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開頭

某年某月，九十六歲的陳晨去看望張維。

“這幾天感覺怎麽樣？”

“還行，甚至比以前更好了。”張維和陳晨坐在屋後花園中，他一大早就給陳晨打電話讓她過來。

“這個給你，”他遞給陳晨一個盒子，“打開看看。”

陳晨接過盒子打開來看，裏面裝著一個丸子模樣的東西。“這是什麽，你的新發明？”

“人類從動物身上可以學到很多東西，你知道水熊蟲嗎？”

陳晨搖搖頭，張維沒有繼續解釋下去，而是轉換了個話題，“你找個時間把它吃了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忍心看你死去。”

陳晨知道她和張維已經沒多少活頭了，他們這個歲數，死亡本來就是一個隨時可能發生的事情。“這個東西難不成還能讓我返老還童？”

張維聽出她在開玩笑，“理論上可以，為了制成這個東西，我至少花了十年。它只有這一個，我還不能保證一定有用。”

陳晨只聽到張維說的只有一顆，“那你怎麽辦？”

“我要下去陪她了，陳晨。”張維笑出聲來，“我一直在等這一天。”

陳晨知道張維說的是誰，她只知道張維對他的亡妻感情很深，卻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說。

“別這樣說，她在的話應該也會希望你能照顧好自己。”陳晨試圖安慰張維，她起身然後拉著張維，“我們要不要出去走走。”

張維閉上眼睛，“所有人都被她騙了，包括曾經的我。”

陳晨聽完這句話後又坐回長椅，“你說的這話是什麽意思？”

“很多年前，我在讀研究生時第一次遇見了她。現在我還能記起那個場景：她穿著黑白格子襯衫和銀灰色馬甲，坐在湖邊石頭上，眼睛望著湖水。我打算拍湖對面的景色，所以開始走近她。正在這時，她望向我，並對我笑了一下。

就是那個微笑讓我墜入愛河，我上前自我介紹並要了她的聯系方式，和她聊天過程中我得知她剛上大一，學習的專業是漢語言文學。

她和我交往一個月後，我提出結婚。我原以為她多少會有些驚訝，可她的反應就好像我們在談論天氣一樣，不過她也向我提出一個要求：只領結婚證，不讓除父母以外的人知道我們結婚的事情。

我答應了，所以並不是我不想讓你們知道，我只是想盡快和她成為家人。結婚之後的生活和結婚前沒有太大區別，她甚至比結婚前更加體貼。

事情的轉折點出現在一次吃飯，她在看到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孩後抓緊了我的手。我可以記起和她有關的大部分事情，但是那個男孩的相貌實在太過普通，我只能記起他戴的眼鏡。起先我還以為那是他的前男友，但當我想辦法得到她前男友的信息後，我發現他們之間並不像。

我想裝作不知道，可越掩飾越無法忘懷，於是某一天我帶著她來到這個住所。對，就是我們現在坐的這個地方的住所。我開始冷靜地詢問她是不是和前任還有聯系。

她把手機解鎖之後遞給我，讓我翻看。我打落手機，搖著她的肩膀，告訴她我想親口聽她說。

她笑了，只不過笑得有些瘆人，跟平常的她判若兩人。她反問我如果她說真話我是否可以接受。

我想給雙方一個臺階下，可好奇心讓我短暫地失去了理智，我讓她繼續說。

我知道了他倆之間的真正關系，他們在年少時互生好感，書眠，也就是張維的亡妻曾因為生活的挫折想從六樓一躍而下。生死關頭，她將對前男友的好感化為了支撐自己繼續活下去的目的和力量。但從此以後，他們之間已經再無可能。

她告訴我自己可以給我除了喜歡和愛之外的一切，並且她之前提出的要求也是為了可以延長婚姻的存在時間。我無比同情她的遭遇，因為我從她以前的同學那裏得到的信息比我看到的要糟糕地多。我也非常憤怒，恨自己沒能早點遇見她。

我希望她可以盡快生孩子，有了孩子，有了牽絆之後她也許會永遠留下來。可她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她要和我離婚。

我沒同意，我不知道她為何如此堅決。我唯一知道的是我真正的競爭不是她前男友，而是死亡。我也得知我們第一次見面她坐在湖水旁邊只是想要找時間跳下去。

她在之後想要離開，我把她關在了這個房屋中，希望她可以看在我以前對她的好上留下來。可她態度堅決，非要和我老死不相往來。因為是暑假，我們不需要上課。我開始沒日沒夜陪著她，想要用孩子把她留住。

可她還是走了。她不知道從哪裏搞來安眠藥，我在床上昏睡一天，等我醒來，只有她投水自盡的消息……”

張維又絮絮叨叨說了一堆，陳晨耐心聽完後，天已經黑了。

“我明天再來吧。”陳晨走出門。

“明天見。”張維對她揮手。

陳晨沿著來時的路走，她只顧回想張維說的話，全然不顧自己已經無意間走到了江邊。等她反應過來，已經被一具屍體絆倒了。

“我怎麽會在江邊？”她迷迷糊糊看向四周，“這怎麽還有個人？”說完，她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開始查看。

“她死了”陳晨自言自語，眼前的女孩看上去簡直和張維的亡妻一模一樣，只是沒了心跳和呼吸，“難道是巧合？”她突然想起張維給自己的東西，“試一下，也許有用。”

女孩在服下丹藥後漸漸有了反應，陳晨正在考慮要不要打120，眼前的景象突然發生變化。一陣大霧出現，模糊了所有景象。等到煙霧散去，她回到了原來的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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