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單單過了兩天就回覆了陳萍萍，準備周末去家裏拜訪一下。

陳萍萍聽到消息高興極了。回家之後就和陳志森說了。

“真的同意來家裏吃飯？”陳志森正在屋裏看報紙，聽到消息，臉上帶著幾分笑意，顯然心情還是很愉悅的。

“是啊五叔，”陳萍萍也跟著高興起來。“和她愛人一起過來，還說準備帶著孩子一起過來呢。你不知道，他們家那個孩子特別的可愛。”

陳志森笑著點頭，惠惠的外孫必定是可愛的。

知道家裏要來客，陳志森也很重視，讓家裏的保姆去準備招待客人的菜。

國內這時候還是有些不方便，買東西都要供應。陳志森這邊有國家供應，可是每天都要有定量的。平時也沒什麽，可是招待客人的話，就顯得不重視，又讓小邱去找陳家最近從國外回來的工作人員，弄一些牛肉回來。這些都是從國外帶回來的物資，準備著隨時投入市場供應的。

安排好了之後，陳志森想了想，又找了陳念江來書房，“這周末，你帶著思南去新房子看看，在那邊住一天。”

“……”陳念江擡起頭來，“爸……”

陳志森看著他，神色輕松，“房子早就準備好的，以後就是你和思南的家了。你們的姓氏也改了你們曾經的王姓，我不知道你們的大名是什麽，依然保留了你們現在的名字。如果你們願意，隨時可以改。”

陳念江的眼眶紅了，抿著嘴點頭，“以後我還能喊你爸嗎？”

陳志森搖頭，“你可以喊我叔叔，我也可以做你的長輩一般。念江，你多思多慮，這樣很不好。年輕人該有朝氣，有自己的目標。”

陳念江眼睛濕潤，心裏難受極了，“我知道，我和思南一直不優秀，你也並不是真心喜歡我們。你是因為還我爸媽當年的恩情。可我心裏卻一直把你當做我的父親一樣崇拜。謝謝你父親，謝謝你養大了我和思南。”

陳志森搖頭嘆氣，“念江，在我心裏，你雖然沒有天分，但是還是很努力的。不要妄自菲薄。我沒把你和思南當做我的親生孩子，也是我自己的私心。我不是一個無欲無求的聖人，即便你們再優秀也是一樣。我唯一能給你們的就是這二十年的生活和身份。如今，你們已經長大了，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陳念江低下頭，沒讓陳志森看自己流下的眼淚。他不想讓陳志森覺得他是個軟弱沒用的人。這個他最崇拜最尊敬的人，終於還是不要他了。一如他曾經很多年前和他說的一樣，“我不會護你們一生一世，你是思南的哥哥更需努力，日後你們長大成人，便要靠自己了。”

這個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養育了他，卻也是最清醒的人，不管他做的再好，也不可能永遠被他承認。

“爸，我知道了。我會自己照顧好思南。我們長大了，會靠自己了。”

陳志森點點頭。

等陳念江出不去之後，陳志森走到桌子邊上，輕輕的撐著桌子嘆了口氣。神色輕松了一些。

……

周末，左單單和沈一鳴就帶著裹成小球球的沈右右出門了。

帶著沈右右也是為了活躍氣氛免得尷尬。反正這孩子也挺乖的，不擔心他鬧騰。

沈右右是極不願意出門的，外面讓他不舒服，他寧願在家裏面和太奶奶一起吃烤紅薯。可是爸爸媽媽非得讓他出門，一早還給他換上衣服。抹了香香。給他弄的香噴噴的。又在他身上包了一層被子。暖暖和和的。出門的時候沒感覺到不舒服，沈右右心情又好起來了。高興的睜著眼睛四處看。

“瞧這小子，之前還不喜歡出門呢，這會兒出來了就開始鬧騰了。”左單單笑著道。

沈一鳴一手抱著兒子，伸手輕輕的捏了捏他的臉蛋。

“我小時可是不愛動的性子，這也不知道是隨了誰了。”

左單單頓時眼睛斜視了他一下。這話不明擺著說隨了她嗎？“這叫活潑，可不像你老氣橫秋的。我打小就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

沈一鳴附和的點頭，“這個我同意，要不然也不能招我喜歡。”

左單單捏了捏他的臉頰，扯的變了形，“這會兒嘚瑟起來了？要是咱們處對象那會兒你說這話，我一腳就踹了你。”

沈右右看著爸爸的臉被扯成這樣了，高興的咯咯直笑。

一家三口這幸福樣兒惹來不少路人的視線。

到了陳家的時候，陳萍萍竟然還在外面迎接。看到他們果然來了，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左單單同學，沈一鳴同學，你們可來了。你們要是晚來一點，我可要凍僵了。”陳萍萍笑著跑過來，看到沈右右，又道，“可愛的小帥哥，你還記得我嗎？”

沈右右當然記得她。每個漂亮的姨姨，他都記得。看到陳萍萍了，立馬伸手要抱。

反正爹媽就在身邊，不擔心被人抱走了。

陳萍萍頓時激動了，“他好可愛啊。”伸手就要抱著。

沈一鳴沒給，“包著被子很重，你恐怕抱不住。進屋把被子解開了再給你。”

陳萍萍連忙點頭，“對對對，咱們快進屋裏去。這大冷天的可別凍著孩子。

進了屋裏，左單單和沈一鳴就感覺到一股暖氣了。現在京市還沒有集體供暖，他們平時都考自己點爐子取暖，陳家這邊貌似是用的什麽供暖。一點煤炭的味道都沒有。

“我五叔很怕冷，所以裝了供暖的設備。屋裏很暖和的，你們快把孩子的被子解開吧可別悶壞了。”

兩人趕緊在沙發上將沈右右的被子揭開了。

沒了束縛，屋裏又暖和，沈右右發現自己又來勁兒了。下了地就開始走動，往陳萍萍這邊跑，伸手抱。

左單單扶額，她都不知道她兒子這麽諂媚。

陳萍萍伸手就抱起了沈右右，樂呵的直笑。

陳志森這邊聽到了保姆的通知，也從樓上下來了。一下來就看到左單單和沈一鳴坐在沙發上，有些恍惚回到了很多年前一樣。

不過他很快就清醒過來，笑著下樓。

“歡迎你們來家裏做客。”

沈一鳴和左單單聽到聲音站了起來，“陳先生您好。叨擾了。”

見沈一鳴和左單單站起來了，他忙道，“不必拘束，把這裏當家裏一樣。快坐下吧。”

兩人又坐了下來。保姆送上茶點之後，問陳志森什麽時候開飯。陳志森看了看時間，“十一點開飯，”又道，“去弄一些適合孩子吃的糕點過來。”

保姆聽了趕緊回廚房去。

陳志森又看著左單單和沈一鳴，“我可是盼著你們上門，盼了很久了。你們和萍萍都是朋友，平時也該多上門來。在京市你們沒別的親朋，就把這裏當親戚走動也一樣。”

陳萍萍道，“對啊，我們這邊也別的什麽親戚了，也怪冷清的，你們平時多過來走動啊。”

左單單和沈一鳴笑著點頭。也沒直接答應。

這邊保姆端了奶油蛋糕上來之後，沈右右的眼睛都亮了。就盯著那小蛋糕。

陳志森笑著道，“快給孩子吃。”

沈右右看了看蛋糕，又看著陳志森，然後伸出手來，“抱抱。”

他剛剛都看到了，是這個爺爺一樣的人和那個人說了話之後，那人才送東西過來吃的。

陳志森倒是沒想到孩子會主動讓他抱。他腿腳不好，孩子們大多會有些害怕。所以他剛剛並沒有主動抱孩子。這孩子竟然不怕他。

看著沈右右亮晶晶的眼睛，他笑著伸手，“好，我抱抱看。”

陳萍萍趕緊放開孩子，她知道沈右右會走路的。

沈右右一下地就朝著陳志森跑過來，抱著他的大腿。

左單單簡直不忍直視。

陳志森卻高興的笑出了聲，伸手抱起孩子放到了自己的腿上。再仔細看看孩子。這孩子和他爸爸長的更像一些，但是也繼承了母親的一部分樣貌。而他的母親又和他姥姥長的像。陳志森看著他的臉就覺得親切極了。

左單單和沈一鳴看到這一幕，也挺不是滋味的。也許有一種血脈之情真的是刻在骨血裏的，能讓兩個完全不認識人覺得親近。

有了沈右右調節，氣氛果然輕松多了。相處下來也沒有什麽尷尬的地方。

沈右右吃完一塊蛋糕之後，嘴上沾著奶油，就去親了陳志森一口。陳志森楞了楞，似乎沒想到沈右右會這麽做。

沈一鳴道，“他很喜歡吃這個，所以在感謝您。”在家裏吃東西之後，左單單每次都要和他親親，都久而久之，他就覺得親了對方之後，下次就還會有吃的。

陳志森頓時笑瞇了眼，“真是個聰明的孩子。一定很得家裏的長輩喜歡吧。”

左單單知道他這是想打聽她媽李惠的事情，“是啊，家裏人都喜歡他。”

陳志森笑著道，“我也很喜歡他。你們平時沒事的時候，多帶他來玩。家裏有人照顧他。”說著又給沈右右拿了一塊點心。

沈右右頓時高興的拍手，“爺爺壞壞的。”

“噗嗤——”左單單的差點噴出一口茶了。這混小子！

陳志森似乎也有些楞了。

沈一鳴忍著笑，“他以為這是好話，壞壞就是很好的意思。他表達高興。”

陳萍萍一聽，樂的捂著肚子笑。陳志森也笑了起來，“好，爺爺壞壞的。”

沈右右看著大家笑，笑的更開心了。

左單單感慨，果然養不教父母之過啊。沈右右這笑話都怪她和沈一鳴胡鬧。她下定決心，以後要註意用詞。千萬不能讓沈右右產生什麽誤會了。

這麽鬧了一會兒，陳家這邊也開飯了。

陳志森還準備找人餵沈右右，結果沈右右自己竟然能吃飯。給他弄了個兒童椅坐著，他竟然吃的像模像樣的。

他心裏恍惚，這如果是他的外孫，該有多好。

吃完飯之後，沈右右就和陳萍萍在屋裏玩，知道左單單要帶孩子過來，陳志森早就準備好了兒童玩的一些小玩意。都是沈右右沒有的。他高興地不得了，連自己爹媽都不管了。

左單單和沈一鳴則跟著陳志森在入戶花園裏面喝茶。看著窗外的雪景，三人都有些沈默。過了一會兒，陳志森才打破平靜，“一鳴學的是經濟學，以後是想從商還是從政？”

沈一鳴笑著道，“我個人偏向於為老百姓辦事。不過至於以後能不能實現，我隨緣。”

陳志森笑著道，“我以前也是這麽想的，我讀書的時候也是學的經濟學，研究中西方經濟差異，試圖找出一條適合國情的經濟發展之路。結果兜兜轉轉的，我倒是去從商了。”

“您在美國管理華人商會，如今您又回國參與建設，也算與從政這條路殊途同歸了。”沈一鳴道。

陳志森笑著點頭，“這也算是聊以慰藉。不過到底是個遺憾。希望你能達成心願。不要留下我們這樣老一輩的遺憾。國家需要你們這樣的人才。”

又看著左單單道，“單單學教育學，是受到外祖父家裏的影響吧。你外祖父是一位很好的老師。我當年曾跟著他學習，受益良多。”

左單單擡頭看著他，知道他這是又要談李家的事情。“也有這方面的原因。我外公家裏之前受了難，好些年沒教書。我母親雖然讀了大學，可是沒能畢業。她的願望是能接替外公的事業。外公家裏出事之後，她也吃盡了苦頭。如今生活終於好了起來，我也想替他們完成心願，以後接下李家的教育事業。”

聽到左單單提起李惠，陳志森眼神一怔，然後皺眉，“你母親這些年過的很苦嗎？”

“那個年代，我外公家裏遭了罪，都苦。不過好在家裏人都好好的，雖然苦，一家人卻同甘共苦。現在家裏人日子也過好起來了。我媽現在也有了一份她喜歡的工作，過的很開心。家裏和和睦睦的，她也沒有什麽煩惱了。我們這些做小輩的，也想她以後能一直高高興興的，不要因為過去那些苦難而難過。”

陳志森的手捏緊了，嘆息一聲，“你說的對，現在她也該享福了。你很優秀，你的孩子也很可愛。她應該是很歡喜的。”她一直很容易滿足。

左單單道，“陳先生，您是一個好人，您的品德值得人尊敬。我和沈一鳴都很佩服您的作為和貢獻。所以我們希望您以後也能過的開開心心的，不要再想過去那些事情，不管是好的還是不好的，都過去了。不要再糾纏於過去，應該著眼未來。”

她覺得各自安好是最好的結局了。

陳志森沈默了一會兒，“這也是你母親的想法嗎？”

“她這些年從未提起過去。我也是無意中知道的。確切的說，是她被人用這件事情攻擊的時候，我才知道的。我並不想因為這件事情怪您什麽，畢竟當年都是無奈之舉。可您當初離開也是做出了選擇。如今世事變遷，再也回不到從前。就不要再糾結於過去了。這樣您苦，她也苦。”

聽到李惠因為這件事情被人攻擊，陳志森心裏一陣抽痛。

沈默良久，他道，“其實我早已放棄尋找你母親的想法了。當初回國來，我就碰到了你的外公外婆。他們也和我講了你母親現在的生活。讓我不要再去打擾她。我雖然聽了他們的囑咐不曾打擾你母親，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放心。如今看著你這樣維護她，我就放心了。你說的對，世事變遷再回不到從前。她過的好，才是最重要的。”

聽到陳志森的話，左單單和沈一鳴相視一眼，眼中都有些覆雜。

聊完以前的事情之後，三人似乎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好在陳萍萍帶著沈右右過來找他們。沈右右巴著陳志森要吃的。

陳志森笑著教育他，“那種東西不能多吃，你年紀雖小，也要學會自控。”

沈右右一臉懵逼。完全聽不懂啥意思。他要吃那個甜甜的，比烤紅薯還好吃的東西。

“吃，吃……”

陳志森這還是第一次教孩子，結果對方聽不懂，頓時有些無奈，“好好好，給你拿吃的。”

和陳萍萍道，“去拿一些不太甜的給他吃。”

陳志森想糊弄沈右右，結果等陳萍萍端來之後，沈右右只吃了一口，就嫌棄的推開了。

“真是個機靈的孩子。都不受糊弄。”陳志森笑著道。

左單單剛想說這就是個貪吃的。外面傳來了開門聲，顯然是有人回來了。

然後她就聽到了陳思南的聲音，“我爸爸呢？家裏今天來客人了嗎。哥，都怪你帶我出去。”

很快就聽到腳步聲傳來，陳思南出現在門口，“爸爸，家裏來客人了嗎？”

看到左單單和沈一鳴之後，她吃驚道，“怎麽是你們？”

“思南，你這種語氣很不禮貌。”陳志森沈著臉道。

陳念江聽到陳志森在訓斥陳思南，也趕緊跑了過來，“是我沒教好思南。我會好好教她的。思南，跟我去樓上去。別打擾客人們。”

他伸手就拉陳思南。

陳思南覺得太委屈了，當著左單單和沈一鳴的面，她爸竟然訓斥她。她也沒做什麽啊。難怪今天讓她哥帶她出去，原來是為了避開他們。

“我不走，我為什麽要走？”陳思南哭道。

“思南，你聽話！”陳念江小心的看了看陳志森那邊，擔心他生氣，結果眼睛一掃，就看到了其他人。他頓時手一松。

那個女人……

左單單覺得不適合再繼續待下去了。拉了拉沈一鳴。沈一鳴點頭，站起來，“陳先生，我們該回去了。家裏還有我外婆在家裏，不好離家太久。”

陳志森知道之前他們有過節，此時也不好強留。點頭道，“那我讓人送你們回去。這麽冷的天不要推辭，凍著孩子可不好了。”

左單單點點頭，“那謝謝您了。”

沈一鳴抱著沈右右，就和左單單往外走。陳志森和陳萍萍一起送他們。走的時候，保姆從廚房裏面拎著禮盒出來，“都是孩子喜歡吃的甜點。我看他很喜歡吃這些。不好讓他一下子多吃。拿回去偶爾給他吃點。讓他解解饞。”

左單單也沒推辭，接了過來，拎在手裏。“謝謝您今天的款待，還有這些禮物。有機會我和沈一鳴也想請您吃頓飯。”有來有往，誰也不欠誰了。

陳志森笑著點頭，“好，我等著你們回請我。”

兩人上了車子之後，陳萍萍隔著窗戶和左單單說話，“真是討厭，我叔叔都特意安排他們出去了。誰知道會回來這麽早。”

“沒事，我們也要回家了。”左單單笑道。反正該說的也說了，面也見了。再呆下去反而不知道說什麽了。

屋裏，陳思南還在委屈，“哥，原來爸爸今天是要邀請左單單和沈一鳴來家裏，所以讓我們出去了。為什麽啊，他明知道我和左單單有矛盾。還讓她來家裏。還讓我這大冷天的避出去。”

陳念江這會兒已經緩過神來了，聽到陳思南的抱怨，他皺眉道，“不要再說這些話。爸會生氣的。”

“我難道比不上那個左單單嗎？”陳思南不服氣道。

“在爸的心裏，也許你真的比不上。”陳念江看著自己的妹妹，心裏也覺得挺無奈的。那個左單單長的太像了。

陳思南正準備問為什麽她比不上左單單，就看到陳志森和陳萍萍進屋了。想到陳志森竟然親自送他們，心裏就難受，“爸爸，你身體不好，幹什麽要去送他們。又不是什麽貴客。”

陳志森剛進屋聽到這話，臉色一沈，用拐杖重重的敲了一下地板。

然後對著陳念江道，“你還沒和她說？”

“還沒來得及……”

“今年過最後一個年吧。”陳志森說完之後，就直接上了樓。顯然十分生氣。

陳思南楞楞道，“爸爸這話什麽意思，我們家以後不過年嗎？”

陳萍萍走過來，“不是咱們家不過年，是不和你們一起過年了。小邱已經幫你們安排好了房子。以後你們和我們家沒關系了。”從小邱那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簡直太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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