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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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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這是簫予衡第三……滋滋次親眼見到蘇卿卿。】

【她就這樣怯怯的立在楊柳樹下, 頭戴珠釵,一身對襟繡梅衣,姚黃素羅裙, 不必濃妝艷抹,天然一抹風流,便勝粉黛萬千。】

突兀響起的天音, 將困在深宅小院內的蘇渺渺嚇了一跳。

今日是她的生辰,也是她及笄的日子, 簫予衡雖然將她困在此處, 但這樣要緊的日子,卻還是給她送了發笄衣衫。

是按著她原本喜好準備的大紅紗撒金緞新做的對襟薄衫, 內裏搭配的白綾裙也都紋了金線, 還用小號的珍珠紅寶綴成大大小小的花, 日頭一照,明麗直要晃人眼睛。

可是蘇渺渺哪裏會有在籠子裏換衣裳打扮的興致?

她只將圓頭的綠檀木簪順手插在發間, 耀眼明理的衣裙都由著青衣仆婦們攤在一旁,挽著衣袖, 露出半截白皙瑩潤的小臂, 伏在竹榻上, 拈了價值不菲的緙絲扇,懨懨的敲著地磚。

等到聽見了天音裏, 說簫予衡又見到了姐姐,回過神的蘇渺渺不禁緊緊皺了眉頭。

都這個時候,她都走了姐姐的戲份,被簫予衡“困”了起來, 故事不該已經亂套了嗎?

簫予衡怎麽還是又與姐姐湊到了一處?

【簫予衡的目光落在蘇卿卿面頰,夏日的明光朦朦灑下, 將她嬌柔的面頰曬得嫣紅,額上都已熱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胭脂色點點初染,肌膚如冰雪,綽約如處子。】

手上的緙絲團扇早已被她撇到了地上,蘇渺渺一面聽得全神貫註,一面又忍不住嫌棄的撇嘴。

她早就發現了,雖然都是主角,但這個天音提起簫予衡時,便全是什麽朗月清風,君子謙謙的正經誇讚,換到了姐姐這個女主裏,提起來不是說羊脂似的手腕,就是胭脂洇濕的額角,又是肌膚又是處子的,雖說也是好詞,卻總覺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輕薄氣。

這什麽《困卿》的故事,果然就是一本氣人的淫-書!

耳畔天音還在繼續——

【“蘇姑娘,這是怎麽了?”簫予衡主動上前,聲若流風回雪,叫人如沐春風。】

【和風熏熏,蘇卿卿身若楊柳,依依起身:“想去大安寺,為滋啦啦……妹妹祈福,不料行至半路,拉車的馬兒卻傷了腿。”】

又是馬兒出事?

被困在屋裏,沒法出門的蘇渺渺簡直氣得咬牙!

這故事當真是好不要臉,上次在蓬萊宮,就是她的紅棗好好的遭了恙蟲,這次又是路上傷腿,她們府裏的馬兒真是上輩子不修,才捧上了簫予衡這個主角!

還有姐姐是怎麽回事?出門只帶一匹馬?偏要等著簫予衡來送她去大安寺……

等等,大安寺?

蘇渺渺忽的覺著有些不對。

【“我也要去寺中祭拜——滋啦啦亡母,可送蘇姑娘過去,先前長明燈滋啦啦—還要感謝姑娘滋滋——”】

只這麽一個恍神的功夫,耳畔的天音便已經進展到簫予衡主動開口,要送姐姐過去,只是說到一半,便雜亂起來,全都亂成了滋啦啦的動靜。

蘇渺渺略微想想,倒也能猜到大半的緣故,故事原本的走向,是陳昂剛剛走時,姐姐為了給心上人祈平安,才機緣巧合,給簫予衡的親娘續了燈。

而簫予衡應該是北伐歸來之後回來,親自去大安寺的路上,正好看見了馬兒出毛病的姐姐,這才算是順路,在此之前,大半還不知道長明燈的事呢,當然也不會提早感激。

如今簫予衡沒能領兵,還留在京中,姐姐請平安符的事,也被她折騰去了蓬萊宮,故事雖然還是那麽個故事,但內裏戲份卻全都亂了起來,湊在一處,當然會滋啦啦的亂響。

滋啦啦的響聲停下,又安靜了一會兒,蘇渺渺才又繼續聽到了刻板的天音:

【蘇卿卿面頰微紅,似緊張,似窘迫:“那便麻煩殿下了。”】

居然推辭都沒一次就這樣答應了?

蘇渺渺便覺得越發不對,

姐姐的性子,她從前或許只了解三分,但蓬萊宮一行之後,便少說又翻了一倍。

莫說她在被簫予衡虜來之前,就已經千叮嚀萬囑咐,要姐姐小心簫予衡。

即便她從未提過,姐姐也不知道她還活著,那今日可就是她十五的陰生。

拉車的馬兒傷了腿罷了,諾大的盛京,周遭哪裏找不著能用的車轎?一句事急從權都稱不上,妹妹屍骨未寒,在她陰生的日子,就為了這麽點小事與妹妹曾經癡戀過五年的人瓜田李下,暧昧不清……

姐姐壓根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這麽說來,姐姐就是故意的?

蘇渺渺心裏隱隱的察覺到了什麽。

她猛地站起來,因為心中浮起的猜測,坐立難安的在屋裏轉來轉去,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發間的綠檀笄。

片刻,蘇渺渺便也當機立斷攥緊了手心。

別管是不是她心裏想的這樣,她都提早準備起來,便是不是,也不過白白忙碌一場,只當是提早練了!

這麽一想,蘇渺渺便幾步行至窗前,昂了頭,幹脆吩咐:“備水,我沈水底泡泡!”

青衣仆婦幹巴巴的:“隔間浴桶便是裏山泉水。”

蘇渺渺嫌棄的撇嘴:“那水都是昨日放的,沒用過也不幹凈了,都倒了!記著將浴桶也先好好洗幹凈再裝新的!”

趙懷芥先前便與她說過,盛京一輩輩住的人多了,京內井水便與日漸苦堿,權貴之家都自個的活泉,庶民裏有些家私的,也會專門買泉水的來吃茶,城中便有人拉著水車,每日來往,專做這門買賣。

因此蘇渺渺先前要山泉戲水的要求,其實也不算十分麻煩,最開始時,守在門外的侍從們,每日都會為她換新鮮的泉水。

但自從前些日子,她在天上看見了寫著凈心神咒的風箏,泉水似乎就沒有那般充沛,都是等著她開口去要,才會等著現去提來。

吝嗇銀錢應當不至於,蘇渺渺思量著,是每日都換,這麽大的水車來來往往,擔心露了破綻。

青衣仆婦對蘇渺渺的挑剔並不意外,長公主的嬌矜獨女,被困在這樣憋屈的地方,只能對著下人們發發脾氣,多尋常的事!

親眼見過簫予衡對蘇渺渺的看重,只要她不是獨家文都在Q裙吧衣司爸一劉酒留傘,全年無休更新想要逃跑或是做些危險事,青衣仆婦也不敢十分怠慢,聞言,當真應了一聲,叫門外幾個力大侍從去倒水添水。

蘇渺渺在屋裏等了小半時辰,都有些不耐煩的時候,水才剛剛換好。

她才去了隔間,寬大的浴桶之內,是清淩淩的泉水,只裝了一半有餘。

蘇渺渺眸子一轉,揚眉質問:“怎的不裝滿?”

仆婦低頭:“姑娘若還要,明日便有新水送來。”

那便是今日能用的水就是這麽多了。

蘇渺渺點點頭,將趕出去,將木簪解下,衣裳都未脫,便屏一口氣,幹脆沈進了水底。

清冽的湖水將她淹沒,瞬間帶來熟悉的通透清明。

但蘇渺渺擔心耽擱太久,卻只數著氣息,只待了約莫一盞茶功夫,便匆匆起身。

她濕淋淋回到寢間,一面要了幹凈的衣裳帕子,一面便又作出一幅嫌棄模樣:“快些將浴桶裏的水也倒了去,屋子本就不大,再擺著這麽大一桶水,愈發陰冷潮氣了!”

雖說這屋子被高墻圍著,見日頭的時候不多,但盛京幹燥,如今又已是夏日,說陰冷潮氣還真不至於。

不過青衣仆婦也不反駁,對她折騰這麽一大圈,卻只泡了一盞茶便罷的任性行徑,也並無什麽意見,偶人似的應諾一聲,便又去了。

蘇渺渺擦著水立在窗內,直到聽見院內傳來潑水的動靜,才終於松了一口氣。

自從想出了放火的法子之後,蘇渺渺便有些後悔,自個之前和簫予衡提了要水池憋氣的要求。

雖說有山泉水在,在她需要的時候,只要過去就能保持清醒,但點火也是需要時間的,旁邊那麽大一桶水擺著,火只點個苗頭,幾盆子下來便也澆滅了。

放火之前,還要先,想法子將水都耗了。萬一來不及,反而多添了一層麻煩。

若是今日沒事發生,她也得想個借口,將這山泉水停了。

蘇渺渺只穿著一層中衣,獨自坐在榻上良久,直到隔著窗紗,又映進了正午時候的日光,才終於有些忍不住的,拿出了她塞在枕頭底下的荷包。

系著荷包的繩絡是她這些日子裏,自己親自撚的,荷包內裝的是絲絨,有的是首飾上拆下來的絨花,也有些是她這日子裏,用簪子一點點從布料上刮出的絨團,都放在荷包裏包好,正午時候還會故意拿出來曬曬日頭,很是幹燥,最好引火。

引火的工具也是現成的,檀木最硬,剛剛收到的檀木簪,鉆木也最是合適。

母親教過她的,在軍中沒有火石火折子時,只要用繩子將木簪綁好,在簪底墊上火絨,拉弓一樣飛速轉動,便可以鉆木引火。

她什麽都準備好了,只是還卻一個用得上的契機——

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是今天。

距離她聽見天音都快半日了,難不成,當真不是她心裏的想的這樣?

蘇渺渺深深的吸一口氣,眉心忍不住的蹙起,焦躁期盼時,身後卻忽的傳來了屋門被猛然撞開的聲音。

她攥起荷包,猛地回頭,看清之後皺眉訓斥:“誰許你進來的!”

沖進來的青衣仆婦面上帶著驚慌,不過看到她還好好的待在屋內,便仿佛長長松了一口氣。

蘇渺渺這時候也聽到了門外傳來的隱隱吵嚷,忍不住的上前,疑惑道:“外頭是什麽動靜?”

青衣仆婦身子一顫,連忙搖頭:“什麽都沒有,姑娘還在就好。”

蘇渺渺微微凝眉,下一刻,遠處又傳來一道沈悶的聲響,像是屋舍墻壁轟然倒塌,甚至都能察覺到了隱隱的顫抖。

聽見這動靜,仆婦面色便又是一驚,幾乎有些語無倫次:“這,這是……”

蘇渺渺拉了拉衣襟,厲聲怒斥:“滾出去!”

這訓斥反而叫仆婦如獲大赦一般,連忙點頭:“姑娘還要穿衣裳,小人便不打擾了。”

說罷,便匆匆退了出去,不用多久,蘇渺渺在屋內,便又聽到了門窗都被人從外頭緊緊瑣起的動靜。

縮這麽嚴實,顯然怕她跑出去,也幹脆證明了,外頭的確是有人來救她。

她就是知道,趙懷芥已經知道了她沒有死,怎麽會讓她在這裏過自己十五歲的生辰!

蘇渺渺揚著嘴角,無聲又爽快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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