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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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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侯府

翌日天明,姜善寧甫一睜眼,望著灰撲撲的橫梁,楞了半晌。

昨夜的記憶回籠,她想起來她正在背詩經,背著背著就睡著了,所以她現在是在蕭逐的房間裏,那蕭逐呢?

想到這,姜善寧倏地起身,一眼就看到不遠處的桌案上伏著一個少年,身上蓋著她的大氅,應是睡著了。

雙手撐在木床上,觸感柔軟,姜善寧低頭看去,硬邦邦的木床上鋪了好幾層厚厚的褥子,跟她在侯府閨房裏的拔步床一樣柔軟,怪不得一夜睡到了天亮。

以往床榻上只鋪了一層被褥,所以是因為昨夜她睡在這裏,蕭逐特意鋪了幾層被褥。

看不出來,蕭逐倒是個細心的人。

姜善寧撥弄了兩下鬢發,掀開被子下床,悄聲走近蕭逐。

窗外的光透進來,照在蕭逐冷白的臉上,他閉著眼,遮住眼底的警惕與鋒利,睡著的他看起來跟尋常人家的少年沒什麽兩樣。

“殿下,殿下。”姜善寧輕喚了兩聲,蕭逐緩緩坐起身,擡頭掃了她一眼。

他眼底清明,絲毫看不出來剛醒時的混沌。

姜善寧尷尬的摸了摸鼻尖:“殿下,昨夜我不小心睡著了,您怎麽不把我叫起來?”

這本就是蕭逐的房間,她占著蕭逐的床睡了一晚,倒叫人家在書案上睡著,她覺得頗為不好意思。

蕭逐理了理微亂的衣裳,面不改色道:“我昨夜叫你了幾聲,你沒醒。”

“啊?”姜善寧杏眸微瞪,臉頰慢慢漲紅。

畢竟還是十四五歲的姑娘家,頭一次在旁的男子面前睡著,現下醒來,姜善寧略顯局促的站在原地。

最後她磕磕絆絆的說道:“殿下,多謝你昨夜將我放到床上。”

她本來想說抱到床上,但轉念一想,若不是這樣,豈不是顯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無礙。”蕭逐站起身,將身上的大氅蓋在姜善寧身上,彎下腰拍了拍大氅上的褶皺,淺淺的笑著。

昨夜他也不知怎的,理智告訴他應當將姜善寧叫起來,但是他站了許久,直到她呼吸平緩,才將她撈起放在了木床上。

好幾日未曾見過她,他私心的希望能夠和她多留一會兒。

“剛睡起來,要穿的暖和些。”頓了頓,蕭逐聲線暗沈。

“殿下,你的那件大氅呢,晾幹了嗎?”姜善寧低頭將束帶系緊,往屋子裏瞧了瞧。

蕭逐擡眼朝屋裏的一角看去,“應當是晾幹了。”

他提步走過去,伸手摸了摸厚氅,又涼又幹。他從架子上取下來大氅,披到身上,轉身看向她,語氣歉意:“二姑娘,我這裏東西少,恐怕吃不了早膳了。”

姜善寧環視了一圈,疑惑問道:“殿下,你這幾日的膳食是怎麽解決的?”

自從訓斥了那兩個惡仆後,她曾說過將侯府的幾個家丁遣過來,但是蕭逐都拒絕了,姜善寧便沒有勉強。

蕭逐沈吟了片刻:“不遠處的長街北口,有一老嫗早晚會擺餛飩攤,我起的早些,去那裏幫忙,可換一頓飯食。”

接受了姜善寧許多接濟,蕭逐尚不曾回報過她什麽,他思量過在鄞城能夠找什麽活計,但近日大雪連天,街上的攤販很少,看來只能再過段時日了。

“你說岑婆婆呀,她的兒子在我阿爹軍中任職,她每天早晚確實會在北口那裏擺攤。”姜善寧想了想,“我有時起的早了會和菘藍去那裏吃碗餛飩,岑婆婆的手藝在鄞城可是很少有的。”

她朝外看了眼,惋惜道:“不過今日應當吃不上了,若是我沒記錯,她每日天不亮就在北口擺攤,白日還得回去照顧孫子。”

蕭逐眉眼溫和,“下一次我們可以一起去。”

“好啊。”姜善寧爽快答應,一說起吃食,她就覺得腹中咕咕直叫。她揉了揉肚子,道:“殿下,我今日帶你去侯府,侯府的年夜飯可豐盛了,就是不知道比起宮裏的有沒有略勝一籌。”

蕭逐抿了抿唇角,不假思索說:“侯府的年夜飯一定是最好。”

姜善寧遲疑著問:“殿下尚未見過侯府的年夜飯,何出此言?”

“你昨日帶來的三菜一湯,足以見得府中膳食的豐盛。”蕭逐說著,想起昨夜的膳食,走到書案邊將食盒拎上。

冷宮裏只有殘羹冷飯,就連除夕夜,若是運氣好,他才能吃上一兩個粗面饅頭。

蕭逐回想了一下在宮裏過的淒慘日子,不由扯了扯嘴角。

宮裏那兩位覺得把他流放到邊關就可以高枕無憂了,真是可笑,蕭逐垂下眼睫,斂住眼底一閃而過的恨意。

兩人正準備往外走,院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緊接著是一道熟悉的聲音:“姑娘,我是菘藍,您在裏面嗎?”

姜善寧連忙跑去開門,菘藍神色擔憂,一見到她,抓著她的手腕道:“可算是見到姑娘了。”

姜善寧拍了拍她的手背,“菘藍,怎麽一大早就來了?是府裏出什麽事了嗎?”

“哎喲我的姑娘啊,昨夜一時沒看著您,您就沒影了,我一猜您就是來這裏了。”菘藍覷了一眼自家姑娘身後的少年,他不急不緩行至門後,長身玉立在姜善寧身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很是溫柔。

菘藍懷疑自己看錯了,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對上蕭逐黑沈的眸子,她連忙移開目光,對姜善寧道:“今晨夫人問起姑娘,著我將您帶回去。”

“阿娘也知道了?”姜善寧苦著臉,她昨夜偷偷跑出來,又一夜沒回府,不知道阿娘該怎麽說自己呢。

菘藍來時找車夫駕著馬車,所以沒一會兒就到了侯府。

姜善寧一路提心吊膽,不過倒是有一個好消息,姜雲錚今晨已經醒了過來,侯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氣。

希望阿娘可以看在此事上不要問責她了,姜善寧蔫蔫的想著。

下了馬車,蕭逐駐足在府門口,仰頭望著侯府的牌匾,一塊黑梨花木上龍飛鳳舞的刻著鎮北侯府四個字。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侯府,去見她的家人。

蕭逐微微側目,身旁的小姑娘無精打采的,耷拉著腦袋走上臺階,他不禁失笑。

先前鎮北侯曾求見過他一回,那時他壓根沒搭理姜從。蕭逐旋即苦笑,若是早知道他如今會珍視姜善寧,那個時候說什麽也要讓姜從進來。

姜善寧跨過了門檻才發現蕭逐沒有跟上來,她轉身拉住他的手腕,帶著他一同走進侯府。

“殿下,你不用擔心,我阿爹阿娘很和藹的,你這麽好的一個人,他們一定喜歡你。”姜善寧拖著他的胳膊往進走,柔聲安撫他第一次來到陌生之處的不安心緒。

蕭逐跟著她的步子走,也就只有她會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了,他想。

趁著還沒有走到,蕭逐不著痕跡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進府以來,他緊繃的唇角就沒有松開過。

畢竟是第一次見長輩,還是姜善寧的爹娘,他想盡可能的給他們留下一個好印象。

穿過巍峨的長廊和假山,很快走到了會客廳。今日大年初一,侯府的客人倒是挺多,會客廳裏幾乎快要坐滿了。

姜從和姜夫人坐在主位上,笑意和善的跟底下人說話。

“阿爹,阿娘!”姜善寧喚了一聲,和蕭逐一同走進廳堂。眾賓客停了說話的聲音,扭頭看過來。

侯府的二姑娘盈盈走來,還是一如既往的明媚可愛,只是她身邊的少年,怎麽瞧著陰沈沈的,也從未在鄞城見過。

姜夫人起身朝她走過來,先是瞪了她一眼,隨後打量起她旁邊的蕭逐。

蕭逐任她打量,掌心不禁滲出了薄汗,饒是在陛下和皇後跟前,他都沒有過這樣的不適。

但隨著姜夫人無聲的打量,蕭逐的心一寸寸沈下去。

姜善寧左看看右看看,小聲提醒姜夫人:“阿娘。”

姜夫人福了福身:“臣婦拜見七殿下。”

蕭逐一怔,修長手指微微蜷縮。姜善寧也是一楞,她扶著姜夫人的胳膊,攙她起身:“阿娘。”

姜夫人卻是未動。

身旁的小姑娘驟然離開,蕭逐心裏沈到底,他隔空虛扶了姜夫人一下,語氣沈靜:“夫人請起,不必多禮。”

這時姜從大步走過來,朝蕭逐行了個禮。四目相對間,姜從眼底深邃平靜,眉頭微擰。

眾賓客見鎮北侯夫婦如此,也紛紛站起身朝蕭逐問候。

蕭逐眉心動了動,他在宮裏從未受過的敬重,如今在鄞城,這個偏僻苦寒的邊關城池中,他得到了應有的敬重。

他明白鎮北侯夫婦的意思,他們在眾人面前向他行禮,讓大家看到侯府對七皇子的敬重,以後在鄞城,有了侯府護著他,誰也不會再隨意欺辱蕭逐。

蕭逐眼眸凝了一瞬,緩緩望向他今日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小姑娘。

她此刻挽著姜夫人的臂彎撒嬌,蕭逐神色松泛了些許,心底不適感褪去。

不過他的目光一直未從姜善寧身上離開。

不多時,廊廡下傳來姜雲錚咋咋呼呼的聲音:“大夥都在此做什麽呢,好生熱鬧。”

話音剛落,隨之響起一道年輕的男子聲音:“寧寧,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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