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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今生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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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今生前世

◎是我負你◎

朝影疏死了,便沒有人能再能威脅大胤王朝的地位了,然而她真的死了,死在了大雪茫茫的望崖坡。

朝影疏死的那晚,那位腐敗的君王縱情聲樂,把酒言歡,夜夜笙歌,舉國歡慶了許久。

朝影疏的屍首掛在皇城的正門示眾了三日,正值隆冬,日日飛雪,罡風席卷著整個大胤,鋪天蓋地的白。

暖閣內,燈火通明,段鴻軒微醺,他一邊舉起酒杯,一邊靠近江衍,面色緋紅,“皇叔,朝影疏死了,你是最大的功臣。你想要什麽獎賞,朕都給。”

江衍捏著酒杯,思索了片刻,才開口道:“既然如此,還請陛下允許臣解甲歸田罷,帶著朝影疏的屍首。”

段鴻軒楞了片刻,隨後喜笑顏開,調侃道:“民間流傳皇叔與那女賊首互生情愫,看來是真的?”

江衍輕笑,“民間傳言不得信,朝影疏視我為死敵,我二人之間又怎會暗生情愫?陛下聽過一笑便忘了吧。”

段鴻軒聽此,拿著酒壺和酒杯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既然如此,朕便準了,朕駁了誰的面子,都不會駁了皇叔和功臣的面子。”

江衍施禮道:“多謝陛下。”說完,他揮了揮手,管事上前搭了一條毯子在江衍的腿上,將他推離了大殿。

江衍有腿疾,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

江衍的母親是段鴻軒父親的姑母,是明帝最小的女兒,江衍是因為軍功顯著才被封為雁王,先王死前單獨召見,命他保大胤根基穩固,四海升平,直至他死。

管事將江衍推至皇城正門前,隨後便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旁。

江衍起身,擡頭看著江疏影的屍首,隨後足尖輕點,只見他袖中銀光一閃,束著朝影疏的繩子便散了開來,江衍抱著屍首穩穩落地,伸手拂去了她臉上的亂發。

“阿疏,回家了。”

一代奇女子就此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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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影疏醒來時落雪覆了滿身,五臟六腑像是被絞了一番,生疼。她翻身便從樹上掉了下來,好在雪厚並沒有摔疼她。

朝影疏有些茫然地看著四周,這裏是她從前住的院子,是她在朝家住的院子,她明明記得自己被江衍一劍刺破了心臟,已經死了。都說人死後魂靈要重走一遍之前的路,難道她要從這裏再走一遍?

朝影疏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左胸,那裏一點傷過的痕跡都沒有。

雪又開始下了,幾朵飄進了朝影疏的領子裏,她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這時她才想起從雪地裏起身,感到寒意刺骨。

朝影疏拂了拂衣服上的雪花,站在雪地裏不知何去何從,好在她摸到了一旁的青影,一把跟隨了她多年的環首刀,這才或多或少感到一絲絲的安慰。

還知道疼和冷,身體還是溫熱的,不像是死了的樣子。

一個童仆推開院門跑了進來,見到朝影疏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禮,才道:“二小姐命我來折支梅花,她說影疏姑娘院子裏的梅花開的最好看。”說完,她怯怯地看了一眼朝影疏。

朝影疏院裏的梅花是她過世的母親種下的,平日裏根本不許人碰,小童仆在來的路上苦惱了許久,都說大小姐脾氣怪,平日裏從不與人親近,下人們見了只是匆匆施禮,立馬逃竄而去。

“我問你今夕是何年?告訴我便允你折。”

小童仆感激涕零地看著朝影疏,絲毫不覺得又何怪異之處,“現是大胤一百五十三年冬,是個瑞雪兆豐之年。”

朝影疏心中一驚,面上也只是蹙緊了眉毛。

大胤一百五十三年,是她十六歲的時候,重生這種玄乎至極的事情居然會發生到她的身上。朝影疏二十歲雪照城揭竿而起,一路上勢如破竹,響應之人眾多,不到一年的時間便直逼天瑯皇都,只不過在望崖坡被江衍阻攔。

江衍……

想起這個名字,朝影疏便頭痛的厲害,前世她機關算盡,所向披靡唯獨敗在了江衍手上,這個江衍雖說行動不便,但是頭腦卻聰慧的可怕,朝影疏在他身上幾乎扳不回半城,甚至是次次吃癟。

小童仆見朝影疏臉色不對,本想折了梅花便走,奈何放心不下又返回來關切地問道:“影疏姑娘可好?需請個大夫來瞧瞧不?”

朝影疏搖了搖頭,“折了梅花便走吧,記得將院門關好。”說完,她便回了房間躺下了。

這一躺不要緊,足足躺了五日,高燒不斷,無人問津。

直到第五日傍晚才有大夫來給開了傷寒的藥,朝影疏喝了藥才覺得好了許多,那個來折梅花的小童仆被指派來照顧她的起居。

朝影疏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假寐,回想著前世的種種,前世是她過於死板,萬事一意孤行不懂得變通,吃了不少苦果又落得個不得善終的結果。

當年在望崖坡所有人都勸她一鼓作氣攻破天瑯皇都殺了狗皇帝,唯有莫照書一人懇求她退兵,並告訴她當時並不是攻入皇都的最佳時候,或許她被沖昏了頭腦不顧他的勸阻才命斷望崖坡。

若是再來一次,朝疏影問自己還會不會不聽莫照書的勸阻執意攻上天瑯皇都?答案是肯定的。

小童仆小聲地問道:“影疏姑娘,廚房燉了粥,你要吃一點嗎?”

朝影疏聽聞肚子很應景地叫了幾聲,小童仆沒忍住笑出了聲,她見前者睜開了眼睛,慌忙道:“我立刻去拿,影疏姑娘等會。”

朝影疏看著小童仆離開,認命地嘆了口氣,她現在才覺得上輩子所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危險了,老天讓她重來一次,她已經不願意再過那種刀尖舔血的日子了。

小童仆很快端著粥盅回來了,她將托盤放在床邊的矮幾上,伸手將朝影疏扶了起來,“影疏姑娘,你大病初愈先喝點粥。”

“你名喚什麽?”

小童仆打開盅蓋,用湯勺攪著濃稠的米粥,回道:“幼安。”

朝影疏接過湯盅,自己喝了起來,她沒有被別人照顧的習慣,“你是朝莫悔的人?”

“幼安是來照顧影疏小姐的,以後便是影疏小姐的人。”

幼安十歲上下的年紀,長得一副乖巧的模樣,她要留下,朝影疏也沒有什麽異議,能有活人在院子裏,她自然也是樂意的,畢竟她前世離家之前,這個院子裏除了她自己便沒有什麽其他的人了。

朝影疏喝完粥,便將瓷盅放在了一側,“我院子空曠,你想住哪便住哪。”

幼安點了點頭,收拾了東西便退了下去。

朝影疏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刀繭還不算厚,現在的日子還有不到七日便是四族族會,然而這四個家族都是段王朝分別安排在北涼、西州、南邑、東嵐的眼線,家族每代子女都會選出其中一個來名中帶影,夏練三伏、冬練三九,直接聽命於歷代君王,執行各種暗殺任務。

四個人秘密行動,從不相見,所習也不同。朝影疏重活一世,剩餘的三個人是誰,她也了然於心,雖然前一世與他們照面並不多。

“阿疏。”

門外的呼喊聲打斷了朝影疏的思緒,幼安推開門,風雪死命吹開厚重的門簾,送了幾片雪花進來,落地即融。

“影疏姑娘,二小姐來了。”

朝莫悔帶著三五個侍女進了門,還是朝影疏記憶中的模樣,一身藕粉色的襖裙,立領上有一圈軟毛,面色紅潤,見面先是噓寒問暖了一番,才說到正事上來,“這是今年的冬裝,因為雪大送的晚了些,阿疏姐姐不會介意吧。”

再次見到前世之人,朝影疏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對於朝莫悔她心中有悔。

朝影疏微微一笑,“外面天寒地凍的,辛苦你了。”

朝影疏前世與他們相交甚少,每日除了練刀便是外出,還知道自己有個不曾謀面的同胞哥哥,前世到死也未曾見過,不過倒是對於朝莫悔印象深刻,她從小囂張跋扈,朝影疏還不曾見過她這般乖順的模樣。

“爹爹也本想來看你的,可七日後便是族會,他有些脫不開身,於是先讓我來,他晚些時候再來。”說完,朝莫悔將手中的暖爐塞到了她的手裏。

朝影疏知道今日她會來給自己送冬衣,前世的今日,自己原本是在院中練刀,正值心情煩悶之時,朝莫悔前來,自己差點傷了她,兩個人就此結了梁子,直到朝莫悔死,心裏還是對朝影疏耿耿於懷。

因為這場大病,事情的發展有些不太一樣了,朝影疏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心懷感謝。

“阿疏姐姐,你病剛好,我便不多加打擾了,等雪停了,我們再去街上買糖葫蘆吃。”說完,朝莫悔悄悄地塞了一包松子糖在被子底下,並且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朝影疏摸著被子底下的荷包,有些哭笑不得。

幼安將朝莫悔送來的冬裝收到了櫃子裏,將窗戶打開一條縫隙並焚上了安神的熏香。

“影疏姑娘身子剛好,再小睡一會吧。”

朝影疏將那包松子糖摸了出來扔給了幼安,“拿去吃吧,我不愛吃甜食。”

幼安接過那包松子糖,眼睛裏亮晶晶的,怯怯地笑了,“多謝影疏姑娘。”

朝影疏微微一笑,幼安離開後整間屋子都靜了下來,連窗外的落雪聲都聽得一清二楚,她漸漸陷入了昏睡。

“阿疏,退兵吧。”

退兵?我能退到哪裏去?

朝影疏心裏這麽想著,實際上在夢裏也是如此說的。

“我的部隊,或輸或嬴,絕不會退!”

望崖坡夜間風大,罡風卷起幹燥的砂礫硬生生地往人臉上劃。

“那便接受陛下的招安禦書。”

“招安?歸降後是不是我們這些人便會被秘密處死?”朝影疏閉了閉眼睛,回頭看著江衍,她執刀施禮,“雁王殿下,您也知道,不是我們想反,而是不得不反。”

“我會力保你們不死。”說完,江衍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鮮紅的血液順著指縫溢了出來,滴在如雪般的長衫上。

朝影疏見狀握著青影的手用了幾分力,她轉身背對著江衍,無聲地嘆了口氣,“雁王殿下,明日望崖坡一戰,你若攔的下我,我便降,若不能,我便沖入天瑯皇都,取了皇帝的狗命。”

“你我之間非要如此?”

朝影疏厲聲道:“必須如此,我身上背負著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命,還有千千萬萬將士的命,我不能辜負他們,我誰都辜負不起。”

江衍輕笑,他用手帕狠狠地擦幹凈手上的鮮血,“好一個誰都辜負不起,那麽明日便一戰吧。”

“期待與雁王的最終一戰,你我之間也該做個了結了。”說完,朝影疏戴上鐵甲盔毅然決然地走近風沙中。

“阿疏……是我負你。”

天地昏暗,黃沙肆意,罡風席卷而來,像是金戈鐵馬般錚錚其鳴,刮進眼裏的沙子也生疼。

朝影疏醒來時已是傍晚,雪似乎已經停了,夕陽沖破厚重的雲層顫巍巍地落了下來,幼安侍在一旁,神情緊張。

“幾時了?”

幼安聞聲迅速拉開床幔,“已經申時末了。”

“我睡著時可有胡言亂語?”

幼安搖了搖頭,“並沒有,影疏小姐,老爺來了。”

朝影疏瞇眼望去,外間點著燈,昏黃的燭光將一個人的影子拉長映在雕花屏風上,她想起來了,前世的今日便是她接收了上面指派的命令,調查江氏秘寶已經殺掉南邑心懷異端的官員。

想必今生此日,也錯不了哪裏去。

“阿爹。”

朝君瀾聞聲轉過了身,隔著屏風不曾進入內間,“阿疏,身子可好些了?需要再尋個大夫瞧瞧嗎?”

朝影疏在幼安的攙扶下坐了起來,“我好多了,有勞阿爹掛心。”

“你不喜吵鬧,幼安這小姑娘聰明伶俐平日裏也不愛說話,她來照顧你最合適不過了。”說完,朝君瀾點了點桌上的帶著火漆印的信箋,繼續道:“這是上面來的,你過會好好看看,待身子大好了再去也不遲。”

朝影疏問道:“可否等族會過後?”

朝君瀾頷首,“也可,時候不早了,早些用晚飯,好生休息。”說完,他便由下人披上大氅,推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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