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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大理寺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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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大理寺案2

姜青姝回了宮。

今日宮外收獲頗豐。

不僅與裴朔當面探討了一番大理寺案,讓他把薅的羊毛吐了出來,還意外碰見了張瑾那多年不在京中的俠客弟弟。

——張瑜。

此人真是有意思極了。

哪有人天還沒黑透,就蒙面跑進齊國公府的?一看就是個外行刺客,出來碰見一個姑娘,竟然還與她閑聊起來,問她要不要跟他回家。

也不怕被巡邏的金吾衛逮到。

不過,若是張相的弟弟,那些人也是不敢抓的。

只是不知,張瑜此人不是常年在江湖麽?齊國公府是怎麽惹到他的?他潛入齊國公府,又是為了什麽?張瑾知道這件事嗎?

姜青姝在心裏思索著。

回宮的路上,她都在分析張瑜的屬性,此人武力值甚至比霍淩還高,武學天才這屬性實在是太稀有了,張家的基因還真是強大啊。

若是別人,或許可以一用。

但張瑜的忠誠是0。

姜青姝想起,先前她與薛兆聊過,張氏全族都因皇族家破人亡,到張瑾張瑜這一代,才被先帝赦免罪奴之身。

這也是張瑜不願意在京城待下去的原因吧。

姜青姝回紫宸殿更衣,宮人屏息垂首,小心給她整理衣衫,她擡眼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向昌,忽然問:“怎麽今日也是你?鄧漪呢?”

向昌躬身答:“回陛下,鄧大人和臣換了班,方才去中書省送東西了。”

向昌一邊說著,心裏卻一邊思索,果然鄧漪這幾日不在禦前侍奉,被天子註意到了。

鄧漪在做什麽,向昌都看在眼裏,他們同為內給事,在外頭行走自然是更好的差事,這段時日巴結鄧漪的人也多了起來,鄧漪當然嘗到了甜頭,提出和向昌換班時,向昌心裏明白她想幹什麽,也沒有多說什麽。

鄧漪的野心太明顯了,向昌認為這是壞事,既然鄧漪白送這個機會讓他貼身侍奉陛下,他自然來者不拒。

比起鄧漪,向昌認為自己看得更為透徹,只要侍奉好了天子,任何恩寵都是自然而然的,何須他自己去爭?

他說完這話,便聽女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她倒是能幹。”

向昌心道:這句“能幹”,看似誇讚,或許是別的意思。

很快,姜青姝換好了帝王常服,乘天子禦攆前往鳳寧宮。

此時此刻,君後已經用膳結束了。

君後生活簡樸,體弱多病,素來只食清淡小菜,到了天黑時才遲遲用膳。

姜青姝來時,只見桌上飯菜未撤,除了一些主菜以外,還擺放了好幾盤精致的甜點心,有鮮花餅子、煎餅果子,還有一些幫助消化的藥羹。

那些,都紋絲未動。

姜青姝預料到今晚回宮會很晚,早已吩咐秋月轉告君後,不必等她一起。但看到趙玉珩才放下玉箸的舉動,便知道他還是等了。

何止等了。

她無奈:“三郎,都說了不用為朕準備了,朕在宮外吃過了。”

趙玉珩擡眼:“是嗎?”

他語氣平淡,那雙眼睛不含情緒地看著她,直看得她有些心虛,只好承認道:“好吧,朕只是喝了點茶。”

趙玉珩輕笑一聲,掖袖伸手,拿起一塊桃花糕,“來。”

姜青姝湊過去,就著他的手,輕輕咬了一小口。

真奇怪。

他怎麽就這麽篤定她不會好好吃飯呢?

她嚼著桃花糕,順勢挨著他坐下來,趙玉珩餵完糕點,又親自倒了一杯水遞到她唇邊,“慢些吃,別噎著。”她又低頭喝水,喉嚨裏發出小小的吞咽聲。

這副模樣,無端顯得無害。

趙玉珩伸手摸了摸天子的發,像摸一只正在進食的幼虎,看著她被養得一日日爪牙鋒利,將來或許有一日,會變得危險到不可觸碰罷?

很快,姜青姝吃得已有七分飽,她還想再吃一口糕點,趙玉珩卻命人撤下那些糕點。

“很好吃。”她擡頭說。

趙玉珩把最後一碗羹湯放在她跟前,低聲說:“好吃也不能吃太多,已經這麽晚了,吃撐了對胃不好。陛下,把這碗湯喝了,是暖胃的。”

姜青姝:“……好吧。”

在君後跟前,姜青姝的健康問題,是半點由不得自己做主。

其實她大可以不理會,對他冷言冷語,斥責他多管閑事,完全不領情,但對方悉心照料至此,她又怎麽好如此?

姜青姝又捧著小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待到喝完最後的湯,胃的確很舒服,既不餓,也不撐,趙玉珩擡著她的下巴,要細細給她擦嘴。

她甚為別扭,紅著臉偏過頭,去抓他手裏的帕子,“這點小事,朕自己來。”她極快地擦幹凈嘴,朝著他轉了轉腦袋,讓他檢查。

“君後滿意了嗎?”

趙玉珩笑了,“很好,很乖。”

姜青姝也笑了起來。

隨後,二人在鳳寧宮的庭院中慢悠悠地吹著風散步,權當做消食,姜青姝望著天上的一輪上弦月,問道:“三郎平時有想念過宮外嗎?”

他說:“想過,不過也無甚可想。”

“為什麽?”

“臣十七歲入宮時,每日都想離開此地,時間久了,漸漸明白,宮內宮外無非皮囊所限,便是去了宮外,又能做什麽呢?”

世家子弟騎馬、狩獵、宴飲,那些皆不是趙三郎所愛。

就算出宮又能怎樣呢?

趙玉珩說:“臣如今已經開始慢慢接受了,其實每日這樣看著陛下在前朝努力,臣心裏也很高興,這何嘗不是另一種實現夙願的方式?”

她可以實現他的夙願。

他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理想。

姜青姝偏頭看他,輕輕一笑,“三郎和朕有同樣的心願,既然如此,那三郎就一直看著朕吧,不要離開。”

“臣會好好看著七娘的。”

趙玉珩在月下拉著她的手,把她拉到懷裏來,遠遠侍奉的許屏看著這一幕,心中只道好一對璧人,可真般配啊。

他摩挲著她的耳後,觀察著她的臉色:“陛下困了麽?”

“嗯。”

這幾日每天都被他逼著早睡,現在她的生物鐘真是被硬生生扭了過來,到點就困,想熬夜都熬不了。

就算是穿越之前,她的作息也沒有這麽健康過。

跟趙玉珩在一起,真是養生到了極點。

姜青姝又與趙玉珩說了一會兒話,便轉身去沐浴更衣,隨後就歇息了。

翌日。

早朝時分,有大臣奏報了三件事。

首先是青州丹柏縣連降暴雨,莊稼沖毀,百姓房屋被毀,大量災民湧現別的縣。

因為古代消息傳遞實在滯後,且丹柏縣縣官最初以為只是小災,隱瞞不報,也沒有管那一小批災民,後來發現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了,這才開始上報,消息傳到禦前時,距離澇災已過去了一段時間。

張瑾冷淡道:“戶部尚書即刻準備賑災事宜,著令青州刺史安頓流民,撫恤農戶,謹防地方暴動,待水災停歇,重新統計人口,不得有隱戶。”

戶部尚書崔令之連忙出列,“是。”

張瑾又道:“有旱澇不報,主司應言而不言,令當地縣尉杖七十,革職問罪。流民逃躥,郡守或失察、或隱瞞不報,罰俸一年,允許將功補過。”

吏部尚書連忙應道:“遵命。”

在處理地方災情這方面,張瑾已經很有經驗,安排得有條不紊,姜青姝在這方面反而不是很懂,看著他安排,暗暗記下他方才的話。

隨後便是禦史臺諫言。

宋覃果然對女帝的床幃之事十分執著,再次提議女帝選秀。

宋覃言辭激動:“如今後宮空虛,君後體弱,陛下膝下並無子嗣,宜盡早遴選合適的官家子弟,為陛下開枝散葉。”

姜青姝:“……”真的是夠了。

姜青姝:“此事不急。”

宋覃:“陛下!這不僅僅是陛下家事,涉及皇儲,更是國之大事!君後既然四年無法被陛下誕育子嗣,陛下便要盡早選秀,切不可敷衍了事。”

姜青姝眼皮子跳了跳。

趙柱國今日來上朝了,此刻已經有些不滿,冷哼道:“陛下還年輕,豈能耽於後宮!宋中丞大可不必如此著急。”

宋覃身為十年都得不到提拔的禦史,可謂天不怕地不怕,冷靜回懟:“趙柱國此言差矣,君後體弱,若皇室血脈延續皆系於君後一身,也不知君後可否擔得起?”

謝黨有大臣開始動女帝後宮的心思,連忙出列道:“臣附議,宋禦史所言極是。”話音剛落,便看到謝尚書在瞪自己。

那大臣:“……”

對方一頭霧水地摸了摸鼻子,不明白自己哪句話說錯了,能給女帝後宮塞人不是更好嗎?為什麽謝尚書看起來有點生氣了?

其他幾個世家也紛紛出列,發表自己的看法。

大多數人是讚同的。

畢竟如今女帝後宮只有君後一人,實在不利於局勢平衡,有時枕邊風的效果還是很重要的,誰都不希望這便宜讓趙家獨占了。

姜青姝聽得簡直腦仁疼。

果然,每個皇帝都受不了大臣插手後宮之事,但是每個皇帝或多或少都要經歷這種場面。

最後她折中道:“眾愛卿所言,朕已明白。可而今國庫空虛,朕憂心地方澇災,無心選秀,禮部尚書可先將選秀事宜列出條陳,容朕仔細斟酌。”

禮部尚書一拜:“是。”

隨後,便是第三件事。

吏部尚書鄭寬再次出列奏報,對於監門衛大將軍空缺一事,吏部參考兵部職方司提供的名冊,已經擬出了幾個待選名單。

鄭寬心裏明白,從天子最近的舉措也可以看出,天子並不想任由世家的人,於是他推舉的名單大多是背景清白的白身,看起來都無可挑剔。

姜青姝沒有答話。

雖然她不知道這些人是誰、數值如何,但她更確信鄭寬不會完全推舉背後沒有支持者的人,她更想培植自己人,並不想這麽早定下人選。

但張瑾沒有給她機會。

張瑾站在那等鄭寬念完名單,便淡淡道:“範高寒,此人可以委任。”

鄭寬習慣性地把張瑾的話當成諭令,聞言就要領命,還沒來得及彎腰,便聽上面的女帝說:“不行。”

眾人微微一驚。

這是姜青姝第一次在朝堂上公然反駁張瑾,眾臣面面相覷一陣,都默不作聲,鄭寬也僵在了原地,悄悄觀察張相的臉色。

張瑾神色毫無波瀾,淡淡道:“範高寒身家清白,且為人忠心,亦立下過功勞,當年為武舉第一,可堪大任。”

姜青姝說:“有關人選,朕還想再考察考察。”

張瑾皺眉,擡眼,眸色微冷,“陛下。”

姜青姝不想退讓,監門衛為內軍,不選好這個位置,將來或許會有第二個刺殺事件,她好不容易將身為謝黨的樊聰撤職,絕不能讓張瑾安插自己的人。

她和張瑾遠遠對視著,盡量克制緊張,用緩和的語氣說:“此事不急,任用賢才自然要多方面考察,鄭卿方才推舉的其他人未必也不行。張相就讓朕再斟酌一二,可以嗎?”

張瑾冷淡地看著她。

殿中此刻鴉雀無聲,連掉一根針的聲音都聽得見,姜青姝袖中的手緊緊攥著,她知道,張瑾並不稀罕給她面子。

她對上他,顯得太無力了。

就在她想如何再開口時,一直旁觀好戲的謝安韞倒是笑了一聲,“陛下說的有理,監門衛大將軍品秩極高,又直接關乎宮禁安全,仔細挑選挑選,也是極好的。”

姜青姝忍不住看了謝安韞一眼。

這個人居然幫她說話了。

謝安韞的行為不難理解,剛被撤職的樊聰是他的人,謝安韞當然很是不悅,但與其安插張瑾的人,他更樂意看女帝去爭奪這個人選。

“張相以為呢?”謝安韞語氣挑釁,笑道:“張相這麽急著敲定人選,該不會有私心吧?”

“謝尚書慎言。”

謝安韞捧著玉笏出列,拜道:“張相素來公正,陛下想要多考察幾日,亦無可厚非。”

張瑾烏黑的雙瞳仿佛蒙了一層冰,甚至不屑於去多看謝安韞一眼,僅僅安然地立在那兒,便赫然令氣氛緊繃。

他似是在思忖,片刻後平靜道:“既然陛下執意如此,那便再考察幾日。”

姜青姝微笑:“好。”

她看起來毫無不悅之色,甚至還很體貼地對張相說:“這幾日人選考察,朕還是要勞煩張相。”

張瑾擡手拜了拜,也算盡了臣下的禮。

散朝之後,眾臣不由得對朝參上的事議論紛紛,姜青姝看著張相離開的背影,微微瞇起眼睛。

雖然天子神色並無不悅,但秋月卻看出她是在努力克制,在她耳側小聲道:“陛下不必為此動怒,張相向來如此,其實陛下今日能在早朝上爭取到讓步,已比之前強上許多。”

姜青姝閉了閉眼,“那是因為謝安韞開口了。”

黨派制衡,謝安韞開這個口,也不是為了她。

“張瑾肯讓步,無非篤定即使再過幾日,監門衛大將軍的人選依然不會變。”她頭疼不已:“朕這幾日一直在找人選,當真是找不到什麽合適的,朝中可用之才幾乎被他們盡數瓜分。”

秋月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客官地提議道:“有些事只能徐徐圖之,陛下切莫操之過急,若實在無法定下人選,不如便讓步張大人,與張大人之間的關系切不可過僵。”

姜青姝:“朕明白。”

為君王不可任性,亦不可輕易展現喜怒,不能讓臣下以為,這個皇帝會輕易因為一些小事而斤斤計較。

姜青姝右手敲著桌面,沈吟道:“秋月,你吩咐禦膳房準備一些羹食,在今日張相下值之前送過去,順便犒勞犒勞中書省諸位,再給今日負責澇災的吏部和戶部各送一份。”

秋月微微一笑:“陛下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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