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麻煩來了（三）

再說張翠芬，頂著一腦袋的蟲子和飼料進了村，冬季地裏沒什麽活兒，農村婦女都在忙家務，不是做衣服，就是洗被褥，今天太陽暖暖的，好些農婦都拿著活兒坐在大門口，一邊幹活，一邊聊天。

張翠芬這個樣子，簡直就是最大的猴戲，她身後迅速跟隨了一大批瞧熱鬧的大媽，有些和她熟悉的大媽，還在十分關心地問個不停：“芬啊，這是咋啦？誰欺負你了？”

張翠芬一句話也不答，越哭越兇，很快就到了家門口，早有快腿跑去報信了。

張翠芬的爸爸和兩個哥哥正在家剝包谷，聽說她受了欺負，都跳了起來，也不問緣由，只知道是被於小慧欺負了，就吼了一聲，這個掂一把鐵鍁，那個拿個扁擔，氣昂昂地沖向養豬場，路上，她另外兩個成家別居的哥哥，也拿著農具加入進來。

張大虎站恰好走到養豬場門口，遠遠過來一大群人，他定睛一瞧，前面氣勢洶洶的幾個人，不就是張翠芬的父親和哥哥？知道來者不善，但他還是等人到跟前了，很平和地問：“六哥，你這是幹啥？”

“幹啥？於小慧欺負了你侄女，你管不管？”

“管啊，有話好好說。”

“好好說？行，你說，怎麽處罰於小慧？”

“處罰於小慧？於小慧做錯什麽了？”張大虎眉頭皺起來，“你都沒問問翠芬，到底怎麽回事？”

“我問什麽問，我就看見翠芬一頭一臉都是蟲子，額頭還起了大包，臉都掛破了，她吃虧了，被人欺負了。”

張翠芬的四哥沖上前：“大虎哥，你不好管，讓一邊，我們自己處理。”

“放肆！這是大隊的養豬場，不是你家，你怎麽能不問青紅皂白，就這麽胡鬧？”張大虎不好對著張翠芬的父親發脾氣，但比自己小的張四勤還不敢發火嗎？

張翠芬的父親和張大虎平輩，都五十多了，他仗著自己年紀大，兒子多，平時說話做事就蠻橫得很，張大虎曾經警告過他，兩人的關系，早就不怎麽和睦。

張翠芬的爸爸，指著張大虎憤怒地道：“你怎麽說話的？我這個老子還在這裏站著呢，你都敢喝罵小四，平時還不知道怎麽在背後欺負他呢。”

大虎的臉黑下來：“我欺負他？我想問問你，我什麽時候怎麽欺負他了？你到全大隊問問，我欺負過誰？”

“讓開，我要你讓開！”張翠芬的父親指著張大虎的臉，眼睛紅紅的簡直能冒出火來。

張大虎氣壞了，但作為村裏的一把手，他很快控制了自己的情緒，盡量心平氣和地道：“六哥，你先別這樣。”

張翠芬的父親卻誤會了，以為張大虎服軟了，氣焰立刻又高漲了一分：“大虎，這才對嘛，沒得為了個外地女人，傷了咱們一家人的和氣，你是幹部，不好動手，你讓開。”

張大虎搖搖頭：“我是說，你先問問到底出了何事好不好？人家外地女娃，就能隨便欺負呀？尤其是咱們這麽大的老爺們了，傳出去，還不讓人指塌脊梁。”

“啥？你說啥？我欺負人？翠芬被人欺負，你就沒看見？”

“沒人欺負翠芬，是她欺負別人，你問問她，問清楚再鬧。”

“我家翠芬就不會欺負人！張大虎，沒想到你還是胳膊肘往外拐啊，那外地的女人，給了你什麽好處？難聽話我不想說了。”

這話可太誅心了，張大虎的臉黑地鍋底一般，真想掄圓了給他一巴掌。

這邊還極力控制情緒呢，張翠芬的四哥，卻不知好歹地喊道：“還不是那個上海女人細皮白肉的長得好？聽說她挺騷的，以前就被捉ｊｉａｎ在床……”

“你再說一句！”張大虎氣得大吼，嗓子都喊破了。

小慧聽見的就是這一聲吼，她站在養豬場的院子裏，猶豫不決，很想出去說明情況，又怕給張大虎添亂，就在這時，她聽見葛紅玲的聲音。

“六哥，這麽大年紀了，我都替你臊得慌，你這麽說話配當哥嗎？你是不是見不得咱大隊這上千口的社員日子好過？好容易今年過年，大隊的社員能吃上一口肉，你想搞破壞對不對？”

張翠芬的父親再橫，也沒法子對女人動手，只能對張大虎吼：“張大虎，平日裏敬你是支書，小事兒不想和你計較，沒想到你還越來了，我閨女被欺負了，你老婆扯什麽搞破壞，你說說，我怎麽搞破壞了？”

這話正中張大虎的下懷，這時候，養豬場門口，已經湧了幾百人，大家交頭接耳的，都弄不清到底怎麽回事。

張大虎大聲說道：“社員同志們，我現在就把事情簡單給大家說一下，請大家保持安靜。”

誰不好奇啊？養豬場門口，瞬間鴉雀無聲。

張大虎把事情的原委簡單說了一遍。

張翠芬的爸爸還沒等張大虎的話落音，就跳起來：“你胡扯，我閨女自己把黃粉蟲倒身上了？”

“確實，養豬場不是一個人看見的，這是他們說的記錄，都簽字了。”張大虎說完，揚了揚手裏幾頁紙，然後，又迅速揣回懷裏。

張翠芬的四哥好像是搶那幾張紙的，手卻拍在張大虎的臉上，還聲音清脆，張大虎的臉上，立刻就通紅一片。

張大虎兄弟二人，他父母和弟弟，此刻都在人群中，沒有出來，是怕拖了兒子後腿，沒想到，竟然有人打兒子耳光，是可忍孰不可忍，自家人不是沒長手，人少，骨氣不能少。

“小子，你敢打人！”張大虎的爸爸怒吼一聲，就帶著小兒子朝大虎身邊沖，希望能護著兒子。

張翠芬的父親一看，自己的優勢來了，他也大吼一聲：“就打他了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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