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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城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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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城門外

然而,回溯之法是燕瀾自己提出來的,絕對不能反悔。

燕瀾故作平靜的應了一聲“好”。

一揚手,掌心浮現出一個晶瑩剔透的雙耳玉壺。

姜拂衣看著他提起壺蓋,默念口訣,那些飄散於山谷內的怨力碎片皆被吸引而來,紛紛往壺口裏鉆。

壺口僅有銅錢大小,閃著熒光的碎片在上空時便被拉扯成線條狀,如同奔湧的星河。

“聚靈壺,可以暫時保存它們。”燕瀾邊收邊解釋,“因為……這數量過於龐大,回溯起來需要耗費不少時間,只能路上慢慢來。”

姜拂衣也是這樣想的:“辛苦你了。”

燕瀾心道不辛苦,都是我自找的:“咱們在六爻山休息一晚,等天亮了再繼續出發。”

“好。”姜拂衣正有此意,“剛才為了翻出這些碎片,消耗不少靈力,我也不太想趕路了。”

聽說不走,柳藏酒重新化為赤狐,爬去樹上蜷縮成了一團。

舔幹凈爪背之後,他才將下巴壓在爪背上,笑道:“說的好像趕路時,是你馱著我一樣。”

姜拂衣揉著自己的腰,朝棺材走去,實話實說:“你從來沒試過乘騎狐貍吧,硌得慌,坐久了是會累的。”

紅狐貍撓撓耳朵:“這樣嗎?改天我試試。”

兩個時辰後。

月上中天,夜色濃深。

姜拂衣在棺材裏睡熟了,柳藏酒在樹上也睡熟了。

萬籟俱靜之中,只剩下燕瀾一人還佇立在月色下,托著聚靈壺吸收怨力碎片。

心想鑄造此壺的煉寶師,將瓶口鑄的開闊一些是不是會死?

……

翌日,姜拂衣被爬上山頭的太陽喚醒。

睡醒之後才檢討,出門在外,荒山野嶺的,自己會不會睡的太沈了?

她翻出棺材,朝樹下坐著的燕瀾走過去:“柳公子呢?”

“去找食物了。”燕瀾一揮手,面前出現一個食盒,“他吃不慣這些。”

“估計是去捕獵野味了。”姜拂衣一邊走,一邊整理自己的頭發。

從小泡在海水裏,她的長發都是散著的。

上岸之後不方便,簪子隨意一綰,或者紮起馬尾。

大概也是常年泡在水裏的緣故,姜拂衣膚色極白,微微有一些病態,因此劍笙前輩讓燕瀾為她準備衣裙時,她對款式沒有任何要求,只想要些顏色鮮艷的,給自己增添些色彩。

燕瀾很懂得舉一反三,不只衣裙,送來的飾品同樣璀璨。

簪子是一根翠綠鎏金的雀翎。

紮起馬尾使用的發箍,鑲嵌著一圈看上去就很稀有昂貴的彩色寶石。

因此不管她綰發綰的再怎樣隨意,瞧上去也像是精心打扮過。

從很多細節,姜拂衣看得出燕瀾是個心細如塵的講究人。

當然,萬象巫也是真的有錢。

姜拂衣走過去坐下,習慣的打開食盒,拿出一塊兒散發藥香味的糕點。

燕瀾看著她吃:“出了六爻山之後,等於離了鳶南地界,逐漸進入雲巔國的腹地。那裏人口稠密,藏龍臥虎。”

姜拂衣咽下一口,才說:“恭喜你啊大哥,人生去過最遠的地方,再也不是六爻山了。”

燕瀾:“……”

姜拂衣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說什麽,萬象巫處境艱難,我頂著聖女的身份,會格外註意自己的身份,盡量不給你們添麻煩。”

燕瀾卻滿不在乎地道:“我從不畏懼他們,你也沒有必要特別註意什麽。父親既讓我一路護送你,你這一路的作為,自然全部由我來兜著。”

姜拂衣咬糕點的動作微微一頓,擡頭看向他。

“我只是提醒你,入世之後,莫要與我走散了。”燕瀾拿出地圖,鋪平在兩人面前。

地圖上被朱砂勾出一連串的紅圈,是一座座的城池,“這是柳藏酒規劃好的路線,若我們走散,不要原地尋找,直接去往下一個目的地。”

“我知道了。”

姜拂衣邊吃邊背。

等柳藏酒也吃飽喝足回來,他們再次出發。

離開六爻山之後,下方的村落逐漸增多。

抵達第一個主城時,他們便不能再肆無忌憚的飛行了。

雲巔國規矩森嚴且繁瑣,人群聚集的地方,說是地仙也要落地,改為乘坐各種獸車。

對於燕瀾而言,直到落地這一刻,才算是他第一次入世。

入鄉隨俗,燕瀾脫下那身詭異的巫族長袍,改了裝扮。

以至於姜拂衣坐在客棧一樓大堂裏吃早飯時,聽到旁邊女子竊竊私語,好奇擡頭,瞧見一位儀態端正的世家貴公子走下樓梯,第一眼險些沒能認出來。

再者,他們這一路,途徑的幾乎都是主城。

按照柳藏酒的說法,大隱隱於市,越偏僻的地方,越是容易遇到是非。

但麻煩也不是完全能夠避開的,總有超出計劃外的事情發生。

這日他們便被擋住了雲洲城外面。

不只他們,從早上開始,城門便被封鎖。晌午日頭火辣,門外聚集著百十個人,討論的聲音此起彼伏。

“先回去吧,或者去附近鎮上等著,聽說城裏住了一些貴客,是從神都來的,一時半會兒不會讓咱們進城的。”

“神都來的怎麽了,就能這樣霸道?”

“和城主沒關系,是郡守下的令,表示對他們的重視,而且人家是來捉妖的,也是為了咱們小老百姓的平安嘛。”

“那東西……確定是妖了?”

“咱們哪裏會知道,但吳家村周圍確實已經被封鎖起來了,裏面全是濃煙,外面貼滿了黃符,幾步一個守衛。”

姜拂衣聽了半天,大概知道西北面有個吳家村,村民鑿井的時候,挖出來一個封了口的壇子。

揭開封口之後,壇子釋放出滾滾濃煙,導致不少村民陷入瘋狂。

但那濃煙並不曾向外擴散太遠便止住了。

柳藏酒猜測:“壇口是一層封印,村子外圍應該還有一層封印。”

姜拂衣點點頭,看向燕瀾,這方面他才是行家。

燕瀾顯然缺乏興趣:“神都既然派了人來,不必我們操心,去別處。”

柳藏酒身為妖,更不可能對抓妖感興趣,立馬拿出地圖:“那咱們繞行吧,趕夜路去下一城。”

燕瀾不同意:“附近找個村落,破廟也行,歇一晚再走。”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姜拂衣這兩天總感覺他有些魂不守舍,不免想起他體內的寄魂。

但都過去好幾個月了,寄魂應該已經寄生穩妥了吧?

難不成是每晚定時回溯那些怨力碎片,耗費太多精力所致?

姜拂衣正想說不急,燕瀾往人群外撤:“我沒事。”

姜拂衣越看他越怪,步伐有些急促,人群裏像是有什麽吃人的猛獸似的。

饒是柳藏酒如此粗心之人,也能看出一些問題:“你大哥是怎麽了?”

姜拂衣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懂:“走吧。”

跟著燕瀾一起往後撤。

忽地,前方響起一聲清脆悅耳的鹿鳴。

姜拂衣眺望前方,只見官道上迎面緩緩駛來一輛華美的鹿車。

十幾頭靈鹿開路,看上去頗為氣派。

城門外擁擠的百姓們,望見那些靈鹿,紛紛避至兩側。

柳藏酒也趕緊拉著姜拂衣往邊上走:“靈鹿是聞人世家的標志。”

姜拂衣“哦”了一聲,聞人世家,雲巔國排名第一的儒修世家。

他們掌管著弱水學宮,還負責編纂整個雲巔國的修行排行,以及資源的發放,沒有修行者會想要得罪他們。

但燕瀾步伐不停,絲毫沒有靠邊的意思。

姜拂衣見狀,立刻拉著柳藏酒追上去。

鹿車與燕瀾擦肩而過時,車上坐著的男人手持一柄折扇,撩開些簾子,向窗外望去。

燕瀾步伐穩健,目不斜視,只是唇角微微提起一抹冷笑。

匆忙一瞥,姜拂衣瞧見那男人面如冠玉,眉目間有幾分輕佻。

同時,他另一側還坐著一人。

隔著車簾罅隙,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姜拂衣也沒那麽重的好奇心,快步而過。

“看來那壇子裏的東西來頭不小。”柳藏酒壓低聲音道,“連聞人世家都派人來了。”

姜拂衣疑惑:“聞人氏不是儒修麽,怎麽跑來捉妖了?”

柳藏酒猜測道:“估計是過來做評判的,我正納悶,邊陲出了禍亂,哪裏用得著神都派人來,來了之後不先去吳家村,而是在城裏住著,原來是在等人呢。”

姜拂衣試圖理解:“你的意思是,那壇子成了神都學子們的一次試煉,一場考核?”

柳藏酒摸下巴:“應該是吧,會參加這種考核的,一般都是各大世家的新苗子,從未參與過排名。是騾子是馬,先看這一回。”

姜拂衣扭頭又看一眼鹿車。

柳藏酒挑了挑眉毛:“聽說聞人世家的男人,各個都是美男子,剛才那個,也不知道是哪一位。”

“不是,我感覺有人在打量我。”姜拂衣連忙撇清。

她最不喜歡文縐縐的儒修,長得多好看都沒用。

鹿車裏。

聞人楓好奇地詢問身側:“我們聞人氏和巫族素有仇怨,我才多看那巫族人一眼,漆公子看什麽?你認識他?”

半響。

“我看的不是他。”

……

夜晚,姜拂衣三人宿在附近一個村子旁的破廟裏。

臨睡前,姜拂衣又問燕瀾一次:“你真沒事?”

燕瀾像是被她問的有些不耐煩,擡起眼皮兒,給她一個“請讓我安靜一會兒”的眼神。

姜拂衣卻不得不煩著他:“要真是因為回溯那些怨力碎片造成的,停下來吧,總有一天我會自己想起來的。或者再遇到害我之人,對方見我沒死,可能還會痛下殺手,守株待兔也未嘗不是個辦法。”

“不礙事。”燕瀾知道她是出於關心,盡量維持住自己的耐性,“我皆因瞧見了聞人氏,心情不佳。”

“聞人世家?”姜拂衣不知何故,但既然是族裏的恩怨,她便不再多問了。

一個時辰後。

燕瀾等兩人睡下,走出破廟,直接繞去廟後。

腳步忽地踉蹌,身體前傾,吐了口血。

一縷煙魂從他袖中飛出,凝結成一個瘦猴子的樣子,在地上直打滾:“我餓啊,我好餓啊!”

燕瀾幽深的雙眸逐漸泛起殺意:“今日在城外,你竟想吸食身旁百姓的魂魄?”

瘦猴子打完滾,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哭聲似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兒:“可是主人,你的魂魄我吃不了,這樣下去我要死了,你們巫族養了我幾千年,我就要死在你手上了啊。”

燕瀾緊緊抿著唇,不知為何,寄魂一直不能與他完全融合,也不能以他的魂魄之力為食。

寄魂說他的神魂堅不可摧,如同一塊兒烙鐵,咬一口險些磕掉牙。

近來它逐漸躁動,整日裏想要吸食別人的神魂。

燕瀾壓制它,已是壓制的越來越辛苦。

瘦猴子委屈巴巴地道:“主人,再不吃一口,我是真的要餓死了。”

不必它說,燕瀾早看出來了,它從豬崽子一般圓滾滾胖嘟嘟,逐漸變成現在的枯瘦如柴,瀕臨消散。

但放任它去吸食旁人的魂魄,雖不致死,頂多病上一場,在燕瀾這裏,也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

瘦猴子和燕瀾拗了許多天,確定自己真的拗不過他,妥協認輸:“其實不只是人類,我也稍微可以吃點妖獸的魂魄。”

燕瀾斂目嘲諷:“我一早問你時,為何不說?現在說太晚了。”

神都來了一眾修行者,附近的妖獸早已聞風而逃。

瘦猴子哭喪著臉:“那去附近找找小動物的魂魄,先給我墊吧墊吧。”

燕瀾無動於衷。

瘦猴子抓住他的衣擺使勁兒搖晃:“我錯了,真的知道錯了啊。”

“這便是不聽話的下場。”燕瀾終於將它收回袖中,寒聲警告,“聽仔細了,無論我巫族先祖從前待你如何,在我手中,你若敢有所忤逆,我便敢毀了你,哪怕是與你同歸於盡。”

……

燕瀾出發之前準備的糕點已經吃完了,早上睡醒之後,姜拂衣去旁邊村子裏買些吃食。

聽到一個奇怪的消息。

回來破廟,姜拂衣瞇起眼睛看向柳藏酒:“是不是你幹的?”

柳藏酒才剛睡醒,爪子揉揉眼睛,忽地變回人形:“什麽?”

姜拂衣抱起手臂:“大半夜不睡覺,去把村子裏的雞圈全給掀了,咬死了幾十只雞。”

正打坐的燕瀾手指顫了下,不自覺的微微垂首。

幸好帶了一只狐貍。

柳藏酒詫異:“沒有啊,我昨晚上沒有離開過廟裏。”

姜拂衣的眼睛裏寫滿了不信:“現在村民們正在熱鬧的討論,究竟是哪裏來的活菩薩,咬死幾十只雞罷了,竟然留下那麽多金子。”

柳藏酒一聽這話,立馬也抱起手臂,仰首挺胸的和姜拂衣面對面爭辯:“給錢?狐貍吃雞,天經地義,我怎麽可能給錢?”

咦,姜拂衣尋思著有點道理。

那這事兒可真是有點蹊蹺了,誰會大半夜跑去掀雞圈,還這樣講究?

講究?

她倏地轉頭看向燕瀾。

燕瀾故作鎮定,神色淡然,假裝對兩人的交談毫無興趣。

沒關系,他原本便是這般冷漠的性子。

姜拂衣:“……”

破案了。

怪不得整天遮遮掩掩的戴面具,原來這世上真有人僅僅因為心虛就會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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