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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正在加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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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正在加載

覃微一邊喝酒一邊用眼觀察莊在看著紙條目光深深卻沈默不語的樣子, 即使只是常來光顧的客人,她也多少了解一點莊在的性格,曉得問不出話,直接拍拍桌子, 去問剛剛近距離觀察過現場的調酒師。

“哎哎!有沒有情況?剛剛那個美女是他女朋友嗎?”

調酒師露出不好講的笑容。

“好像有點情況, 但好像也沒有。”說完, 他從吧臺下的空杯子裏取出剛剛那只表,輕輕放到莊在面前,“物歸原主了啊。”

“謝了。”

莊在將表重新戴回手腕上, 也引得調酒師更好奇:“這表真是假的嗎?”

“人莊總!旁邊那大樓裏精英裏的精英, 倍兒有錢!戴假表?你開玩笑吧。”覃微說。

莊在扣好表帶,坦然淡聲:“假的。”

覃微目瞪口呆。

不等她追問,身後另一道聲音大張旗鼓地插進來,不嫌丟臉地吸引去附近所有人的視線。

“微微!我好久沒來了, 有沒有想我?”

覃微扭頭看見黎陽, 跟看一堆活體垃圾在地表行走一樣,瞬間耷拉下臉, 離開前連自己的酒杯也一塊收走。

“微微?誰允許你這麽喊的?真惡心。”

黎陽盯著覃微遠去的背影,滿臉不解:“怎麽我一來她就變這樣啊?好歹英雄救美過,也算生死之交, 一點不記我的好?”

調酒師也記得黎陽, 噗嗤一聲笑:“你那英雄救美有點太會救了, 你不去掄人酒瓶子, 她自己能處理好, 又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客人, 你那一酒瓶子下去,好嘛, 一塊進局子裏了,要不是莊先生去得及時,怕不是要在警局過夜,她能記你什麽好?”

說到這件事,莊在提醒黎陽:“ 你要是愛面子,可以不說這件事,但別在外面亂傳行嗎。”

黎陽搔搔頭,這事兒的確是他理虧。

但他自認為也沒瞎傳,就是巧妙地隱去了事件中不大體面的自己,其他人自行腦補,添油加醋罷了。

誰讓莊在這小子在他們那圈裏人緣差,根本沒人盼著他好,有點捕風捉影的爛事兒,個個都傳得大快人心。

這他自己得檢討檢討。

黎陽心說,本事倒不小,有屁用,做人多差勁吶。

他打哈哈似的應過去,擺出正經態度,說來找莊在聊聊葡萄園收購的事。

“你那個叫莊偉的堂哥有夠難纏的,還好遇見了我。”

他這得意語氣,莊在聽了勾唇一笑,且有三分認同。

流氓對無賴,的確旗鼓相當。

他用自己的杯子碰了一下黎陽的杯子,平淡聲線更顯真心:“我一直相信這件事只有你能做好。”

正兒八經的被莊在誇,還真是人生頭一次。黎陽有點小得意,這一口酒喝下去,嗓子都順氣一樣舒服。

他跟莊在認識這麽久了,兩人還是頭一回這麽兄友弟恭地坐一塊聊天喝酒。

之前嘛,不算劍拔弩張,也差不多是暗箭頻發,主要是他單方面發,莊在不接。但這種無視也是一種變相羞辱,黎陽更不會放過他,只會想,好小子,在我家裝大尾巴狼是吧!

自打畢業旅行回來看到家裏憑空多了一個人,黎陽就沒看莊在順眼過。

起初他不解,他前腳要離家去外省上大學,後腳他爸就往家裏領小孩兒,他還真懷疑過莊在是黎輝在外頭的私生子,現在說什麽因為工程事故收養,只是找了理由,編了借口,順理成章往家帶罷了。

結果一查底朝天,莊在跟黎輝真八竿子打不著。

他在埠塘鎮的一個小衛生院出生,上小學時爸媽離婚,據說他貌美如花的親媽是跟有錢老板跑了。他爸帶著他,後來再婚。

莊在上初中才進了縣城裏讀書。

他爸莊繼生在城裏沒房子,他大伯家有。

大伯家答應接莊在過來讀書的條件是莊繼生得借點兒錢給他們去囤地,辦現在這個葡萄園。莊繼生答應了,把大半積蓄都拿出來支持大哥。

但後來他大伯家變卦了,說他堂哥莊偉新娶的媳婦兒,一大家子住一塊,莊在一個半大小夥子住過去不方便。

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

莊繼生自己沒文化,倒是很看重兒子的學業,為了讓兒子能安穩在縣城讀書,又花了不少錢把莊在送去了老師家寄宿。

不過黎陽聽說條件不是很好,很多學生擠在一個屋子裏,三餐也不比食堂的大鍋飯好。

可以說在黎輝收養他之前,莊在連隆川都沒來過,他有自己的爹媽,不僅有,還有一個爹兩個媽,親爹死了,親媽離婚後就跑不見人了,繼母二婚帶的是自己的女兒。

根本沒人要他。

雖然後來莊在沒了黎輝私生子的嫌疑,但黎陽還是看他不順眼。

黎陽自己渾,腦子一熱玩過嘻哈搖滾,受自身條件影響,只能隨便玩玩,也憧憬過成為電競少年,也是自身條件給攔住了。

基本上,不著調的事兒他都試過。

身邊也都是些物以類聚的朋友,個個家裏條件都不差,黎陽又是獨生子,父母雖然說過罵過,但隨後各忙各事也就忘了,等下一次想起來再罵,也不知道猴年馬月了。

黎陽本來屬於混吃等死,也樂在其中。

可莊在一來,天都變了。

黎陽開始莫名其妙被罵。

他到現在都記得,莊在高中第一次統考,真他媽爭氣,居然考了年級前十,這麽聰明誰知道是不是把別人的腦子也偷去自己長了!培英國際黎陽也上過,他知道高中部是有這麽個傳統,每次開年級的大家長會,會邀請前十的學生家長分享教育經驗。

那天,毫無準備的陳文青出大風頭了。

別的前十家長提前知道孩子的成績,那教育感言洋洋灑灑準備了兩三頁紙,錯別字都不帶有一個的,恨不得筆下生花,如何教育啊如何培養啊寫得一溜長。

年級主任喊道:“下面有請高一九班莊在同學的家長,上臺來分享她的教育經驗,大家掌聲歡迎!”

陳文青一臉懵走上臺,接住話筒。

臺下掌聲如雷,她腦子完全空空,此般心虛模樣也成了他人眼裏的故作低調,最後猶猶豫豫,陳文青發表了她人生的第一次當眾講話。

“那個……其實,我對教育孩子這方面,沒有什麽經驗,我不怎麽管孩子的,主要是吧,我覺得孩子學習嘛,快樂至上最重要,願意學就學。”

這番話,陳文青也不是第一次說。

以前拿到黎陽的爛成績本,她也是用“快樂至上,願意學就學”這番話來強行挽尊的。

可這一次呢?同樣的話,作為前十學生的家長,長中顯短,出盡風頭,最高級的凡爾賽也不過如此了。

什麽?你們的孩子都是用兩三頁紙費力教出來的嗎?我家這個不是,我們快樂至上。

教育省心,孩子爭氣。

下了臺,別的家長都朝她投來艷羨不已的目光,說她真是人生贏家。

風頭出了,優等生家長的癮也過了。

回到家中,今朝浮華更顯昔日落寞,陳文青是越想越氣,越氣越難忍,越忍越委屈,最後給人已經在三流大學混日子的黎陽撥去電話。

罵了一個多小時,罵到後面,陳文青一把鼻涕一把淚開始哽咽哭訴,說盡這些年為了教育兒子而所受的嘲諷與苦楚,而黎陽呢,回報她什麽了!

“你個沒良心不爭氣的東西!你讓你媽媽我多寒心吶!”

電話那頭的黎陽就像猛被扇了兩個耳光,還不知道為什麽挨打一樣,又生氣又無語,不是,他都上大學了,他媽還翻他高中的爛賬罵他,找誰說理去啊,這誰受得了啊。

這種事兒不是一件兩件,他每次因為莊在被罵,都一筆筆記到莊在頭上,找著機會就還回去。

黎陽心想,他媽的沒有我們家,你小子有沒有書念都不能確定,你來我家過好日子就算了,還啪啪打小爺我的臉,敗我的面子,毀我的日子,給小爺等著,弄不死你丫的!

他這邊怒火沖天,已經瀕臨一點就炸的局面了。

而莊在我行無素,居然——他媽的還不把他放在眼裏!

黎陽氣得差點死過去三回,好!很好!跟小爺我裝逼是吧?你他媽也不出去打聽打聽,論裝逼,你小爺黎陽服過誰。

給小爺等著,弄不死你丫的!

這麽多年,他跟莊在也就這麽過來了,大仇沒有,小怨一堆,到今天才算有了點握手言和的兆頭。

現在莊在肯給他面子捧著他,讓他心裏舒坦,說到葡萄園的收購,黎陽連匯報經過都顯得幹勁滿滿。

莊偉知道黎陽是代表西曼過來的,起初態度很是傲慢,上下打量一番這位不像業務經理,倒有幾分像嘻哈歌手的黎經理。

黎陽氣焰囂張,道明來意,莊偉也沒控制火力,開口就是一通冷嘲熱諷。

“哎呦哎呦,有失遠迎了,是有收購我們葡萄園的意向是吧,我剛剛沒仔細聽,你一開口,我當你要唱那個什麽rep…ruapu是吧?”莊偉一副頭疼捂耳的樣子,詢問身邊的人,又退避三舍地說,“哎呦,真不好意思,我怕聽那個。”

黎陽當場黑了臉,帶鉚釘的鴨舌帽摘了,反扣在腦袋上,囂張勁盡顯,這下更像repper了。

他直接把西曼的書面介紹甩過去,讓莊偉沒聽懂可以看,也嘲諷對方,學著對方剛剛的樣子,問自己身邊的人:“那個,初中畢業,應該字都認得全嗷?”

身邊的人點點頭,說應該認得全。

黎陽放心笑笑,說那好,待會兒要是莊老板有認不得的字,你給說說。

身邊人說行。

於是莊偉臉也黑了。

那幾張紙,他看也不看,冷哼一聲:“西曼度假酒店嘛,我知道,我熟得很!你們酒店的負責人,莊總,跟我一個姓。”

莊偉說他是莊在的哥哥,要見莊在。

黎陽說,巧了,我也是他哥哥。

解釋完自己和莊在的關系,黎陽順帶透露出倆人之間不睦已久,自從莊在來自個兒家裏,他就恨莊在恨得牙癢癢,讓莊偉死了通過莊在往自己這兒攀關系的心。

莊偉又是一通啰嗦話,句句不離莊在。

黎陽皺著眉眼,聽到不耐煩,直接放話出去:“別莊在阿在的了,誰在都沒用啊,這事兒莊在做不了主,你既然對西曼熟,那西曼背後是什麽資本你也應該知道,雲眾集團,那跟莊在沒關系,雲松霖是我姑父,這事兒,現在我說了算!”

他手上攥著莊在事先給的資料,半點不怵,說話一副日天日地的大爺樣兒,“你們這地兒,我都查了,經營不善,入不敷出,虧不少了吧現在?那兩個小股東都嚷著要撤資了,你拿不出錢吧?就我給你開這個價,你也找不著第二家了,你們這爛攤子沒人肯收,說實話我也不大樂意要,莊在——就是你那個一口一個的阿在,”黎陽摸摸鼻子,哼哼著,“他人還行,惦記你們,見好就收吧。”

事情自然不是那麽好答應的,黎陽也明白。

表面上,他瀟瀟灑灑,毫不戀戰,把合同丟給莊偉,讓他們愛考慮不考慮,扭頭背地裏找他那堆二流朋友來扮第二家有意向的老板。

莊偉那邊上了鉤,以為自己當上香餑餑了,想幹兩頭擡價的事,對面磨磨蹭蹭好幾輪,價格還是比黎陽略低一些。

最後關頭,對方老板直接給莊繼堂打電話,原本頗有意向的合作方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直接說不收了。

莊偉察覺事有蹊蹺,硬要問個明白。

對方一通支支吾吾,演足了有難言之隱,最後說:“之前不知道是跟黎家競爭,所以才有意向,現在知道了,怎麽也不能為了眼前一單生意斷了自己以後的後路啊。”

隨即又拿捏著幾分情真意切道,也是跟莊偉喝了幾頓大酒了,真拿莊偉當兄弟,點到為止地勸一勸,你們還是老老實實賣給黎陽吧。

有了這樣的“一波三折”,就算莊繼堂父子能沈住氣,還想著琢磨別的辦法,葡萄園另外那兩個著急撤資要錢的小股東,也不會讓這對父子再耽擱。

事情不出黎陽所料,順順利利,沒過幾天,莊繼堂父子就把簽好的合同送來了。

黎陽對自己滿意得要命。

經此一役,人生升華,從廢物型直接轉為事業型,叫他大呼痛快,終於有這麽一件事能發揮才幹。

這一通操作下來,他的智慧,他的才華,他卓越的統籌能力,可謂是展露無疑。

黎陽給自己打一百分。

“這就叫智取!”

看著一旁洋洋得意好似返祖成大猴子的黎陽,莊在也不戳破,反而微微含笑,稍加點頭。

一早猜到黎陽會這麽幹,甚至他那個家裏有個果汁加工廠的二流朋友會有用武之地都預想到了。

黎陽的虛榮,並不那麽完全招人討厭,中飽私囊的事他不那麽感興趣,一個栽了跟頭,不管疼,先護住臉的人,做事就圖個風風光光,轟轟烈烈。

莊在說:“錢我明天叫財務打給你。”

正是春風得意時候,雖然黎陽前陣子窮得兜比臉幹凈,但這個時候提錢,也有點折損他王者歸來的形象。

他瀟灑地擺擺手,對莊在說:“唉,談什麽錢,隨便給給啦。”

莊在往他杯子裏倒酒。

“要給的,按之前說好的來,另加兩個月的工資,不能讓你這兩個月白辛苦。”

誰會跟錢過不去呢,黎陽兩眼放光,上揚的嘴角壓不住,立即指著莊在:“你自己說的嗷,那我要了,我可不跟你客氣了啊!”

莊在望他一眼,淡淡說:“我們之間,本來就不用太客氣。”

這話聽著有點窩心了。

按道理來說是這樣,莊在都在他們家住十年了,怎麽著也是有感情的,莊在吃他家的喝他家的,沒有他老子黎輝的盡心培養,從大學那會兒就帶著莊在各種應酬見世面開眼界,這小子能有今天的風光?

那麽個窮酸鎮子上出來的人,就算聰明到肩膀上長了兩個腦袋,也頂多是被拉進雲眾註資的實驗室研究怎麽變異的,二十幾歲能在雲眾集團混得風生水起?能獨自分管雲眾集團在內地的酒店業務?

雖說莊在沒接手之前,西曼是一潭死水,是他的改造計劃讓整個西曼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可兵想掛帥,也得上頭肯點他當將軍啊。

沒有黎家,他這輩子可能都沒機會站到雲松霖面前,更別提大談什麽計劃抱負。

即使之前看莊在那麽不爽,黎陽也承認,他好像真的天生就是那種為機會提前做好一切準備的人,好像人生的每一個轉折點,他都能拼命抓住最好的機遇,並且不辜負這個機遇和給他機會的人。

黎輝說,他姑父雲松霖最喜歡的就是莊在這一點。

比他聰明的人不是沒有,論手段和心狠,他也還輸那些老將一大截,可這人勝在穩,勝不驕,敗不餒,內核穩定到可怕,這樣的人就會讓人不由地去相信,他凡有所求之事必能成。

“人與人的博弈,金錢權利的交鋒都是表面,到最後拼的都是心態。”

這是雲松霖的原話。

他這個雲巔之上的姑父,雖然對自己的女兒極盡寵愛,但輕易不誇小輩的,黎陽知道雲松霖這麽賞識莊在,酸得不行,酸到心裏窩火。

他很羨慕莊在。

但說實話,他很清楚,自己走不了莊在走的路,也吃不了那份苦。

這會兒聽莊在說他們之間不用太客氣,放以前,黎陽又得拿鼻孔看人,沒好話,覺得這大尾巴狼虛情假意,但此時,他倒真感受到一點莊在的真心。

其實之前進局子莊在來撈他,他就有點感覺,但不想深想,也不想在意。

他喝著酒,拿酒杯來掩住自己不自然的面色,對莊在說:“算你小子沒忘恩負義。我爸對你比對我還上心,這也是一筆賬,你以後,得記著還給我。”

莊在說把他工作安排好了,已經吩咐了自己的助理。

黎陽問他是什麽工作。

莊在說:“常規性的工作你不願意做,我知道,天天讓你打卡上班也不可能,你就先在西曼掛著職務,之後有類似葡萄園收購這樣的事,我助理會去找你。”

這番話,黎陽聽了很滿意,還覺得莊在有點了解自己。

媽的,這小子考慮事情是有點周到啊,自己要是什麽大老板,也樂意用這樣的人。

實際上,石駿來問黎陽日後的工作內容,莊在說的是:“有難纏的供應商,不好要回來的舊賬,底下後廚或清潔部有什麽掰不開理的員工內部矛盾,可以去找黎經理去處理。如果他在。”

石駿還憂心:“黎經理……能處理好嗎?”

莊在說:“大概吧,反正是他擅長的內容。”

石駿還沒明白,多問一句:“黎經理擅長的是什麽?”

“讓別人服他。”莊在提醒石駿,“你跟他說話,也盡量說得好聽一點。”

石駿領悟了。

其實黎陽這個人不難了解,但分析透徹了,莊在還是有一點不太明白,一個誰都不服只服自己的人,為什麽會有一個被他自己允許可以騎到他頭上的例外?

雲嘉是他的表妹。

如果這個人是單純愛妹妹,按道理來說,他對同樣是妹妹的陳亦桐,應該也會有點耐心和包容。

但是他完全沒有。

今天的良好氣氛千載難逢,莊在也喝了不少酒,閑談一樣問起:“你對陳亦桐好像不怎麽喜歡?”

黎陽看他一眼說:“你不也不喜歡?”

他還知道他媽想當紅娘沒當成的事兒。

陳家覺得受到奇恥大辱,一家子氣得不行。

可今時已不同往日了,哪能再像以前那樣由著陳家人來家裏數落莊在的種種不好,相親不成,真不好,也是陳家的女兒不夠好。

誰高攀誰低就,大家心知肚明。

“我們不一樣,她跟我沒什麽關系,但畢竟是你妹妹。”莊在說。

“妹妹就妹妹嘍。”黎陽不以為意。

“那雲嘉呢?”

“她怎麽能跟雲嘉比?嘉嘉是我妹妹!”黎陽一下反應很大,說完又自己意識到,從親緣上來說,雲嘉和陳亦桐都是差不多的妹妹,但是他說,“雲嘉跟她是不一樣的。”

莊在張了張嘴,但沒發出任何聲音,擔心追問下去,會暴露自己不正常的好奇心,他如果繞著彎跟黎陽探聽有關雲嘉的事,會不會被黎陽察覺?畢竟黎陽也不是完全沒腦子,他謹慎地想著。

而莊在欲言又止的樣子,黎陽自有一番腦補。

他怕莊在覺得他說雲嘉不一樣,是因為他那位雲巔之上的姑父,那他黎陽成了什麽狗腿子了?他但凡願意到他姑父面前狗腿一番,也不至於混成如今這個慘樣兒吧?

黎陽主動跟莊在解釋:“你別亂想我啊!我喜歡雲嘉跟她姓雲一點關系沒有,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但你應該好奇過,雲嘉為什麽跟我們家這麽親近,而且你現在在雲眾待著,之前我姑姑疑似婚變的傳聞,你應該也聽過。”

不僅聽過,還親眼見過。

莊在平心而論:“雲總他們夫婦的關系看著挺好的。”

黎陽咧咧嘴角,一言難盡道:“是看著挺好的,但也……不那麽好。”

黎嫣十幾歲去清港讀書了。

她學習不行,但兼職模特做得有模有樣,如此盤靚條順的少女,好像天生機會就比別人多。

她能認識雲松霖純屬偶然,可一個人一旦沒想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麽,就去把握所謂的機會,是容易出大問題的。

意外懷孕時,她只想著自己不能白白受打胎的罪。

小姐妹也替她分析,得要錢。

她在大自己十歲且出身清港名門,三五不時登上財經報紙的男人面前,放話威脅,你要是不娶我,我就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到時候去你們雲家鬧!這種醜聞也是要上報紙的!

她是學別人的。

跟她一塊當模特,有過成功經驗的小姐妹告訴她,這種男人都一樣,會哄你去打胎,給你一大筆錢了事,搞不好還會有一棟大房子,到時候,潑天富貴,打胎也就是少個baby嘍,你穩賺不虧!

她沒想到雲松霖會答應娶她,讓她把孩子名正言順生下來。

雲松霖讓她不要情緒激動。她不是激動,是震驚到快要死掉了,他哄她坐下來詳談,之後他要去她的身份證件,此時才知道原來她連年齡也撒謊,真叫人頭疼。

第一次見面時她唱著何日君來,一席紅裙,不見半點稚氣,她說自己二十二歲,但其實去登記結婚時,她才十九。

清港的婚姻法規定只有年滿二十一歲的男女,才能自主結婚,凡有一方十六歲以上二十一歲以下,須得雙方父母同意。

因此,這位貴公子又回家討了一趟罵。

沒有婚禮,二十歲時她生了雲嘉。

是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兒,但醫生遺憾地說,她以後恐怕很難再孕。

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體質。

女兒滿月酒時,她聽到雲家的女眷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猜測她是因為之前墮過很多次胎,才會這樣,是損了陰德的報應。

婚是意外結的,孩子是意外生的,她曾經渴望的潑天富貴以千百倍的模樣朝她迎面砸來,太多太沈,不止超過她的負荷,所謂豪門,甚至直接脫離了她的想象。

黎嫣不意外地患上了產後抑郁。

雲嘉快三歲了,還不會說話,表情也很少。

醫生說可能是受到母親產後抑郁的影響,建議母女倆暫時分開,讓小孩子去新環境裏,雲松霖摟著怔怔哭泣的妻子不停安慰,而雲嘉很快被送來內地的舅舅家。

那時候黎陽也才剛六歲,那麽小的記憶應該早就沒了,但他依然有深刻的印象。

雲嘉來之前,陳文青和黎輝就反覆叮囑,洗腦一樣告訴他,家裏要來一個小妹妹,以後他不可以在家裏太皮太鬧,要照顧妹妹,妹妹很漂亮,妹妹也很可憐,我們要好好愛護她,讓她喜歡新環境,讓她笑,讓她開口說話。

那真是黎陽難得聽話的時刻。

他把這些話都記到心裏,雲嘉一來,他就收斂起平日的小霸王模樣,傻乎乎地站在門口舉著兩束假花,手舞足蹈,表示熱烈歡迎。

雖然被小心翼翼抱下車,穿著公主裙的小妹妹,只是沒什麽反應地看著他。

但他也絲毫不挫敗。

他學動畫片裏的抓耳撓腮的猴子,扮豬八戒,在毯子上轉圈打滾,學各種小動物的叫聲,以此來期望漂亮的小妹妹能跟他說話,跟他互動。

在他的鍥而不舍下,終於在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他們坐在客廳一起看動畫片,他已經機械了,聽到一點好玩的聲音,就學給妹妹聽。

“小青蛙哇哇哇~”

忽然,雲嘉體會到有趣一樣地彎起嘴角,粉團子似的小臉沖著他甜甜地笑,發出奶氣的聲音:“哇哇哇~”

那個瞬間,直至今日都被黎陽認定為人生最幸福的時刻。

“後來呢?”

莊在不知道她小時候還有這樣的事,她後來好了嗎?

黎陽撓撓太陽穴,有點尷尬地說:“我又教了她好幾種小動物的叫聲,她都一一跟著我學,但是很快我爸媽不讓了,他們擔心我妹妹被我帶的只會說這些聲音,好在她好起來了,慢慢地學會了說各種話,她很聰明的,她還會發火,變得有點活潑,我開心死了。”

莊在能從他如今的話裏感受到黎陽曾經的開心。

也理解了,為什麽雲嘉騎到他頭上頤指氣使,他都樂顛顛一副任勞任怨的樣子。

讓妹妹開口說話不止是一件開心死了的事,大概也令他十分有成就感。

別看黎陽瞧著很自負,什麽人也不放在眼裏,但他其實非常渴望別人的肯定,從小到大,一路成長,可能因為自身條件實在不行,黎陽也的確缺少誇獎。

這樣的人,就像那種腦子不太靈光的大型犬,一身蠻力,日天日地日空氣,看似危險系數很高,但其實只要順順毛,給根肉骨頭哄著,就又乖又聽話。

黎陽狐疑地盯著莊在,揚聲問:“你在笑什麽?”

總不能說,想到他很像大傻狗,形象貼切得有點好笑,一時沒忍住。

莊在很快恢覆面無表情的樣子,一口喝完杯子裏剩餘的酒,聲音平平:“沒什麽。很晚了,我明天還有工作,先回去了,你們繼續玩,記我賬上就行。”

扭著脖子目送莊在出了酒吧,黎陽臉上的疑慮都沒有消退,他感覺剛剛莊在的笑容有點奇怪。

黎陽自言自語道:“我說我妹妹,他為什麽忽然要笑?還很有意思的樣子,搞什麽,媽的這小子不會對我妹妹有什麽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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