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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新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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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新人6

那一夜,灼鈺不曾合眼。

黑夜是最好的掩護,讓他可以放肆地露出真面目,就像兇狠的野獸露出獠牙,用犬齒一遍遍撫弄著它的獵物。

她真好看。

身上這麽香。

又這麽幹凈,這麽高貴,就像雪一樣……不像在陰溝裏長大的他,連站在陽光下都不被允許。

少年小心翼翼地窺伺著她,連呼吸都放得很輕,既抑制不住胸腔內激蕩的興奮,又怕驚擾到她。

而天亮快亮時,她醒來了。

享受片刻自由的野獸緩慢地退回到黑暗裏,他閉上眼睛,熟練地裝出一副還在熟睡的樣子,白皙無暇的容顏漂亮又無害,睫毛覆下一片陰影。

他聽到耳邊傳來輕微的衣料摩挲聲,她的氣息一下子離遠了。

宮人在伺候她更衣。

“陛下,侍衣他……”

有人開口,隨後被女帝輕聲打斷:“讓他再睡一會罷,等他醒了,便送他回去,昨夜他伺候得很好,賜他一些……”許是考慮到他是個小傻子,她沈默片刻,笑道:“送他些好吃的罷。”

“是。”

她真好。

對他好溫柔。

灼鈺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好似快要渴死的流浪者,喉結急促地滾動著,放在軟褥上的手指用力攥緊,心裏在瘋狂嘶吼叫囂。

別走……

再留下來一會,就一小會兒,他好想在她身邊呆著。

可是她換好朝服,便離開了。

下一次見她,又不知道是何時了。



早在前一天晚上,張瑾已收到消息,女帝昨夜翻的是眙宜宮的侍衣。

那個傻子。

上朝之前,梁毫悄悄過來,低聲道:“大人,昨夜紫宸殿內並無動靜。”

“好。”

張瑾頷首。

這一月來,自從天子改成在紫宸殿內召幸後宮之後,張瑾便能以國事緊急的由頭打斷,甚至有時分明人都已經在後堂等著,女帝卻還在前堂議事。

原本被洗幹凈送來的人,又被原封不動地送回去。

也沒人敢說什麽。

畢竟張相也在。

只手遮天,莫過於此。

然而,得知昨夜侍寢的是個傻子之後,張瑾倒是反應淡淡,隨她去,即便彤史記錄在冊,她也不會真對一個傻子做什麽。

除了明面上的黨羽,張瑾的耳目遍布暗處,後宮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下,比如侍君郭修元被推下水事件,最讓他安心的是女帝的處理方式——以她的能力,如果真要查出害郭修元的真兇,絕不僅僅讓宮正司拷問宮人,還一不小心讓人死了。

很明顯,她就是在縱容後宮爭鬥。

她根本不在乎這些人。

張瑾一邊覺得可笑,她還是一如既往地無情,若有誰對這樣的女帝托付真心,也遲早會被她所害,一邊又滿意於她對那些人的無情。

他也深知,他和那些人最大的區別就是權力。無論是誰,他的政敵、依附於他的下屬,只要被他永遠壓制,就算有怨氣也只能乖乖聽話,而一旦他們翻身,下屬只會想著怎麽頂替他,政敵只會想著怎麽殺了他。

她也是一樣。

等她崛起的那一刻,他在她眼裏,就和後宮那些人再無區別。

張瑾極為清醒。

情愛是一回事,他不可能退,只要活著,就永遠居於一人之下的位置,她的無情便永遠對他隱藏。

直到他死。

這一個月,張瑾那顆浮躁不定的心漸漸沈了下來,他和她的獨處,也逐漸不再那麽窒息尷尬,時間果真能療愈人,阿奚的離開讓他越來越自在了,這種用手段阻礙其他人靠近、只有他能靠近她的滋味,簡直令人沈迷。

盡管顯得卑劣。

後宮波雲詭譎,在背後勢力的牽動之下,每時每刻都在明爭暗鬥,不過到底都沒混過官場,就算有些心機,大多數都是一些低段位的宮鬥戲碼。

比如姜青姝偶爾會撞見一個人訓斥另一個場面。

蘭君燕荀比較心直口快,眼裏也揉不得沙子,有一回盧永言提前得知女帝要和公主殿下一起來禦花園,便故意說一些話激怒燕荀。

燕荀立刻教訓了他。

盧永言算著時機,一被教訓,便閉口不辯駁,忍氣吞聲。

這個時候,姜青姝來了。

上一刻還在言辭激烈的燕荀一看到女帝,頓時有些慌亂了起來,就算他問心無愧,也不願讓陛下看到他這般言辭激烈的樣子,連忙解釋道:“陛下,不是陛下方才看到那樣……是盧侍君方才……”

不等他解釋完,盧永言便輕聲道:“蘭君說什麽,便是什麽罷。”

燕荀:“……”

燕荀瞪著他,氣得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心道你這話什麽意思啊?你故意裝出一副忍氣吞聲的樣子,就是故意讓陛下覺得我欺負你?

有時候心直口快的人對上小白蓮就是這樣,燕荀越解釋,只會越顯得他在咄咄逼人,越顯得一句話都不辯駁的盧永言很可憐。

燕荀越想越氣,他越發急切地望著女帝:“陛下,臣真的沒有故意盧侍君。”

姜青姝朝他淡淡一笑,“不必緊張,朕明白。”

綠茶招數嘛。

她懂的。

燕荀剛松一口氣,就聽到女帝緊接著說了一句:“朕許久不見盧侍君,便陪朕走走罷。”

盧永言狂喜,“臣遵命。”

燕荀:“?”

姜·從不明察秋毫·最愛拉偏架·青姝,就喜歡縱容小綠茶,讓他們搞事拉仇恨,於是和身邊的長寧公主意味深長地對視一眼,帶著盧永言揚長而去了。

【蘭君燕荀教訓侍君盧永言卻被女帝撞見,看著跟隨女帝離開的盧永言,認為女帝被盧永言這個賤人所蒙蔽,開始厭惡盧永言。】

沒一會兒,姜青姝眼前就刷新了這條實時。

……咦?

她微微睜大了眼睛。

今天的實時怎麽罵人吶。

……

以上,是低級一點的綠茶。

稍微高級一點的,如果不看實時,連姜青姝都差點要被糊弄過去。

起初,是貴君趙澄在一次面聖時,故意咳了幾聲。

她隨口問:“貴君近日是受了涼麽?”

趙澄搖了搖頭,勉強一笑,說:“臣沒事。”雖然他的表情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沒事的,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我受了委屈但不說,你快問我”。

怕她不問,又故意咳了幾聲。

姜青姝:“……”

她眼底有了點笑意,忍著笑擱了筆,故意問:“是麽?可朕聽你咳嗽了好幾聲,你若不說,朕就傳太醫來給你看了。”

趙澄便順勢把自己私下排練了很多次的戲演了出來,他故意支支吾吾著不說,這時候就有一個忠心的宮女為主子打抱不平挺身而出,跟皇帝說了事情。

那宮女說:“是竹君最近搶了本該供給貴君的炭火,只留下那些差的木炭,貴君大度,想著和竹君同服侍陛下,便不與竹君爭,但是那些差炭火燒起來太嗆人,貴君便生生打算忍過去,這才染了風寒。”

趙澄呵斥宮女:“住口!禦前不得亂說。”

他又看向姜青姝,整個人跪了下來,急切地解釋道:“陛下,都是臣自己不註意,此事和竹君無關!陛下千萬不要因此誤會竹君……”

——盧永言最近有意攀附他,教了他這一招綠茶爭寵手段。

姜青姝:6

說實話,趙家人的基因裏大概就沒有綠茶這個詞,雖然盡量在演了,但是真的有點好笑。

趙澄用出的這招,還比較低級,但是崔弈接下來的操作便有些厲害了。

崔弈不知是從何處得知趙澄禦前告狀的事(姜青姝懷疑和張瑾有關),他也絲毫不辯駁,姜青姝若不問,便也不主動提及,但宮中漸漸有了流言傳開,說崔弈恃寵而驕,搶了貴君趙澄的炭火,寧可自己用不完也不給貴君。

這流言越傳越開,甚至傳入到鄧漪的耳朵裏,最後上達天聽。

姜青姝本來不想提這事,但流言實在是傳的太開了,讓她不得不去過問這件事——此外,她認為,是趙澄告狀之後見她不處理,所以就故意用流言鬧大,逼她不得不問。

她便隨口問了崔弈一句,這件事是否屬實。

誰知崔弈卻立刻跪了下來。

姜青姝不解:“你這是何意?”

崔弈雙手撐地,以額觸地,輕聲道:“臣的確做錯了,是臣想獨占陛下寵愛,想著貴君若生病便無法侍寢,陛下就可以獨寵臣一個了,這才鬼迷心竅做了這樣的事。臣與貴君往日並無嫌隙,如今旁人皆在說臣的不是,臣自請罰抄宮規,一定會好好反省。”

他這一番話,讓姜青姝大為意外。

她以為他不會承認,結果他居然這麽大方?

她倒是很少見到這樣的人,一時對崔弈又是意外,又萌生些許好感。

畢竟,後宮爭寵是正常的,越在意才越會吃醋,因為吃醋而做了錯事,在皇帝眼裏其實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這樣大方承認,一來,體現他是真心喜歡她,二來,說明他從不欺瞞皇帝,比強行否認解釋更讓她生出好感。

這樣坦蕩承認,甚至襯得之前趙澄告狀的行徑有些小人。

姜青姝緩和了神色:“無妨,你知錯便好,便罰你抄宮規二十遍,日後可不要這樣爭風吃醋了。”

崔弈擡眼,清澈的眼睛水光盈盈,滿滿倒映著她的影子,“謝陛下。”

當夜,姜青姝又召了他,聽他彈琴。

第二天她瞥了一眼實時。

【竹君崔弈得知貴君趙澄禦前告自己的狀,故意散播不利於自己的流言,讓旁人以為流言是趙澄散播的。】

【竹君崔弈故意在女帝跟前承認沒有做過的事,果然得到了女帝的原諒,還讓女帝對他好感大增。】

【女帝對貴君趙澄的印象變差了,竹君崔弈在心裏嘲笑趙澄愚蠢。】

姜青姝:“……”

行,他可真行啊。

連她也被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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