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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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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小姜?”柳藏酒見她正說著話,忽然發起了楞,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沒事吧?是不是眼睛又出了問題?”

姜拂衣收斂心神:“沒事,只是想起來這一別不知多久才能再見,一時感傷。”

柳寒妝拉起她的手:“稍後若有空,可以和燕少君一起來溫柔鄉,我們兄妹一定會好好招待你們。”

自從認識姜拂衣,就一直在受她和燕瀾的幫助,柳寒妝也不知該怎樣感謝他們。

姜拂衣答應:“說起來,我還不曾見過況前輩的真容呢。”

柳寒妝稍微恢覆些氣色的臉上,流露出嫌棄:“沒什麽好看的,除了相貌一無是處,遠不如他那具傀儡分身可愛。”

柳藏酒倒是很認同的點頭:“難溝通,嘮叨,又特別記仇,陳谷子爛芝麻的事兒,反過來倒過去的說。”

聽他們提及況雪沈記仇,一旁的暮西辭眼皮兒微微跳了幾下。

答應去溫柔鄉時挺爽快,甚至還有些莫名的喜悅。

此時才想起來,之前在修羅海市,他得罪了況雪沈。

姜拂衣心裏裝著事兒,顧不上和他們聊太多,拱手笑道:“那就此別過,願你們一路順遂,咱們來日再聚。”

柳寒妝也道:“來日再聚。”

等他們轉身離去,姜拂衣臉上的笑容頃刻消失:“前輩,您為何拿燕瀾和魔神比較?”

腦海裏,絕渡逢舟嘆了口氣。

——“因為他們兩個的處境和遭遇相同,面臨的抉擇也相同。燕瀾如今,就是在走魔神曾經走過的路,只不過這一天比我估計的早,燕瀾也比魔神當年的年紀更小……哎,不需要我多說,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姜拂衣不忙著動:“您既要我立刻前往巫族,說明事態嚴重,卻繼續和我打啞謎?不說清楚,我可不去。”

——“不是我不肯說,不知燕瀾有沒有告訴你,我誕生於‘遁’。”

“遁?”姜拂衣想到“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你也是大荒怪物,該知道咱們的天賦都會受到限制,比如你們石心人身為鑄劍師,自己卻無法修劍。比如縱筆江川,他的天賦越遠離地面越無法施展。而我若想保持我的天賦,就要維持‘遁’的狀態,通俗點說,是要我游戲人間,心無牽絆,不主動去參與任何人的因果。大荒時代,無論逼我結契的是神是魔,我都無所謂,順其自然。”

姜拂衣若有所悟,天道這一線生機不是那麽容易得的,也不容他隨心濫用。

絕渡逢舟的長生不死,註定他一世漂泊,不能娶妻生子,赤誠待人。

姜拂衣也就不再逼問他了:“前輩如今已經越界了吧,若和燕瀾結契是被逼迫,和我結契,應是主動的。”

——“一千五百年前,我就已經越了一次,救下魔神。也因救下魔神,連累到今日的燕瀾,於心有愧,才對他多加照顧。”

姜拂衣眉心緊皺。

救魔神,為何會連累到燕瀾?

——“我參合的因果越來越多,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天賦之力正在減弱,才會選擇你結契,你身為石心人,天生命硬,等你到來,我就要離開萬象巫了。”

姜拂衣理解,再不斬因果,絕渡逢舟等同被一團亂麻捆綁,無法再使用‘遁’的力量,自身也會有性命之憂。

“我只問一句,此去萬象巫,我最大的對手是誰?”

——“可能是漆隨夢。”

姜拂衣:“……”

緊接著。

——“也可能是燕瀾。”

姜拂衣:“?”

前方。

變成狐貍飛在半空中的柳藏酒,回了好幾次頭。

不知道姜拂衣為何一直站在城門口,一副呆滯的模樣。

越看越不對勁。

……

萬象巫。

燕瀾仍被獵鹿攔在寢殿門外。

獵鹿的語氣越來越重:“你既然不聽我的話,不肯將少君之位讓給我,那就必須以巫族的利益為重,收起你那些無用的原則和婦人之仁。”

燕瀾微微垂眸,看向他攔在自己胸前的手臂。

一聲不吭施展瞬移術,繞了過去,前往刑罰堂。

“站住!”

背後獵鹿一揚手臂,本命長弓入手,弓弦拉滿,箭尖指向了他的後心窩。

箭未出,力量已將燕瀾席卷。

燕瀾駐足,轉身與獵鹿對視,看出他眼底透出的一股狠意。

自從兩人疏遠,乃至決裂,燕瀾從未見過他對自己流露出這樣情緒。

恍惚中,燕瀾腦海裏浮現出他少年時,笑的肆意張揚的模樣。

想起他拍著胸脯說:燕瀾,我的心給了休容,但我的忠誠全部給你,我願為你沖鋒陷陣,戰死沙場,我相信,巫族一定會在我們兩個手中,恢覆從前的榮光。

燕瀾下顎繃緊:“你突然與我爭少君之位,就是因為你突然知道,身為巫族的少君,遲早要面對這種犧牲,沒有三長老,還有其他人。而你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絕不接受,才會對休容說,誰都能當少君,只有我不能當。”

亡族預言,是一年前顯示的卦象,獵鹿卻在三四年前就知道了,“也就是說,不查真正的竊賊,推三長老出來頂罪,並非謹慎行事,而是根本不存在竊賊,必須要有人站出來頂罪?”

獵鹿攥緊弓箭,語氣中帶了些不易察覺的哀求:“燕瀾,聽我的話,回寢宮去,不要阻止大祭司行刑,不要問那麽多。你只需要相信,一切都是為了守護我們巫族。三長老需要犧牲性命,而你我,需要犧牲原則……”

燕瀾嗓音低沈:“你究竟知道多少?”

獵鹿只喝道:“別逼我對你動手!”

休容聽聞三長老竊寶外借給縱橫道的事情,覺得奇怪,想要尋獵鹿問問。

他二人之間有一對兒寶物,一定範圍內,能感知對方的位置。

休容追尋著來到燕瀾的寢宮附近,發現一個守衛也沒有,心中便有了警覺,飛身連躍好幾座高臺,遠遠瞧見獵鹿竟以弓箭指著燕瀾,驚了一跳。

“獵鹿,你在做什麽?”休容落在他身邊,摁住他的手臂,要他將弓箭收回去。

只這一瞬的功夫,燕瀾已經朝著刑罰堂的方向,連續瞬移出了幾百丈遠。

獵鹿想去追,休容又將他拉住,厲聲道:“你究竟在瘋什麽?怎麽能對燕瀾動手?”

獵鹿是真要瘋了,“哐當”一聲將弓扔在了地方,轉身坐在了劍池邊緣。

弓下腰,雙手抱住自己的頭。

休容見他這幅沮喪的模樣,又疑惑又心疼,走過去他前方半蹲下,輕聲詢問:“發生什麽事情了?”

她一直都清楚,獵鹿並不是真心想去搶燕瀾的少君之位。

但每次問他都不肯說。

“你別問。”獵鹿的聲音含糊不清,像是在極力壓制自己的哽咽,“不要知道,永遠都不要知道。”

休容抱住他:“好好好,我不問了。”

刑罰堂外。

“少君!”守衛行過禮,正想要進去通傳,卻見燕瀾直接邁過門檻,走了進去。

幾名守衛面面相覷,大祭司在內,通常少君都在殿外候著,得到準許才入內,今日竟然不守規矩?

刑罰堂內,漆隨夢看著那滿池子的毒蛇,心中正怵得慌。

天闕府掌管雲巔國的刑罰,其中最嚴厲殘酷的刑罰,是五雷轟頂,萬劍穿心。

遠沒有巫族的萬蛇之刑恐怖。

據說這些蛇,還會先避開要害,讓受刑者清醒的感知被啃噬的痛苦,活活痛死。

更聽說,萬蛇之刑只是個二等刑罰。

因為竊寶外借,在巫族還算不上一等重罪,刑罰堂關起門來私下處置,也算留個體面。

叛族才是一等重罪。

需要當著全巫族的面,受剝皮抽筋放血之刑,意味著與巫族徹底割裂。

漆隨夢是聽聞人楓說的,當時他還問了一句,若是剝皮抽筋放血之後,人還活著怎麽辦?

記得聞人楓冷笑回答:“按照巫族的族規,受刑之後還活著,說明割裂成功,再也不是巫族人,可以離開巫族。但都被剝皮抽筋放血了,誰能活下來?就算活下來,那還是人樣嗎?”

漆隨夢在腦海裏想象了一下,也覺得自己問的問題很傻。

監刑長老道:“漆公子,你可還有什麽疑問,若是沒有,我們開始行刑了。”

漆隨夢的思緒被拉了回來,或許是受劍笙點撥,最近幾日,他時常想起在神都的生活。

漆隨夢看向上首坐著的巫族大祭司:“我沒有疑問了。”

監刑長老面具下的臉,滑過一絲猶豫,最終還是喝道:“行刑!”

“我還有疑問。”

堂內一眾人紛紛望向疾步入內的身影。

除了大祭司之外,眾人忙行禮:“少君。”

燕瀾邊走上前,邊看著跪在蛇窟前的三長老。

三長老也扭頭看向他,像是知道他的來意,原本灰敗的雙眼,亮起一簇微弱的火苗,傳遞著自己的欣慰和感激。

同時又微微蹙眉,告訴燕瀾不要多生事端,以巫族為重,他已經了無牽掛,願意為族獻身。

燕瀾收回視線,朝上首的大祭司行禮:“我有一些疑問,想私下裏請教一下大祭司。”

監刑長老道:“少君……”

誰沒有疑問,都有疑問。

但也都清楚,聞人氏借縱橫道生事,這是迫於無奈的選擇。

燕瀾又朝漆隨夢拱手:“還請漆公子去偏殿稍候片刻。”

漆隨夢一點也不想看什麽萬蛇之刑,轉身去往偏殿。

三長老被押走,其他人也都退下。

刑罰堂內只剩下燕瀾和大祭司,以及蛇窟內“嘶嘶”吐著芯子的蛇。

而燕瀾望著大祭司,竟一時難以開口。

除了父親,大祭司是他在巫族內最尊敬的長輩,遠超那三位地位更高的族老。

因為族老不常見,而燕瀾是跟在大祭司身邊長大的。

大祭司年事已高,不愛說話,卻也會敦促他的學業,關註他的飲食起居。

在燕瀾心中,將他視為祖父一般。

“哎。”

反倒是大祭司先長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想問什麽,阿瀾,若不是你對聞人不棄說,縱橫道手裏確實有我們的寶物,答應給他個說法,三長老不必犧牲。畢竟聞人不棄沒有證據,我們根本不必理會,雲巔君上和世人,也不會相信他對我們無端的指控。要知道,搬山的是我族聖女,救人的是我族巫蠱師。”

燕瀾原本涼了一半的心,徹底涼透了。

攥了一下手心,他極力維持著鎮定:“聞人不棄說的全是真的,縱橫道背後的支持者,的確是我們巫族。散布水蠹蟲卵,以及協助救出縱筆江川,都是我們巫族?”

大祭司緩緩道:“你對縱橫道的結構,還不是很清楚。”

燕瀾略知一二:“縱橫道的成員遍布七境九國,各有身份,除了首領,他們彼此互不知道底細,需要資源和幫助時,都是請求首領。”

本質就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抱團組織,礙於身份幹不了的事兒,請組織裏人去做。

互惠互利。

燕瀾維持住平靜的聲線:“成員應該也不知道,他們背後站著的竟然是巫族,一邊交代他們去放水蠹蟲卵,一邊又去除魔衛道。”

大祭司解釋:“聞人不棄是在汙蔑我們,縱橫道從來不做這些事情。飛凰山和白鷺城這一系列陰謀,我們事先一無所知,是縱橫道裏混入了一個大荒怪物,水蠹蟲卵是他從封印裏帶出來的。至於那兩個與你作對的秘法師,是被怪物看破了出身,害怕暴露師門,不得已才去幫忙。”

燕瀾摘下面具,露出一雙紅瞳直視他:“但您承認了,您就是縱橫道的首領?”

大祭司搖了搖頭:“不是我,是我們,除了銅門後你見過的三位族老之外,還有輩分和修為更高的一位世外族老。你可知道這個爛攤子從五千年前,延續至今,我們巫族早已是不進則滅……阿瀾,你不該來的,一旦推開這扇門,眼前就只剩下兩條路走,要麽,由你來親自處置三長老,當做加入‘我們’的投誠。要麽,等待你的將是叛族之罪。我和你的父親,誰都保不了你。”

“還有,不要天真的以為你可以對抗族老,你之前不是寫信問我魔神的事兒麽,上一個不願臣服,對抗族老的人,正是他。你想知道他當年的下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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