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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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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她生氣原來是這幅模樣, 生動灼人,可愛……]

剛剛聽到這句心聲時,蘇渺渺幾乎有些怔楞。

人心偏見就是如此, 上次在桃花池外,元太子拿著剛撇的竹竿沖上來救她時,也曾想過可愛二字。

可那時的蘇渺渺驚詫之後, 也只當是這是兄長對於小輩的喜愛,毫不介懷。

但是現在, 再聽到同樣的話, 蘇渺渺回神之後,卻是生出了更大的怒氣。

有什麽比你生氣反擊之後, 對方屈辱記恨更氣人的?

現在蘇渺渺知道了, 那就是對方壓根沒拿你當成一回事, 甚至覺著你的怒意可愛。

她是什麽嬰孩貓狗嗎?趙懷芥拿她當什麽!

蘇渺渺手心緊攥,連面頰都漲得通紅, 嫣紅的唇瓣翕動幾次,一時間卻又氣得說不出話來。

也的確是沒法反駁, 她聽見的是心聲, 在旁人看來, 是她莫名生事罵人,元太子從頭到尾都是沈靜無言, 一點怒色都沒露,她還有什麽好生氣?

也就是一直留心蘇渺渺神情的趙懷芥,第一個發現了她的情緒。

本就淺淡的笑意瞬間消弭,趙懷芥面上又閃過分明的疑惑:“你……”

蘇渺渺緊緊抿唇, 滿面惱火。

[她怎的像是在與我生氣?不是為了簫予衡?]

這樣的神色,顯然也叫趙懷芥心生遲疑, 頓了頓,才小心的緩緩問道:“手攥這樣用力,傷處不疼嗎?”

這簡直是挑釁!

這次,還沒等蘇渺渺反應,一旁長公主便瞧她實在過分,攔了下來:“你是不是夜裏沒睡醒,都糊塗了,瞧瞧這像什麽話?”

也就是她只生這麽一個女兒,諸多偏疼,不忍太叫她沒了面子,若不然,只她方才這般生事,就早該教訓一頓。

蘇渺渺抿著雙唇,立在原處沒有說話。

反而是簫予衡溫柔一笑,接過話茬:“無妨,表妹自幼長在公主府,驟然換了住處,難免不適。山中清寒,如今明烈皇後祭祀已定,姑母也該早日回京。”

這一次倒是記得不叫閨名渺渺了。

趙懷芥淡淡看他一眼:“依我看,未必是因為住處,倒像是為了人。”

說罷,也轉身看向長公主,端肅平靜:“姑母早日歸府也好,山中嘈雜,早得清靜。”

這場景叫長公主連傷懷都忘了,瞪著眼睛將殿內這三人挨個瞧了一圈,又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

什麽山中清寒不適,六皇子這話裏的意思是在隱隱針對蓬萊宮。

懷芥就更不必提了,最後那一句,就更是只差指明了嫌棄簫予衡聒噪。

這是怎麽回事?渺渺狗一時貓一時的不對勁就罷了,如今這兩個謙和穩重的,怎的也明擺著不對付起來?

“姐姐驚馬受傷,動不得身,六殿下前日可是都急得失態,今日怎的這麽快忘了?”

蘇渺渺卻又忽的冷聲開了口。

嘲諷完簫予衡之後,蘇渺渺又深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情緒,飛快對趙懷芥扔出下一句:“也不勞殿下趕人,先前跟來是我的錯,等姐姐好些,我們立馬就走!”

接著,她又猛然轉身:“阿娘,我覺著身上不舒服,先回去了!”

說罷,蘇渺渺都不等母親反應,轉身就走!

趙懷芥的心聲除了憤怒疑惑,也叫蘇渺渺學了個乖。

這想要找人不痛快,就要把話撂下就要立馬走,省的多留一句,就指不定再聽著什麽,反而更氣著了自個。

蘇渺渺裙擺掃過光滑的地磚,如同綻放的海棠,轉眼之間,便已連背影徹底消失在了階下。

留下的長公主立在原處楞了一會兒,原本就疼的額心都愈發難受起來。

不過自個女兒的留下的麻煩,再是頭疼,也只能強撐著圓全收拾。

長公主幹笑一聲:“渺渺這孩子叫我慣壞了,實在不像話,我回去教訓了,叫她來與你們賠罪。”

趙懷芥與簫予衡自然都道無妨,只說渺渺天然純粹,不必苛責,之後又一左一右,親自將姑母送出了殿門。

直到長公主的身形也漸漸遠去,六皇子簫予衡方才轉身看向面前的元太子,聲音莫測:“堂兄這是何意?”

趙懷芥神色冷淡:“六殿下在問什麽?”

簫予衡眸光一凝,這一次,卻沒有再開口,只是後退一步,拱手告辭。

——————

直到離開前殿,回到自己住下的西配殿,簫予衡的面色方才徹底陰沈下來。

他並未進屋,只是負手立於院內的龍槐樹下,陰郁不言。

片刻,偏門小路上,便疾步行來一個粗役打扮的青衣仆從。

這仆人中等身量,面容普通,看在人群之中平平無奇,絕不會有人留意。

只是行至簫予衡身後時,動作十分幹練利落,跪地低頭,姿態也是格外恭謹:“見過殿下。”

簫予衡沒有回頭,只道了一句:“說。”

青衣人深深低頭:“已問過醫女,蘇姑娘右足無大礙,三五日消腫,好生休養半月便可痊愈。”

簫予衡在原處頓了一瞬,才意識到,下屬口中的蘇姑娘,不是他第一時以為的蘇渺渺,而是是蘇卿卿。

想到空谷幽蘭一般的蘇卿卿,簫予衡陰郁的神色,便也仿佛露出一絲縫隙,透出隱隱的光亮。

但這光亮也只是轉瞬,簫予衡眼前便又浮過在蘇渺渺那慍怒嫌惡的眼神。

直到今晨,他都一直覺著蘇渺渺只是在與他置氣,自然,故意攀扯上趙懷芥,實在過分跋扈,但歸根到底,也不過是為了與他賭氣吃醋。

即便看到了蘇渺渺眼中的仇恨,他懷疑過趙懷芥的心機叵測,也從未懷疑蘇渺渺對他的情意。

蘇渺渺的歡欣癡情是為他,妒恨難過也是因為他,堅若磐石,韌如蒲草,絕無轉移,

直到今日——

蘇渺渺的眼中越過他,只看到趙懷芥,連憤怒與痛恨都比他更甚。

簫予衡微微閉眸,聲音陰沈:“蘇渺渺呢?”

青衣仆從楞了一瞬,連忙開口:“自元太子歸京後,便與蘇二姑娘常有往來。”

“此次來蓬萊宮祭祀請符,也是蘇二姑娘開口起意,說服長公主與蘇姑娘,才一並動身,還有……”

簫予衡:“什麽?”

仆從深深低頭:“暗探傳信,北伐換將一事,似乎也是元太子與蘇二姑娘出的主意。”

簫予衡手背青筋猛起,眉間驟然籠上一層戾色。

蘇渺渺,竟當真背叛了他。

簫予衡輕輕道:“蓬萊宮四處的莊子,繼續去查。”

他的嗓音仍舊平日一般謙和,卻叫身後仆從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頭顱伏得更低。

青衣仆從退下之後,簫予衡一點點放開緊攥的手心,邁步往前。

行動間,他一身白衣輕輕飄起,又是一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備筆墨奏折。”

——————

正逢月中,夜色空明。

蓬萊宮殿外無燈無燭,只一輪半月高懸,趙懷芥立於窗前,清幽的月輝撒在韻蕭疏的五官,襯得他像是天上的神明,又似下一刻就要羽化的謫仙。

曾經貼身服侍過趙皇後的女官玉枝立在殿內,面帶敬佩:“殿下算得不錯,莊子上果真有人來查,奴婢已然傳信,令他們加倍小心,必不會露出破綻。”

趙懷芥平淡頷首:“只叫領著差事的舊人們當心些,練兵的痕跡都不必遮掩,反而刻意。”

玉枝姑姑低頭應諾,又恭敬問元太子可還有什麽旁的吩咐?

趙懷芥略微沈吟了幾息功夫,面上露出了幾分凝重。

玉枝姑姑正色擡眸,便看見自己自幼清冷的少主微微凝眉,帶著明顯的疑惑與深思道:“當初母親派人探聽了渺渺自幼的脾氣行事,可還有底檔?勞姑姑幫我尋來。”

這句吩咐,顯然出乎玉枝的意料,連身後角落處,都忽的傳來了一聲稚嫩的嘿笑。

玉枝姑姑回過神,抿著嘴角應了一聲,只在路過桌前的銅鶴提燈時,對著地上的身影,使了一個提醒的眼色。

書桌下,是年歲尚幼的撿春正伏在案上,一字字抄著經文,也是他聽見師兄方才的話後,沒忍住的笑了一聲。

見師兄也朝自己看了過來,撿春連忙分辨:“我是抄完了才聽師兄說話的,沒有不專心!”

趙懷芥慢慢近前,緩緩躬身,修長的指節自案上拿起撿春剛剛抄罷的經文,垂眸查看。

撿春見狀放下了心,又忍不住探聽:“師兄要找蘇姐姐的脾氣行事幹什麽?”

趙懷芥沖著他緩緩伸手——

這動作叫撿春脖子一縮,立即將搶過桌上的窄窄竹板,連著自個的雙手都一並藏到了身後,大聲告饒:“我錯了!我不問了!”

趙懷芥垂眸看他一眼,卻是伸手拿起了撿春方才用過的筆桿。

撿春松了一口氣:“師兄,蘇姐姐真的會喜歡你嗎?小椿與小桃都說,蘇姐姐現在是生氣,以後還是會喜歡那個六皇子。”

小椿小桃便是蘇渺渺這次帶來的一對小丫鬟,也不過將將十歲,都是半大孩子,與撿春在一處見得多了,湊在一處吃糖玩樂,也難免會閑聊幾句。

趙懷芥這一次,終於回了撿春的話頭:“能夠心生傾慕,亦是幸事,她若不喜歡我,喜歡旁人也好。”

這話只叫撿春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可是師兄你昨日不還說簫予衡偽善卑劣,只會叫蘇姐姐難過嗎!”

“這一句是第二次錯了,今日再多抄五遍。”

趙懷芥伸手提筆,先細細圈出撿春的一處錯漏,才又用一樣的口氣繼續道:“無妨,我會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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