏怕李庭蘭人小力薄抱不到荃哥兒,又將孩子接到自己懷裏,小聲道,“我還沒有謝謝你呢。”

見李庭蘭懵懂的瞧著自己,陽氏道,“你大表哥調到陜州做知縣了。”

“那挺好啊,離家近,你帶著荃哥兒過去也方便,還能將言哥兒和正哥兒都接到京裏來讀書,”陽氏有孕才回的洛陽,而兩個兒子則留在了剡城隨著葉志誠讀書,雖然有了小兒子,但也不會不想葉言和葉正。

陽氏含笑點頭,“所以我才想謝謝你啊,雖然這事你不一定知情,但我知道老太爺一定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幫著轉圜的。”

李庭蘭是真不知道這事,便也不好居功,“興許是舅舅呢,”而且一個知縣,未必祖父就想的起來。

陽氏搖頭,“父親才做尚書半年不到,正是事事小心謹慎的時候,怎麽會這個時候將你大表哥調到陜州去,而且,”陽氏聲音更低了,“鄭家的事只怕還沒到有結果的時候呢。”

李庭蘭恍然,這才是陽氏真正要和自己說的吧。鄭中益可是鄭家嫡支,即使看在祖父的面子上能將這個仇忍下,那心裏必是不甘的,“謝謝嫂子。”

陽氏低頭玩著荃哥兒的小手,“其實換個角度,我和你都是鄭家的表姑娘,你大表哥前程好,對鄭家來說也不是什麽壞事。”

陽氏和李庭蘭不一樣,李庭蘭只知道自己祖母出身滎陽鄭氏,但她自己和鄭家人前世今生都沒有來往,陽氏卻不一樣,她和鄭家走的極近,葉志誠也可以算是鄭家的自己人。

李庭蘭想的卻是鄭家會不會有所動作。隨著建寧侯被奪爵,晉王閉書讀書至今不得出府門一步,楚琙看似離那個位置越來越近了,李庭蘭心裏卻清楚,除非再無選擇,不然建昭帝是絕不會把皇位傳給楚琙的。

若她是鄭家人,想給鄭中益報仇的話,那就得盯緊楚琙,給皇上送上他的罪證,之後就可以看仇人永墮深淵了。

陽氏見李庭蘭怔怔出神,便也不再說話,只低頭逗著懷裏的兒子。雖然她和鄭家走的更近,但自己卻是葉家的媳婦,如今葉昆擺明車馬站在了李顯壬身邊,那秦王若有個萬一,葉家也不會有好下場。這其中的輕重她還是能判斷出來的。何況這次丈夫能調到陜州,也確實是李顯壬的功勞。

……

李顯壬一進書房就看到靠在窗前看邸報的孫女,“外頭日頭早就落了,小心傷眼睛。”

聽到祖父的聲音,李庭蘭忙起身見禮,又親手為他斟了盞茶放在書案上,“無妨的,我也才看了一會兒。”

李顯壬輕叩茶盞,“看到什麽了?”

“在看建寧侯的事,”李庭蘭蹙眉道,“看來皇上是將所有罪過都扣在建寧侯頭上了。”

李顯壬點頭,“皇上還是要保晉王的,”兒子不好,那肯定是臣下帶壞的。而且除了晉王,建昭帝怕也尋不到合他心意的繼承人了。

李顯壬覺得自己挺能體會建昭帝的心情的,沒什麽比最看重的兒子背叛更讓做父親的心寒的事了,雖然晉王“背叛”的多少有些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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