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只有公主沒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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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只有公主沒重生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 沒人相信這間屋子在半個小時前還是一片處處積灰蜘蛛網遍地的大型廢棄儲物室。
現在她們看到了什麽？
整個房間的窗簾已經被拉開, 白日裏的陽光透進來照在光潔的地板上，光線充足幾窗明凈, 有擦洗幹凈的金屬物折射出亮眼的光；用做魔法實驗的實驗臺上擺放著好幾組大大小小的實驗器皿, 一些很有年頭的老舊魔法物品擱在案頭, 神秘古老又富有時代韻味。至於之前堵在空地上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貨架早就被移走全都靠墻擺順, 臟兮兮的各種大小物品全都被擦洗幹凈放在一排排格子裏，各種光怪陸離的物件按照人類的視覺效果精心擺放，格外地順眼舒心。
空氣裏似乎還被噴灑了香水, 淡淡又清爽的味道，配合這間一塵不染的屋子讓人恰到好處的心曠神怡。
葛蕾絲女士的臉色扭曲了一下，她頭也不回伸手一擡, 身後立刻有人會意, 殷勤小意地為她戴上白手套。
一行人踏入房間，光可鑒人的地板瞬間照出他們的倒影，女仆長的表情越發不好看，她邁開腳步在屋中轉了一圈，然後走到最難清理的架子角落停下, 戴著白手套的指尖用力地在犄角旮旯抹蹭了兩下，然後擡起放在眼前查看。
潔白的手套上幹幹凈凈，沒有一星半點她想象中的灰跡。
她不死心, 又在窗臺角落，甚至是桌椅桌腳都蹲下去伸手去試著抹蹭，一連摸過好幾個隱蔽又極難打掃到的死角, 手套仍舊光潔如新。
這一幕跟在她身後的一眾仆人也都看到了，整個房間跟下了沈默咒一樣安靜得呼吸可聞。
或許是不可置信，或許是不想承認翻湧在心頭的震撼，陰沈著臉的女仆長扭頭甩開眾人直接離開了房間，她找到了剛好就在附近做活的一名男仆。
“看到在這間儲物室裏打掃的小女仆了嗎？”她直接問出來。
“看、看到了。”女仆長的臉色有點可怕，讓對方都有些心悸，連忙回答，“那名女仆出來以後就沿著那邊的走廊離開了！”
沿途詢問了好幾個仆人，兜兜轉轉了好一會兒，葛蕾絲女士終於從一名園藝師的口中找到了對方的具體行蹤。
“您說那個金發的小女仆？我看到她和廚師長走在一起，還幫著搬了一筐新摘的紅玫瑰去了廚房那邊。”
女仆長聞聲立刻就走，園丁看著她急急離去的背影，原本還有一句“她和廚師長康丁大人相處得挺愉快”沒來得及說只得咽下。
穿過小半座城堡，葛蕾絲女士總算到了廚房，雖說天色尚早，但這裏已經開始為準備之後的午餐開始忙碌起來，搬著食材或者廚具的仆人們不斷在大廚房裏進進出出。
女仆長走到門口時，就一眼看到那個金發女仆正站在流理臺前正和廚師長康丁相談正歡，手上也沒閑著，背對著門口似乎在幫忙做著切墩的活計，說話做事兩不誤。
她走進廚房，在一個不妨礙別人走動的位置站定，總算看清女仆在做什麽。少女原本順在腕口的袖子此時被工整挽起，露出一截纖細白皙的小臂，她右手拿著一把鋒利的菜刀，左手抓著一條鋪滿砧板的青色大魚的魚尾，正在做刮鱗的工作。
那是一種含有微量魔獸血脈的魚類，質地鮮美且不易捕捉，對人類的身體非常有益。雖然好處多多，但它的魚鱗也是公認的難刮，不是五年以上的殺魚好手都不見得能處理好。
但此時這條大魚在女仆的手中處理起來卻格外舉重若輕，只見她右手輕擡刷刷幾下魚身上的青色鱗片就被刮在了一旁露出了淺色的魚皮，她提起魚尾再一翻面又如法炮制，整套動作行雲流水更快如殘影，在偷偷觀察的葛蕾絲女士看得一楞一楞一際突然手起刀落……沒有聽見刀刃重重砍在砧板上的巨響，但碩大的魚頭被利落又整齊地完整切開了。
有一瞬間，女仆長覺得自己看到了守衛王宮的騎士隊長拔劍斬去擅闖王宮的敵人的情景，忍不住就打了一個哆嗦。
望著那平整的魚頭斷面，再看看就在旁邊的寒光閃閃的刀鋒，女仆長憋在心頭的洶洶氣勢瞬間洩了大半。
“啊，葛蕾絲女士。”處理完了魔魚，感應到身後的動靜，女仆轉頭看到了她，發現她正看著自己立刻笑著打招呼，“您是在找我嗎？”
“不，我……”看著她手裏的刀，女仆長原本早就想到的責難說詞全都咽了回去，“我就是想說，那幾間屋子你打掃得不錯，看不出你手腳挺麻利的。”
“謝謝，這是我身為女仆應盡的本分。”對方笑著點頭，“如果讓主人久等，就是仆人的失職呢。”
她說這句話時，女仆長莫名的感覺又被壓制了，仿佛在說自己好像不夠稱職一樣，為了擺脫這種感覺，女仆長再度開口：“之前不是說好了等你工作完就繼續參觀王宮嗎？走吧，我帶你繼續去轉轉，之後我們要去的地方就不是普通仆人能隨意前往的要地了。”
這番話一方面是轉移尷尬另一方面更是想顯耀一番自己在王宮中的地位，但情況並沒有讓她如願，比如掌管著整個王室廚房的大主廚。
“啊，那個就不用你啦葛蕾絲！我之前已經帶著小梅露到處逛過了喲！”這個年過五十，論資歷比女仆長更老的廚師長爽朗一笑，“小梅露是真的非常能幹，手腳超快幫了我很多大忙呢！我帶她轉過王宮了也講了在王宮裏的規矩你不用擔心，現在她得留在廚房給我幫忙呢。今天晚上可是克裏斯特殿下回到王宮的第一頓正餐，不拿出真本事可不行啊！”
廚師長要人，女仆長哪裏敢說什麽，只能露出幹笑打了個招呼後帶著郁悶地轉身離開。
走在回轉的路上，葛蕾絲女士越是回憶越是有些心驚。
想到進王宮的第一晚這個叫梅露的小女仆三言兩語就逼得她不得不咽下苦果重新換房間，第二天一個上午的功夫她前腳剛給她找完麻煩這丫頭後腳就給自己找了個厲害的靠山，廚師長康丁可不只是在廚房裏有地位，論起關系來他跟王室還沾親帶故，在這王宮裏說話比她更管用。
眼光、心機、能力乃至行動力，以及可怕的城府，這個梅露放在她所見過的仆人中絕對屬於最頂尖的一批。回憶起她持刀殺魚時手起刀落的沈穩淡定，已經握著刀向她微笑打招呼的場面，女仆長心底一突，當下打定主意，如果沒有必要絕對不再去招惹。
之前就說過，察言觀色是仆人必備的技能之一，在王宮裏做事更是要懂得審時度勢保全自己，發現這不是她能控制的獵物極有可能被反噬，女仆長非常明智地選擇暫避鋒芒。
“小梅露，很能幹啊！”廚房裏，看著葛蕾絲離開的廚師長意有所指地笑看旁邊的小女仆。雖然只了解一個大概情況，但以他對女仆長的了解，只看她離開時的表情康丁就知道，短時間內葛蕾絲不敢主動再對公主這對主仆做什麽了。
“還得多謝廚師長您的關照。”對方回得坦然，“我和公主殿下初來乍到，能得到您的幫助真的太感謝了。”
廚師長聞言爽朗笑了出來，他喜歡這小丫頭的從容坦蕩，剛想說什麽時，門口出現了一名衣著華麗的少年，廚師長認識他，是三王子的專屬侍從。
“日安，康丁大主廚。”對方雖然極力掩飾，但他小心避讓周圍人群、並且死活不願踏進廚房一步的動作已經完全出賣這個少年對這個地方的嫌棄，可笑他依然覺得自己掩飾得很好，面帶微笑隔空喊話，“我奉三王子殿下的命令傳達晚餐的意願，殿下說他晚上想吃到波利玫瑰酒煎龍鵝肝和香木炭烤海利姆……”一連說了好幾道菜名，轉達完要求以後，他在收到廚師長肯定的回覆後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利諾爾這臭小子……！”廚師長很不屑地搖搖頭，把後面那句“和他主人一樣又蠢又笨還自以為是”給咽在喉嚨裏沒說出來，隨後就看到了旁邊擡頭看他的金發少女，臉上頓時露出笑容，“小梅露從內陸的約克郡過來，是不是沒見過這些只在海邊出產的珍品食材？我帶你見識一下！龍鵝沒什麽好說的除了會噴水、體內的肝臟非常美味以外和普通禽類區別不大，但是海利姆可有說頭了，烹飪處理起來麻煩，吃起來也麻煩。我給你看看它們長什麽樣……！”
空中的日輪從東邊不緊不慢晃到西邊，眼看已經染紅天邊落下山頭，在魔法學院呆了一天的公主殿下也回來了。
回來時也是文森特**師送她的……從表面上看也就是這兩人共乘了一輛馬車，可也足夠守在宮門前的侍衛與仆人側目。
盡管眾人都預見了這位天賦弱小的公主以後不會好過，不過有這位註重規矩和公平的**師兼舅舅護著應該也能低調度日。
“公主殿下，歡迎回來。”早就等著的梅露笑著伸手將少女托著接下馬車，但在看清對方並無喜悅的臉色後很快也跟著收斂，“您怎麽了？不太高興的樣子，是在學院……”
“沒、沒有！”克裏斯特立刻否認，聲音都不自覺地拔高了些，意識到自己態度急切了些她又趕緊改口，“我在學校裏還好，新的老師和同學們都挺好的！有文森特閣……有舅舅在，大家不會對我怎麽樣的！哈哈哈……”
“是嗎？”女仆眨眨眼睛，也跟著笑，“那就好。”雖然是這麽說著，她眼角的餘光卻在不著痕跡地掃向坐在馬車裏沒動似是在閉目養神的**師閣下。
對方似乎對視線特別敏銳，幾乎就在梅露掃來的同時文森特的眼睛就睜了開來，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毫無顧忌地和少女澄澈平靜的雙眸碰撞在了一起。
“你……叫梅露是吧？”坐在車廂裏的青年透過車門居高臨下地看向女仆。
“是的，閣下。”女仆正式面向他，輕聲回答。旁邊的克裏斯特有些緊張，本能地拉住女仆的手想把她往身後護一護。
對外甥女這沒出息的防備動作**師直接無視，只是面無表情又繼續道：“如果你身上也有魔法天賦的話，明天可以跟克裏斯特一起上學，王族和侯爵以上的子弟在魔法學院可以帶上自己的專屬侍仆一起上課，待遇是一樣的。”
克裏斯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連忙驚喜點頭：“有的有的！梅露她是風系天賦，潛力值比我高，有70呢！……可惜我身上的資源不夠，只能幫她成為魔法學徒，這下子可好了！梅露也能成為魔法師了！”
修習魔法是要耗費資源的，而且材料價值不菲。在伯爵府，她連零花錢都是可憐巴巴的一點，想要魔法資源也根本買不起，除了學校裏根據學費發的那些東西外可以說是非常窮了。套用養父母的話來說，就是你天賦這麽差不要浪費錢了留給你哥哥妹妹更劃算。克裏斯特只能自己節衣縮食想辦法，但省了六年也就只夠幫她的女仆點亮了初始技能，能在夏天熱的時候放點微風涼快一下。
她撲在梅露身上高興地又跳又叫，連親舅舅什麽時候走的都沒註意。而任由她發洩喜悅的女仆在她高興完了以後才提醒她該回去了。
“公主殿下，葛蕾絲女士今天給我們又安排了一間房間，是專門供您做魔法實驗用的，裏面有很多您一定會喜歡的東西。”
“真的！？我有專屬的實驗室！？”
“是的，不需要像在伯爵府裏那樣總要排很久的隊才能使用一小會了。”
聽到女仆的肯定回應，克裏斯特差點又想高興地跳起來，她最喜歡做魔法實驗了，可是在約克郡的魔法學校資源緊張除了集體上課外只給實力高的學生借用，在僅有一間的家裏更是如此了，兩個哥哥總是霸占著，就算他們不用了也不樂意讓她用，說她水平太低會弄壞裏面的器材。克裏斯特其實挺不服氣的，明明都是他們在裏面弄壞東西，卻也不敢在偏心的伯爵夫婦面前爭論什麽。
興奮的公主想立刻就去自己的實驗室去看看，卻被女仆拉住。
“很快就是晚餐的時間了，公主殿下，您還是隨我先去換身衣服，用過餐再去吧。”
為了加強家庭成員的感情，王室這邊是規定每天的晚餐都必須坐在一起吃的。
以前國王一家覺得這條沒什麽還挺樂意的，現在多了一個陌生的親生女兒/妹妹後，反而無所適從兼有些排斥。
克裏斯特也有點排斥，不用上面那幫人怎麽頭痛，就是她自己也能想象，到時真要去吃飯場面該要有多壓抑。
可她是子女，不可能對身為父母的國王夫婦說不想去；而作為父母的國王夫婦更不可能明目張膽表達對親生女兒的不喜，連跟她一起用餐都不樂意，真要這麽做了不是擺明了被子民甚至是其他國家的王族嘲笑，說赫倫德家族就因為親女資質不好就棄之不顧簡直無情無義，他們擔不起這個名聲。
但就算各種不情願，她還是換了衣服老老實實去了宴會廳吃飯，梅露說廚房那邊為了迎接她特意做了大餐，從這個角度去想總歸好受些。
而宴會廳裏，早就布置妥當的華麗長方形餐桌上，王族的三名王子已經提前落座。
“愛蕾爾今天也不過來和我們一起吃晚餐嗎？”剛剛坐下的大王子布蘭德問了旁邊的二弟一句。
二王子霍斯特緩緩搖頭：“她說身體不舒服。”
這都是借口，從昨天被克裏斯特打了一耳光後，愛蕾爾就沒再出現在晚餐的桌上，哪怕昨晚他們故意沒告訴克裏斯特王宮裏的用餐規矩沒讓她過來一起吃飯，愛蕾爾也沒出現。
今天克裏斯特會來，愛蕾爾更不會出現了。
“愛蕾爾連學院都沒去了！”三王子戴維這時一臉氣呼呼，“就因為這個可惡的克裏斯特！看她把好好的家攪的！她回來幹什麽呀！”
一聲一聲全是埋怨，旁邊的兩個哥哥聽他這蠻不講理的說法雖然皺起了眉，但也沒反駁糾正什麽。
誠然，真要論起來，克裏斯特本身並沒有錯，甚至是無辜吃了大虧的那一方，但她差勁的天賦和突兀的回歸都給整個王室帶來了影響，而且還是負面的。所以就算她本身沒錯，在他們眼中也到處都是錯。
無他，一方面是他們雖然是親兄妹但十六年都沒見過，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另一方面，是克裏斯特沒有愛蕾爾有用，除了丟臉什麽都不能帶給他們。
“本來昨天讓她住西邊已經算是給她面子了，既然她這麽不知趣那就別想好過了。”戴維一臉陰森，看向餐桌上還未上菜的華麗餐具咬牙低語，“她讓愛蕾爾丟這麽大的臉，那我也讓她丟醜好了。把愛蕾爾逼成這樣還敢若無其事地去魔法學院報到？我會讓她明白鄉下土妞就是鄉下土妞，換了身份她也當不好這個公主！”
他這番狠話引得兩個哥哥齊齊看他，但也只是互相對視一眼就全當默認了。
如果三弟有本事讓克裏斯特知難而退，讓他們晚上用餐都能舒服些，也沒什麽不好。
最重要的是，兩位已經成年的王子心頭有別的考量，雖然父王身體健朗還能繼續執政數年，但是下一個坐上這個位置的人是誰還是很值得綢繆的。沒有克裏斯特的時候，他們就在盡力拉攏是天才妹妹的愛蕾爾，只要她支持他們其中一方，勝算就會加強很多。但現在，因為克裏斯特的出現，愛蕾爾的身份出現了巨大變數，可她的天賦沒變，等到這份天賦轉化成實力，不求她像舅舅一樣變成八階甚至沖擊九階的**師，就算只是七階也是一份強大的助力。
對，他們就是在討好愛蕾爾。
不同於三弟這個單蠢的家夥是真心只想替愛蕾爾出氣，他們對克裏斯特的針對只是為了討好愛蕾爾讓她高興罷了。在可能的王位面前，親兄弟都能扔，何況一個沒什麽用的親妹妹呢。
幾分鐘後，換好了衣裙的克裏斯特在女仆的陪伴下來到了宴會廳，在侍者的接引下坐在了屬於自己的位置上，女仆則站在幾步外隨時待命伺候。
又等了一小會兒，是國王與王後夫婦姍姍來遲，他們看到餐桌上少了愛蕾爾多了一個克裏斯特後臉上都是露出失望，但也沒多說什麽，在主位上坐好後，就對著負責餐廳的侍從點頭，吩咐可以用餐。
頓時，幾輛餐車在女仆們的推動下緩緩入場，美酒佳肴井然有序地被呈上了每個王族成員的面前。
整個大廳裏只有餐盤被碰撞後的輕響聲，餐桌上的人沒有一個開口說話，讓本就謹慎的克裏斯特越發小心翼翼。在她理好餐巾在腿上放好後，便有仆人給她端來蓋著銀碗蓋的餐盤，然後倒上紅酒，再把蓋子掀開，待看清盤中的東西時克裏斯特的臉色頓時一僵。
那是五六只擺成梅花形的圓球蝸牛，每一只都有鴿子蛋大小，放在大大的餐盤裏周圍還用鮮艷的蔬菜絲點綴著。寶石一樣的外殼看著很漂亮，但不能掩蓋這是蝸牛的事實。
“哦！頭盤是產自精靈之森的瑪瑙蝸牛嗎？看起來真不錯呀！這可是只供給大貴族的高級食材，就算是我們也不是經常吃到呢！”一直沒說話桌上，是三王子先開腔。他嘴上說著不算經常吃到，手上卻是熟練地拿起餐盤旁的蝸牛鉗和雙齒叉，夾起了一顆後很嫻熟地將它挑了出來，放入口中咀嚼。
見他這副作派，大王子和二王子瞬間懂了弟弟的意圖，也沒說什麽，只是同時低頭拿起餐具用餐。
國王與王後也是如此，現場沒有任何人給臉色僵硬的少女一句關心和提示。
只是用眼前的事實無聲地告訴她，她和這個家、這個地方明明白白的差距和格格不入。
克裏斯特垂著眼，放在膝頭的雙手用力地絞握了一下，少女抿了抿唇，終於擡起雙手，也握住了餐鉗和餐叉。
見她這番動作，桌上的其他人都不由自主放慢了動作，一個個假裝不經意地掃過去。
下一秒，他們的動作都頓住了。
只見克裏斯特動作十分標準地用蝸牛鉗夾住了放在“梅花蕊”位置上的蝸牛，另一只手幹凈利落地挑出了裏面的肉，而且非常完整，隨後放進嘴裏。整個過程不快不慢，可以說盡顯貴族式的優雅。
誰不會吃蝸牛了！來之前梅露都已經教過她了，連後面上什麽菜她全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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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親眼所見, 沒人相信這間屋子在半個小時前還是一片處處積灰蜘蛛網遍地的大型廢棄儲物室。
現在她們看到了什麽？
整個房間的窗簾已經被拉開, 白日裏的陽光透進來照在光潔的地板上，光線充足幾窗明凈, 有擦洗幹凈的金屬物折射出亮眼的光；用做魔法實驗的實驗臺上擺放著好幾組大大小小的實驗器皿, 一些很有年頭的老舊魔法物品擱在案頭, 神秘古老又富有時代韻味。至於之前堵在空地上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貨架早就被移走全都靠墻擺順, 臟兮兮的各種大小物品全都被擦洗幹凈放在一排排格子裏，各種光怪陸離的物件按照人類的視覺效果精心擺放，格外地順眼舒心。
空氣裏似乎還被噴灑了香水, 淡淡又清爽的味道，配合這間一塵不染的屋子讓人恰到好處的心曠神怡。
葛蕾絲女士的臉色扭曲了一下，她頭也不回伸手一擡, 身後立刻有人會意, 殷勤小意地為她戴上白手套。
一行人踏入房間，光可鑒人的地板瞬間照出他們的倒影，女仆長的表情越發不好看，她邁開腳步在屋中轉了一圈，然後走到最難清理的架子角落停下, 戴著白手套的指尖用力地在犄角旮旯抹蹭了兩下，然後擡起放在眼前查看。
潔白的手套上幹幹凈凈，沒有一星半點她想象中的灰跡。
她不死心, 又在窗臺角落，甚至是桌椅桌腳都蹲下去伸手去試著抹蹭，一連摸過好幾個隱蔽又極難打掃到的死角, 手套仍舊光潔如新。
這一幕跟在她身後的一眾仆人也都看到了，整個房間跟下了沈默咒一樣安靜得呼吸可聞。
或許是不可置信，或許是不想承認翻湧在心頭的震撼，陰沈著臉的女仆長扭頭甩開眾人直接離開了房間，她找到了剛好就在附近做活的一名男仆。
“看到在這間儲物室裏打掃的小女仆了嗎？”她直接問出來。
“看、看到了。”女仆長的臉色有點可怕，讓對方都有些心悸，連忙回答，“那名女仆出來以後就沿著那邊的走廊離開了！”
沿途詢問了好幾個仆人，兜兜轉轉了好一會兒，葛蕾絲女士終於從一名園藝師的口中找到了對方的具體行蹤。
“您說那個金發的小女仆？我看到她和廚師長走在一起，還幫著搬了一筐新摘的紅玫瑰去了廚房那邊。”
女仆長聞聲立刻就走，園丁看著她急急離去的背影，原本還有一句“她和廚師長康丁大人相處得挺愉快”沒來得及說只得咽下。
穿過小半座城堡，葛蕾絲女士總算到了廚房，雖說天色尚早，但這裏已經開始為準備之後的午餐開始忙碌起來，搬著食材或者廚具的仆人們不斷在大廚房裏進進出出。
女仆長走到門口時，就一眼看到那個金發女仆正站在流理臺前正和廚師長康丁相談正歡，手上也沒閑著，背對著門口似乎在幫忙做著切墩的活計，說話做事兩不誤。
她走進廚房，在一個不妨礙別人走動的位置站定，總算看清女仆在做什麽。少女原本順在腕口的袖子此時被工整挽起，露出一截纖細白皙的小臂，她右手拿著一把鋒利的菜刀，左手抓著一條鋪滿砧板的青色大魚的魚尾，正在做刮鱗的工作。
那是一種含有微量魔獸血脈的魚類，質地鮮美且不易捕捉，對人類的身體非常有益。雖然好處多多，但它的魚鱗也是公認的難刮，不是五年以上的殺魚好手都不見得能處理好。
但此時這條大魚在女仆的手中處理起來卻格外舉重若輕，只見她右手輕擡刷刷幾下魚身上的青色鱗片就被刮在了一旁露出了淺色的魚皮，她提起魚尾再一翻面又如法炮制，整套動作行雲流水更快如殘影，在偷偷觀察的葛蕾絲女士看得一楞一楞一際突然手起刀落……沒有聽見刀刃重重砍在砧板上的巨響，但碩大的魚頭被利落又整齊地完整切開了。
有一瞬間，女仆長覺得自己看到了守衛王宮的騎士隊長拔劍斬去擅闖王宮的敵人的情景，忍不住就打了一個哆嗦。
望著那平整的魚頭斷面，再看看就在旁邊的寒光閃閃的刀鋒，女仆長憋在心頭的洶洶氣勢瞬間洩了大半。
“啊，葛蕾絲女士。”處理完了魔魚，感應到身後的動靜，女仆轉頭看到了她，發現她正看著自己立刻笑著打招呼，“您是在找我嗎？”
“不，我……”看著她手裏的刀，女仆長原本早就想到的責難說詞全都咽了回去，“我就是想說，那幾間屋子你打掃得不錯，看不出你手腳挺麻利的。”
“謝謝，這是我身為女仆應盡的本分。”對方笑著點頭，“如果讓主人久等，就是仆人的失職呢。”
她說這句話時，女仆長莫名的感覺又被壓制了，仿佛在說自己好像不夠稱職一樣，為了擺脫這種感覺，女仆長再度開口：“之前不是說好了等你工作完就繼續參觀王宮嗎？走吧，我帶你繼續去轉轉，之後我們要去的地方就不是普通仆人能隨意前往的要地了。”
這番話一方面是轉移尷尬另一方面更是想顯耀一番自己在王宮中的地位，但情況並沒有讓她如願，比如掌管著整個王室廚房的大主廚。
“啊，那個就不用你啦葛蕾絲！我之前已經帶著小梅露到處逛過了喲！”這個年過五十，論資歷比女仆長更老的廚師長爽朗一笑，“小梅露是真的非常能幹，手腳超快幫了我很多大忙呢！我帶她轉過王宮了也講了在王宮裏的規矩你不用擔心，現在她得留在廚房給我幫忙呢。今天晚上可是克裏斯特殿下回到王宮的第一頓正餐，不拿出真本事可不行啊！”
廚師長要人，女仆長哪裏敢說什麽，只能露出幹笑打了個招呼後帶著郁悶地轉身離開。
走在回轉的路上，葛蕾絲女士越是回憶越是有些心驚。
想到進王宮的第一晚這個叫梅露的小女仆三言兩語就逼得她不得不咽下苦果重新換房間，第二天一個上午的功夫她前腳剛給她找完麻煩這丫頭後腳就給自己找了個厲害的靠山，廚師長康丁可不只是在廚房裏有地位，論起關系來他跟王室還沾親帶故，在這王宮裏說話比她更管用。
眼光、心機、能力乃至行動力，以及可怕的城府，這個梅露放在她所見過的仆人中絕對屬於最頂尖的一批。回憶起她持刀殺魚時手起刀落的沈穩淡定，已經握著刀向她微笑打招呼的場面，女仆長心底一突，當下打定主意，如果沒有必要絕對不再去招惹。
之前就說過，察言觀色是仆人必備的技能之一，在王宮裏做事更是要懂得審時度勢保全自己，發現這不是她能控制的獵物極有可能被反噬，女仆長非常明智地選擇暫避鋒芒。
“小梅露，很能幹啊！”廚房裏，看著葛蕾絲離開的廚師長意有所指地笑看旁邊的小女仆。雖然只了解一個大概情況，但以他對女仆長的了解，只看她離開時的表情康丁就知道，短時間內葛蕾絲不敢主動再對公主這對主仆做什麽了。
“還得多謝廚師長您的關照。”對方回得坦然，“我和公主殿下初來乍到，能得到您的幫助真的太感謝了。”
廚師長聞言爽朗笑了出來，他喜歡這小丫頭的從容坦蕩，剛想說什麽時，門口出現了一名衣著華麗的少年，廚師長認識他，是三王子的專屬侍從。
“日安，康丁大主廚。”對方雖然極力掩飾，但他小心避讓周圍人群、並且死活不願踏進廚房一步的動作已經完全出賣這個少年對這個地方的嫌棄，可笑他依然覺得自己掩飾得很好，面帶微笑隔空喊話，“我奉三王子殿下的命令傳達晚餐的意願，殿下說他晚上想吃到波利玫瑰酒煎龍鵝肝和香木炭烤海利姆……”一連說了好幾道菜名，轉達完要求以後，他在收到廚師長肯定的回覆後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利諾爾這臭小子……！”廚師長很不屑地搖搖頭，把後面那句“和他主人一樣又蠢又笨還自以為是”給咽在喉嚨裏沒說出來，隨後就看到了旁邊擡頭看他的金發少女，臉上頓時露出笑容，“小梅露從內陸的約克郡過來，是不是沒見過這些只在海邊出產的珍品食材？我帶你見識一下！龍鵝沒什麽好說的除了會噴水、體內的肝臟非常美味以外和普通禽類區別不大，但是海利姆可有說頭了，烹飪處理起來麻煩，吃起來也麻煩。我給你看看它們長什麽樣……！”
空中的日輪從東邊不緊不慢晃到西邊，眼看已經染紅天邊落下山頭，在魔法學院呆了一天的公主殿下也回來了。
回來時也是文森特**師送她的……從表面上看也就是這兩人共乘了一輛馬車，可也足夠守在宮門前的侍衛與仆人側目。
盡管眾人都預見了這位天賦弱小的公主以後不會好過，不過有這位註重規矩和公平的**師兼舅舅護著應該也能低調度日。
“公主殿下，歡迎回來。”早就等著的梅露笑著伸手將少女托著接下馬車，但在看清對方並無喜悅的臉色後很快也跟著收斂，“您怎麽了？不太高興的樣子，是在學院……”
“沒、沒有！”克裏斯特立刻否認，聲音都不自覺地拔高了些，意識到自己態度急切了些她又趕緊改口，“我在學校裏還好，新的老師和同學們都挺好的！有文森特閣……有舅舅在，大家不會對我怎麽樣的！哈哈哈……”
“是嗎？”女仆眨眨眼睛，也跟著笑，“那就好。”雖然是這麽說著，她眼角的餘光卻在不著痕跡地掃向坐在馬車裏沒動似是在閉目養神的**師閣下。
對方似乎對視線特別敏銳，幾乎就在梅露掃來的同時文森特的眼睛就睜了開來，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毫無顧忌地和少女澄澈平靜的雙眸碰撞在了一起。
“你……叫梅露是吧？”坐在車廂裏的青年透過車門居高臨下地看向女仆。
“是的，閣下。”女仆正式面向他，輕聲回答。旁邊的克裏斯特有些緊張，本能地拉住女仆的手想把她往身後護一護。
對外甥女這沒出息的防備動作**師直接無視，只是面無表情又繼續道：“如果你身上也有魔法天賦的話，明天可以跟克裏斯特一起上學，王族和侯爵以上的子弟在魔法學院可以帶上自己的專屬侍仆一起上課，待遇是一樣的。”
克裏斯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連忙驚喜點頭：“有的有的！梅露她是風系天賦，潛力值比我高，有70呢！……可惜我身上的資源不夠，只能幫她成為魔法學徒，這下子可好了！梅露也能成為魔法師了！”
修習魔法是要耗費資源的，而且材料價值不菲。在伯爵府，她連零花錢都是可憐巴巴的一點，想要魔法資源也根本買不起，除了學校裏根據學費發的那些東西外可以說是非常窮了。套用養父母的話來說，就是你天賦這麽差不要浪費錢了留給你哥哥妹妹更劃算。克裏斯特只能自己節衣縮食想辦法，但省了六年也就只夠幫她的女仆點亮了初始技能，能在夏天熱的時候放點微風涼快一下。
她撲在梅露身上高興地又跳又叫，連親舅舅什麽時候走的都沒註意。而任由她發洩喜悅的女仆在她高興完了以後才提醒她該回去了。
“公主殿下，葛蕾絲女士今天給我們又安排了一間房間，是專門供您做魔法實驗用的，裏面有很多您一定會喜歡的東西。”
“真的！？我有專屬的實驗室！？”
“是的，不需要像在伯爵府裏那樣總要排很久的隊才能使用一小會了。”
聽到女仆的肯定回應，克裏斯特差點又想高興地跳起來，她最喜歡做魔法實驗了，可是在約克郡的魔法學校資源緊張除了集體上課外只給實力高的學生借用，在僅有一間的家裏更是如此了，兩個哥哥總是霸占著，就算他們不用了也不樂意讓她用，說她水平太低會弄壞裏面的器材。克裏斯特其實挺不服氣的，明明都是他們在裏面弄壞東西，卻也不敢在偏心的伯爵夫婦面前爭論什麽。
興奮的公主想立刻就去自己的實驗室去看看，卻被女仆拉住。
“很快就是晚餐的時間了，公主殿下，您還是隨我先去換身衣服，用過餐再去吧。”
為了加強家庭成員的感情，王室這邊是規定每天的晚餐都必須坐在一起吃的。
以前國王一家覺得這條沒什麽還挺樂意的，現在多了一個陌生的親生女兒/妹妹後，反而無所適從兼有些排斥。
克裏斯特也有點排斥，不用上面那幫人怎麽頭痛，就是她自己也能想象，到時真要去吃飯場面該要有多壓抑。
可她是子女，不可能對身為父母的國王夫婦說不想去；而作為父母的國王夫婦更不可能明目張膽表達對親生女兒的不喜，連跟她一起用餐都不樂意，真要這麽做了不是擺明了被子民甚至是其他國家的王族嘲笑，說赫倫德家族就因為親女資質不好就棄之不顧簡直無情無義，他們擔不起這個名聲。
但就算各種不情願，她還是換了衣服老老實實去了宴會廳吃飯，梅露說廚房那邊為了迎接她特意做了大餐，從這個角度去想總歸好受些。
而宴會廳裏，早就布置妥當的華麗長方形餐桌上，王族的三名王子已經提前落座。
“愛蕾爾今天也不過來和我們一起吃晚餐嗎？”剛剛坐下的大王子布蘭德問了旁邊的二弟一句。
二王子霍斯特緩緩搖頭：“她說身體不舒服。”
這都是借口，從昨天被克裏斯特打了一耳光後，愛蕾爾就沒再出現在晚餐的桌上，哪怕昨晚他們故意沒告訴克裏斯特王宮裏的用餐規矩沒讓她過來一起吃飯，愛蕾爾也沒出現。
今天克裏斯特會來，愛蕾爾更不會出現了。
“愛蕾爾連學院都沒去了！”三王子戴維這時一臉氣呼呼，“就因為這個可惡的克裏斯特！看她把好好的家攪的！她回來幹什麽呀！”
一聲一聲全是埋怨，旁邊的兩個哥哥聽他這蠻不講理的說法雖然皺起了眉，但也沒反駁糾正什麽。
誠然，真要論起來，克裏斯特本身並沒有錯，甚至是無辜吃了大虧的那一方，但她差勁的天賦和突兀的回歸都給整個王室帶來了影響，而且還是負面的。所以就算她本身沒錯，在他們眼中也到處都是錯。
無他，一方面是他們雖然是親兄妹但十六年都沒見過，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另一方面，是克裏斯特沒有愛蕾爾有用，除了丟臉什麽都不能帶給他們。
“本來昨天讓她住西邊已經算是給她面子了，既然她這麽不知趣那就別想好過了。”戴維一臉陰森，看向餐桌上還未上菜的華麗餐具咬牙低語，“她讓愛蕾爾丟這麽大的臉，那我也讓她丟醜好了。把愛蕾爾逼成這樣還敢若無其事地去魔法學院報到？我會讓她明白鄉下土妞就是鄉下土妞，換了身份她也當不好這個公主！”
他這番狠話引得兩個哥哥齊齊看他，但也只是互相對視一眼就全當默認了。
如果三弟有本事讓克裏斯特知難而退，讓他們晚上用餐都能舒服些，也沒什麽不好。
最重要的是，兩位已經成年的王子心頭有別的考量，雖然父王身體健朗還能繼續執政數年，但是下一個坐上這個位置的人是誰還是很值得綢繆的。沒有克裏斯特的時候，他們就在盡力拉攏是天才妹妹的愛蕾爾，只要她支持他們其中一方，勝算就會加強很多。但現在，因為克裏斯特的出現，愛蕾爾的身份出現了巨大變數，可她的天賦沒變，等到這份天賦轉化成實力，不求她像舅舅一樣變成八階甚至沖擊九階的**師，就算只是七階也是一份強大的助力。
對，他們就是在討好愛蕾爾。
不同於三弟這個單蠢的家夥是真心只想替愛蕾爾出氣，他們對克裏斯特的針對只是為了討好愛蕾爾讓她高興罷了。在可能的王位面前，親兄弟都能扔，何況一個沒什麽用的親妹妹呢。
幾分鐘後，換好了衣裙的克裏斯特在女仆的陪伴下來到了宴會廳，在侍者的接引下坐在了屬於自己的位置上，女仆則站在幾步外隨時待命伺候。
又等了一小會兒，是國王與王後夫婦姍姍來遲，他們看到餐桌上少了愛蕾爾多了一個克裏斯特後臉上都是露出失望，但也沒多說什麽，在主位上坐好後，就對著負責餐廳的侍從點頭，吩咐可以用餐。
頓時，幾輛餐車在女仆們的推動下緩緩入場，美酒佳肴井然有序地被呈上了每個王族成員的面前。
整個大廳裏只有餐盤被碰撞後的輕響聲，餐桌上的人沒有一個開口說話，讓本就謹慎的克裏斯特越發小心翼翼。在她理好餐巾在腿上放好後，便有仆人給她端來蓋著銀碗蓋的餐盤，然後倒上紅酒，再把蓋子掀開，待看清盤中的東西時克裏斯特的臉色頓時一僵。
那是五六只擺成梅花形的圓球蝸牛，每一只都有鴿子蛋大小，放在大大的餐盤裏周圍還用鮮艷的蔬菜絲點綴著。寶石一樣的外殼看著很漂亮，但不能掩蓋這是蝸牛的事實。
“哦！頭盤是產自精靈之森的瑪瑙蝸牛嗎？看起來真不錯呀！這可是只供給大貴族的高級食材，就算是我們也不是經常吃到呢！”一直沒說話桌上，是三王子先開腔。他嘴上說著不算經常吃到，手上卻是熟練地拿起餐盤旁的蝸牛鉗和雙齒叉，夾起了一顆後很嫻熟地將它挑了出來，放入口中咀嚼。
見他這副作派，大王子和二王子瞬間懂了弟弟的意圖，也沒說什麽，只是同時低頭拿起餐具用餐。
國王與王後也是如此，現場沒有任何人給臉色僵硬的少女一句關心和提示。
只是用眼前的事實無聲地告訴她，她和這個家、這個地方明明白白的差距和格格不入。
克裏斯特垂著眼，放在膝頭的雙手用力地絞握了一下，少女抿了抿唇，終於擡起雙手，也握住了餐鉗和餐叉。
見她這番動作，桌上的其他人都不由自主放慢了動作，一個個假裝不經意地掃過去。
下一秒，他們的動作都頓住了。
只見克裏斯特動作十分標準地用蝸牛鉗夾住了放在“梅花蕊”位置上的蝸牛，另一只手幹凈利落地挑出了裏面的肉，而且非常完整，隨後放進嘴裏。整個過程不快不慢，可以說盡顯貴族式的優雅。
誰不會吃蝸牛了！來之前梅露都已經教過她了，連後面上什麽菜她全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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