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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希望的星火在大地燎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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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希望的星火在大地燎原(下)

羅伊娜躲在角落裏,她沒有說話,也沒有抽泣,像個木頭人一樣動也不動。然而當身旁男生轉身離開時,她從後面緊緊抱住了他。

從坍塌的亞格拉希爾郵局後方小徑離開,穿梭在覆雜山道內一路向下,諾恩斯背負著昏迷的命運聖女,和城民一起逃離教條區。

可是下方應許區的狀況同樣不樂觀,火焰肆虐著鐵森林和希禮凱夫古部落,堵住了通向陪都弗爾克範格的唯一山道——應許之道。幸存者們無處可去,只能鉆入坐落於教條區和應許區交界處的巨大宮殿榮軍殿中,暫時躲避炮火。

榮軍殿是安葬蓓露丹迪教會歷任最高主教的巨型陵墓,但前任主教密斯特被拒絕葬入。火焰尚未波及至此,但隨著鐵森林的硝煙不斷向外蔓延,很快整座聖都將沒有幸免於難之地。

這場人禍對於亞格拉希爾的打擊,已經遠遠超過了十五年前芬布爾之冬。

“詩嘉古爾小姐…我沒能守護好她…”

羅伊娜把頭埋在男生背部,努力抑制住眼淚,不想再那些需要勇氣和鼓勵的城民面前,展示自己脆弱一面。

諾恩斯努力尋找話語來安慰,盡管他並不擅長措詞:“不用自責,為使命而犧牲是瓦爾基裏的信條。詩嘉古爾堅守了信條,對她而言這是無上光榮。”可說完之後,他自覺解釋是何其蒼白。

少女經歷了身邊太多人的離開和隕落,有人為了守護她而犧牲,有人為了守護故鄉和家人而犧牲。她想要的新世界,是為打破枷鎖,凈化所謂信條和命運這些虛偽的東西。可這趟旅途,卻反過來讓更多無辜者為此付出了生命。

“對不起…我不該把你砸昏後帶出郵局,我…”

“諾恩斯…會死嗎?”

“誒?”

“會為了守護我的生命,為了凈化詩蔻蒂的使命而主動犧牲嗎?”

諾恩斯陷入了沈默,他向前邁開一小步,隨後轉身抓住少女肩膀。他凝視著那對深邃的黑色瞳孔,仿佛可以從眼神中讀出少女想要的答案。

“我會!為了守護你,為了讓詩蔻蒂擁有黎明,我會犧牲自己!”

“不行…”羅伊娜不住地搖頭,可又想起了母親希芙的話語。有些人和事情,我們終將與其離別,但逝去的東西並非死去,他們會化作千焱,成為生者的勇氣和力量。

“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挺直身板,勇敢面對恐懼。引導希望的星火,在大地燎原!這才是詩蔻蒂的命運聖女,我和希芙最愛的女兒。”

托爾來到兩人身旁,手中則多出了一把銀劍。榮軍殿裏藏有大量公社為主教鍛造棺木和墓室的鐵器,格利特尼爾天才月鳴用盡最後一絲精力,把雷神之錘融成秘銀,重新鍛造為銀劍。

這是一把嶄新的雷瓦汀之劍,也是詩蔻蒂最後的雷瓦汀之劍。

“這是一位無能、無情的父親,為女兒和她的守護者,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托爾把銀劍托付給諾恩斯後,疲憊地倚靠在墻壁上。白斑已經從胸前擴散到了肩部和胳膊,不斷蠶食和掠奪著中年男人為數不多的生命。

“父親!”羅伊娜趕緊把他撐在身前,曾經在格拉茲海姆星際飛船發射塔前第一次遇見的魁梧男性,如今蜷縮著身體,猶如未長大的孩子。

“別傷心,孩子。生命終將離去,即便蓓露丹迪神都無能為力。”托爾依舊表現出樂觀的個性,嘴角微笑面對自己的女兒。

“可我還沒好好跟你在一起聊過天、一起生活、一起旅行、一起回到諾歐通…”

“我們一起向命運抗爭過,難道這還不夠充實嗎?”

“可是…”

“生命的意義不單純在於活著本身,而是聚起每一份羈絆和希望。”托爾戴著聖器夢神手套,輕輕撫摸女孩額頭和灰色發絲。

夢神手套可以恢覆被抹去記憶者的記憶,但也會因此徹底摧毀這件遺跡聖器。當手套消失後,布滿老繭的手心雖然有些幹澀,卻傳遞著柔和暖意。

羅伊娜逝去的記憶重新被喚醒,在諾歐通修道院銀杏樹下,她內心盼望的親情一直在那兒,從未遠離過自己。

“聚起每一份羈絆和希望…”

少女順著父親的目光,發現那些追隨她進入榮軍院的詩蔻蒂人,正用期盼和堅毅的視線看著她。大家沒有畏懼眼前炮火,而是渴望著有人帶領他們,找到黑暗後的黎明。

“無論是我和希芙,還是這裏每一個人,都在用生命傳遞星火。直到命運聖女把希望聚起來,讓星火在大地燎原,那麽黎明曙光終將在詩蔻蒂地平線上升起!”

伴隨托爾的呼喚,榮軍院裏再度燃起了鬥志。聖心宗教徒和自然的子民沒有行蓓露丹迪教會傳統祭禮,他們手掌合拳置於心前,向追隨的聖女致意。

咚咚咚!

與此同時,局促的撞擊聲從榮軍院外傳來,隨即槍聲四起,子彈在堅硬鋼板大門上留下了大量坑印。

榮軍院內立刻變得緊張起來,所有人拿起手中各式各樣的武器,準備和敵人決一死戰。

“可能是烏爾德軍,他們有幾十號人追了上來!”

負責護衛宮殿的希格德莉法返回殿內,雖然她沒有看見那些恐怖的黑色霧氣,但金發碧眼的行星人已經擠滿了亞格拉希爾街巷。

“別擔心,只要有神之器白銀螺旋,烏爾德的子彈就無法穿破屏障!”

羅伊娜揮去沮喪和悲傷,她把父親暫時交由伊菲斯照顧後,與格歐菲茵一起操控著銀白圓球。身為命運聖女,她們不能退縮,也絕不能讓星火在此隕滅。

咚咚咚!槍聲持續在榮軍院外響起,然而這次,鋼板大門上卻沒有多出新坑印。烏爾德軍似乎正與其他人交戰,並沒有把攻擊目標對準榮軍院。

十多分鐘後,槍聲終於停止了,隨即傳來禮貌的敲門聲。也許因為長久沒人響應的緣故,那人沒有繼續敲下去。

緊接著發生了神奇一幕,堅固的鋼板大門表面,憑空打開了一個缺口。室外硝煙被陣風吹散後,某個體型肥胖、口裏叼著煙鬥的中年男人,出現在灰發少女面前。

“喲,看到我都不主動開門,姑娘長大了可真是管不住啊~”

羅伊娜看見了男人容貌,她控制不住表情而潸然淚下。這次不是因為恐懼和悲傷,而是喜極而泣。

“威利斯局長!”她毫不避嫌,沖向了男人隆起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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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收到了亞格拉希爾寄來的信件之後,毫不猶豫地啟程出發,來到聖都守護我們的聖女。”

威利斯一邊放肆地吐出煙圈,一邊敘述自己來到亞格拉希爾的緣由。往常如果他在諾歐通郵局裏這麽幹,少不了被年輕女後輩一頓說落。

可現在,這股淡淡煙草混雜著尼古丁的味道,聞起來卻如此懷念,甚至竟然有絲意猶未盡的香氣。

“都不和我商量下,就擅自作出冒險舉動,太草率了…”羅伊娜努力抑制情緒,“假惺惺”的責備了幾句,可語氣無論如何都強硬不起來。

“怎麽可能商量。用信鴿寄一封信,最快也得一整天才能到聖都,還不如早點動身。況且陽衍伊敦也同意了這次行動。”

“伊敦也來了!?”

“那倒沒有,格拉茲海姆重建需要陽衍,她和法亞拉留在了首都。其餘人跟隨我直奔這裏,畢竟我對聖都很熟悉。”

追隨雙子聖女希芙定居小鎮諾歐通前,威利斯曾長期擔任亞格拉希爾政務廳長官之職,他也是遺跡城邦派駐聖都的唯一高級官員。芬布爾之冬後,蓓露丹迪教會以遺跡城邦勾結希芙之罪,撤銷了政務廳機構。不過在任職期間,威利斯因為其輔佐雙子聖女開創黃金時代的美名,在聖都人心中留下過好印象。

“其他人…難道說?”

羅伊娜話音未落,一位年輕少年端著烏爾德產機械步槍,稍顯吃力的進入榮軍殿。雖然硝煙熏得有些灰頭土臉,手臂肌肉也壯實了許多,但她很快便認出了少年。

“吉爾!”少年正是羅伊娜在諾歐通郵局的同事和同期生。曾經連背起塞滿信件的郵差包都費勁,如今卻能扛起幾斤重的槍械。

“好久不見,羅伊娜!”註意到少女仍然背著綠色郵差包,吉爾忍不住笑了出來,“看來我們的路盲郵差,還準備回去工作呢,局長。”

“工作可一直留著,估計這麽多月過去了,信件都堆到天花板了吧!”威利斯打趣地應和著。

“別開我玩笑了~”羅伊娜有些含羞,張望著榮軍院外,“為什麽吉爾都加入到了戰場,外面還有誰?”

“大家都來了。諾歐通城民,還有格拉茲海姆城邦軍,以及那些希敏約格的流民們!”

“誒?為什麽…”

“因為我們都在瀕臨死亡的絕境中,得到過羅伊娜的拯救…所以現在,我們都將化身星火的守護者,為詩蔻蒂而戰!”

少女被威利斯的言語所感動,她不斷搖頭,否定自己拯救過其他人的說法。因為這趟漫長而又艱辛的旅途中,她始終都在承受失去和離別。

“我沒有拯救任何人…只要我出現的地方,就會有災難和苦痛,我…”

“傻孩子…”威利斯把少女呵護在胸前,如同長輩般安慰著自己的下屬,“從現在起,你不用再獨自戰鬥。我們永遠站在你身旁,一起見證詩蔻蒂新的黎明。”

諾歐通郵局局長看了眼旁邊另一位男生,他這句話不僅說給羅伊娜,也說給這位年輕瓦爾基裏聽。

“非常感謝您,威利斯政務長官…”

“呵呵,曾經的詛咒之子,也從桀驁不馴的瓦爾基裏,變得更像一個普通人了。”

“多虧了羅伊娜,是她改變了我。”

“相互改變吧,這才是旅途的意義~”

待羅伊娜心情平覆後,威利斯開始指揮戰士們收拾榮軍院前殘局,引導城民們往弗爾克範格撤離。相比水深火入的聖都,山麓下陪都至少遠離硝煙,而且依舊和陽衍聖女維系著共鳴的連結。

“托爾的狀況很不好,他必須盡快離開遺跡!”

見到被白斑摧殘,已經陷入昏迷的老友,威利斯準備親自把托爾背出榮軍院。與此同時,聖都再度傳來槍林彈雨的喧囂聲。

守在榮軍院外的戰士們立刻進行反擊,但對面炮火過於兇猛,許多人被擊中後傷勢嚴重。

“所有人快點進到屏障裏來。”

白銀螺旋再度啟動,神之器融合了這些子彈,卻也使所有人暫時失去了撤出聖都的機會。羅伊娜獨自來到室外,卻只發現了一名烏爾德軍人。

那是身體已經缺失半邊、連臉頰都破壞到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見金發的布裏茨克上尉,然而瘋狂的烏爾德突擊部隊長官依舊嗜血如命,不停向屏障發射子彈。

“為什麽不肯收手?難道詩蔻蒂和你們有血海深仇嗎,需要趕盡殺絕!明明一百年是你們侵略了我們,明明是你們一直給我們的家園帶來血和痛!”

羅伊娜朝著失去理智的烏爾德上尉咆哮道,但槍聲很快淹沒了呼喚,連屏障本身都被硝煙熏成了暗黃色。

“這個世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布裏茨克說話含糊不清,他只剩一半牙齒,口腔也無法自由開合,“如果詩蔻蒂因為遺跡之力而變得強大,那麽烏爾德勢必此消彼長而衰弱。所以這場戰爭必定是你死我活,這就是世界的秩序!”

潮水般的子彈,不斷消耗著兩位命運聖女的千焱之力。終於,白銀螺旋出現了漏洞,一梭子彈穿破屏障擊中榮軍院後,摧毀了它高聳的塔樓。

躲藏其中的城民還沒來得及陷入恐慌,一艘巨大星際艦船行駛到了榮軍院上空,它把雷射炮調轉過來,直面亞格拉希爾最後的安全之地。

“可惡,這是烏爾德最新戰列艦,一炮就可以毀掉半座城市!”

威利斯丟掉雪茄,舉起機械步槍開始掃射空中的巨無霸,可面對戰列艦厚實鋼板,這些子彈如同以卵擊石。

“哈哈哈,可悲而又可恨的詩蔻蒂賤民,回到你們信仰的蓓露丹迪神那邊去吧!”

布裏茨克一聲令下,戰列艦鐳射炮泛起了耀眼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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鐳射炮的軌跡如同一束黎明曙光,穿破雲層朝向大地,令人諷刺的是,這束“曙光”帶來的不是希望,而是毀滅。

羅伊娜手中岡格尼爾沙漏響應了宿主願望,隨時準備啟動技能,凍結整座亞格拉希爾的時間。十五年前,相同遭遇為聖都帶來災難性的芬布爾之冬,可十五年後,她卻準備用相同手段來拯救這座遺跡都市。

雖然時間凍結無法把城民帶離山峰頂端,但至少可以凍結致命的鐳射炮,阻止烏爾德軍毀掉眼前一切。

但沒等到羅伊娜呼喚神之器名字,正準備發射的鐳射炮管,卻被來自外部的炮擊所摧毀,在空中發生劇烈爆炸後解體粉碎。

隨即,十幾艘小型飛行器翺翔於榮軍院上空,它們並沒有刻印行星烏爾德紋章,而是統一標註了遺跡城邦圖案。這些飛行器體型遠小於戰列艦,可它們移動迅速、火力迅猛,根本不給面前“巨無霸”任何喘息之機。

一陣猛烈炮火之後,籠罩了大半夜空的烏爾德軍星際艦船從中間開裂,墜毀於陪都外瑟斯尼爾山脈中,大火燃燒了河谷。

“不可能!誰,到底是誰駕駛著飛行器!”

絕望的布裏茨克向夜空怒吼,然而還沒等到回應,飛行器已經迎面襲來,從槍管裏射出子彈。來自行星的精英上尉臨死前才意識到,摧毀戰列艦的不知名飛行器上,根本沒有駕駛員。

長官布裏茨克死後,烏爾德軍剩餘士兵很快作鳥獸散,向位於高地的遺跡區撤退。榮軍院暫時恢覆了平靜,只看見遠方山麓之間,戰列艦墜毀引發的熊熊烈火正向瓦爾哈拉月海蔓延。

“這些飛行器到底是誰在操控?”羅伊娜解除了岡格尼爾沙漏的共鳴,她小心翼翼地把神之器收回到郵差包內,慶幸自己沒有引發第二次芬布爾之冬。

“它們都是機械自動駕駛,沒有活人。至於操控者嗎,很快就會見到她了~”威利斯點了第二根雪茄,看著十幾艘小型飛行器緩緩降落在榮軍院前。

“機械自動駕駛?怎麽可能…”羅伊娜突然間恍然大悟,仰頭看向最後一架正在降落、體積稍大的飛行器,它的鋼板上印刻著古怪卻又合情合理的名稱——朱塞佩號。

“小雅!”

聽見呼喊聲,穿著工裝的駕駛員褪去頭盔做出敬禮手勢,茶色頭發隨風飄揚,在火光印襯下格外英姿颯爽。

“小娜,我回來了!”

月鳴少女托莉雅載著拉克夏、尼奧爾德和娜瑟露思,與他們所追隨的聖女再度匯合。

當星火在大地燎原時,命運的枷鎖,終將被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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