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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林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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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林一鳴

傍晚十分,林仙鶴陪著李明德從今天走訪的第三個售樓處走出來。

李明德手裏頭積攢了厚厚一摞資料,邊走邊翻看著,說:“小林,你看,是不是我買這個樓盤更合算?”

林仙鶴是全程跟著李明德的,李明德聽到看到的,她也一清二楚,不過她也是頭一回看房產,不了解,不好貿然給人家出主意。

她想了想,說:“你不是想買距離平安門近的嘛,第一個是最近的,交通也方便,後面看的這兩個樓盤都在三環外了,不過,價格便宜了一少半。你自己再考慮考慮,不是還有幾個樓盤沒看嘛,你可以一起都看了再決定。”

李明德點點頭,兩只手掐算著,自己帶過來的這筆錢,如果買三環邊上那套房子,買一百平米以內的,可以買兩套,要是買後面看的兩個樓盤,可就能買四套了,這一下差出去兩套房,在自己心心念念的平安門和這兩套房子中間,他內心的天平開始有所傾斜了。

拋開位置、價格不提,今天看的三個小區都不錯,一個是現房,兩個建得差不多了,樣板間都搭好了。售樓小姐又熱情,口才又好,聽得人心情激動,要不是李明德把手伸進口袋裏,使勁按住銀行卡,早就受不住煽動,去簽購房合同,交定金了。

別說李明德如此,林仙鶴這個旁觀者都動心了。不過,她這會兒最重要的事兒,是將自己的客戶送到賓館裏去。

她問李明德:“你今天晚上準備住哪裏?我幫您找個賓館?”

李明德:“你住哪兒?在你附近給我找個小賓館就行,條件不用太好,別太貴,能讓我對付過一宿就行,安全一點的。”

林仙鶴按照他的要求,在吉祥路8號附近他找了個招待所,緊挨著派出所。

李明德對這個地方很滿意,林仙鶴給他指了揚名武館、派出所的位置,又陪著他買了晚餐,送他到賓館門口,才告辭離開。

李明德:“我本想請你吃個晚飯,你也不吃,中午吃飯咱們也是各付各的,你辛苦一天的,讓你空著肚子走,怪不好意思的。”

林仙鶴笑:“沒什麽不好意思的,都是我的工作。你休息吧,有什麽事兒就打我手機。”

回去的時候,林仙鶴大步流星,她是真餓了。

燕生師兄給她留了盒飯,還熱著。

林仙鶴吃了個半飽,速度才慢了下來。

張臣慢悠悠進來,大咧咧坐到對面,晃著二郎腿問:“頭一次自己單獨出去幹活,感覺怎麽樣啊?”

林仙鶴從口袋裏摸索著,把一卷錢掏出來,放到張臣面前,說:“挺好的,不用老站在一個地方,可以四處逛,就是不像個保鏢,像個,像個……”

林仙鶴一時間也沒有想到特別貼切的形容詞。這一天過的,也是無波無瀾的。

“……以前沒註意,沒想到燕市這麽多樓盤在建,有的樓盤買房就送戶口。師兄,你也買套房子吧,我問清楚了,一套房子可以帶四個戶口,你把嫂子、小侄子都帶回來,可以轉成燕市戶口,以後孩子就可以在燕市上學了。”

張臣笑了下,沒有理會她的提議,問道:“你剛置辦了產業,就又想買房子了?”

林仙鶴遲疑了下,然後點點頭,說:“有點想,但也沒那麽想。”

張臣知道林仙鶴買完了這個院子後,手裏頭還剩了一大筆錢,再買套房應該是夠的,便半開玩笑地說:“小姑娘家家,買房做啥,將來讓你老公買。”

一聽這話,林仙鶴眼皮微微上翻,說:“萬一要是像嫂子那樣,找個你這樣的呢?手裏頭有錢,都不肯買房,就把她跟孩子扔到鄉下,自己在燕市逍遙自在!”

張臣:“我才賺了幾萬塊,哪兒夠買房子的?”

林仙鶴:“別哄我,我今天聽售樓小姐說了,可以貸款的,你名下有公司,完全可以只支付20%的首付款,然後按月還款!”

張臣:“小丫頭,出去一趟,學了不少東西啊,有進步,接著吃吧,不打擾你了。”說著,起身便離開了。

林仙鶴“切”了一聲,每次都是這樣,只要說起被他留在鄉下的老婆、孩子,他就會找機會溜走。

不多一會兒,林仙鶴從窗戶裏看見洗了頭發,換了衣服的張臣走出院子後門,不由得撇撇嘴。

晚上鍛煉完,去淋浴室裏洗完澡回到宿舍,見手機上有未接電話,是老家別墅裏的,這個時間點,奶奶李廣妮早就睡覺了,二嬸高鳳英不會親自給她打電話,只可能是林一鳴了。

林一鳴並不經常給她打電話,平時學習緊張,白天一整天都在學校,晚上回來時困倦得不行,只想睡覺,再說,他知道林仙鶴睡得早,怕打擾她休息,一般都是在周日的下午,他每周半天的假期給她打。

這個時間打過來,肯定是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電話響了兩聲,馬上就被接通了,電話那頭立刻響起了有些粗重的嗚咽聲。

林仙鶴有些著急,忙問著:“一鳴,你怎麽了?”

聽見姐姐的聲音,電話那頭的抽泣聲更重了,但知道電話那頭的人在為他著急,連忙從發硬的喉嚨裏擠出聲音來,“姐,我不想在這裏待著了,我能不能去燕市找你?”

林仙鶴一驚,心裏頭亂呼呼的,忙說:“當然可以,你怎麽了,是不是二叔又幹了什麽事兒?”

林一鳴這孩子在學校人緣一直都很好,老師很喜歡他,同學們也愛和他交朋友,除了他父母的事情,還真想不出來什麽事兒能讓這孩子如此傷心。

電話那頭忽地發出一聲更大的嗚咽,林仙鶴明白自己猜對了。連忙安慰了林一鳴幾句,跟他說:“還有姐姐呢,別怕,姐姐永遠支持你,站在你這邊。”

這句話像是有魔力一般,聽了這句話後,林一鳴的情緒開始好轉,林仙鶴從他口中聽說了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兒。

原來,今天晚上,林一鳴下了晚自習一回到家,剛停好自行車,走進客廳,就聽見父親暴怒的喊叫聲。

“……還說我老不回家,我一回來就看見你這張醜臉,醜得我臉連飯都吃不下去,你還叫我回家,那是坑害我!看看你,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我當初怎麽瞎了眼,就娶了你了!”

這樣的話林一鳴已經聽過無數次,此時的他雙拳緊握,牙關緊咬,渾身打哆嗦,他無比的希望,此時母親能大聲地駁斥父親,不管是痛罵也好,甚至是撲上去,跟他廝打。可是她沒有,不僅沒有,她還在不停喃喃地道歉,說都是自己的錯,以後再不多說話了,讓林家貴不要生氣。

林一鳴整個人從喉嚨到心臟都在灼燒著,但後背心卻如澆了一桶冰水般的冰涼。他再也忍不住,沖了進去,大聲怒吼:“胡說,你是在找借口,你在外面有了女人,不想回家,你就把責任推到我媽媽身上,你喜新厭舊,沒有良心,你太欺負人了!”

此時的他顧不上自己自己只是個小輩,對面的是自己如山如天一般的父親,幾乎是嘶吼著出聲。

少年人的聲音帶著粗噶,便是用盡全力在怒吼,發出的聲音也不震耳,倒是他的突然出現,將林家貴和高鳳英都驚了一下。

林家貴側過身來,好似不認識了自己的兒子一般,上上下下打量著他,臉子一拉,露出父親的威嚴來。

“個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敢給老子叫板了!”

林一鳴毫不畏懼地和他對視。

高鳳英連忙去拉兒子的胳膊,“他爸,孩子小,不懂事,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一鳴,快過來,跟你爸道歉,你是小孩,怎麽能這麽跟你爸說話!”

林一鳴眼中泛著淚花,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媽媽。

高鳳英看見兒子的目光,眼神下意識地縮了一下,但很快走過來,拉住兒子的胳膊,帶著些哀求地說:“兒子,快給你爸爸道個歉,你爸爸生氣了,快去,媽求求你了。”

林一鳴整個人哆嗦成一團,渾身浸在冰水裏一般,腦子亂成一團,仿佛聽見什麽坍塌的聲音。他想要離開,遠遠的離開這個家庭,離開林家貴,離開高鳳英,也不想管他們兩個之間的事兒。

此時此刻,他唯一信任的,能幫助他的就只有姐姐林仙鶴,於是,就有了這通電話。

林仙鶴聽完,心裏頭悶著一團氣,林一鳴這麽好的孩子,小小年紀,就懂得為別人考慮,被這對夫妻,硬生生逼成了這樣。林仙鶴真想馬上打張火車票,狠狠揍那兩人一頓!

拳頭緊握著,狠狠砸在桌子之上,“哢嚓”,桌角碎裂,桌子腿斷了,一張桌子四分五裂地散在地上。

樓下立時傳來帶著睡意的驚呼聲:“咋了,咋了?”

林仙鶴連忙捂著聽筒拉開窗戶,朝著樓下喊:“沒事兒,桌子壞了,接著睡吧。”

樓下“哦”了一聲,恢覆了安靜。

電話那頭的林一鳴忙問:“姐姐,你別生氣,對不起,都是我,太難受了,沒忍住。”

林仙鶴本來稍稍洩下去的怒火又高漲起來,她朝著話筒吼道:“你說什麽對不起,又不是你的錯,你一點都沒錯,憑什麽道歉,你以後再跟我道歉,我就揍你!”

這句毫不溫柔,甚至帶著戾氣,充滿威脅的話語落在林一鳴耳朵中,奇異地充滿了治愈的力量,林一鳴嘴角無聲地露出個笑容。

“姐,給你打個電話,我好多了。我說的是氣話,我不難過了,我會努力學習,考到燕市去,跟你匯合的。”

林仙鶴心裏頭堵得慌,他都這樣了,還一心想著別人,反過來安慰自己,都這樣了,能安得下心來,好好學習嗎?

她敲敲自己的腦袋,深恨自己讀書少,不夠聰明,沒有好口才,不會說寬慰人的話,便是學了一身好武藝,也還是沒有能力,沒有辦法幫助一鳴解決現在的困境。

小時候,家裏的男人們常年在煤礦幹活,留下的都是老幼婦孺,對村裏人多有忍讓。奶奶李廣妮養的下蛋老母雞被村裏的小混混逮去宰了吃肉,明知道是被誰偷走的,也不敢吭聲,看了那人,還得假裝不知道笑臉相迎。親媽蘇小華年輕漂亮,村裏一些男人們口花花,有時候還動手動腳的,林仙鶴年紀還小,但已經知道他們是在欺負人,那時候,她盼望自己會武功,把這些欺負她的,欺負她媽媽、奶奶的人,全都給打趴下。

這是她最開始萌生去學武的初衷,學武之後,身體越來越強壯,個子高,也有勁兒,小時候那種被人欺負,還要討好別人的憋屈感,已經沒有了,可是卻體會到了這世界上的事情,真不是光靠武力就能解決的。

掛上電話,林仙鶴有些頹然地將自己摔在床鋪上。

第二天,林仙鶴的生物鐘準時將她叫起,昨天晚上睡得還算好,在床上思考了一陣兒該怎麽幫助林一鳴,沒有想到辦法,很快就睡著了,一夜無夢到天亮。

她就這點好,遇到天大的事兒,該吃吃,該睡睡。

在院子裏鍛煉了一會兒後,身體放松了,腦子也清醒了許多,他拉著正要去外面早點攤吃早點的張臣,問:“師兄,你有沒有想過,將來你的孩子要是知道了你在燕市這麽風流,卻拋下你不管,他心裏頭會難過嗎?”

張臣正笑呵呵地跟林仙鶴說早點錢他來付,卻沒想到對方冷不丁來了這麽一句,再好的脾氣也有些惱了,收了笑容說:“林仙鶴,你有病吧,沒完了你!”

林仙鶴輕輕嘆口氣,說:“看見你,我想象出我二叔的樣子了。”她雙手緊握,把關節攥得“嘎吱”作響。

張臣覺得自己的語氣重了,林仙鶴只是個什麽都不懂,有些執拗的小孩子。他緩了語氣,接著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還小,不懂這裏面的事兒,少摻和。”

林仙鶴撇撇嘴,這些男人啊,戳中了心窩了就惱羞成怒,會找借口把錯誤都推到別人身上,好給自己出去鬼混,不顧家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呸!

張臣搶著付了錢,林仙鶴看他一眼,心想著,不吃白不吃。吃飽喝足了,今天還得繼續陪著李明德看房子去,還有林一鳴的事兒,她從來沒見過林一鳴那麽傷心過,她一定得幫幫他,如果連自己都不幫忙,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能幫他了。

比如奶奶李廣妮,昨天林家富夫妻兩個吵架那麽大聲,她怎麽可能聽不見?只不過在她的內心裏,想法和高鳳英差不多的,男人在外面花錢酒地是正常的,男主外女主內,作為妻子來說,不應該幹涉老爺們在外面的事情。

所以,不管是林家富大把的花錢揮霍,還是給那些女人們花錢,李廣妮都沒有正兒八經地規勸過,只是暗自裏攛掇著林仙鶴跟林家富要錢,對待林家貴,李廣妮非常看不慣,也覺他的做法不對,說了幾次不起作用以後,也就放任了,反而來勸說高鳳英要忍耐。

至於林家富,每天忙著談生意、賺錢,和他那些朋友們花天酒地,找女人,能分出多少精力來關註這個侄兒?要是他想管,上次在車站分別時,自己那番挑撥的話就應該起到作用的。

林家富是林家貴的大哥,長兄如父,更是他的衣食父母,林家富要是想管住他,絕對一管一個準。可架不住兩人是親兄弟,林家貴去林家富面前哭訴一番自己的不易,林家貴這個做大哥的,大概就能理解他了。

所以算來算去,林一鳴竟是孤立無援的。

林仙鶴機械地咬著炸得酥脆的油條,食不知味。

張臣刻意將醋瓶子往她那邊挪挪,一眼一眼地瞄她,跟她說話也不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得罪她了,林仙鶴雖然脾氣火爆,但絕對不是小心眼的人,也開得起玩笑,爭吵歸爭吵,吵完了就算,可少有這樣的時候。

張臣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問林仙鶴:“你嫂子是不是給你打電話說了什麽?”

林仙鶴啃著油條想著心事沒聽見,張臣又問了一遍,她才聽見。

林仙鶴白他一眼,往碗裏頭加了好多醋,吃了口豆腐腦才回答:“她給我打電話幹嘛,跟我又不熟。”

張臣“哼”了一聲,語帶諷刺地說:“你倆還不熟?我還以為你是她的親師妹哩!”

林仙鶴唏哩呼嚕將豆腐腦吃完,將最後一口油條放進嘴裏,又用餐巾紙擦擦嘴角,才落下一句:“有毛病。”轉身離開。

張臣氣得肝疼,朝著端著油條坐過來的武斌、劉淮陽聲說:“你說她是不是翅膀硬了,買了房子,有了身家,就抖起來了?”

武斌連忙勸:“她不是這樣的人,老大你小聲點,要是被仙鶴師姐聽見你這麽說她,該傷心了。”

張臣更生氣,說:“你們還怕她傷心,她會傷心?她長心了,我看她一天天的就想氣死我接管盾牌!”

劉淮陽:“那你是屬實多想了,仙鶴師妹她想啥都寫在臉上,哪有那個心眼子?老大,你絕對是小人之心了!”

“啪”張臣猛地將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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