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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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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出院日.逼近,季津竹雀躍得焦躁,她戴上護腰帶,出了病房,經過長廊,偶爾扶著墻,來到涼亭的長椅坐下。

太陽的照射下,蟬吱吱地叫,花園的草坪像一張青翠的毯子。投向地面的樹影不斷變化形狀,她望向從樹葉縫隙灑落下來的陽光,心中一片寧靜。不管發生什麽,一切都會好的。

“津竹。”

季津竹扭頭一看,對上一張周正皙白的面孔,“若愚哥,你怎麽在這?”

“有個親戚剛好來這邊修覆,過來看看他。”張若愚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看你的氣色好多了。”

“多虧了林醫生。”季津竹感激道。

張若愚突然說:“這兩個多月,為了保證你的手術成功,中至幾乎住在了醫院,幹完了活兒還坐在辦公室研究手術方案,說真的,好幾次見他不眠不休地做模擬實驗,我都擔心他猝死,認識這麽多年,他一直都很拼,但從來沒有這麽拼。”

他這麽關心自己?一縷又細又深的欣喜從季津竹內心最深處鉆了出來,下一秒又清醒過來,他是心懷仁義的醫生,自然關切她的身體。

“你知道的,疑難雜癥容易激起醫生的征服欲。當然了,我心底很感謝他,沒有他,我沒有重回舞臺的希望。”

張若愚沈思片刻,“或許中至喜歡你,他有沒有送過你包?他曾經問過我,送女生生日禮物送什麽好。”

季津竹意外,“我沒收到過他的包,他送給別人了吧。”

張若愚奇怪,“不可能送給別人。那時候除了你,我沒見過他和哪個女生走的近。再說了,在你之前,也有女生不屈不撓地追他,但他都沒搭理。”

“誰知道呢。我們只看到了自己看到的一部分,根本不知道別人心裏是怎麽想的。”大多數人都說,如果一個男生和你一起吃飯、看電影,還不排斥和你有肢體接觸,那麽肯定喜歡你,至少不反感你。季津竹曾經也是這麽認為的,後來發現這種結論並不時刻成立,人心難猜,無法被定義,在對方沒直白地說‘喜歡你’之前,無需把所謂的信號當成喜歡,免得自取其辱。

“你說的對。”張若愚思索片刻,“那你現在對他只剩感謝,沒有一丁點喜歡?”

曾經季津竹夢寐以求林中至喜歡她,但事實證明這好比鐵樹開花。

多年過去,她逐漸放下,再次重逢,她會因為年少時的情意心潮起伏,卻能克制自己,不想再自討苦吃,不想再面臨沒有回應的絕境。

“以前我喜歡喝西瓜奶昔,但現在我不喜歡了。”

意思不言自明。張若愚感慨:“看來人果然是會變的。”

季津竹問:“人不變怎麽成長?”

張若愚點頭稱對。

四周逐漸熱鬧起來,行人匆匆而過,是到了午飯飯點時間,張若愚問季津竹,是否要他幫她帶午餐。

季津竹婉拒了回去,“謝謝,不用了。家裏人會帶吃的過來。”

張若愚問要不要他扶她回病房。

“我還想在這坐會兒。”季津竹笑著說。

“那行,我就不打擾你了。”張若愚起身,關心地說:“你自己註意安全,走路的時候小心別被人擠到。”

“嗯,我會註意的。”

張若愚移步離開。

瞧見清瘦的女人大夏天戴著口罩,穿著長衣長褲,斜挎著一個包,季津竹記起這位是有過一面之緣的雲夢。

對方見到她,驚訝之後,頷首致意,匆匆離開。

估計小萍快來了,季津竹起身離席,原路返回。

三天後,季津竹摘下護腰帶,順利出院,林中至叮囑她一個月後過來覆查,這期間在家靜養,不要劇烈運動,盡量避免彎腰。

這之後的一段時間,季津竹在家裏過上了休養生息的生活。

自受傷以來,她已經離開舞臺一年,巴黎的同行逐漸減少聯系,經紀人昌黎也有自己的生活,專心帶其他芭蕾演員,偶爾來電關切她的情況。

Eden每個月依舊給她寄明信片,得知她能有希望重回舞臺,恨不能放鞭炮慶祝,說屆時他會來辰京找她。

她笑著稱好。

和她聯系得最頻繁的除了許亦嬋,還有楊純,隔三差五和她微信聊天。

她能感覺得到對方是發自內心地關心她,日漸親近對方,聊天的時候說的廢話也多了起來。

季津竹偶爾會和孔淑儀參加慈善義賣。錦程創建了個‘陽光普照’的慈善基金會,旨在資助貧困山區的留守老人和小孩。

“媽,我想去山區看看那裏的孩子。”季津竹看著工作人員寄來的用來作宣傳的照片,上面的小孩舉著感謝‘陽光普照’基金會的告示牌,身子瘦小黝黑,笑容純真無邪,身後是崎嶇山林,腳下是姜黃泥土。這裏是疏合省從和縣渡口鎮江林村。

“窮鄉僻壤出刁民,”孔淑儀嗤之以鼻,“去那做什麽,嫌得慌?找罪受?”

“我去了很多地方,就是還沒去過國內的貧困山區。” 季津竹看下一張照片,老人站在石屋前,穿著陳舊的中山裝,戴著八角帽,身子佝僂。“媽,你說話能不能別這麽——”她斟酌著說:“帶著偏見。”

“偏見?”孔淑儀說:“越窮的地方,越原始,教育越落後。”

“馬克思他老人家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經濟基礎就那樣,您不能苛刻地要求人家的思想、政治、法律、文學藝術水平。”季津竹有理有據地說:“再說了,這做慈善,親自參與其中,不是更有意義?我也算半個公眾人物,這樣對公司的形象不是更好?”

孔淑儀暫退一步,“等你身體徹底好了再說吧。”

季津竹滿意地說:“說話算話。”

一個月用完,季津竹去醫院覆查,被林中至告知,她恢覆得很好,但就像他說的,她能重回舞臺,身體狀態卻無法達到最初。

她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夜裏自我安慰了無數次。“我知道,能重回舞臺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慢慢地養身體,再科學地鍛煉,還是有希望達到以前的水平。”

‘以前的水平’指的是芭蕾技藝。季津竹心中一喜,“嗯。”

想起張若愚的話,她提議:“林醫生,我特別感謝您讓我能重回舞臺,要不這樣吧,您哪天有空,我請您吃個飯?”

林中至一時沒搭腔,似乎在猶豫。

“您要是——”不願意就算了幾個字尚未說出口,就見氣度不凡的男人說:“這幾天很忙,除了醫院的事要處理,還要出差,等我回來再和你吃飯,屆時聯系你。”

“好。”能重回舞臺了,季津竹神采飛揚地和林中至道過別,出了問診室,迎面在門口撞上一個穿白大褂的女生,精致明艷,靚麗逼人,她莫名覺得對方有點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但一時半會兒竟想不起來。

或許是她先前在醫仁住了一段時間的院,又或者是跟杜仲一樣,對方認得她,“來檢查?”

她笑著應了聲,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對方左胸前的工作掛牌,上面寫著:“白薇,整形外科,醫生。”

“沒大礙了吧。”對方眼神和善。

她柔聲說:“已經恢覆到能恢覆得最好的狀態了。”

“那也挺好的。”

她說是啊,接著說:“醫生,回見。

“回見。”

兩人擦肩而過。左拐前行,季津竹依稀聽見白薇說:“林中至,吃飯去!”

她沒聽見林中至說了什麽。心想這位女醫生特地跑來問診室叫他去吃飯,想來和他關系不錯。

父母叫季津竹在國內的芭蕾舞團待著。

飛鸞舞團是國內首屈一指的芭蕾舞團。看著父母眼角的皺紋,想起孔淑儀這一年來為自己來回奔波,蒼老得格外快,又考慮到自己的身體狀態,原先的舞團很難再給自己昔日的待遇,季津竹猶豫幾番,暫時忍痛,“好。”

“這才是我的好女兒。”孔淑儀笑得欣慰。

季津竹勉強笑笑。有時候要失去一定的自我,才能換來家庭式的溫馨。

首席這個頭銜會一輩子跟著季津竹,沒有誰能剝奪,即時她不覆昔日輝煌。進入國內一流的飛鸞舞團,她不意外地仍是首席,參加了一次試鏡,表演完《紅色娘子軍》,被安排進了演員組,簽了一年一簽的合同。

這裏的薪資跟她在巴黎的時候無法相比,但在國內稱得上高收入。另外,舞團提供住宿,她身為首席,可以申請入住兩室一廳,精裝修,環境不錯,每個月只需交兩千三,水電費另付。

比起跟父母住,季津竹更喜歡自己住,想要申請,但這麽多年她都待在國外,陪在父母的時間少,便打消了該念頭。

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季津竹早上六點半起床。吃完早餐,司機載著她前往飛鸞舞團。

早高峰的辰京,公交地鐵換乘通道裏,匆匆人影數不勝數,大多手裏拿著早餐,面無表情,不想遲到的急迫卻清晰可見。

車子抵達目的地,季津竹刷卡進入飛鸞舞團活動中心,有條不紊地換上體服,足尖鞋,紮好頭發,來到舞廳,扶著把桿,練習基本功,壓腿熱身,活動肌肉,找到中心點,新的一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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