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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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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劍笙在樹杈子上坐下來,摘下面具,仰頭看星空:“人活在這世上,有幾個沒瘋過?有空拿出鏡子照一照,看

你現在的樣子瘋不瘋。無上夷,不要一錯再錯,否則,就真的回不了頭了。”

無上夷沈聲警告:“我勢必將此事告知大祭司,你已不再適合看守大獄,做好接受懲處的準備。”

劍笙渾不在意:“這些年來,我有哪一天不是在遭受酷刑,有什麽區別?”

無上夷嘴唇翕動,卻並未反駁。

他向來欽佩劍笙夫婦倆的奉獻,也理解他們的不容易。

若能無動於衷的奉獻,那是毫無人性的怪物,該被扔進五濁惡世裏去。

尤其姜拂衣在他面前自戕之後,無上夷受碎星劍氣影響,以“父母”的身份,感受到了什麽叫做痛不欲生。

以至於得知姜拂衣死而覆生,他的心底漫出一絲慶幸。

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無力感。

“劍笙,我說過了,我能夠理解你。正是因為理解,有些事我不得不狠心。”

無上夷回想起二十多年前,神殿之內,巫族前任少君當著雲巔王上的面,滿面淒苦的將漆隨夢托付給他,說漆隨夢是平息浩劫的唯一希望。

如此重任,無上夷沒有自信承擔,不敢接。

“然而你族大祭司和三位隱世族老對我叩拜,王上也懇求我接下,從此人間命數系於我手,我豈敢懈怠?豈敢心存一絲僥幸?且不說蒼生,我若徇私,先對不起的,就是你夫婦二人的犧牲。如今你困住我,豈不是讓你夫人的心血付諸東流,你對得起她?對得起你自己?對得起你巫族列祖列宗?”

無上夷指責著他,自己的嗓音反而微顫。

面具擱在胸口,劍笙背靠樹幹,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許久都不說話。

夜間沼澤地裏霧氣重,打濕了他的睫毛,被他以拇指抹去。

“我的確自私狹隘,愧對列祖列宗,你沒罵錯,多罵幾句。”

“你現在放我出去還來得及,我方才也是說氣話,不會告訴萬象巫那幾位。”

“來不及了無上夷,我沒有回頭路了。”

*

清晨時分,白鷺城郊外的道觀裏。

陽光穿透窗縫,傾灑在靜室內。

這縷光芒喚醒了正盤膝打坐的燕瀾,他睜開眼睛之後,先從同歸裏取出紙筆,伏案寫:“如何?”

姜拂衣很快回覆:“還是老樣子,沒有任何動靜。”

燕瀾:“那就好。我的傷勢已無大礙,等漆隨夢將《歸墟志》拿回來,我去往飛凰山內部查看,你先不要輕舉妄動。”

姜拂衣:“你不是說漆隨夢可能會被關押?”

燕瀾:“我父親不會坐視不理。”

姜拂衣:“那你爹不會被處罰?”

燕瀾:“你難道認為我父親會強行攻打進去搶人麽?”

姜拂衣:“雖然我不覺得,但你不是常說你爹脾氣古怪,我當然沒你更了解他啊。”

燕瀾:“他只是脾氣古怪,不是傻。我父親不拘小節,大事卻極有分寸,不然守不了大門,你不必擔心。”

姜拂衣:“那就好。”

過了會兒。

燕瀾:“你還有沒有其他事情?”

姜拂衣:“有,大哥,我有個小小的疑問。”

燕瀾:“你問。”

姜拂衣:“白鷺城距離飛凰山不算遠吧,使用不了傳音符?傳音符互通消息那麽快,我們為何要每天寫這麽多字啊,又慢又累。”

燕瀾被她問的一楞。

的確,姜拂衣不提,他一點也沒想起來使用傳音符。

大概傳音符誰都能用,同歸是他二人特有的聯絡方式。

這種慢慢書寫,期待回覆的感覺,也挺特別的。

她既說了出來,燕瀾放了幾張傳音符進去。

姜拂衣卻還是寫字:“算了,就這樣吧,寫字雖然累了一些,但是省錢。”

燕瀾無語,放進去厚厚一摞子傳音符。

門外傳來動靜:“少君,天闕府漆公子求見。”

燕瀾沈默片刻,心情覆雜,既盼著他來,又不想看見他。

然而該來的躲不了,他起身開門。

漆隨夢在院中站著,能看出幾分狼狽,拱手:“燕兄,身體可好些了?”

看著氣色應是已經康覆了。

漆隨夢原本只觀察他的臉色,視線突然被他腰間的掛飾吸引。

燕瀾腰間一直墜著一個小鈴鐺,如今那顆鈴鐺上方的繩結中,鑲嵌了一顆珍珠。

漆隨夢有收集珍珠的習慣,能分辨出這顆珍珠雖然不大,成色卻極為罕見,禁不住多看了幾眼。

燕瀾並不遮掩,朝他拱手道謝:“這一路辛苦了。”

漆隨夢回過神,意識自己失態,忙將《歸墟志》和一顆圓形靈石取出來,遞過去:“還要多謝令尊的搭救之恩。”

燕瀾提醒:“漆兄,我父親常年待在魔鬼沼,幾乎不去萬象巫。”

漆隨夢旋即領悟:“明白。”

燕瀾從他手中接過物品,稍微感知了下《歸墟志》,眉心一蹙:“怪物怎麽還在裏面?”

漆隨夢驚訝:“我不知,我將竹簡給了令尊,說明來意,令尊回了趟山洞,出來之後,又交還給我,連同這顆靈石。”

燕瀾頷首:“我懂了。”

靈石內蘊含著父親的法力,應該可以遠距離傳音。

漆隨夢松了口氣:“燕兄若無其他事情吩咐,我便先告辭了。”

燕瀾不攔著:“此番多謝,請便。”

他知道漆隨夢急著入城去往聞人府,不過料想聞人不棄沒那麽容易出手相助。

等漆隨夢離開,燕瀾回到房間裏,以法力點亮手裏的靈石。

不多時,房間內回蕩起劍笙的聲音。

——“姓漆的小子腳程還挺快。”

燕瀾這一路沒少通過北鬥七星弓和父親聯絡,但交談還是第一次:“父親,您為何沒將枯疾封印?”

——“你究竟在說什麽蠢話?我拿沼澤裏的泥巴封印?神族的連環大封印術,你以為我一個破看門的使得出來?”

燕瀾不是很信,在他意識中,族中眾大巫,無人比他父親更精通封印術:“那族裏誰能使得出來,大祭司還是族老?”

——“族裏沒人使得出來,咱們的任務只是守大獄,單獨封印的那些怪物,咱們連具體位置都不清楚,根本沒有任何研究。怕的就是巫族出個居心叵測之徒,那不就完蛋了。你不是懷疑,夜梟谷的魔神就是咱們的一個祖宗。他折騰了那麽久,也只有這點成績,你指望我?”

燕瀾深深皺眉:“那您知不知道魔神的來歷。”

——“你覺得藏書樓那些古籍史料,你看的多,還是我看的多。”

燕瀾覺得也是,最有可能知道的是大祭司,他早已寫信詢問,尚未得到回覆:“父親,如今怪物逃了出來,殺不死,又無法重新封印,您認為該如何是好?”

——“《歸墟志》我瞧了,收的挺穩,繼續收著。等天燈能夠再次點燃,再請個神族下來封印。”

燕瀾提醒他:“點過天燈之後,至少間隔千年才能再次點燃,等一千年?”

——“不想等,就仔細琢磨《歸墟志》,你既可以釋放出麒麟靈體,說明這件神器已經認可了你的人品和能力,你可以看到更多,使用更多。而且你的封印術並不比我差,甚至早已超越我,不要什麽都指望我。”

話音落下,靈石的光芒熄滅。

……

漆隨夢來到聞人氏在白鷺城中的府邸。

聞人楓出門來迎:“漆兄,你這陣子去哪兒了。”

漆隨夢直奔主題:“你叔父人呢?”

“你找我叔父做什麽?”聞人楓覺得奇怪,卻沒多問,“巧得很,我叔父之前回了神都,昨夜裏才回來。更是巧得很,他在一刻鐘之前才出門前往飛凰山,你隨我進去喝杯茶,稍候片刻吧。”

漆隨夢哪裏坐得住,立刻追去飛凰山。

“漆兄?漆兄?”聞人楓喊不動他,納悶極了。

怎麽回事,叔父和漆隨夢,好像都不太對勁的樣子。

……

飛凰山上。

女凰自從知道山上潛藏了高人,已經派了眾弟子搜山,如今飛凰山四處都是鳥,可惜一無所獲。

姜拂衣盤膝坐在屋頂,音靈花懸浮於面前,花絲釋放的漫山遍野,也在無孔不入的尋找。

只不過她是在尋找大荒怪物,使用註入目視的花絲,認真觀察山上每只奇怪的鳥妖。

發現飛凰山大弟子越長空挺奇怪,宮殿院子裏有個水池,這只異常漂亮的孔雀一天能赤裸上身跳進去好幾次。

她正仔細觀察著,聽到侍女的聲音:“您這邊請。”

好像有人來了。

姜拂衣連忙收回遠方的目視,瞧見侍女領著一個身穿水墨色長袍的男人過來,竟是聞人不棄。

一陣子不見,他像是大病初愈,腳步虛浮,面色憔悴,眉頭還深鎖著,和之前城門樓上談笑風生的模樣完全不同。

聞人不棄謝過侍女,在院中站定,仰頭望向屋頂上的姜拂衣,抿唇不語。

姜拂衣讀懂他眼神中飽含的五味雜陳,頭皮又是一陣發麻。

他不說話,她也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測應是正確的。

姜拂衣心中同樣百般不是個滋味,難以分辨,從屋頂躍下來:“那日咱們聊過天,前輩著急離開白鷺城,是回神都家中求證去了?”

聞人不棄不答反問:“我聽說你有一柄劍,能否取出來給我瞧瞧?”

姜拂衣:“……”

這一路,總是她問別人要劍。

今日竟然反了過來。

她摩挲同歸,將從劍笙前輩手中得到那柄心劍取出來,遞過去。

聞人不棄並沒有接,只是閉目感知了下,搖了搖頭:“不是我的劍。”

姜拂衣知道不是他的,重新收回去:“所以,您將我娘贈的劍弄丟了?”

“不是丟掉了,只是暫時想不起來放在哪裏,不過遲早是會想起來的。”聞人不棄指了下自己的眉心,無奈道,“我一次承受不住太多傷害,唯有先挑和封印相關的記憶,我想,你更需要這些……”

哪怕他真的很想知道海裏那些過往,也不是當務之急, “即便如此,那些記憶依然非常模糊,但總比我重頭開始強上許多。”

姜拂衣不明所以。

聞人不棄拿出一枚沈甸甸的儲物戒,正準備遞給她。

嗖!

凡跡星的伴月劍倏然從房間飛出,圍著聞人不棄打轉。

聞人不棄本能想要防備,猜出凡跡星的意圖,卸下了周身的防禦。

沒多久。

嘎吱。

凡跡星從房間內踱步而出,面色如常,聲音卻透出詫異:“雖然很淡,但你的靈氣內,的確有仙女的劍氣。”

聞人不棄正要開口。

凡跡星先問:“我若沒記錯,你的年紀是不是比我小?”

聞人不棄拱手:“凡兄年長我……”

凡跡星打斷:“先不忙著說別的,趕緊喊聲哥哥給我聽一聽。”

好得很,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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