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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忍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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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忍9

因為才睡醒,姜青姝還有點迷茫。

少女眸光迷蒙,仰頭望著張瑾,定定地和他對視,暫時沒動。

什麽情況啊……

張瑾怎麽站在她旁邊?她坐在龍椅上欸,身為臣子離皇帝這個距離……是不是有點過於近了啊?這合規矩嗎??

隨後她目光下移,看到張瑾滿手的鮮紅。

有點驚悚。

姜青姝:“???”

張瑾:“……”

氣氛頓時詭異起來。

站在下方的向昌背脊緊繃、神色有異,似乎也在暗中分析張相手上的是什麽,他甚至還註意到陛下脖子上也殘留著殷紅的痕跡,一剎那腦子裏甚至浮現出無數可怕的情況。

譬如,張相想趁陛下睡覺掐死她。

或者是張相隨身攜帶了刀刃,這滿手的血……

他們都在腦補些什麽,張瑾自然猜到了。

此情此景,也確實容易令人誤會,若千牛衛不受他把持,此刻又不是深夜,單單他離天子這麽近,就足以被禁軍當場擊殺。

張瑾右手一落,廣袖立刻掩住滿手的紅墨,他神色鎮定,微微低眼,和眼前的天子對視著,平靜一指她面前的朱筆,“臣在幫陛下整理桌案。”

她這才扭頭看到面前的一片狼藉,一封奏疏已經被她壓得皺巴巴了,她神色略有些不自在,幹咳一聲,瞧了一眼奏疏落款。

哦。

是裴朔寫的奏疏。

沒事,自己人,她如常地把奏疏撥到一邊,說:“朕方才太困了,小憩了一會,張卿莫要見怪。”

張瑾後退幾步,與她拉開距離,平淡答:“無妨。”

她擡了一下手,無意撩了一下半散的發,露出頸子上被朱筆壓出的一抹殷紅,紅色醒目,又瞬間令張瑾猛然一滯,想起那晚她脖頸上血淋淋的掐痕。

他不動聲色,微微垂睫,將原本捏於指尖、準備用來給自己擦拭手背的帕子拿出來,淡淡道:“陛下擦一下。”

她疑惑地看向他,“擦什麽?”

張瑾抿唇不語。

立在一邊的向昌反應機敏,立刻上前接過帕子,又拿了小銅鏡過來,讓陛下看清脖子上的痕跡。

她瞧了一眼,這才了然,不緊不慢地沾了一點茶水,將頸間的朱跡擦拭幹凈,一邊擦一邊問:“你方才說誰來了?”

向昌忙答:“是君後。”

“什麽時辰了?”

“剛過卯時。”

“唔……這個時辰,快上朝了。”

她偏頭看了一眼窗外,依然一片漆黑,排列的宮燈垂落一片朦朧暗影,更深寒氣四溢,不由得嘆道:“這個時辰……也是難為他了,快讓他進來吧。”

向昌應了一聲,轉身出去。

張瑾擡手道:“臣還未更換朝服,先行告退。”

姜青姝:“好。”

張瑾轉身,朝外走去。

他自然也碰到了正要進來的趙玉珩。

其實紫宸殿有小側門,他們完全可以互相避開,但是一個是朝廷重臣,一個是一國君後,換誰走側門都不太對。

於是就這麽打了個照面。

趙玉珩內著寬松的月白袍,外披鶴羽大氅,袖面以金線織就莊重尊貴的繡紋,他身形挺拔頎長,背後是清冷夜色,暖黃宮燈映著俊美的側顏,猶如日照雪山,剔透無暇。

張瑾從殿中緩步而出,對他擡手見禮,“君後。”

趙玉珩攏著大氅,冷淡站著,並未像往日一樣回禮。

張瑾並未正眼直視他,姑且見完君臣之禮之後,就冷漠拂袖,從他身側不疾不徐而過,衣袖帶起一陣冰冷的風。

趙玉珩在他走了幾步之時,突然道:“張相留步。”

“何事。”

“上次張相宿夜護駕,操心勞累,我還未向張相道賀。”

“為君盡忠,何談言謝。”張瑾冷淡道:“朝會在即,臣要先去更換朝服,前朝後宮有別,恕臣失陪。”

他還待往前,趙玉珩未動,身後的許屏卻微微側身,擋住張瑾的路。

張瑾神色驟冷。

“放肆。”

站在殿外的向昌看著這架勢,一時腦袋發懵,緊張起來。他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另一邊按劍巡邏的右千牛衛大將軍梁亳已經聽到動靜,往這邊看過來。

此刻,薛將軍下值不久,是梁亳當值。

梁亳是先帝親自提拔的人,對先帝自然是十二分的忠誠,但對新帝不曾表態,現在雖與如日中天的張黨關系日漸密切,但比起站隊明顯的薛兆,此人性格較為中庸,誰也不願意得罪,平時做事也是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

此人明顯看到了君後和張相,踟躕片刻,選擇遠遠觀察,暫時不動。

向昌區區內官,看到梁亳都如此,自然也不敢上前。

那邊。

許屏還擋著張瑾。

許屏雖為鳳寧宮宮令,但一向只在內宮做事,最多與內侍省和六尚局打交道,第一次直面眼前這位冷峻的一國宰相。

一時雙手發顫、內心發怵。

但她咬牙強裝鎮定,及時被呵斥,也絲毫不退。

趙玉珩緩聲道:“中書內省離此處不遠,時辰上來得及,張相何必心急。”

他不緊不慢地轉身,再次走到張瑾面前。

殿外宮燈閃爍,龍紋金璧泛著幽光,無端壓抑。

趙玉珩年歲並不大。

只是沈穩的氣質,總會令人忽視他的年輕,十七歲便被世人說成是相才的少年,若非仕途斷送,如今至少也該位列朝班、為朝中肱骨。

現在,二十出頭的趙玉珩面對著張瑾,雖少一絲淩厲的壓迫感,卻並不顯得退縮。

“我身為一國君後,與陛下夫妻同體,陛下所念,即為我心中所念,陛下所憂,便是我心中之憂,故而為那日之事答謝張相。”

趙玉珩雙瞳冷清,平靜地說著,話鋒直轉急下:“但,謝過之後,身為中宮,亦要行使相關職責。”

“君後所言,臣不明白。”

“張相很明白。”

張瑾擡眼,冷漠看著他。

依然是那副孤傲冷淡的姿態,仿佛趙玉珩根本不被他放在眼裏,也是,趙玉珩雖是君後,但他的父親、祖父,在幾個時辰前還在殿中一同與他商討軍機大事。

只有對他的祖父上柱國趙文疏,張瑾才尚會給幾分薄面。

區區內宮中人,何以攔他?

如何敢在這裏放肆?

趙玉珩再次上前一步,清聲道:“皇家血脈貴重,彤史畏懼張相權勢,不敢記錄在冊,但事情終究發生了,我身為君後,無論是前朝、後宮,還是民間,都不容有任何皇家血脈流失的風險。”

這話已經挑得很明白了。

——你和陛下睡了,沒有登記,不合規矩,現在我身為名正言順的正室,需要管一管這件事,提防你悄悄生下私生子。

趙玉珩說話的聲音不大,也唯有站在周圍的幾人能聽得到,但此話一出,向昌身子晃了晃,險些駭得沒站穩。

天吶。

太敢說了。

但還沒完。

趙玉珩緊接著又喚:“許屏。”

許屏聞言轉身,從一邊的宮女手中拿過食籃,揭開上面的紅布,露出一碗黑乎乎的藥汁,雙手捧到張瑾面前。

趙玉珩說:“依我朝規矩,後宮不得幹政,張大人若無進後宮為侍君之意,眼下就只有兩個選擇。”

“其一,由彤史記錄在冊,一旦查出有孕,便即刻上書告假,在家中休養,待產下皇嗣接入宮中,由我撫育教導,且此子與張相再無瓜葛。”

“其二,彤史不必記錄,張大人即刻飲下這碗藥,以絕後患,如此也能保證張大人日後的清譽。”

“張相選一個吧。”

這碗藥到底是什麽,不言而喻。

君後在紫宸殿外如此對待張瑾,無異於羞辱。

明晃晃的羞辱。

但一國君後,言行有理有據,一時居然真的讓人抓不出錯處。

趙玉珩話音一落,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許久也沒人說話。

向昌頭皮發麻,悄悄擡眼,發覺君後一面說著這樣的話,神色卻從容如常,他看不到張相的神情,但從其逐漸肅殺的背影看,也漸漸有了不好的預感。

隨後,向昌就聽到張瑾冷笑了一聲,“呵。”

若說方才張瑾還是傲慢敷衍的態度,現在他的神色已經徹底冰冷了下來,隱隱透著殺意。

他揚聲喚:“梁亳。”

遠處,還想繼續裝傻的右千牛衛大將軍梁亳:“……”

梁亳不知道他們方才在說什麽,但從其神色也可以看出事情不簡單,聞聲硬著頭皮上前,拱手行禮道:“末將在,見過張相,見過君後。”

張瑾閉目,冷聲道:“君後精神有恙,在紫宸殿外舉止有失,毫無中宮威儀,需要即刻休養,你送君後回宮。”

梁亳“啊?”了一聲,擡頭看了看氣場肅殺的張相,又看了看君後。

他權衡許久,還是朝著趙玉珩上前一步,“君後,末將得罪……”

哪怕是陛下已經允許君後覲見,以張相的權勢,就算把他攔了回去,皇帝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梁亳是這樣想的。

但,趙玉珩並沒有動,只平靜道:“我看誰敢。”

他腹中還有皇嗣。

稍有差池,任何人,都擔待不起。

梁亳又頓住了。

若此刻值守的人是薛兆,只怕是不計後果,只要張相一聲令下,哪怕君後只剩一口氣,也要把人強行押回去不可。

但趙玉珩之所以如此敢在此對峙張瑾,又何嘗不是算準了梁亳的性子,算準他不敢承擔出意外的後果。

許屏雙手托舉著藥碗,躬身靜等。

其實張瑾已經喝過藥了,雖然他並不能確定那一碗藥是否真的起效,但眼前這碗由君後帶來的藥,他若喝了,才是真正的淪為笑柄。

張瑾極少發怒失控,他能贏先帝一籌,正是因為他心機深沈、極能忍耐,表面剛正不阿,實則將所有的陰狠收於深處。

此刻,趙玉珩就是在挑釁他的尊嚴。

張瑾袖中的手不斷地攥緊。

眼看著這場面要失控,殿中又極快地走出一道纖細的身影來。

是一個普通宮人。

那宮人上前屈膝一禮,緩聲道:“陛下久未見君後,命奴婢前來催促,且陛下命奴婢傳話,今日陛下龍體不適,朝參取消,張相不必更衣,陛下已命人備好車駕送張相回府。”

向昌心底暗道,陛下人在裏頭,按理說不應該知道外頭的事,但這宮人來得及時,他立刻上前笑道:“今夜陛下通宵勞累,君後還是快進去罷,莫要讓陛下久等。”說罷又對張瑾說:“張大人今夜也勞累了,陛下體恤張大人,張大人還是快快回府歇息吧。”

他一邊說,一邊心裏直打鼓。

——天子都親自遞臺階了,你們二位也該消停了。

再吵架就是不給陛下面子了。

向昌此刻緊張得不行,心裏忍不住哀嚎:君後平時性情那般溫和內斂,怎麽今日好端端的突然發起難來,還惹誰不好,惹張大人。

向昌只擅長埋頭做事,謹慎有餘,機敏不足,結果這事好巧不巧就被他給撞見了,若是換鄧漪來,應對這樣的場面,應當更圓滑些。

向昌又朝梁亳使了個眼色,梁亳立刻反應過來,後退一步道:“末將護送張大人。”

張瑾冷笑一聲,徑直拂袖,掠過許屏身側離去。

趙玉珩冷漠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微微斂睫,擡腳入殿。

而殿中。

姜青姝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刷著實時,哭笑不得。

【君後趙玉珩帶著避孕藥,在紫宸殿外故意羞辱尚書左仆射張瑾,與之發生激烈沖突。】

【尚書左仆射張瑾被君後趙玉珩當面羞辱,對之產生了濃烈的殺心。】

【尚書左仆射張瑾對侍寢之事耿耿於懷,表面上對君後的行為感到無比憤怒,內心對避孕藥的效果產生了懷疑,更加擔心自己懷孕。】

【君後趙玉珩對尚書左仆射張瑾不滿已久,得知張瑾和女帝日夜相處、通宵辦公,今夜故意得罪張瑾之後,心中的怒意稍稍紓解。】

姜青姝:“……”

地鐵老人看手機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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