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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密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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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密談(上)

這平朔城,比京城和洛陽都要冷上許多。

雖然我和杜婈的身份都是宮人,但景璘向來為所欲為,演都不願演。

用他的話說,我是他請來的軍師。

白日裏,他總將我帶在身邊,無論做什麽都讓我跟著。無論是巡視大營還是與各方人馬議事,他都不讓我回避。

與景璘結為同盟的,除了骨力南和纈羅,還有高昌、突厥、羌戎的使者。不過大約是為了避人耳目,他們的會面,總是十分隱秘。深夜入城,深夜消失。

而整個平朔城,看上去很是平靜。早晨,城門打開之後,附近民人到城中市集易貨,官署運轉如常。甚至服侍景璘的內侍,閑聊時也會談論著這和談不知要到什麽時候,這地方太冷,他們想回京城去。

很快,我知道了景璘說的只有我能幫他,是什麽事。

袁之孝。

此人原是一名中書舍人,當年先帝出征,他亦是隨員之一。兵敗之後,袁之孝與先帝身邊的一眾文臣一道,淪為俘虜。

可與別人不同的是,袁之孝這階下囚沒有當幾天,不知因為什麽事,被當時的二王子看中,提到了身邊做幕僚。沒多久,二王子發動兵變,殺了老戎王和大王子,成為新的北戎王。

而袁之孝也被戎王重用,成為了近臣。其地位,猶如右相。

此事,無論在京城還是在洛陽,都頗是為人所不齒。韓之孝曾派人回來,想將父母妻子接過去,但都被推拒了。

他跟我之間,並非毫無關聯,因為他曾是我父親的門生。

我父親是個愛才的,對袁之孝很是賞識,那中書舍人的位子,就是我父親提攜上去的。我記得我父親當年說,此人頗有見地,加以栽培,將來必成氣候。

但誰也沒想到,他成氣候,是這樣的方式。

論理,這筆帳,當年應該還是會算到我父親或上官家的身上。不過虱子多了不癢。我父親既然擔了那禍國的罪名,上官家也因此倒了,這賬就也不了了之。

只是不料,還是扯上了我。

一場議事之後,景璘將骨力南和我留了下來。

“袁之孝,當下還是戎王重臣麽?”景璘問骨力南。

“正是。”骨力南道,“當年戎王奪位,是袁之孝為他出謀劃策。此人的才幹,戎王甚為看重,一直留用。”

景璘頷首,看向我:“你對這袁之孝,可還有印象?”

“有過數面之緣。”我說,“莫非陛下的王子是想讓我出面,策動袁之孝謀反?”

“正是。”景璘道,“王子和乞力咄雖與朕結盟,出兵為內應,可北戎龐大,仍是不足。尤其王庭之中,我等仍少了內應。若不可一擊而破,後患無窮。”

我了然,沈吟不語。

骨力南道:“皇後若是在思慮如何見到此人,我已經有了辦法。和談遲遲無所進展,王庭那邊定是要坐不住的。乞力咄去勸一勸,可讓戎王將袁之孝派到平朔城來。如此,皇後可與他一見。”

我說:“有一事,我想問王子。先前戎王打算親自到平朔城來和談之時,隨員之中可有袁之孝?”

“據我所知,沒有。”骨力南道。

“為何?”

“不知。”

我說:“既然如此,就算戎王再操心這平朔城之勢,他也不會派袁之孝來。”

景璘露出訝色:“哦?”

“袁之孝既是中原出身,又是重臣,與中原和談,讓他出面其實最是合適。”我說,“可戎王將他排除在外,可見對他其實並非十足信任。我記得就在前年,袁之孝曾派人到京城,要將父母妻子接去北戎,但未得逞。他既然有念想留在中原,只怕北戎王其實也並不會全然信賴他。”

此言既出,骨力南笑了起來。

“皇後果然是聰慧之人。”他拿著酒杯,淺啜一口,將灰色的眸子看著我,“如皇後所料,這兩年,袁之孝處境並非十分如意。”

“哦?”

“戎王之所以將他重用,是因為在奪位之時,袁之孝立了大功。”骨力南道,“從時機擇選到布兵排陣,戎王皆遵從袁之孝建言。奪位之後,亦是在袁之孝的謀略之下,戎王迅速安撫各部,坐穩了王位。這奪位之事,袁之孝可謂首功。但也正是因此,袁之孝一直受王庭眾臣忌憚,多有排擠。戎王即便是清楚袁之孝的才能,讒言聽多了,也對袁之孝有了疏離之意。當下,袁之孝在王庭之中,可謂進退維谷,左右為難。”

景璘道:“既不能將袁之孝誘來,那麽唯有修書一封,以字面相勸?”

我想了想,仍是搖頭。

“戎王既然對他有了戒備,只怕他身邊也少不得眼線。書信乃實證,若被人發覺,反倒壞了大事。”我說,“且據我所知,袁之孝乃嚴謹之人,並不輕信,是不會被區區書信說動的。”

說罷,我看著骨力南:“不知王子回王庭可方便?”

骨力南笑了笑:“有何不便?用你們中原人的話說,我一介閑散宗室,無依無靠,誰也管不得我。不過皇後如果想讓我去說服袁之孝,那麽可打消念頭。袁之孝為了避嫌,從不私下見任何王族之人,自然也不會見我。”

我說:“王子不必出面,帶我去見他便是。”

聽得這話,骨力南和景璘皆是一楞。

“不可。”景璘隨即道,“北戎乃兇險之地,你不能去。”

我看著他,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只問陛下一句話,陛下可想一雪前恥,讓天下人都看看,你才是那真正的天子?”

景璘目光不定,灼灼地逼視。

少頃,他忽而看向骨力南,道:“今日議事到此為止,王子請回。”

骨力南也看著他,從容地笑了笑,行了個禮:“遵命。”

站起身之後,他那雙琉璃般的灰眸瞥了我一眼,似有些意味深長。而後,他又行了個胡禮,告退而去。

門關上,不待我說話,景璘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

“你這瘋子。”他冷冷道,“你可知,你方才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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