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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容恪不負她望地又輸了。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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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他們倆從昨晚就開始打了。一直打到今早,不過怎麽又帶上了兵器,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才離開了一會兒。”

兵器自然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一個一把扔的,曲紅綃可沒留手,江秋白衣服上到處都是被彎刀劃的口子,他又不敢真對媳婦兒動刀動劍的,於是一路抱頭鼠竄,一邊游走一邊接招,一邊感嘆媳婦兒真是兇悍又可愛,這麽多刀下來,他可是一道皮外傷都沒有啊。

心念一分,“刺啦”一下,江秋白的臉頰被劃了一道口。

他傻了,一動不動舉劍投降。“我錯了!我真錯了!”

冉煙濃笑著看他們夫妻過招,很有意思。

曲紅綃冷淡地還刀入鞘,“錯了?”

“全部都錯了!”江秋白一把抱住曲紅綃,嘴唇湊過來,用只有她聽得到的聲音道,“求娘子疼愛小心肝。”

“……”一時醉話,這廝記得比誰都清楚。

容恪正好從花拱門外近來,一身利落的灰褐色短裳,腰間紮著一條月滿的粗葛帶,像個打漁郎,手裏正好真提著一條十寸長的大魚,不過他姿態還是閑逸的,衣衫幹凈,面容俊美,不像是大清早出門撒網的人。

曲紅綃忙將不規矩的男人推開,容恪拎著這條魚給冉煙濃,笑吟吟道:“濃濃,從今以後,我們怕是要過一段平民生活了。”

冉煙濃倒很向往,“你買的?”

“釣的。”

冉煙濃昨日還膽戰心驚,一大早起來,身邊的被窩都是冷的,還怕昨晚鬧得雞飛狗跳的都是幻覺,胸口一熱,沖上去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脖子,踮著腳,將臉頰用力地蹭到他的頸窩處。“我知道你是詐死騙我的,我也以為自己一點不擔心,但還是有點怕。再也不要離開我了好不好?”

一大早的,就讓江秋白看掉了下巴。

作者有話要說: 此處頗有結局氣象

哈哈,其實正文還有幾萬字,不用擔心得太早,冉家,太子這些也還沒寫,包括恪哥哥和濃濃的最終歸宿——身懷瑰寶,是不可能平凡一世的2333。

☆、夜游

江護衛的眼珠子瞪得比魚眼還突出。

這才是……柔情啊。

他的舌尖抵了抵自個兒的上顎, 幹巴巴地扭頭望向曲紅綃, 對方握緊了彎刀, 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江秋白只得又跟上去,又是賠禮又是道歉,溫柔話說得百折千回, 就差發毒誓了。

容恪的手沾了魚腥,不能碰她,幸得明蓁眼尖, 將他手裏的魚拎過來了。

冉煙濃松開他,還有點不甘心,容恪的心下三寸又隱隱作疼了起來,他不露痕跡地一笑, 回屋找帕子擦拭手, “濃濃,今晚我們去皇都街上走走。”

“嗯。”冉煙濃從他身後遞過一杯茶。

容恪微笑著,見冉煙濃將兩只手亂舞的小啾啾抱了起來,抱到他跟前,啾啾越長越大, 越來越沈了,冉煙濃抱不久,只是放到他跟前, 啾啾一把就揪住了容恪的衣衫,攥得很緊,大有抓上一天不肯撒手的架勢, 來勢洶洶的。

冉煙濃怪異,“你們……不會結仇吧?”

“不會。”容恪笑道,“最多,他不喜歡我。”

從容恪一回來,啾啾得到的娘親的關愛就少了一半,這他當然不甘心,因而覺得這個沒給他什麽關心又時而笑瞇瞇裝好人的壞蛋絕非良善之輩。

兒子不喜歡,那可是件大事,冉煙濃怎麽都憂心忡忡的,卻聽容恪無意識壓低的喃喃之聲:“再有個女兒,就好了。”

冉煙濃:“……”

她想要女兒的初衷都被他一句話帶偏了。

到了傍晚,殘陽如血,灑滿墻頭時,啾啾被明蓁帶下去餵奶了,容恪沒準備馬車,牽著冉煙濃的手便上了街,半日功夫,李府就從“家主死了的一團喪氣”之中恢覆了過來,冉煙濃偷偷瞥一眼容恪,低聲道:“夫君,現在在月滿當政的,好像是你……舅舅?”

容恪道:“沒見過面的親戚,不認也罷,一堆麻煩。”

容恪身份特殊,是月滿王室後人,可一半血脈卻是魏人,冉煙濃默默地嘆息。月滿不過是大魏邊邑,劃分出去的邊陲小國,連城池都沒幾座,月滿王對著大魏的皇帝陛下也只能俯首系頸,委命下吏。

幾代月滿王都有臣服巴結大魏的心思,以此來與夷族分庭抗禮,倘若他們得知容恪在城中,那這太平日子是不必想著過了。

月滿再西,則是連綿無盡的沙漠了,落日的輝芒宛如一柄利劍,將一邊刺破,留下一地昏黃,而另一邊,則徹底沈入黑夜。

冉煙濃被容恪握著手,兩人徐步走入了主城街道。

這裏挨挨擠擠都是人,商旅、貴族,魏人、夷族人、月滿人,遍地都是,參差往來,容恪想了想,對冉煙濃道:“我忘了,這裏還有幾個熟人。”

“你說穆察?”

容恪笑道:“他也在。”

熙熙攘攘的人從身側如流水一般穿過,時不時就要撞到肩膀。

在摩肩接踵的困局裏,夜晚一來,月滿瞬間淪為了燈火的海洋。

四處都是璀璨的奇異的燈,用蠟紙、用鐵器制的奇形怪狀的燈形,懸在如猛獸一般的建築樓閣之上,各式眼花繚亂的圖騰羅絡其上。

還有過往的獸形車,裏頭點燃了上百只蠟燭,外頭用彩色蠟紙封好,燈火在裏頭搖曳,宛如五臟六腑一般清晰可見,獸形車一來,兩側便自然開道,後方來了一架貔貅模樣的巨型燈車,裏頭就載著人,滾輪兩側有噴薄的煙氣,將人裹在其間。

“那是月滿王室。”

容恪解釋道。

冉煙濃怔怔地看著,那獸形車過去了,拉著假韁繩的男人一襲紫金曲裾小襖,外罩一層石青的緙絲披風,姿態閑逸,神容尊貴,好像被人瞻仰不是他所願,他是被逼無奈一樣,在車過時,男人俯下目光,與容恪緩慢地一碰。

她甚至可以很清晰地辨認出來,那個男人的眼中,晃過一抹一閃即逝的驚訝,然後便恢覆了沈思,隨著燈車過去了。

冉煙濃道:“那人你認識?”

容恪握緊了她的手,“不認識,咱們走罷。”

“嗯。”

夜幕降臨時,皇都只有更熱鬧,到處都是流光溢彩,到處都是即時成交的生意。

然後就有人高聲叫嚷,在垂著白幕的棚外,豎著一塊幾尺長的大旗,寫著月滿語。

冉煙濃見那堵著一堆人,很熱鬧,扭頭問容恪,“那上面寫的什麽?”

容恪看了一眼,淡然道:“有人擺桌聚賭,有一個人願意與來人掰手腕,十吊錢下註。”容恪凝神又聽了一會兒,那邊人聲嘈雜,容恪依稀辨認得出,道:“聽說,這人迄今為止還未曾輸過。”

他的月滿語不甚精通,但與月滿人交流勉強能夠。

冉煙濃笑道:“那你不去試試?我才不信你也贏不了。”

“濃濃。”容恪有點無奈。

冉煙濃是第一次逛月滿的皇都,很新鮮,迫不及待地想見識能人異士,緊拽著容恪的手便將他往裏拖,冉煙濃小時候拉著刀哥趕集就是這樣,練得一身“分花拂柳”的好功夫。頃刻之間,就拽著容恪擠到了內圍。

桌上正有兩人在對峙,較量。

擺桌的是個虬髯大漢,一身臂肉十分結實,此時正從容不迫地與之對決。

而反觀另一個,滿頭大汗,緊咬牙齒,手臂上青筋暴露,一直在顫抖。倏地一下,手背扣在桌面上,虬髯大漢贏了。

一局解脫,輸家留下十吊錢,揉著手臂訕訕離去。但沒有人嘲笑他。

因為這個贏家,實力剽悍,遠不是常人所能敵的。

虬髯大漢贏了,獲得了一片喝彩叫好之聲,這些他已聽習慣了,冷漠的目光徐徐掃過眾人,在看向容恪時,漆黑的瞳仁裏仿佛蹭地一下簇起了兩把火。

冉煙濃嚇了一跳,覺得這個虬髯大漢瞪人時眼如銅鈴怪嚇人的。

容恪輕輕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正要帶她離開。

虬髯大漢按桌道:“公子是生人,來了,不賭一把麽?”

容恪笑道:“在下弱不禁風,還是不自取其辱了。”

虬髯大漢嗤笑一聲,“你輸了,我不收你錢。大魏的朋友,這是規矩。”說話間,他指了指右邊的木牌,上面寫著這條規矩:魏人來不收錢。

起哄的人又下手,三兩下便將容恪推到了桌前,冉煙濃有點緊張,覺得這個虬髯大漢不是池中之物,他的一雙手臂生得肌肉飽滿凸出,鐵似的,容恪微微一笑,坐到了他對面,不過目光是帶著幾分審慎和考量的。

“閣下,有一點夷族口音。”

虬髯大漢笑容俊冷,“是。”

容恪笑道:“我沒有十吊錢,不能押上,倘若你輸了,也不必給我。”

“好大的口氣。”虬髯大漢一冷笑,便亮出了粗壯的一截手臂。

容恪緩慢地移過目光,冉煙濃才看到,他其實早已如臨大敵,正襟危坐,絕不像他素日裏調笑、戲謔的那樣,容恪與之兩手一拍,便握在了一起。

身旁一個舉著錢盤子的小廝一張口,“起!”

旁觀的看熱鬧的大喊一聲,驚詫之聲中,兩人的手腕便緊緊掰在了一起。

勢均力敵的較量,爭持不下。

容恪的右腿往前,精準無誤地踢了一腳,正踢在虬髯大漢的左腿腓骨上,虬髯大漢勃然變色,豆大的汗珠從臉頰滾落,容恪歉然地一笑,“對不住,腳滑。”

他的眼裏沒有絲毫笑意,漆黑的眸蘊著墨般。虬髯大漢一瞧,容恪似笑非笑的模樣,鎮定自若到令人心中暗恨。手腕上的力道更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此人前文出現過嘻嘻~

☆、美事

“砰”一下, 手向容恪這方砸倒。

虬髯大漢倨傲地抽開了手, “我勝了。”

容恪噙著微笑, 淡淡道:“願賭服輸。”

冉煙濃還緊張著,容恪已施施然起身,走到了身前, 右手輕飄飄地挽住她柔嫩白皙的腕子,冉煙濃一回頭,只見虬髯大漢已默默擺起了免戰牌, 今日不再賭了,這時冉煙濃才看到收拾東西的虬髯大漢,兩條腿竟然是瘸的。

他的右手還有細微的顫抖,仿佛風暴之後的餘韻。

而挽著冉煙濃的這只手, 卻平靜如斯, 直至走出了人圈,她忽然問:“你故意輸的?”

容恪停了下來,本要說話,卻捱不住眉頭一皺,跟著溢出壓得極低沈的咳嗽聲, 似有一根細如鋼絲的針在心口作祟,冉煙濃慌了神了,“夫君?”

容恪握緊了他的手, 緩緩笑道:“沒事。咳咳。”

怎麽可能沒事?冉煙濃知道他在自己跟前總是逞強,要命的傷能讓他說成沒事,忍不住眉心一皺, “不逛了,我們先回家。”

容恪本想說不礙事,還能再走走,被冉煙濃漆黑明麗的杏眸一瞪,他將話咽回了腹中,任由著冉煙濃拽著走了。

容恪胡謅幾句,只是以前受過一些傷,是舊患,近來在陳留勞心勞力,故而有些舊傷覆萌的態勢,不用掛心,冉煙濃再不信他的話,容恪只道:“去找薛人玉了,你放心。”

冉煙濃才不放心,再折騰幾回,她的心都要讓他嚇停。

“不過濃濃,你知道方才那人是誰麽?”

冉煙濃道:“不知。我也不想知道。”

說話之間,冉煙濃將容恪往墊了軟褥的椅背上一推,“好生坐著,從今以後,家國大事什麽事都不許想,除非你徹徹底底好起來。”

“……好。”

容恪的手落在椅背旁的檀木扶手上,食指指節微微扣著木扶手,敲出沈悶的聲響,半晌後,趁著冉煙濃出去取香藥,他緩慢地揉了揉眉心,感到有幾分頭疼。

消失於落日沙洲的草原雄鷹,何以如今斷翼飛回?

他求勝心切,容恪才故意輸了,權且當做是對他心有不甘的一種成全。如今在月滿皇都,他人籬下,容恪也不願多生事端。那個鷹隼般的目光,自己似乎仍有敵意。這是一定的,不過巧合的是,他們居然又在皇都腳下聚了一把。

如今那人以只剩兩條斷腿,甘心留在月滿皇都,容恪也不想乘人之危,先看著再說。

……

端王回朝,太子這頭愈發處境艱難,上有臥病在床的老父,下有虎視眈眈的弟弟和朝臣,他夾在其間左支右絀,兩頭難受。

但齊戎幾番對皇帝欲言又止,終究是說不出那大逆不道的話來。

於是齊野便問道:“端王回來了,你打算怎麽犒勞他?”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齊戎也就不瞞了,“父皇,兒臣想用太子位犒勞他,可以麽?”

“……”齊野臉色一白,將他湊近來套近乎的手一甩,鼻子裏悶悶一聲哼,“呵,宅心仁厚。你當他是好惹的一頭蒜麽?”

當初齊野與齊戎私底下談過這事,那時候齊野應得爽快,是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麽早就纏綿病榻起不來了,如今端王心思不明,不知道好心還是歹心,齊野不放心,臨到頭了,愈發不想教端王漁翁得利。

但是皇帝這麽想沒用,歸根結底還是齊戎有沒有這個收拾舊山河的底蘊和信心。但是——

“父皇,兒臣無能,還是……沒能懷上。”

眼見得齊戚那個孩子又要臨盆了,這一胎要是個小皇孫,這儲君之位,怕是不改也要改了,齊野知道自己這把老骨頭,就算不死也管不住朝政了,只能放手讓兩個兒子鬥。但哪一個受傷齊野都不忍心看到,尤其是他嫡出的大兒,這可是阿虞唯一的骨肉。

要是讓齊戚得了勢,也還他一個太太平平就好了。

父子倆這廂說著話,那頭一身墨藍的宦官踮著腳就沖進了寢宮,“皇上,殿下,大喜!”

如今還有什麽喜事能讓齊野值得翻幾下眼皮子的?他懶散地一揮手,“說。”

“太子妃、太子妃,方才太醫看脈,說太子妃有喜了。”

什麽?

齊野差點從被窩裏翻身起來,連齊戎這個不知情的也是身體一僵,差點沒扶住老父親,齊野激動地手指顫抖,“快說說,真假的?”

宦官掛著兩團橫生的臉頰肥肉,大喜過望,“自然是真,三個太醫都說有喜了。”

齊野“啊”一聲,果然大喜,渾身無力,卻一只手緊緊拽住了齊戎的衣袖,“你聽到了沒?聽到了沒?大喜事!”

見齊戎還怔著反應不過來,齊野一把將他退回去,“還不趕緊回你的東宮去!”

齊戎如夢初醒,一扭頭,跟著宦官便腳步如飛的沖出了皇帝寢宮。

好像是一場夢……都不真實。

倒不是為了這個孩子,他能穩住幾個老臣私語,戳破不舉的流言,而是這個孩子……時隔多年,清榮再次換上了他的孩子,尤其是在他曾不舉兩年,與她和離,生了諸多波折,又是去遼西,又是飲酒買醉放縱自己之後,這個孩子還能來,雖不早,卻不晚!

東宮還沈浸在一團喜氣裏,冉清榮失了魂般坐倒在椅背上,右手怔忪著捂著自己的小腹,太醫的話仿佛還在耳中,一聲一聲的恭賀之音,宛如炸開了朵朵煙花,她現在有點不清楚了,直到男人急切的跫音闖入耳中,冉清榮楞著擡起頭,跟著齊戎便傻笑著將她抱起來,攏入了蟒袍寬袖之下,胸膛炙熱,燒得冉清榮一下回了神。

“殿下?”

齊戎喜道:“清榮,別說話……讓我好好抱抱。”

他的雙臂收得更緊,冉清榮輕輕一咳嗽,喃喃道:“好不真實。”

“殿下,我是在做夢?”

“不,不是做夢。”齊戎松開她,手精準無誤地覆住她的肚子,平坦的肚子看不出絲毫痕跡,但怎麽就有了呢?

齊戎嘆道:“原來最多辛苦些,總是有回報的。”

冉清榮臉頰一紅,室內的人都是臉頰跟著大紅。

齊戎矮下身,將冉清榮橫著一抱,眾目睽睽之下公然抱著媳婦兒會寢宮了,也是羞死人的,冉清榮忘了羞澀,院中鶯鶯正取出了隔年的紙鳶,在嬤嬤們的教導下扯線,小姑娘仰著笑臉,一動不動地望著藍天白雲,和那朵飛上天的蝴蝶花。

想起這數月來,鶯鶯總愛盯著自己的肚子看,時不時就煞有介事地告訴她,“娘親,你懷小寶寶了。”

冉清榮從來沒信過,就在昨晚,鶯鶯說了一遍,冉清榮還道:“鶯鶯,還沒呢。”

誰知道今天就傳來了好消息,她真是大意了。

心思往別處想了幾轉,再回神時,人已經被放到了床褥間,齊戎居高臨下地撐著手臂,額頭抵了過來,與她額頭相碰,緩緩笑道:“清榮,這下我可再沒有擔憂了。”

冉清榮道:“你就確認,這一胎一定是兒子?”

“不管是不是,”齊戎道,“他對我而言意義不同。”

這證明他又有了能力讓冉清榮懷上,還有生兒育女的可能,還有機會與她兒孫滿堂。

冉清榮臉頰微紅地“呸”了一聲,“前不久,有人還在傷春悲秋呢。這會兒就變了臉了,真是比女人還善變的。”

齊戎被她說得一陣窘迫,俯低身體便咬住了冉清榮的嘴唇,道:“不許再笑話夫君,不然叫你領教下厲害。”

“能有多厲害?”冉清榮也跟著笑。

太子殿下這笑容又賤又傻,真教人無轍可想。

齊戎頓了頓,道:“不過,既然有了這個孩子,你……還願意同我去遼西麽?”

冉清榮道:“我願意,你會去麽?”

“我……”

冉清榮握住他的手,她總是善解人意的,對齊戎的窘境總是洞若觀火,看得一清二楚,“齊戎,就這樣罷,不要放棄任何一樣本該屬於你的東西。”

他懂得。就像她。

“去遼西也好,留在魏都也好,只要我們一家四口在,我們就是齊全的。一直以來,我需要的,不是榮華富貴,也不是閑雲野鶴,就是一個家。齊戎,你能不能給我?”

有一個家可以遮風擋雨,不用躲躲藏藏,也不必受人詬病不敢還嘴,更不必將自己手裏的東西拱手相讓還賠人笑臉。

齊戎心中一震,手被冉清榮柔情婉轉地握著,被她溫婉的眼波註視著,這卻讓男人有了一往無前的勇氣,“好,我們不走了。你放心,我會讓我們一家都齊齊整整的。”

倘若有一日,他們去遼西,那一定是自願去踏山玩水,而不是自請放逐。後者顛沛流離,前者是隨心所欲。齊戎自然是不想教她們受一丁點委屈,他的手掌往下,輕輕撫了撫她的肚子。

☆、有救

太子抱著冉清榮親了又親, 夫妻倆在床幃間鬧得香汗如雨, 冉清榮怕他守不住要來, 關鍵時刻便打住了,將齊戎的手腕一推,順帶著捂住了肚子。

齊戎臉頰上都是傻笑, 像兩團胭脂紅抹開了,“放心,我不碰。”

再怎麽著急, 也得讓冉清榮平平安安過這八個月。

冉清榮被他放平了躺下來,被角掖好了,齊戎目光如星,“我找鶯鶯來陪你, 我還有些事兒, 過會回來。”

“嗯。”

鶯鶯得知娘親懷小寶寶了,高興得風箏也不玩了,一把交給嬤嬤,提著花裙裾便沖到了寢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冉清榮的肚子, 齊戎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笑著走了。

皇帝將太子和端王都叫到了跟前,齊戚還是照舊風流倜儻, 看不出一絲破綻和野心,齊野將他兩兄弟的手一人握著一只,嘆道:“老大老二啊, 朕臨死之前,有一樁心願未了。”

齊戎低下了頭,“父皇,您說。”

齊戚仿佛早已料到老父親臨終要交代什麽遺言了,淡淡道:“父皇放心,我對大哥沒有不臣之心。”

這倆兄弟自幼感情是極好的,要不是為了一個皇位,齊野也不信他們能反目成仇。

可既然到了這個份兒上,齊野有些事不得不先考慮周全,“老二,幾年前,那頭被放出鐵籠的野豬,你是故意的麽?你大哥為此事得了一場重病,幾年沒個孩子。”

齊戎心神一動,忍不住豎起了耳朵。

以往老二說什麽他都信,可這件事始終覺得有幾分蹊蹺。

齊戚看了眼齊戎,始終超然物外的眼神不覺也回攏,變成了一種扼腕和惆悵。“父皇啊,這頭野豬是我故意放出去的不假,可我哪裏知道大哥和大嫂在禦花園……”

齊戎怔了怔。

齊野道:“你不知道?那你把你的豬放出去做甚麽?”

齊戚聳肩,嘆了一口氣,“父皇,誰還沒個年輕氣盛、不知所謂的時候,我不過是想瞧瞧這有條不紊的皇宮,這素日裏深水泥潭似的宮人們,為了一只野豬驚慌失態。這不是很有趣麽?”

不待齊野怒極反笑地反駁,齊戚又道:“為了賠罪,我早已將它宰了。”

野豬是宰了,但留給齊戎的傷口卻是無可彌合的,齊野倒回了床褥裏,端王笑了笑,這股乾坤萬事運於股掌的沈穩和自信一下擊得齊戎那點懷疑之心成了粉碎,他別過了頭,齊戚道:“這事過去許久了,如今大嫂有孕,我縱然有錯,可總算沒釀成大患。做弟弟的要補償哥哥,不就為大哥把齊鹹弄下去了麽。”

這番話說得真不客氣。

齊野冷笑,“你敢說,你沒有一點是為了自己?”

齊戚摸了摸鼻子,笑道:“算有有八成為了自己罷,我看不慣皇後和齊鹹那派作風和嘴臉,父皇,我生母純貴妃,在後宮戰戰兢兢,日覆一日地忍受皇後的刁難和發落,我不忍心。”

齊野哀哀地嘆息。他生母純貴妃是個溫柔和善的女人,性子似阿虞,只可惜啊……齊野不喜歡皇後,這麽一對比,便覺出純貴妃的幾分好來了,可惜他們倆始終沒有情意,純貴妃還不像皇後,至少心裏愛過自個兒,總是與世無爭的。

沒想到生了個兒子,卻為她狠狠爭了一口氣。

齊野扭過頭,惡狠狠道:“朕要你發誓,一輩子,不許用對付齊鹹的手段對你大哥。”

皇帝偏心齊戚早就知道,比如這時候他就不叮囑老大對他下黑手,齊戚笑道:“不會。”

齊野總算放了心下來,又捏住了齊戎的手,“咱們皇家啊,總是不太平,朕只有你們倆個兒子送終了,別鬧得不可收拾,朕是再也讓你們折騰不動了。”

齊戎聲音哽咽,垂著腦袋,緩緩道:“兒臣明白。”

說到底還是齊戎自幼長在皇帝膝下,與齊野的感情更深厚些。

齊野拍了拍他的手背,“就這樣罷,過幾日祭廟大典,你們兩兄弟一道去,對著王公大臣把話都說開。”

“是。”

齊戎一路沈思著回東宮,沿途齊戚就與他分道揚鑣了,齊戎仔細想了許久,老二心思深沈,絕不是庸人鼠輩,可他竟將話說得如此坦蕩……

少時兩兄弟一殿讀書,一殿偷酒,一床安睡,彼時誰對彼此都不設防,齊戎想到兒時記憶,但願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

月滿皇都總是熱鬧的,隔了幾重院墻,外頭也人聲鼎沸,潑婦罵街的聲音穿過十裏街,仍像是河東獅吼一般灌入耳中,冉煙濃呆呆地聽著,那聲音渾厚尖銳得要命,容恪剝了一直柑橘,笑容清雋,“濃濃,再過二十年,你也是這樣的。”

冉煙濃咽了口空氣,幹巴巴地道:“我不會。”

要她一手掐著腰,一手掐著容恪的耳朵,破口大罵他沒用,窩囊廢……她一哆嗦,認真地重申:“我真不會。”

容恪失笑,將一塊橘子塞到她的嘴裏,“我說笑的。”

有人傳來消息,“公子,薛鬼醫來了。”

“請人進來。”容恪道。

近衛默默地又道:“冉將軍也來了。”

冉煙濃親眼目睹容恪的笑容仿佛凝在了唇邊。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爹爹來給我撐腰的!哼,看你還神氣不神氣,欺負不欺負我!”

容恪默默一嘆,揉了揉眉心,道:“我親自去請。”

他要起身,冉煙濃卻將她摁在椅背上,“不,我爹爹會打你的,正好薛人玉來了,你只管說你身子不適,起不得了,我爹爹酌情會放過你些。”

冉煙濃出門,只見冉大將軍一身利落的長衫,憑風而立,另一側跟著笑容訕訕的薛人玉,兩人一道在門外等著,冉煙濃熱絡地撲上去挽住了爹爹的手臂,順帶著問了薛大夫好,便帶人進門了。

冉秦到處打量這個家,寒酸是寒酸了些,但勝在五臟俱全,也不委屈,冉秦背著包袱,四下裏一掃,“容恪人呢?”

“在偏院。”冉煙濃嫣然一笑。

冉秦冷冷道:“老泰山來了也不知道接了?越來越沒規沒矩!”

須知冉秦這回本來就是來月滿揍人的,本不想放過容恪,他還這個禮數,冉秦只有更怒。

冉煙濃悄悄吐舌頭,示意薛人玉快跟上,笑道:“爹爹,他病了,身子骨不好,這不才將薛人玉請來了麽?要是平常時,爹爹可未必打得過他。”

“你幫哪頭?”冉秦瞪了她一眼。

冉煙濃垂眸,羞澀道:“我只好兩頭都不幫了。”

那頭女人罵街的聲音還不絕於耳,容恪剝橘子的心思都沒了,冉秦一進偏院的垂花拱門,只見一顆蒼翠的老榆樹底下,擺著幾張桌椅,容恪正興味索然地倒著茶,冷笑一聲,“嗤”一下,便提醒了容恪。

他一起身,薛人玉趕緊沖上去,將人摁倒在椅背上,搖搖頭,“只管裝病,大將軍近日肝火旺盛。”

說罷,薛大夫飛快地取了銀針帶,並著幾盒膏藥,也把陣勢一鋪開。

冉秦冷笑著坐到一旁,冉煙濃隨著立著,眼下沒有人要給容恪難堪了,冉秦也擔心他真個身體出問題。

薛人玉按住容恪的脈,輕緩地一切,蹙起了眉。

冉煙濃看得心驚膽戰的,薛人玉下手,精準地食指點住了容恪的心房下三寸,“這裏疼?”

容恪被他猝起不意地一摁,隱隱作痛的地方瞬間猶如一股倒刺竄入了肉中,他雖是在笑,以免讓冉煙濃擔憂,卻臉色瞬地雪白。

這教冉秦也不由驚訝,“這是什麽病?”

莫不是……心悸之癥?民間,但凡心痛的,大多都喚作這個病,通常下場都……

冉煙濃心一提,快飛到嗓子眼了,容恪微微斂唇,捏住了她柔軟的手背,回道:“是。”

薛人玉點點頭,“我就知道。”

冉煙濃也快嚇得心疼了,“鬼醫,我夫君的病還有醫對麽?”

“這不是病。”薛人玉搖頭,“這是毒。”

“毒?”冉秦蹭地長身而起,“誰敢給我女婿下毒?”

容恪失笑。岳父大人還是很護短的。

薛人玉瞪了眼還在笑的容恪,“你不是不知道這慢性毒的厲害,早跟你說過,你這個五毒俱全的鬼身體不適合再上戰場了,你偏偏不信!要不是你認識我得早,今天的容恪早真死了。”

越說越叫人心驚膽戰。

冉煙濃反掌捏住了薛人玉。

這個薛人玉說話大喘氣,她像踩進了深水裏,就快沒頂了,連呼吸都不敢放出來。

薛人玉道:“要說沒救,那也不是沒救。就是徐氏原來給他下毒,時間太久了,毒沈積體內,一時拔不出來。以往我就說要給他拔毒,但他是個身經百戰的將軍,隨時準備披掛上陣,一直沒時間治療。這個毒要徹徹底底拔出體外,恐怕需要兩三年。”

雖說時間是久了點兒,但總算是有救的,冉煙濃長吐出一口氣,這口氣總算是出完了。

容恪對薛人玉挑眉,笑道:“沒事,這一次讓你玩個痛快。”

薛人玉想拿他做針灸玩偶很久了,好說歹說容恪都沒同意,這回恐怕讓他紮上三年的針。

薛人玉眼睛一亮,鼓掌大喜,“妙哉妙哉!江秋白底子也好,但比起你還是次了點。臭小子還死不願意,還是容謹之知道疼人啊……我這就來!”

冉煙濃:“……”好、好不著調!

作者有話要說: 冉秦:……為什麽他每次都能輕而易舉地躲過老岳父的凝視……

☆、藥浴

事不宜遲, 薛鬼醫開始了他的人肉針灸玩偶研習。

冉秦坐在院裏, 插著兩條手臂看著, 冉煙濃帶著幾個下人去燒水,在寢房置了一只大桶,燒水, 鋪藥材,各種忙活。

冉秦見女兒為了個容恪忙前忙後,幾度擔驚受怕, 這股火還滅不下來了,冷笑著道:“你也別以為你出了這個事,我就放你一馬。”

容恪垂眸,修長的指碰了碰青花瓷的酒器, 淡淡道:“岳父大人如何責罰, 我都絕無異議。”

冉秦冷笑,“話說得好聽。”

容恪撫了撫光滑的酒杯,蹙眉道:“岳父,有一事——我在月滿皇都遇見了忽孛。”

聞言,冉秦臉色一變, “他竟真的沒死?”

“對。”容恪道,“落日沙洲一戰,我一箭射穿了他的左腿腓骨。他率領殘兵敗將逃入了荒漠, 借著風沙之便,我軍不利追擊,我帶兵折返。雖想過他可能確實未死, 卻不曾料到,他如今人在月滿。”

冉秦果然一聽到忽孛的消息,立馬將教訓這事拋諸腦後了,“你見著他,他在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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