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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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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三日後。

情書在酒店頂樓的餐廳第一次見周祁硯的親生父親, 那是一個面目硬朗的男人,因而顯得整個人格外的嚴肅和威嚴。

周祁硯和他很像,但仔細看又不太一樣了。

或許是氣質上的差別。哥哥還是更溫柔一些的。

他坐在包廂的深色沙發上, 不動聲色打量她一眼, 情緒莫辨。

情書在腦海裏腦補一切“給我五百萬離開我兒子”的狗血戲碼, 男人卻始終未有言語和動作。

指尖微微敲擊桌面,眼神微垂,不知道在想什麽,他看起來對情書的興趣不大, 但卻又專門來找她。

領證結婚的事, 周家人是知道的, 態度始終晦暗不明,周祁硯不要她插手,她便不過問。因而這會兒也無從猜測周秉則的態度。

虛空中仿佛有個無形的鐘, 滴答滴答, 敲擊人耳膜和心臟,以至於氣氛越發顯得緊迫, 情書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了。

哥哥會不會知道呢?會不會來解救她?她沈默地想著。

又覺得他還是不要來好了。萬一周秉則討厭她,說了難聽的話或者做了不太體面的事,哥哥一定很難過。

他的親人緣實在淡薄,江勇對他很差勁,秦茹之雖然是個很負責的母親, 可物質的極度匱乏讓他們疲於解決溫飽, 很難有太多情感支持,後來又走得早。宋家只短暫陪了他幾年, 也畢竟毫無血緣關系。周家人那麽大張旗鼓地尋找並接走他,卻並不珍惜他。

他似乎一直都在漂泊。

這麽想著, 情書就很難過,對眼前的人生出更多的警惕和不滿。

她那眼神微妙的變化,都落在周秉則眼裏。

他忍不住多看她兩眼。

情書是來參加胡瑞平新劇的開機新聞發布會的,發布會進行到後半程,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把她截走,一路引路到這裏:“周先生要見您。”

推開厚重的門,他就在這裏了,只說了句坐,懶散寒暄兩句,然後就沒再說話了,似乎在等什麽,又似乎只是單純在磨她性子,等她受不住發作。

不過他大概低估她的耐心,除了面對周祁硯,她大多時候是個慢性子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情書再次出神的時候,他終於扯了下唇角,明知故問了句:“你和阿硯領證了?”

情書點點頭:“是的,伯父……”她停頓片刻,意識到自己叫錯了稱謂,但因為不知道對方的態度,而生出一些猶疑,但出於禮數,還是叫了聲,“爸。”

也在提醒他,他們現在是合法夫妻。

周秉則微微出神片刻,依稀記得周祁硯回來到現在,叫他爸爸的次數屈指可數,正式場合裏倒也不失禮數,可大多時候是省去稱謂的。

就連親生女兒周初月,因為對他一直有意見,總是不肯叫一句。

他最近很煩心,雖然她的語氣裏沒半分情分可言,倒莫名被這聲稱呼打動幾分。

“嗯。”周秉則端起手邊杯子抿了一口茶,終於開了尊口,他的語氣是溫和而平靜的,但眼神裏的冷漠,讓那話鋒也變得刻薄幾分,“他早就不是那個寄住在你家裏的哥哥了,如果你還一直沈溺在過去,恐怕很快就會失望。還有你真的覺得你們合適嗎?”

-

半個小時後。

周初月安靜地觀察了這位小嫂子一會兒,跟周祁硯說:我去的時候他們已經談完了,人看起來還好,就是有點沈默,也沒跟我說話。

周祁硯只言簡意賅回了兩個字:等著。

車子呼嘯著沖出地下停車場,匯入主路,不停變道往前,又頻頻被紅燈阻隔,他厭惡這種阻礙重重的感覺,好像前路全是迷障。

給情書打過電話,她接了,語氣平靜,只說沒什麽。

她鮮少這麽安靜,因此格外讓人不安。

父親的電話打過來,語氣全沒了剛剛的閑適和怡然,聲調冷寒說了句:“周祁硯你瘋了?”

周祁硯松了松領結,扯出一抹涼薄的笑:“宋嘉宜是我太太,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所以我沒有和你們商量的必要,你如果不喜歡她,可以來罵我,也可以當她不存在,我也不會帶她去見你們,但如果您再越過我去見她,我什麽都做得出來。”

周秉則還沒追到舒蘭,但兩個人已經可以像朋友一樣相處了。周秉則和前妻離婚後一直有業務上的往來,因為周初月的緣故,兩個人不得不維持一□□面,但因為個性不和,常常針鋒相對,早些年還是夫妻,偶爾的不對付看起來像調情,如今沒了那層身份,便引人咂摸起來。

前段時間不知道為何又吵起來,最後卻莫名一起在酒店過了夜,被好事者捅到老爺子這邊來,於是老爺子淩晨把他叫去老宅裏訓斥。

周祁硯把這件事捅給了舒蘭,周秉則才會如此失態。他對舒蘭軟硬兼施都沒能軟化她幾分,就是因為橫在兩個人之間的身份差和一個過不去的前妻,如今恐怕更難了。

周秉則罵了他幾句,他臉色未變,沈默掛了電話。

然後才遲來地感覺到一陣心悸和恐慌。

情書不怕被刁難,可卻害怕給他添亂。周秉則那種人,也就面對舒蘭無計可施,除此之外太知道如何拿捏人弱點。

周初月陪了情書一會兒,她還有急事,於是把周少嶸叫來了,讓他陪著情書。

“等三哥來了你再走。”

周少嶸比了個ok的手勢,過了飯點,餐廳早就沒有人了,周秉則也離開了,這會兒情書坐在大廳靠窗的位置,在喝一壺花茶,順便等哥哥過來。

看到周初月走了,周少嶸又來,她不由覺得好笑:“你們不用陪著我,我在這裏等他就行,你們到底是害怕我想不開跳樓,還是怕我不告而別。”

她又不是個小貓小狗,也有自己的家人朋友和事業,不至於因為他就要死要活。

何況她也沒覺得怎麽樣。

剛剛和周祁硯的父親說話,原本在腦補哥哥來解救他還覺得好笑,可連二十分鐘都不到,周初月突然推門而入,氣喘籲籲,眉頭緊鎖,帶著幾分埋怨和警告叫了聲:“周總。”

連聲爸都沒叫,語氣裏全是冷硬和警告。

那時周秉則把想說的都已經說了,情書也沈默不發一言了,倒是被突然而至的周初月嚇一跳。

周祁硯還是知道周秉則來見情書了,他趕不過來,於是叫了周初月過來。

急切、慌張、憤怒。

“我從來沒見過三哥這樣,他真的很看重你。不管我爸跟你說了什麽,都不要聽,好嗎?你聽三哥的,他真的很厲害,不管什麽都能解決,別放棄他。”周初月緊張道,生怕情書會突然離開。

情書接到哥哥的電話了,他讓她等他過來。

莎莎姐說後面的活動她不參加也行,她就乖乖等著了,周初月陪她好一會兒了,她也沒說什麽,只是有點意外,她著急走還要再找個人來看著她。

周少嶸這會兒聳了聳肩膀,他正好在附近陪朋友玩,聽到周初月火急火燎,就過來了,路上才稍微了解了下始末:“我也覺得四姐大驚小怪,不過大概還是三哥太看重你了,所以她才會過分緊張。三哥在家裏……一直情緒穩定得可怕,最近因為你們的事,態度一直很強硬,你要是出事,估計家裏要雞犬不寧了。”

情書苦笑了下:“怎麽感覺我像是個禍水。”

“哪裏,其實我覺得挺好的,三哥這個人就是有點太死氣沈沈了,有了你,至少能讓人覺得他有點人氣兒。家裏也就是不滿他私自決定婚事,所以暗暗較勁呢,但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消停的。”周少嶸沒把話說得很委婉,反正她遲早都會知道,“三哥在家裏最特殊,他不算是周家培養大的,幾個兄弟姐妹裏卻最出眾,爺爺站在對他寄予厚望,所以各方面都要嚴格把控,包括婚事,但他根本沒跟家裏提,領完證才通知的,你可能不太明白,我二伯周秉則和他前妻結婚的時候,婚前協議總共一百多張,雙方律師研究了半個月才簽妥當,我三哥對你毫不設防,並且遺囑已經公證好委托律所保管了,他沒有瞞著家裏,他名下的所有財產,全部是留給你的。”

周少嶸看她驚訝,笑了笑,“你知道,我們這種家庭,婚姻並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了。但他確實不太一樣,他名下的一些財產,並不依托辰星而生,甚至原始力實驗室在源源不斷給辰星輸血,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周家和周祁硯是合作夥伴,可以共榮,也需要互相博弈,他在爭話語權方面,還是有優勢的,但現在並不是個好時機。我猜他這麽著急把所有的雷都提前趟了,是想確保你萬無一失。”

周祁硯這個人是非常謹慎的,走一步看三步,心思也比別人更深沈些,他可以算計的手段太多了,但情書卻是個極大的變量。

他無法在面對她的事情上去賭哪怕百分之一的概率,也沒有耐心去等什麽觸底反彈,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一勞永逸地解決掉所有問題。

他永遠都不願意拿她的事去賭去算計。

情書聽明白了,忍不住張了下嘴,本來平覆的心情,莫名又低落下來。

她勉強扯了下唇角,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周祁硯終於到了,他鮮少這麽慌張過,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到她身後,卻又小心翼翼起來,情書還沒發現他,手捧著臉,出神望著玻璃墻外,玻璃反光裏映出他模糊的輪廓,她驟然回過頭,就看到他微微俯身,呼吸略帶急迫,緩了片刻才說:“寶貝……”

忽然之間,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莫名愧疚,他算了所有人反應,唯獨算漏了周秉則,他以為他忙於舒蘭的事,懶得理會其他任何事情。

周少嶸微微挑眉,看這架勢,自己默默離開了。

情書忽然回過身,輕輕抱住他。

“哥……”

“他為難你了?”他的聲音輕而飄忽,心臟劇烈跳動著,憤怒的餘韻還在,只恨不得回到幾個小時前,阻止這一切發生。

情書搖了搖頭,忽然笑了下:“他問我覺得我們合適嗎?我說我覺得特別合適。”

周祁硯懸著的心微微回落一些,臉頰蹭蹭她的臉:“嗯,天作之合。”

“我沒想事事圓滿,我也不渴望人人都喜歡我。我不是小孩子了,跟你在一起之前,我就反覆考慮過跟你在一起要面臨的精神和物質壓力,爸媽和哥哥都提醒過我,你家人可能並不能特別接受我。我真的挺怕麻煩一個人,但因為是你,我可以勇敢一點的,所以你不要這麽害怕,除非你不愛我了,不然沒有人可以動搖我。”

“我愛你。”他垂眸,聲音似乎是從胸腔裏發出來,沈甸甸的。

情書輕輕點點頭,“哥,我們養個小寶寶吧。”

“寵物嗎?”

以前鄰居家裏有養過倉鼠和兔子,情書喜歡小兔子,總要湊過去看,整天寶寶寶寶的叫,但她其實沒什麽耐心,所以爸媽不讓她養。

周祁硯知道她不是真的喜歡寵物,他很少拒絕她,但思索片刻還是說了句:“你不適合養寵物。”

情書親了下他的臉頰,小聲說:“是小孩兒,你跟我生的。”

周祁硯的眉毛狠狠蹙起來:“別鬧,是不是我爸跟你說什麽了。”

情書搖搖頭:“他就說我跟你不合適,但我堵回去了。但他說你孤僻冷傲我就覺得特別難過,他是你爸爸,可他一點都不願意了解你,你一點都不孤僻,然後在想,怎麽什麽人都可以當爸爸呢,江勇那種人渣可以當爸爸,你爸爸這種只給錢別的什麽都不關心的也可以當爸爸,甚至別人眼裏,都已經是好爸爸了……最後忍不住想,如果你當了爸爸,一定比他們好一萬倍。”

周祁硯無奈地掐了下眉心:“小書,不到兩個月,你走完了別人半輩子的進度,我們婚禮都還沒辦,還沒去度蜜月,你讓我緩一下行嗎?”

情書:“……我拼了兩年工作了,莎莎姐讓我拍完胡瑞平的戲專註提升一下自己,給我找了表演和形體的老師,我想歇半年,順便把孩子生了,那接下來我就可以專心工作了,我覺得有一個孩子就很好了,你覺得呢?”

“……”他很懷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情書當然知道,只是周秉則有句話傷到她了,他說:“周祁硯其實是把你當孩子養,到了溺愛的程度,你們的結合從某種程度來說只是依賴作祟。”

那時,情書很嚴肅地搖了搖頭:“感情的事不需要外人來評判,我只想否認一點,他並不是把我當孩子養,只是他擁有的不多,真正屬於他的也很少,所以他很貪戀毫無保留的偏愛。他本來就是個別人對他一分好他就會回饋十分的人,只是你不願意去了解他。”

情書只是覺得,她很喜歡小孩,他也會是個好爸爸。而且如果有個孩子,或許他們就有更深的羈絆了。

“哥……記得備孕。”

周祁硯頓時捂住她的嘴,瞇著眼警告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會兒不知道想起什麽,看起來熱情迫切,等到時候真的生下來,必然自己嚇自己一跳,後知後覺自己怎麽有個孩子。”

情書:“……”

周祁硯:“你就是葉公好龍,這件事再議。”

……

兩個人你來我往地爭執起來,周祁硯牽著她手離開這裏,各自都忘了剛剛關於周秉則的事。

情書總有這種能力,有她在,好像沒有什麽特別痛苦的事,她總是把不開心看得很輕,永遠熱情洋溢,永遠充滿希望。

“哥……”上了車,情書終於敗下陣來,輕聲說,“那……那你先備著,反正你先備著。”

“好……”周祁硯拖長了聲音,無奈地應下來,“我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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