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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眼前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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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眼前人11

雖然姜青姝正捂著耳朵,但依然聽到了阿奚的話。

她卻假裝自己沒有在聽,繼續捂著耳朵耍賴,“什麽什麽?”

少年笑起來。

他望著她,突然伸手,輕輕捏了下她的鼻尖,她眉頭一皺,輕輕瞪他,他卻笑得更燦爛。

他們對視著,這個年紀的少男少女,天真爛漫、真誠坦蕩,好像有火花“砰”的一聲,在他們之間劈裏啪啦地炸開。

而車內的第三人,張瑾,全程就看著他們旁若無人地在自己面前打情罵俏。

這兩人都不避諱他。

好像默認他是他們之間的見證人,好像篤定他會成全祝福他們。

長兄如父。

沒有父母之命,那成婚便該由兄長來安排。

阿奚甚至還問過很多次,他什麽時候可以為他向七娘提親。

張瑾心底一陣陣泛著冷,佯裝閉目養神、毫不在意,不曾去看他們黏糊糊的舉動,好像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也是。

本來就不該和他有關。

“七娘,你的手怎麽了?”張瑜這才註意到她無意間伸出的右手,突然發問。

她一怔,看著已經不疼、卻還被包紮著的右手,很是自然地笑了笑,“只是被不小心被紮到了手。”

“真的?”

少年一邊狐疑地問,一邊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兄長。

張瑾似乎是在閉目養神,側顏浸在黑暗裏,似被霜雪冰封,好像沒有聽他們說話。

這樣的傷,阿兄手上也有。

只是痂已經脫落,似乎已經看不出來了。

當初也是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包紮,他最在意的兩個人,相繼受了同樣的傷。

張瑜沒有多問,又回頭看向少女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碰了碰她手背上纏的布,問:“疼嗎?”

她搖頭,笑。

“已經不疼啦。”

“那當時受傷的時候,疼不疼?”

她猶豫著點頭,“疼。”一邊說,也一邊忍不住用餘光瞄著張瑾。

始作俑者就在那邊。

也不知道他是聽到了假裝沒聽到,還是真在假寐。

阿奚似乎很心疼,又小聲哄她道:“沒事,七娘,我小時候練劍的時候也受過很多傷,特別是手,也很疼,但好起來也很快的,也沒有留下疤痕。”

那他可能不是疤痕體質吧。

姜青姝這具身子在此之前,是一點點傷都沒有受過,她倒是沒考慮過留不留疤痕的問題,雖然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皮囊對於帝王而言,顯然是最不重要的。

她甚至希望自己長得英武威嚴一點,而不是一副纖弱幼稚的樣子,這樣更有利於統治。

但阿奚,只是把她當成一個普通女孩,怕她會擔心留疤。

她彎唇一笑,“謝謝阿奚,我沒關系。”

“這是利器所傷嗎?”

“嗯。”

“那……處理刀傷我很在行,也知道些好得更快的辦法,等回了府上,我再幫你重新包紮一下好嗎?”

“好呀。”

他又眼巴巴地望著她的右手,像小狗忍不住想伸舌頭為她舔一舔,但還是忍住了。

張瑾冷漠地聽著弟弟關心她,就算不看,也能聽出他語氣裏的心疼。

他心裏……不禁怪不是滋味。

他受傷時,阿奚也關心過他,但也只是問一問,可沒有心疼成這樣,怎麽一碰上這個還沒娶進門的外人,就心疼成這樣了?

他們兩個倒是上趕著互相心疼,一個心疼對方會傷心,一個心疼對方的手,橫豎他插在中間,像個多餘的。

馬車在緩慢地行進,明明這裏離張府並不遠,但張瑾卻生生有一種難以忍受的煎熬之感。

終於。

車停了。

少年歡快地躍下馬車,轉身向少女伸手。

“來,七娘。”

她望著他水光漾動的烏眸,把左手遞給他。

雙手交握的一瞬間,張瑜的耳根逐漸攀上緋色,望著她的目光卻愈發明亮,好像在竭力憋著笑,以此讓自己不顯得太輕浮孟浪,可唇角卻控制不住地上揚。

七娘的手,真柔軟。

他的五指稍稍合緊,就能把她的手完全包裹起來。

少年的手背白皙得像一塊美玉,手指修長漂亮,只是經年來指腹磨出的厚繭異常粗糲,在她的皮膚上輕輕擦過,帶起一陣難以言喻的癢。

她癢得一縮手,指尖無意間撓下他的掌心,張瑜身子一僵,她擡眼看他時,正好看到他別扭地偏著頭,睫毛在風中微顫。

於是她收回目光。

偏偏,他又在同一時刻回頭看她。

他以為她只是專註地望著腳下。

“小心。”他提醒。

她左手扶著他,右手提著裙擺,輕輕躍下馬車,隨後,她想要抽出交握的手,但張瑜手指下意識一緊,握得更緊。

周管家前來迎接,張瑾已經兀自拂袖入府。

張瑜還和她僵持在門口。

他不想松手,鬼使神差的,突然說:“我……就這麽扶著你進去,好不好呀?”

“為什麽?”

“你受傷了。”

“……可是我受傷的是手。”不是腳。

她茫然地回應著他,少年臉一垮,有些無奈地望著她,像是在說“求求你,讓我找個理由牽一下手吧”,她忍不住有點想笑,點了點頭。

於是張瑜“扶著”姜青姝進去了。

他很快就找來藥箱,幫她重新上藥,又仔細瞧了瞧那劍傷,越瞧越心疼,不禁在心裏想:都說京城裏的女子連磕磕碰碰都少有,七娘看起來卻好堅強。

她越是這副灑脫無謂、滿不在乎的樣子,張瑜越覺得稀罕。

雖說張瑜是習武之人,但在包紮上,手法的確比宮中的太醫要熟練利落,宮中太醫顧忌龍體,用藥以謹慎保守為主,但張瑜用的是行走江湖的包紮手法,好起來會更快。

他低著頭,認真地為她包紮,姜青姝垂著長睫,靜靜地瞧著他的動作。

她查看了一下他的愛情值。

93。

而這段時間,許是因為送了劍的緣故,他一直在拼命練武,原本已經95的武力值,居然已經上漲到了97。

真優秀。

想必不需要多久,這個還沒有弱冠的少年,就將獨步天下。

可惜,他的身份註定不能為她所用,就算他不和她作對,也無法與他兄長徹底割席,除非將他收到後宮裏,若她好好和他說,許以諾言哄一哄,他也未必完全不能接受入宮。

但以他這恣意頑劣的性子,一旦成為囚籠裏的金絲雀,早晚會被磨滅本性,而且她也很難保證將來不會辜負他。

既然無法負責到底,那就不要為了一時的歡愉,而害了他一輩子。

放他自由是最好的結果。

姜青姝想得入神。

——

企圖讓張瑜知曉女帝身份的計劃落空,而落空的原因,竟是那少年拼命抵抗、不信別人的話,只護著她的劍。

謝安韞得知消息時,只是冷笑了一聲。

他嘲弄道:“張瑾那種心機深沈的人,居然養出個這麽傻的弟弟,我倒是小瞧了她哄騙人的招數。如此信任她,可見將來也落不到什麽好下場。”

他這話,仿佛是在談論一個處處留情的渣女,任何聽信她花言巧語的男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因為她根本誰都不愛。

傳訊的陸方一頓,表情怪異,欲言又止。

謝安韞掃他一眼,“你還什麽話說。”

“稟郎君。”陸方躊躇著,壓低聲音道:“張相後來親自去京兆府解圍了,據說他下來的那個馬車裏,後來走出來了一個年輕女子,看身形描述……很像陛下。”

所以,也不單單是張瑜一個人在那固執地犯傻。

而是,他的兄長和心上人都在擔心他,為他解圍,他們都很關心他,事後,女帝還牽著少年的手,和他說笑著走進府中。

張瑜為什麽那麽信任她?因為她也對他很好,並非他一廂情願。

一廂情願的,只有謝安韞而已。

謝安韞動作一頓,他盯著手中的匕首,好似被定住了,久久沒有說話。

許久,他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是麽,那又怎麽樣。”

“再深的感情也不過是假象,她根本就不是什麽善類,我不信那個張瑜能如願以償。”

他不信。

他像是要強作冷靜,但陸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攥著匕首的手越來越緊,連指骨都透著青白色,甚至發紫。

明明擦拭過一遍的匕首又被擦了一遍,像是竭力在壓抑著什麽情緒。

最後他猛地一擲匕首,匕首擦著陸方的臉,帶起一陣冰冷的風,深深地沒入墻壁內。

他甩袖離去。

……

與此同時,行宮內。

霍元瑤站在行宮門口張望了許久,那守門的侍衛見她今日一直在此徘徊,不由得問:“你在看什麽?”

霍元瑤道:“我在等陛下的車駕,先前宮中傳消息,說陛下今日會來探望殿下的。”

那侍衛說:“太陽都要下山了,陛下定是不會來了。”

霍元瑤也覺得是如此,但她還是有些不甘心,輕輕咬唇道:“陛下不是會食言的人,可能是有事耽擱了,我再等等罷。”

可她等到很晚,也沒有等到陛下出現。

霍元瑤不明白,為什麽明明說好了要來,為什麽突然又不來了?她頗有些郁悶,轉身回到殿中,秦施又在為君後的身體囑咐著什麽,神情明顯比幾日前輕松很多。

秦施說:“看來這個新方子效果極好,殿下近日也沒有咳嗽了,便一直這樣保持下去,定然可以順利產下皇嗣。”

趙玉珩溫聲道:“這幾日,秦太醫辛苦。”

“殿下嚴重了。”秦施嘆了一聲,“老臣只是希望殿下能安然無恙,以殿下的身體,實在是不適合誕育子嗣,好在情況好轉,只要中間不出什麽意外,殿下一定會好好的。”

再精湛的醫術,都需要病人好好配合,令秦施欣慰的是,君後體弱多病,對生死之事看得很淡,卻並未放棄自身,還是想好好活著的。

這四年來,秦施一直在為趙玉珩看病,前三年君後的身子都好壞反覆,他也並無什麽求生欲,只說順其自然便好了,全看天意,有時候讓秦施也無可奈何。

今年雖然情況直轉急下,但他卻主動配合了不少,就好像心裏突然有了掛念,想活得久一點,能多陪那人一日也好。

秦施很欣慰。

他收好藥箱,轉身離開。

霍元瑤還站在不遠處的雕花槅扇邊,雖然努力藏著心事,神色還是有些郁郁,趙玉珩偏頭,喚道:“瑤娘。”

“誒。”

霍元瑤連忙上前,“殿下有什麽吩咐。”

“你怎麽了?”

“我……”她忍了又忍,趁著這裏沒別人,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陛下今天食言了,她沒有來見你。”

“她不會輕易食言,應是有別的事。”

“陛下是個好皇帝,我也覺得陛下不是故意的。”霍元瑤直白道:“可是事有輕重緩急,表兄你也很重要,我不是說陛下不喜歡您。只是有時候我忍不住想,表兄你是不是太讓陛下安心了……”

都說會哭的孩子有肉吃,最省心的那個往往才最容易被忽視。

霍元瑤都恨不得幫他去跟陛下說,其實他也沒有表現得那麽不需要她陪,有時候表兄會很想給她寫書信,很想叫她過來,只是都忍住了。

可越不想打擾,對方越不會知道,他遠沒有他表現得那麽冷靜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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