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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淺論鞏固薊遼防線之必要與迫切疏(日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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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淺論鞏固薊遼防線之必要與迫切疏(日萬)

吳三桂曾無數次地遐想過初次見到這位九千歲時的場景,也無數次地模擬過自己應該持有的情緒。

哪怕是諂媚,也比此時此刻的惡心,想吐,要好許多了。

周吉等人也多有不適,唯獨免疫系統極為強大奇特的重真,面色如常,還從懷中掏出一物,解開包裹其上的麻布,展現在眾人眼前的,赫然便是袁崇煥免費提供給他的折子。

裏面記載的,自然便是那篇論點明確論據清晰的論文——《淺論鞏固薊遼防線之必要與迫切疏》。

重真趁著魏忠賢酒意正濃,大膽地親自呈了過去。

魏忠賢撲閃了一下迷惑的眼睛,大著舌頭問道:“這是什麽?”

重真說道:“這是標下寫的奏折,還請公公幫忙呈至禦前。”

“奏折?你寫的?”魏忠賢下意識地探手取過,尚未來得及開口。

旁邊那個硬著頭皮只喝了一碗酒,便趁著別人沈迷於燒刀子的美味醇香之時,偷偷地把接下來的兩碗倒掉,然後裝醉的老儒生,立刻便跳起來道:“奏折?你一介小兵,也會寫奏折?也配寫奏折?也敢寫奏折?”

這種越俎代庖的行為終於徹底激怒了魏忠賢,怒而朝他對上自己就瞬間變得諂媚的臉上,噴著腥臭的口水,尖聲吼道:“崔呈秀,你給老夫閉嘴!不然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崔呈秀,閹派五虎之首,果然是他。”黃重真聞言,卻知微微一笑。

五虎之首親自擔任陷陣的角色,來針對自己這樣的一員小兵,這說明了什麽?滿堂儒生非但沒有幫襯,反而有些幸災樂禍,魏忠賢更是對其動輒呵斥。

如此種種,又說明了什麽?

說明這個自大明立國以來的最大派系的前綴——閹,名副其實。

原來的齊派楚派浙派,都依附在了權閹這顆皇帝身邊的當紅之樹下,並被他用各種各樣的手段強行揉捏在一起。

因此,這個看似龐大團結的派系內部,其實也有著明裏暗裏的鬥爭,並且還十分激烈。

這就是令後世無比詬病的大明激烈的派系鬥爭,讓大明由滄桑步入膏肓的罪惡之源,重真窺一斑而見全豹,不由得在心中深深嘆息。

崔呈秀對著重真張牙舞爪,卻在魏忠賢的呵斥之中,立刻就低下了青絲斑白的頭顱,好一副唯唯諾諾的卑微之相。

魏忠賢卻仍然對他冷哼一聲,這才再次低頭,將重真那份厚厚的奏折緩緩展開。

入目的,赫然是一手漂亮的小楷,當即便讓這個見慣了奏疏的司禮監秉筆太監,眼前一亮。

他讀過太多太多或天花亂墜,或用華麗辭藻堆疊起來的萬言奏折,因此雖然沒有多少文化,“批閱”的起點卻是極高的。

然而這份“什麽什麽疏”,他只粗略一讀,便覺其文風分外令人耳目一新。

這份奏折所采取的語言形式,乃是民間白話文的形式,反倒讓出身低微的魏九千,由內心深處升起了一份淡淡的情感來。

其所表達內容的方式,也與平日裏看的那些洋洋灑灑,卻將中心思想遮掩得模模糊糊的所謂錦繡文章,全然不同。

細品之下,魏忠賢更覺每一個語句都十分精煉,甚至每一個文字都經過反覆斟酌,並且都是從實際出發的,有理有據,無半分誇大,更無半分虛假。

有些地方,甚至於還配有一副小小的插圖,讓哪怕是軍事小白般的魏忠賢,都能對薊遼防線重點區域的防禦要點與難度,有一個大概的認知。

從小不學無術,長大了也不喜歡看書,當權之後更是將批閱奏章當作一件煩躁任務的魏忠賢,竟陷進了重真的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之中。

並且在不知不覺中,已將這些描述細細品讀了一遍,然後輕輕合上,輕撫封面,嘆為觀止,久久不可自拔。

重真見狀,心內頗喜,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將懷中那套與這篇論文配套的地圖集拿出來,因為大明朝堂與處處提防著漢臣的後金政權相比,實在是太像一堵四面漏風的墻了。

重真很怕就這麽冒然將這套珍貴的地圖集奉上,大明朝堂上的兗兗諸公反倒不重視,卻反而被後金竊取過去,從而盡悉薊遼防線的山川地理,摸清關寧軍在遼西走廊的軍力堡寨的布置。

屆時,黃臺吉甚至都不需要再花費極大的精力去整合後金了,只需做出一些針對性的布置,便能讓大明花費了無數人力財力物力,以及大量時間精力所打造的薊遼防線,漏洞百出,乃至牽一發而動全身,令九邊防線面臨崩潰。

再者,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身在局中者很少能夠獨善其身的。

因此,黃重真思慮再三,還是決定選擇一個合適的時機,再行酌情展示,而不是就這樣公之於眾。

燒刀子的加入,將壽宴的氛圍推向了最高處,然後塵埃落定,各自散去。

不但黃重真等人目的已達,張盤極不情願走閹派門路的心願,也已順利完成。

回到江南飯店之後,十個青少年又再小酌了幾杯,便酣然入睡了。

魏忠賢卻無心睡眠,將前來拍馬送禮的賓客們都打發走了之後,便與自己的幕僚團隊商討了一夜的措辭。

然後,沐浴更衣,熏上熏香,佩戴香囊,以徹底掩蓋身上若有若無的腐味,便來至午門之前,於宮門開啟的一瞬迅速入宮。

如此瑣碎,卻有條不紊,時間掐得剛剛好。

要不怎麽說離上班的地方近,就是好呢。

魏忠賢甫一入宮,當即有耳目湊上來,將天啟的行蹤報與他知曉。

“在皇後那裏過的夜麽?陛下最近去得有些頻繁呀。只可惜,皇後已無誕龍嗣的可能了,嘿嘿。”魏忠賢對著殘月勾勒出一抹陰鷙的笑容,便昂首挺胸移步至皇後的寢宮之外。

途中,還與趕來接頭的皇帝曾經哺母——客氏,低聲交談了一番。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客氏退入破曉前最後的一絲昏暗,魏忠賢這才低眉順眼,老老實實地躬身等候天啟出來。

——若說偌大紫禁皇城還有哪處地方是他不敢進的,大概也只有面前這處被他扼殺了三次有可能孕育出龍種的坤寧宮了。

“至於朝會,以及稀稀拉拉候在宮外,等著小朝會的鐘鼓響起來的幾個東林官員?哈哈,去他的,老夫就從未放在心內過。”

魏忠賢志得意滿地默默想著,在坤寧宮外等候了許久,直至日上三竿,才見兩扇厚重的朱漆大門轟然開啟,瞅見天啟皇帝在幾個小宮女小太監的簇擁之下,腆著並不存在的大肚子,優哉游哉地踱步出來。

魏忠賢對之無比熟悉,只一眼便看出皇帝一臉欣慰,從而推斷出皇後的侍寢還是那麽的讓皇帝滿意,讓其失寵,怕是徹底沒有可能了。

這才是最令魏忠賢悲傷與不服的地方,明明兩個人的地位已快要差之毫厘了,然而這毫厘之差,卻有著天壤之別。

前方那個高大瘦削的家夥,能與全大明最美麗,也最有身份地位的女子睡覺,而自己卻只能對著風韻猶存的客氏狂咽口水。

這個不學無術連趙高是誰都不知道的家夥,能光明正大地享用全大明最好的貢品食物,而自己明明吃得比他早,更比他多,卻也只能偷偷摸摸。

這個只對木器有觀賞鑒賞能力的家夥,能理所當然地穿著全大明最好的綢緞,而自己……

世道何其不公,究竟是少了那一嘟嚕的緣故,還是那該死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制約了老夫忍辱負重了半世,時機一到便傾力爭取而來的權利呢?

閹臣,權閹,多麽諷刺的稱謂啊!那麽到底有沒有可能化腐朽為神奇,創古來未有之事呢?

況且老夫雖稱不上真正的男人,也並非真正的閹臣,自宮的時候手一哆嗦,沒割幹凈,隔三差五個月,還是能於客氏身上略展雄風的。

“老夫跟陛下還是連襟呢……”這是魏忠賢最瘋狂最得意,也最惡毒的臆想。

而正當他臆想得快要出現幻覺的時候,耳聽得一陣輕快的腳步踩著熟悉的節奏而走近,便下意識地跪拜下去道:“老奴給皇上請安……”

天啟揮揮手示意他起來,嘴上也欣然喚道:“大伴兒來了啊,是在此地候了一夜麽?朕早就跟你說過了,無需如此的。”

魏忠賢聽得既感動又慚愧,忙伸手輕輕攙住親愛的皇帝陛下。

他的扈從也從皇後的宮女太監手中接過活兒,護著天啟往他最喜愛的養心小院,也就是被東林朝臣們戲稱為木匠小屋的所在,移駕。

所謂伴君如伴虎,與皇帝交談大概便是人世間最大的學問了,魏忠賢深谙此道。

這一路上,他充分展現出了自己與皇帝交流的純熟而又高超的水平,明明是刻意的而又顯得無絲毫痕跡,避重就輕,春秋筆法。

天啟時不時被逗得哈哈大笑,並於此愉悅過程之中,聽到了不少對大明朝有利的事情,同時也不乏一些不太好卻在魏忠賢的努力之下,已然開始好轉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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