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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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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燕瀾許久沒來魔鬼沼,剛一踏入地界,察覺到了靈力波動。

以往父親若非出遠門,很少設防。

因為魔鬼沼內地形覆雜,遍地是毒瘴。

且距離地面三百丈之內,除了父親豢養的傳信黑雀,無法飛行。

五濁惡世的大門,不是誰來都能打開,巫族人自己都沒這個本事。

世代在此看守,是以防萬一,同樣是防止無知者誤入,遭大門封印傷害。

燕瀾望向魔鬼沼深處,目光幽深。

之前漆隨夢將封印枯疾的《歸墟志》送來萬象巫,大祭司受無上夷所托,擒住了漆隨夢,關在牢房裏。

他父親將漆隨夢救出來後,無上夷至今沒來萬象巫,銷聲匿跡。

燕瀾懷疑,無上夷可能是被父親困住了。

心中想著事情,燕瀾的腳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

漆隨夢停下腳步,望向前方帶路的身影,沈沈道:“怎麽,反悔了?”

燕瀾回過神,扭頭看向他:“抱歉,我方才想事情想的過於專註。走吧,家父知道我們來了,已經掃清前方障礙,我們一刻鐘便能抵達他的洞府。”

漆隨夢冷漠道:“只有我們兩個,你也要裝模作樣?”

就是只有他們兩個,燕瀾才更坦然,不用擔心自己輕易觸發紅眼病。

燕瀾沒有理會,繼續往前走。

聽見漆隨夢說:“燕瀾,我比聞人不棄更清楚,哪怕你存了利用珍珠的心,但你對她的愛慕,並非虛情假意,是不是?”

燕瀾淡淡道:“我的私事,沒有必要和誰交代。”

漆隨夢追上他,和他並肩:“你身為富可敵國的巫族少君,自小被眾星捧月,什麽都不缺,過的簡直是神仙日子。而我一無所有,就只有珍珠這一線光明,為何你要費盡心機的和我搶?”

“談不上費盡心機。”燕瀾之前雖不否認他說自己“陰險”,卻沒覺得自己使用過齷齪的手段,任何心思都是合情合理,“至於搶,更是無稽之談,她原本也不歸你所有。”

漆隨夢咬了咬牙:“可是我們被迫分開之前,我是她除了她母親之外,最重要的人,你既看到了她的記憶,該知道這是她親口說的。”

燕瀾沈默了會兒:“你與她相伴五年,她這樣對你說。我與她認識還不到一年,她也對我說過差不多的話。若她多贈幾柄劍,多失憶幾次,你信不信,她對每個失憶之後陪伴她的男人都這樣說。”

漆隨夢:“……”

“不可能!”

燕瀾:“我比你更希望這樣的事情不要發生。”

他不想繼續和漆隨夢談論姜拂衣,加快了步伐。

一刻鐘後。

兩人抵達劍笙洞府門口不遠處。

燕瀾先告訴漆隨夢;“我父親脾氣古怪,你最好讓我先去說明情況,令他了解一下來龍去脈,貿然去質問他,他發起脾氣,我也攔不住。”

漆隨夢覺得他多此一舉:“我認為沒有這個必要,你爹做了什麽,自己心裏有數。”

但燕瀾走上前,他並沒有跟。

“父親。”燕瀾摘下面具,拱手躬身。

劍笙在火堆後面盤膝坐著,擡頭瞟一眼他的紅眼珠:“我聽說阿拂的眼睛也被怪物所傷,暫時失明了?”

燕瀾點頭:“但您不必擔心,她已無大礙。”

劍笙說了聲“那就好”,遂將燕瀾晾在一邊。

燕瀾解釋道:“父親,孩兒此次回來,是因為聞人家主認為白鷺城水蠹蟲的禍端,是由一個叫做縱橫道的組織造成的,洪水攻城時,聞人更遭到縱橫道的高手刺殺。他指責縱橫道與我們巫族有關系,而您就是他們的首領……”

燕瀾講述了風雷幟落在縱橫道手中的事兒,“父親怎麽看待此事?”

劍笙卻看向前方站在枯樹枝下的漆隨夢:“他來,是以天闕府的身份查縱橫道?”

燕瀾搖頭:“他找您是為了其他事情。”

漆隨夢對上劍笙的視線,朝洞口走去,踟躕了下,雖不太情願,還是拱手:“前輩,咱們又見面了。”

夕陽西下,天色逐漸暗了下來。

劍笙朝火堆裏扔了塊兒火靈晶,火焰頓時暴漲,將周圍照耀的更為明亮。

漆隨夢距離他太近,險些被火舌觸碰,不得不後退。

劍笙漫不經心地道:“瞧你這比我還欠打的臭臉,應是已經恢覆了從前在邊境當乞丐時的記憶,找我做什麽,討飯吃?”

燕瀾在旁蹙眉,父親說話向來難聽,卻很少踩著“陌生人”的痛處羞辱。

更何況漆隨夢不是陌生人,是巫族請下來的神劍劍靈。

漆隨夢繃緊臉色,質問道:“劍笙,我來是想問你,當年將我從無上夷身邊偷走,扔去北境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劍笙好笑:“你都說是‘偷’,那便是見不得光,哪個做賊的會主動承認啊?”

漆隨夢隔著火焰指向他:“你既這樣說,還不算承認嗎?”

“少說點廢話,拿出證據,你們天闕府在雲巔君王手底下,不就是執掌律法的?”劍笙朝無上夷被困住的方向飛快的瞧了一眼。

燕瀾追著望過去,心中有了數。

劍笙又看向漆隨夢:“你找回了人生前十六年的記憶,最近五六年的記憶難道被你抹去了?即使你覺得天闕府漆隨夢是個假身份,不是真正的你,但你學會的那些法則和道理,以及令你一戰成名的問道墻,你當時孤身一人退敵護蒼生的信念,也全是假的?”

漆隨夢皺起了眉。

劍笙雙手攏在袖子裏,疑惑道:“才過去短短時間,從你身上竟然看不到一點之前的影子,這不應該。你將兩個時間段割裂開了?究竟是飛凰山變故叢生,令你無暇融合,還是你在逃避,潛意識裏選擇停在了五六年前?”

“除魔衛道,難道比當乞丐還辛苦?”

“漆隨夢,你不願意往前走,是想要留住什麽?”

“你可曾留住了?”

劍笙的聲音不急不緩,平平淡淡,漆隨夢卻如遭雷劈的楞在那裏。

他好像真如劍笙所言,刻意的將這兩個時間段割裂開了。

漆隨夢忽然有一些混亂,也有一些難堪。

燕瀾則緊盯了父親。

比起來羞辱漆隨夢的痛處,這樣費心點撥,更令燕瀾疑惑不解。

燕瀾自己都不曾得到過這般點撥。

只不過,他也用不著點撥。

山洞外這片靜謐之地,一時間,只剩下火靈晶燃燒的劈啪聲。

被入夜的寒風一吹,漆隨夢如夢初醒,再次說道:“我沒有證據,但我就是證據!”

劍笙:“哦?“

漆隨夢指了下被他掛在左側腰帶上的詭異面具:“我記得你的面具,你可以說是魔人假扮你,意圖嫁禍你,但那個賊人將我帶去北境,一路都牽著我的手,幫我穿衣,餵我吃飯。若是魔人假扮,恐怕不會這樣待我,也不會令我懷揣希望,我是和父母走散的。”

然而始終沒人來尋他,漆隨夢才確定自己是被父母遺棄。

“所以,不是你還能是誰?你的修為和無上夷不相上下,有本事偷走我。我又是你們巫族請來人間救世的,你不敢怠慢我……”

劍笙打斷:“我都將你扔了,還不敢怠慢你?你自己聽聽,說的這是什麽話?”

漆隨夢喉結滾動了幾下,又陷入了難堪之中,不知該怎樣辯駁。

這正是他想不通,想來討說法的原因。

劍笙既然狠心將他偷走,扔去北境苦寒之地,又為何會一路細心的照顧他。

劍笙卻又點了點頭:“但你說的沒有錯,你的確是我從無上夷眼皮子底下偷走的。你們可不要小瞧無上夷,他不是個省油的燈。”

“父親!” 燕瀾忍不住出聲提醒。

劍笙置若罔聞,反而還訴苦道:“你知道耗費我多少功夫?我在天闕府外蹲守了將近一年,才終於尋到一個機會。若不然,你一歲多的時候便被我扔了,就不會記得面具,不會記得神都,不會南下。”

燕瀾無語:“茲事體大,您不要亂說話。”

懷疑父親是故意在氣無上夷。

劍笙輕飄飄道:“看來是我平時太不正經,說實話反而沒人信了。”

漆隨夢壓住自己的怒意:“給我一個理由!”

“理由?”劍笙指著燕瀾,“還能是什麽理由,我兒子後靈境裏封印了一個會引起人間浩劫的怪物,我不將你從無上夷身邊偷走,幾年之後,等你適應了軀殼,穩定下來,那位神君就要降世,殺我兒子,我能讓他下來?”

此事漆隨夢知道,之前燕瀾講述姜拂衣的記憶碎片時,並沒有瞞著:“但封印是你們封的,請神君也是你們請的……”

“不是我。”劍笙朝萬象巫望一眼,“是我夫人和那群王八蛋的決策,我沒資格參與,對這些全都一無所知。”

“孩兒不相信。”說話的是燕瀾,“就算您一無所知,也不可能單單為了救我一命,無視母親付出的心血和犧牲,做出這樣不顧人間安危的錯事。”

劍笙繼續攏起手,凝視眼前的火焰:“當然不只是為了你,更多是為了我自己,因為我實在做不到,神君下凡之後,用我一個兒子的身體,親手殺了我另一個兒子。”

這次不只漆隨夢楞住,燕瀾也微微怔了怔。

“漆隨夢,你下凡使用的這具肉身,屬於我大兒子。”

劍笙平靜地如同講故事一般,“他比燕瀾大了十歲,可惜先天不足,異常羸弱。我們夫妻倆想盡了一切辦法,也找不到治他的法子,凡跡星說他活不過一歲,因此在他五個月大,我們便將他封印了,想著今後興許會有能超越凡跡星的醫修出現。神君下凡,需要獻祭一具肉身,當時已經選定了族中一對夫妻的幼子,算是我夫人的表侄子,天賦頗高,但那對夫妻帶著那個孩子,連夜逃離了萬象巫……我夫人沒再挑選新的,將我們被封印的長子獻祭了出來。”

漆隨夢呆呆站在那裏。

劍笙看向他,目光晦澀難辨:“我扔的是你,也是我那已經死去的長子的軀殼。我心胸狹窄,枉顧大局,自私自利,這樣的說法,你滿意不滿意?”

漆隨夢雙唇微顫許久,卻對燕瀾道:“我還不能離開,聞人前輩囑咐我,要我以天闕府的身份,來巫族查縱橫道,你既承諾要查,你查,我等著就好。”

這樣說,等同是不再追究當年被偷走扔掉的事情。

但燕瀾的表情卻越來越古怪,他怎麽記得小時候曾在古籍上看到過,神族通過天燈下凡來,只能降生在未出生的胎兒體內,和轉世投胎差不多。

燕瀾被封印的大哥,是五個月嬰兒的形態,還能接受劍靈下凡麽?

究竟是父親說謊話,還是時間太久他記錯了?

燕瀾告誡自己不可以輕易對父親生出疑心,準備再去藏書樓找一找那本殘破不堪的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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