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63章毛文龍來信

關燈
第63章 毛文龍來信

袁崇煥正對覺華戰事的最終結果翹首以盼,通過這些斷線的風箏,他終於等來了由重傷初愈的趙率教,所親自執筆的那份戰報。

——海面雖已開始解凍,大多數的船只卻仍不能通行,但那三艘船頭包裹著鐵皮的,卻已經可以任意地航行了,這些風箏正是在這些大船的甲板之上所放的。

袁崇煥一邊感嘆於這種辦法也就只有那小子才能想出來,一邊滿懷激動地撕開火漆,一目之下,滿腔的欣喜頓時化作了深深的沈重。

戰報之中所描述的,乃是整整兩萬有餘的覺華軍民,兩萬多條鮮活的生命,經此一役,卻僅剩下了兩千八百八十六人,便連三千都不到,戰損率接近九成。

而且,就連這幸存的一成多軍民,也都是人人負傷。

重傷成疾者,更是占了這一成多人中的六成。

就這,還是黃重真不眠不休,傾力救治的結果。

由此可見,這場大戰於當時,是何等的慘烈。

覺華軍民的抵抗,是何等的悲壯。

這也令袁崇煥感受到了極度的後怕——覺華島算是被打殘了,而若無天時阻擋後金的騎兵,恐怕緊接著就會徹底覆沒。

不過好在,天佑大明。

趙率教也於沈重之中欣然寫到:“覺華覺華,覺醒中華。末將,為大明賀,為大帥賀,為寧遠賀,為覺華賀。”

讀到這裏,袁崇煥未等看完整份戰報,便迫不及待地攤開尚未完成的奏折,提筆沾墨,在“寧遠大捷”下方的空處又添了四個字——覺華慘勝。

並於行文之後欣然寫到:“臣崇煥幸不辱命,領關寧將士齊心協力,先取寧遠大捷,再添覺華慘勝,以極其慘重之代價,力斬建奴八旗精騎七千有餘。

此天佑大明,天啟盛世。微臣謹此,為大明賀,大明中興;為吾皇賀,吾皇聖明。”

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前後對比極為明顯,顯示出了遣詞造句的極高水準。

寧遠城與覺華島,大捷與慘勝,二者合並,才稱得上真正的大捷。

尤其是覺華之戰,力斬的均是建州女真引以為傲的八旗精銳,其功勳之閃耀,其意義之深遠,比寧遠城下斬殺的上萬披甲奴和農奴兵,強太多太多了。

然而如此輝煌之戰績,袁崇煥卻以“慘勝”而概之,便將此戰之艱難艱辛與守島軍民之堅定堅強,全都囊括了進去,更能引起大明朝廷乃至天下人之重視。

由此可見,讀書確實是有用的。

至少祖大壽就自認為,絕對寫不出如此讓人嘆為觀止的奏報來。

寧遠城下之大捷,或有過傲之嫌,畢竟擊斃的多是乃是披甲奴以及農奴兵。

覺華島上之慘勝,卻確實過謙了,因為所陣斬的,無一不是建州女真仗之以縱橫遼東的精銳騎兵。

四舍五入之後將近三換一的代價,看上去似乎大了一些,但其實即便是已死之人,都不曾後悔用自己的生命,去與這些建州精銳互換。

這就像後世那場曠日持久的抗擊倭賊的戰爭一樣,為了維護民族最後的尊嚴與熱血,無數戰士前仆後繼,縱使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惜。

畢竟,在昔年的薩爾滸,杜瘋子和劉大刀加起來,以數萬人的精銳為代價,也不過拉了五千來個建州精銳做墊背。

奏報寫好後,袁崇煥小心翼翼地親自吹幹墨跡,親自合攏,親自用錦綢包好,親自裝入牛皮紙內,並親自用火漆封好。

然後,鄭重地雙手遞給親軍,大聲囑咐道:“八百裏加急,繞過高第,直接送呈京師。”

“諾!”親軍彎腰躬身,以雙手鄭重接過,領命而去。

八百裏加急,直抵京師。

高第這個縮頭經略確實是沒有權利阻攔的,他也不配!

袁崇煥這才再次看向趙率教這份戰報的最後一行,那是一句建議:向山海關的高第求援,不求其馳援寧遠,只求其領大軍出關,亦步亦趨也好,步步為營也罷,總之只需其小心翼翼地逐漸接近寧遠,對後金形成壓力,迫其退兵,即可。

袁崇煥何等眼力,剛才並非沒有看見,而是視若無睹,現在更是嗤之以鼻,便將戰報隨意地扔在桌案之上。

其身後的祖大壽早已看完戰報內容,看見袁崇煥的態度,禁不住心中慨然一嘆——趙率教或者說黃重真那小子的建議,其實是很有道理的。

畢竟寧遠城下的大捷也好,覺華島上的慘勝也罷,都付出了極其沈重的代價。

非但覺華島沒有了再戰之力,便連寧遠,若是建奴再次不顧一切地全力攻城,在沒有黃重真、周吉、老六等優秀炮手的情況之下,能否守住,還真是不好說。

因此,向山海關的高第求援,使其基於這兩場大勝的壓力,從而派兵支援,並且步步為營,不給建奴可乘之機,迫使其最終退兵,實乃上上之選。

但是顯然,袁崇煥並不打算這樣做。

他驕傲的內心絕不允許自己,去向縮頭烏龜般的高第求援。

祖大壽剛想勸誡一番,卻瞥見另一名大帥親軍從外邊飛奔而來,人尚未至,急切而又興奮的呼喊已遠遠傳來:“報!稟大帥!皮島總兵毛文龍送來信函!”

祖大壽眼尖,赫然看到函封中間的一行字分外醒目:崇煥吾兄親啟。

“呈上來!”不過,從袁崇煥的聲音裏,祖大壽卻聽不出絲毫的欣喜。

只見其接過信函便隨手撕開,更是有意無意將“崇煥”與“吾兄”一分為二。

一目十行之後,他更是重重一掌將信函拍在桌上,張口便罵道:“早不出兵晚不出兵,偏偏在這個時候出兵!一介兵油子,也配與本帥稱兄道弟?”

袁崇煥的親軍雖對其絕對忠心,卻想不明白自家大帥為何會不喜歡別人的出兵幫助,禁不住面面相覷。

祖大壽從袁崇煥掌下抽出信函,展開默讀著:“崇煥吾兄,弟文龍驚聞建奴再犯吾大明,意欲叩關。又聞兄誓守寧遠,欽佩不已。

即,部署皮島全軍,更親率大隊上岸,襲擾永寧。望與兄前後夾擊,共挫建奴,共守大明。”

祖大壽讀完,便情知袁崇煥為何發怒,無非便是不想到手的功勞被分去,無論是高第還是毛文龍。

所以,他才會對求援山海關的建議嗤之以鼻,也所以才有此言:早不出兵晚不出兵,偏偏在這個時候出兵!

祖大壽雖對袁崇煥頗為信服,卻也禁不住默然嘆息:“功勞真的這般重要麽?泱泱大明何其廣闊,僅憑堅城大炮以及關寧軍,就能牢牢地守護住麽?

大帥進士出身,竟連守望相助這個淺顯的道理,都想不明白麽?況且,毛總兵分明不是現在才出兵的,只是信函送達需要時日,又逢海面冰封,故晚了一些而已……”

念及此處,祖大壽的心中不禁生出了同病相憐之感。

尤其是“兵油子”三字,深深刺痛著他那看似粗糙實則敏銳的心:“吾等糙漢,為國征戰,戎馬半生。可在他們這些文官眼中,卻終究只值‘兵油子’三字麽?

更何況,在如今的亂世之下,哪個兵不多多少少帶點兒痞?兵若不痞,怎能外抗建奴,內鎮流賊?將若不痞,又怎能震懾住這群殺才般的丘八呢?

毛總兵若非仗著那點兒滾刀肉一般的痞性,又怎能出其不意地攻占皮島,又怎能彈壓住其手下的那群驕兵悍將,從而成為奴酋的眼中釘,肉中刺呢?”

祖大壽心中默默地轉著這些念頭,對於身邊這位對自己有著知遇之恩的大帥,首次生出一絲淡淡的不滿之感。

不過很快,這絲不滿便煙消雲散了。

因為袁崇煥發完牢騷,便又開始攤開一份長長的空白折子,將關寧軍上下但凡有功者,都一一記錄在了冊子上。

尤其是忠勇之人,更是不吝大肆的讚美和不遺餘力的推薦。

比如趙率教,袁崇煥力薦朝廷晉其為總兵,暫領覺華島一切事宜,待覺華島重建並且諸事穩定了之後,再重新回到寧遠,繼續收覆失地,抵擋建奴。

再如英勇戰死的金冠之子金士麟,隨趙率教奮勇沖殺,重傷瀕死,被黃重真使盡渾身解數才救活。

袁崇煥薦其晉升為游擊將軍,並接替乃父覺華島副將之職,相當於將其父為國戰死的功勞,也嘉獎在了他的身上。

至於來自撫順的黃重真,袁崇煥很想給他弄個參將當當。

盡管以他的功勞,確實當得起。但思慮再三,他還是決定實先當初的諾言,僅僅為其謀了一個守備的軍職,比游擊低了整整兩階。

但祖大壽見了,卻輕撫胡須默默點頭,覺得非常合宜。

金士麟雖然也很年輕,但畢竟原本就有軍職,積父子之功晉游擊將軍銜,合情合理,不會引起任何人的不滿與嫉恨,故而並無不妥。

可是重真那小子在此戰之前卻只是一介小兵,所謂的千夫長也只是臨時封的意思意思的那種。

若驟然拔得太高,對其少年心性以及未來仕途,終究是弊大於利。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