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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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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發熱

夜裏北風漸緊,院子中枯敗的老樹搖曳不止。

朔風呼嘯而過,發出陣陣尖銳的悲鳴,猶如野獸的嘶吼不絕於耳。

一間破舊的屋子矗立在院中,黑漆漆一片,薄紙覆蓋的軒窗抵擋不住寒風,在幾聲哐當後,猛地被風吹開。

蕭逐躺在一張木床上,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被風吹開的窗柩。北風淒厲,爭先恐後的灌入屋裏,寒意往骨頭縫裏鉆。

他裹著一條單薄的被子,內裏的棉花從破縫中湧出,根本遮擋不了多少寒意。

少年薄唇緊抿,裸露的皮膚凍得發青,傷口中湧出的鮮血被凝固住。

他卻好似察覺不到冷意般,眼底漠然的望著窗欞上傾瀉下的一抹月色。

蕭逐渾身僵硬,他緩慢地翻了個身,面朝那扇軒窗,臉上湧出一絲不正常的薄紅。

意識陷入模糊前,不知怎的,蕭逐忽然想到白日的那個女子,鎮北侯府的二姑娘。

少女裙擺飛揚,杏眼明亮又清澈,望向自己時神情生動,一字一句明媚溫和。

已經許久沒有人和他這般平和的說過話了,蕭逐想。只是被他這般冷漠的推拒後,她應當是不會再來了吧。

*

翌日,姜善寧醒的很早。

她心裏一直裝著事,昨夜也半天睡不著,滿腦子都想著蕭逐。

前世和蕭逐不過是匆匆一面之緣,昨日她見到的少年,與前世相差甚大,姜善寧一時覺得恍惚。

趁著蕭逐的勢力還沒有成長起來,姜家也沒有被召回永京,她一定要拉攏蕭逐。

縱然他不會成為姜家的助力,日後他登基,姜家也不會站在他的對立面。

只是……她一想到蕭逐冷漠的神情,他只淡淡一瞥,姜善寧就覺得頭皮發麻。那個被欺負的少年,眉宇間已有了幾分前世稱帝後的冷厲。

前世蕭逐弒父殺兄,將應乾帝的頭顱踩在腳下時的那一幕縈繞在她眼前,揮之不去。

罷了罷了,為了姜家的日後,她能屈能伸,不就是討好蕭逐嗎,此時的他還是個落魄的少年,雖然也有些令人害怕,但總比前世弒父殺兄的蕭逐看起來親和一些。

她從今日起每日去他的府邸,早晚融化他那顆堅硬的心。

姜善寧咬了咬唇瓣,秀眉微蹙,心裏打定好主意。

天將將亮時,她就穿戴整齊從屋裏出去。

姜善寧找了幾個家丁,從侯府的庫房中收拾出一些被褥,打算一會兒給蕭逐送去。她瞧著蕭逐住的府邸很是破敗,他又是被陛下流放到鄞城來,府裏定然是沒有齊全的家當。

穿過侯府的庭院,姜善寧讓菘藍去套了馬車,自己站在廊下等候。沒多久,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寧寧。”

姜善寧驚喜轉身,見到一溫婉的婦人,正站在拐角處,眼眸柔和的看著她。姜善寧雀躍喊道:“阿娘!”

昨日姜夫人與顧夫人一起去挑選年貨,回來得晚,姜善寧一直沒有見到她。

如今隔了一世,再見時她心情激動,連忙提起裙擺,沿著回廊朝姜夫人狂奔過去,緊緊抱住阿娘。

姜夫人被她撞得一個趔趄,摸了摸她的後腦,嗔怪道:“這孩子,怎麽冒冒失失的。”

姜善寧將頭靠在姜夫人的肩頭,兩條細瘦的手臂攬著她,也不說話,只是輕聲喚她:“阿娘。”

“又怎麽了?才一日不見就這麽粘人?”姜夫人哭笑不得,掌心摩挲著她柔順的烏發。

“沒什麽阿娘,就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甚是想您了。”姜善寧垂下頭,眼角微紅。她悄悄拭去眼眶淚水,省得阿娘看到又擔心。

姜夫人擡起掌心,卻是輕輕落在姜善寧的肩頭,斜睨她一眼:“真是貧嘴。”她頓了頓,又問:“今日起的這般早,早膳可用了?”

“用過啦。”姜善寧回答。

“府門口套了馬車,這是要去哪兒?”

姜善寧一楞,站直身子,手指絞在一起,她找了個由頭:“萱兒約我今日出去,我與她在城裏隨意走走。”

姜家一直駐守邊關,在朝中保持中立,重生一事實屬怪力亂神,她如何能跟爹娘說明。

就算爹娘信了,也不過是多兩個人擔憂,倒不如待她拉攏好蕭逐,屆時姜家也不會傾覆,她和爹娘,還有兄長,便會一直平安。

姜夫人點點頭,溫和笑著:“去吧,冬日天黑得快,早點回來。”

馬車碾過雪地,留下兩道車軲轆的痕跡。

鄞城不大,之所以套馬車,是因為這一趟帶的被褥很多,姜善寧擔心路上雪大將被褥弄濕,到時不能將完好的被褥給蕭逐。

很快就駛到長街北門處,姜善寧下了馬車,幾個家丁將被褥卸下來,跟在她身後。

菘藍拽著她的袖袍,不解問道:“姑娘,您不是和顧姑娘相約,怎麽跑到城門這裏來了。”

姜善寧指了指不遠處的府邸,側頭叮囑她:“看見了麽,七皇子就住在那裏,怎麽說他也是陛下的兒子,在鄞城過得這麽不好,我不得多關照關照。”

她說得一半一半,為免菘藍在蕭逐面前失言,惹惱了蕭逐,便提前知會她一聲。

“姑娘,這七皇子是被陛下流放來鄞城的,定是不討陛下歡心,您還是不要和他扯上關系了。”菘藍仍舊不放心。

姜善寧捏了捏她的臉頰:“好啦,菘藍,七皇子如今在我鎮北侯府的地盤上,能翻起什麽風浪。”

她雖是這麽說,但其實心裏也是惴惴不安,昨日蕭逐對她的態度明顯是不歡迎,她今日不請自來,也不知會不會吃一個閉門羹。

姜善寧深吸一口氣,鼻間充斥著清冷的空氣,腦子清醒了不少。

她上前走到一扇門扉前,敲了敲門,怕蕭逐不理會,她又道:“殿下,我是侯府的姜善寧,今日特來拜見您,您聽到的話開一下門。”

過了許久,裏頭沒有動靜,菘藍沒好氣的說:“姑娘,這七皇子怎麽這麽沒有禮數,您都敲了這麽久也不見來開門。”

“菘藍。”姜善寧輕聲喝住她。

她本來也知道今日或許會吃閉門羹,倒也在意料之中。

姜善寧又敲了幾聲,府裏還是沒有動靜,忽地刮來一陣風,門扇“吱呀”一響,朝兩邊緩緩敞開。

竟然沒有上鎖。

姜善寧心下一喜,推開門,一面說道:“殿下,那我進來了。”

她回頭叮囑菘藍和家丁候在門口,她先進去瞧瞧情況,畢竟若是這麽多人出現在蕭逐的府邸內,生怕惹了他不快。

姜善寧小心翼翼跨過門檻,入目是雜亂的院落,大片大片白茫茫的積雪覆蓋在泥水上,院子中那棵光禿禿的槐樹簌簌作響。

這根本不能稱作是府邸,僅僅只有一間屋子,院子裏雜亂不堪,雪積了厚厚一層,不知多久沒有清掃過了。

姜善寧又喊了幾聲,屋子裏忽然傳來一聲悶響,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音。她腳步一頓,連忙踩著雪泥地跑進屋裏。

屋裏冷冰冰的,唯一的一扇軒窗昨夜被風吹壞,呼嘯的寒風席卷進來。

蕭逐雙眼緊閉躺在木床下,身上穿著昨日的單薄黑衣,他的身軀蜷縮在一起,渾身顫抖著,慘白的面上漾著不正常的紅意。

姜善寧呼吸一窒,幾步跑到他身旁,蹲跪下來,伸手覆上他的額頭,果然一片滾燙。

不知是因為她的手心太涼,還是蕭逐的額頭太燙,姜善寧從未見有人能燒得這麽熱。

地上冰涼,姜善寧攬住他的脖頸想將他拉起來,但奈何力氣太小,她咬了咬下唇,脫下大氅墊在蕭逐的身下,立刻轉身叫府裏的家丁進來,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準備將蕭逐擡到木床上。

姜善寧擰著眉頭,吩咐道:“菘藍,快去找郎中過來。”

菘藍低低的應了一聲,轉身去找郎中。

一個家丁正輕輕碰到地上的少年,蕭逐似是驚醒般,猛地睜開雙眼,狠狠鉗制住家丁的胳膊,家丁驚叫一聲,連忙從蕭逐手下掙脫出來。

蕭逐眼神渙散,身形晃了晃,半闔著眼靠在木床邊。

姜善寧怔了一瞬,蕭逐這是之前經歷過什麽,燒的這麽厲害還能如此警覺。

看樣子只能暫時讓他躺在地上了,姜善寧遲疑的上前,彎下腰撿過一旁的大氅蓋在蕭逐的身上,將要收回手時,手腕忽然一痛。

姜善寧擡眼,對上一雙清冷的黑眸,眼底帶著警惕,轉瞬即逝,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蕭逐灼灼的目光鎖著她,他不顧身上的傷口被撕扯,五指緊緊扣住她。

姜善寧倒抽一口涼氣,腕間泛起劇痛,再加上他沒什麽溫度的眼眸一直看著自己,令她頭皮發麻。

前世他嗜血殺人的一幕掠過眼前,姜善寧心一下提起來,她動了動手腕,卻一點也掙脫不了,反而桎梏越來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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