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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照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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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照料(上)

杜婈的嘴唇動了動,似要再說什麽,林知賢忽而輕咳一聲。

“上皇聖明。”他說,“只是此間畢竟不寬敞,上皇在此處歇宿,用物也少了些。”

太上皇道:“歇宿一晚罷了,不須什麽用物。讓驛館添一張床便是。”

林知賢應下。

熱鬧了一番之後,隨著太上皇決意在這院子裏安頓,眾人各司其職,紛紛散去。

杜婈一直在太上皇邊上徘徊,目光躊躇。

“去歇息吧。”太上皇也發現了,對她道,“明日一早還要啟程回洛陽。”

杜婈“嗯”一聲,卻道:“我還是不放心。上皇身邊連個內侍也沒有,若夜裏又不舒服了怎麽辦?”

那雙目盈盈,滿是擔憂,又不失嬌俏,我見猶憐。

怎麽辦?意思不就是她也留下來陪著好了。我心中繼續翻白眼。

杜行楷那人,怎麽看都是個沈悶死板的性子,沒想到還能養出這麽個懂得耍弄風情的女兒。這世間之事,果然總有驚喜。

不等太上皇答話,我笑了笑,對他說:“早聞杜娘子是個心細如發之人,事事周全,無微不至,如今看來,乃名不虛傳。”說罷,我不理會他的神色,轉向杜婈,溫聲道,“娘子放心好了,我與上皇雖未成禮,可蒙上皇垂愛,太後賜婚,自當擔起太上皇後之責。上皇龍體抱怨,我責無旁貸。有我在,這照管之事,便不必交與別人,娘子說呢?”

這話,顯然正正觸到了杜婈的心事。

她盯著我,目光裏滿是忿忿與不甘。

而我,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我那從小到大經歷過宮中無數次檢驗的假笑恰到好處,無可挑剔,並且能將對面人的任何不自在都襯托得無所遁形。

而若有別的貴眷在場,她們會十分感興趣地捕捉到杜婈臉上那不情不願的神色,然後轉頭便添油加醋,使之成為宮廷秘聞。

“上官娘子所言極是。”杜婈還未回答,忽而聽林知賢開口道,“有上官娘子照料上皇,臣等也就放心了。”

我看他一眼。

這林知賢不愧是太傅,顯然是看出了我在激杜婈,怕她在太上皇面前失態,故而在一旁出聲提醒。

杜婈也顯然明白了林知賢的意思,沒有多言。

我卻不會就此罷手。

我看著杜婈,道:“若我不曾記錯,娘子今年十八,可對?”

杜婈看上去沒想到我突然提這個,楞了楞,目光中滿是防備和狐疑。

“正是。”她說。

“上皇與我說過,娘子於他而言,如同親妹。”我說,“上皇的親妹,亦是我的親妹。我又癡長了娘子兩歲,日後,我就喚娘子杜妹妹,如何?”

杜婈的面色愈發難看,但只有一瞬。

“上官娘子垂愛,妾欣喜萬分。”她行禮道。

我看著她,愈發親切:“怎還叫我上官娘子?”

她擡眼看我,少頃,扯著唇角,露出個極為生硬的笑容。

“姊姊。”她淡淡道。

——

太上皇將林知賢留下,要商議政事。杜婈不好逗留,轉身離開了。

我無事可做,送著兄長出去。

天氣依舊悶熱,夜風裏有淡淡的水氣的味道,似乎又要下雨。

方才,兄長一直不曾說話。燈籠的光照之中,他看著我,似笑非笑,仿佛剛看了一出滑稽戲。

“看我做什麽。”我也不遮掩,道,“莫非兄長覺得我臉皮太厚,欺人太甚?”

“我怎會這麽想?”他說,“你向來如此。”

我瞪他。

他微笑著摸摸我的頭:“到底是想通了,日子可教。”

我將他的手拍開,道:“我可不是為了什麽太上皇什麽杜婈,我是為了兄長。”

兄長道:“為了我?”

“太上皇將兄長帶到洛陽來,可不是讓兄長來養老的。”我說,“兄長以為,最不高興的是誰?”

兄長道:“你是說,林太傅?”

“不止林太傅。”我說,“據我所知,杜行楷的族人,不少都在太上皇朝中。他們是太上皇的故舊,兄長也是太上皇的故舊,還要加上我這太上皇後。就算我們家與他們不曾有過任何過節,兄長以為,他們會樂見上官家的人在太上皇身邊受重用麽?會高興有人在朝中與他們分一杯羹麽?”

兄長沈吟,道:“你的意思……”

“兄長要在朝中立足,要施展抱負,便不可單打獨鬥。”我說,“為了兄長,我也不可只顧著那小兒女之態,自暴自棄。無論是何人,敢與兄長作對,那便是與我作對,我不會饒了他。”

兄長看著我,饒有興味。

“今夜,林太傅可是站在了你那邊說話。”他說,“與你作對的,是杜娘子,與我無涉。”

我嗤之以鼻:“正是如此,這林太傅才不可小覷。他是杜家表親,同氣連枝,兄長可切莫幻想著他會站我們這邊。”

兄長不置可否,笑了笑。

“夜深了,你回去吧。”他說,“這會子,林太傅應當也快出來了。”

我撇撇嘴角,望著屋檐下的燈籠。

“我讓呂均留在那院子裏了。”我說,“太上皇身邊不會少了人伺候。”

兄長的眉梢微微挑起。

“你方才還說有你在,照管之事不必交與別人。”

我“嘁”一聲,昂著頭:“呂均又不是別人。再說了,我和他還不曾成婚,憑什麽要我在他身邊伺候。”

兄長:“……”

正說著話,呂均的聲音忽而傳來。

“娘子在此處,教在下好找。”他走過來,行個禮,笑嘻嘻道,“林太傅告退了,上皇要歇息,問娘子在哪裏。”

兄長的神色,又變得意味深長。

我裝作看不見,道:“兄長去歇息吧。”

說罷,我轉身而去。

回到那屋子裏,裏頭的人已經離開。

一張大床被擡了過來,將原來的換掉。此刻,太上皇正身著寢衣,半臥在上面,手裏拿著一本折子。

我往床上看了看。

一床被子,兩個枕頭。

也不知道是誰備下的,而床上那個人,顯然就打算這麽笑納了。

我想起方才呂均那笑得滿面紅光的模樣,愈發覺得賊兮兮的。

“回來了?”他看我一眼,一邊翻著折子一邊道,“外頭如何?我聽著風吹得窗戶響,要下雨了?”

那語氣平靜,如同老夫老妻。

仿佛下一句,就是“吹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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