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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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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但女凰與她母親的相似,又不是一眼能看出來的那種。

需得是和母親朝夕相伴許久,才會眼熟。

姜拂衣又想起聞人不棄的“怪病”。

懷疑聞人不棄手中也有她母親的心劍,中了失憶咒之後,卻還隱約記得她母親的容貌。

見到女凰之後,被她的眉眼吸引。

但也只是被吸引。

他對女凰本人並無任何的情愫。

故而僅僅遠觀卻不靠近。

這樣剛好能夠解釋他的“怪病”。

聞人楓被教訓的正難受,默認她是來找茬的,冷著臉道:“你們巫族人又打算耍什麽花樣?”

姜拂衣並不理會,只睜大一雙飽含急切的杏核眼,一眨不眨的望著聞人不棄,又問一遍:“前輩年少時,究竟有沒有修過劍道?”

聞人楓上前一步:“你……”

聞人不棄:“你什麽?先回去領罰思過,想清楚自己究竟錯在何處。”

聲調正常,聽不出幾分情緒。

聞人楓卻立刻退回去,拱手行禮:“是,侄兒告退。”

玉冠白衣,手持折扇,翩然躍下城樓。

看在城中人眼中,分毫不失他世家儒修公子的儀態,誰也不知他是被罵回去挨罰的。

聞人楓不必思過,也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

教訓重翼,是不會被叔父責罰的。

他錯在太容易被激怒,情緒不夠穩定,對修習家傳絕學沒有益處。

高聳的白鷺城樓上,只剩下兩人。

聞人不棄面對眼前穿綠衫裙的少女,心情頗為覆雜。

一方面她是劍笙的女兒。

另一方面,她母親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讓他看了一場劍笙的笑話。

尤其想起她背後牽連頗深的凡跡星等人,聞人不棄的態度還算和藹:“你來問我,是不是怕我不懂劍道和劍契,隨便以真言尺去解他們的失憶咒,會傷到他們?”

姜拂衣先不解釋:“那您懂麽?”

聞人不棄微微頷首:“稍微懂一點,我曾經修過劍。”

姜拂衣一瞬頭皮發麻。

聞人不棄話鋒一轉:“但我修劍,只是為了強健體魄。”

他自幼精神力極強,體魄卻較為羸弱,父母為此不知耗費了多少心思。

修劍的原因無所謂,姜拂衣問道:“無論什麽緣故,您的劍呢?能取出來給晚輩看看麽?”

聞人不棄開始覺得有些怪異,指了下宅院方向:“藏劍多半在弱水學宮,不過府邸也有幾柄。”

姜拂衣搖了搖頭:“不是藏品,晚輩指的是您的本命劍。”

“我哪來的本命劍?”聞人不棄道,“我不是說了麽,我的劍道水平,就只是強健體魄的水平。實不相瞞,我毫無劍道天賦,年少修劍十幾年,連禦劍飛行都不曾學會,隔壁劍道院八歲的小劍修都能輕易將我打敗。”

未見羞恥,他當一樁笑談來說,“體魄逐漸養好之後,便再也不曾練過劍,沒興趣,也沒名劍瞧得上我。”

姜拂衣:“……”

看來是她想多了。

聞人不棄單純就是有病。

然而秉著謹慎的態度,姜拂衣再問一句:“那前輩從前有沒有傷過識海?”

聞人不棄不答,微微凝眸,眼神捉摸不定。

姜拂衣心頭莫名打了個突。

聞人不棄終於開口:“姜姑娘,你究竟是從何處認為,我也曾經得到過你母親,那位大鑄劍師的劍?”

他擡頭望一眼遠處高空的飛凰山,面色如常,眼底卻暗流湧動,“先前凡兄帶你離開之時,你看待我並無異常,算時間,你應是見過女凰,才急匆匆返回來問我。怎麽,女凰莫不是長得像你母親?你從凡跡星口中,得知我曾找他問過‘病’,便覺得我的病,其實來源於你的母親?”

姜拂衣:“……”

燕瀾說他此番出門,劍笙前輩只叮囑他小心聞人不棄。

如今總算明白原因。

聞人不棄的視線再次移到她身上,直視她的雙眼:“還是,你受你父親劍笙指使,故意虛晃一槍,亂我心神,有所圖謀?”

姜拂衣鎮定回望:“前輩既然這樣說,應是傷過識海,不然我如何亂你心神?”

聞人不棄反問:“當年是你父親下的手,你不知道?我何止識海受損,全身經脈盡斷,用了十年才重新站起來。”

姜拂衣:“……”

聞人不棄:“但我想,識海是否受過損並不重要,重點應該是我有沒有像凡跡星一樣失去過一段記憶。”

姜拂衣捏緊了手指,以為他會借此發洩一通心中的仇恨。

聞人不棄卻只搖頭,淡淡道:“沒有,我的記性向來極好。”

家傳法術有保護識海的作用,輕易不會崩潰。

姜拂衣拱手行禮:“多謝您解答疑惑,打擾您了,晚輩告辭。”

此番認錯了人。

有一些失望,也有一些慶幸。

和聞人氏沾上關系,比魔神是她爹更不知道怎樣面對燕瀾。

姜拂衣後退幾步,取出凡跡星的畫卷,掐訣展開,一躍而上。

聞人不棄喊住她:“姜姑娘。”

姜拂衣操控畫卷下沈:“前輩還有何指教?”

聞人不棄遲疑著問:“你能不能告訴我,女凰和你母親,究竟哪裏相像?”

姜拂衣仔細想了想:“眉骨和眼角。眉骨略高,本該略顯淩厲,但眼角又略圓,顯得柔和,沖淡了那份淩厲,恰到好處。”

猶豫了下,“只不過兩人眼神差別很大,女凰端莊沈靜,像山。我母親更溫柔包容,像水。”

講完之後,她瞧見聞人不棄楞了楞神。

姜拂衣那顆沈下去的心,“噌”的又懸了上來:“前輩?”

聞人不棄極快覆原:“哦,人有相似,物有相同,這並不奇怪。”

姜拂衣嘴唇翕動,沒再多言:“那晚輩回飛凰山了。”

之前凡跡星三人在雲層出劍,引動天象,此時已經開始落下微微細雨。

她操控畫卷飛向那座浮空山。

聞人不棄目望她遠去之後,原地佇立許久,才躍下城樓。

“家主。”鹿車在一旁候著。

聞人不棄擡了下手臂,示意仆人不要說話。

隨後沿著街道沈默步行。

即使真是巫族打算用什麽詭計,但姜拂衣說的“相似”和“不同”,確實亂了他的心神。

他第一次見到女凰,就覺得她面善,眉骨和眼睛,令他有一股熟悉感。

像是夢裏見過,前世見過。

聞人不棄當時的想法,是希望想起來還有誰擁有相似的眉眼。

他總覺得有這麽個女人存在。

但他的記憶力極好,倘若見過,不可能想不起來。

逐漸又打消了這個奇怪的念頭。

心道女凰大概是自己命定的情緣,才會有這種熟悉感。

可是,很快他又發現女凰不會是他的情緣。

他並不想和她有任何的接觸。

幾十年來,聞人不棄一次也沒上過飛凰山。

和她說話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還都是雲巔君上交代的公事。

他就只想待在白鷺城裏,偶爾她從上空經過,像羽族朝拜,看她幾眼就好。

於是就傳出他苦戀女凰的消息。

女凰信不信他不知,她徒弟反正是信了。

一旦有個難事兒,就從飛凰山下來求他去辦。

久而久之,旁人說他追求女凰,他也不再反駁,因為不知如何反駁。

他相信了凡跡星之前對他的診斷,這是一種病癥。

他有病。

直到聽姜拂衣講完,聞人不棄開始動搖。

難道真是……

可他當真沒有劍,也不曾失憶過。

但是。

聞人不棄逆著人群,忽然停住腳步。

除了女凰的事兒,其實還有一件事,至今他都覺得莫名其妙。

在聞人不棄的記憶裏,父親將拆解萬象巫機關,作為對家主候選人的考驗。

他為了服眾,孤身潛入萬象巫,險些被劍笙打死。

但他自出生起,就是族中傾盡一切資源培養的對象。

他的兄弟和他相比,天差地別。

甚至於說,聞人家族的族譜裏,能在五歲拿起真言尺的,唯獨他聞人不棄。

族中根本沒有人質疑他會是下一任家主。

父親為何要折騰出這樣一個考核?

又因他體魄羸弱,每一次出門,父親都擔心不已,讓他每隔幾日報下平安。

竟然會為了“服眾”,由著才二十幾歲的他,潛入有著世仇、高手遍地的萬象巫,待了幾十天。

有一些說不通。

但這千真萬確是他的記憶。

刷!

越來越緊密的雨幕之中,聞人不棄取出真言尺,轉身朝著跟隨自己的鹿車走去。

仆人以為他打算乘坐,忙撐傘來迎:“家主。”

“你不要動。”聞人不棄陡然擡手,在仆人靈臺輕輕敲了一記,尺身上的符文悉數亮起。

他嘗試著施展一種從未試過的術法,“你聽仔細了,我方才在城樓上和凡跡星動手,他在我肩膀刺了一劍……”

仆人狠狠打了個寒顫,雙目渾濁,雙腿發軟,有暈倒的趨勢。

聞人不棄又輕輕一敲:“醒來。”

仆人雙眼迅速恢覆清明,旋即又流露出恐慌,看向聞人不棄的肩膀:“家主,您的傷……”

沒受傷?

聞人不棄的臉色越來越黑沈,堪比頭頂濃厚的烏雲。

他可能真的丟失了一段記憶。

劍笙重創他之後,他被家族死士救回家中,渾渾噩噩,丟掉很長一段記憶。

而父親見他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擔心他醒來之後,自知失憶,以真言尺敲打自己,再想起來,再去萬象巫冒險。

先下手為強,塞給他一段假的記憶,掩蓋他被劍笙重創的真相。

聞人不棄收回真言尺,撩開袍角上了鹿車。

鹿鳴聲中,仙車升空。

“家主,您要去哪裏?”

“回神都。”

父親早已過世,但家中還有幾位陪伴聞人不棄長大的老仆人,總有一位了解內情。

他必須知道自己當年潛入萬象巫,究竟是為了什麽。

遮掩是最無用的行為,烏雲總會散去,萬物遲早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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