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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長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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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長琊上

火舌迅速襲向見山堂四下, 朔風一刀砍下堂內燃起的紗幔帷幕等物,湧入的楚人將一盆盆水澆向燃起的火舌。

長明目及摻著藍色碎花瓣的水,一腳將拎著水桶撲來的人踹翻。

“小心!是養時冥海花的水。”

眼看起的火就要被南楚方撲滅, 裴修李翊猛地將手中燭臺擲向被朔風砍落的帷幕紗幔等物,寒商飛快削下燭臺,手持長劍縱身劈向二人。

“別管火, 退後!”長明推開李翊裴修,攔下袞如意幾人。

刀光劍影間,銀圈道道如流星轉瞬而逝, 激烈碰撞的鏘鏘聲不絕於耳, 素衣華服相纏, 不過幾息, 堂中柱石遍布深痕。

韓清芫斬下兩人,猛地轉頭,除卻袞如意朔風寒商,還有那田橋並著五六名高手一並攻擊長明。

“這群臭不要臉的東西!”韓清芫斥罵,身體並未完全恢覆,只使得六七分的力,上前數步又叫人攔殺,韓清芫將五公主往身後一推, 反身一劍擋住身前兩人兵刃。

身前砍來的兩把銀劍碰及辟離卻好似木屑般一下斷裂,韓清芫震愕之餘迅速掃下二人,驚險看手中辟離。

這就是趙姜皇室所留三大寶劍之一——辟離, 據傳辟離是前趙皇太子姜晝吾的佩劍。

長明側身一劍劈下幾人, 長劍飛旋迅與袞如意田橋接了數十招, 餘光看得落在地上的那副並未被燒毀的畫,眉眼驟然一沈, 挑起畫的同瞬,旋身褪下外衫一下裹住畫卷往裴修李翊那一擲,裴修接住包裹的畫卷,李翊飛快脫下外袍,又將裴修手中畫卷纏裹幾層,負在身後。

長明一劍又震退袞如意朔風二人數丈之遠,攔截住寒商田橋,轉頭向裴修眾人。

“走——”

“小心——”韓清芫應聲,護著幾人往堂外撤退。

南楚人不斷自院外湧入,韓清芫等人剛出堂幾步又被南楚一眾迫回,韓清芫抽不得半分空閑去看長明那方。

驀然一聲高喝響徹見山堂。

“殿下若還要此人性命,便請立刻收劍!”

韓清芫攬住五公主愕然回身。

一個楚人不知何時擒了裴修。

長明一劍掃下幾人,猛轉頭看去。

男子縛住裴修,劍收幾分,向長明喝道:“殿下難道不要此人性命嗎?!”

裴修沒有一瞬的猶豫,猛地撞向架在脖頸上的長劍。

李翊倏然窒息啞聲。

電光石火之間,一截斷刀驀然飛旋而出,斷刀斷劍同瞬,不問猛地刺穿男子心口,長明飛身拉過裴修,一腳踹下男子,與此同時截住斷刀,反手擲出擊落數人,扶住裴修倏然栽下的身體半跪之際,迅速抽回不問。

“清芫——”長明音起同瞬,一劍橫執抵住劈下的數劍,劍氣倏然四震。

碎劍迸射四濺,韓清芫猛地推開嚇住的五公主李翊,手執辟離擋下迸射的碎劍。

袞如意等人揮劍劈下碎劍,迅速飛身再前,長明快速帶裴修退守,以一劍清泉再退二人,袞如意朔風等人腳下收力,止住被劍氣震得飛速後退的身體,俯身疾沖再向長明。

長明一把將裴修推向李翊,縱身執劍再攔袞田二人,劍逼袞如意一眾。

李翊跪撲在裴修身旁扶住裴修,捂住裴修淌血的脖頸。

五公主睜著眼望著那方目光片刻未離長明的裴修,腳下似灌了鉛,半步也邁不出去,渾身劇烈顫抖,眼淚大顆大顆地砸落。

顧媖握劍砍開幾人沖過去,一把撕下衣袍,動作幹凈利落地替裴修纏裹住淌血的傷口,想及方才情形,眸色稍深看一眼裴修。

長明刀快,先斷了裴修撞向的劍刃,故而裴修頸上的傷還不至於致命。

韓清芫擊退攻來的楚人,回身一把攬過顫抖的五公主避開,看得五公主視線在滿身血汙的裴修,只作五公主是看得這害怕,一面退敵,一面快聲哄道:“阿嫣別怕,我在。”

五公主身子猛地栽下,啟唇無聲。

四下楚人還在湧入,數量遠超顧媖所說及,韓清芫暗罵一聲,攥起失神的五公主沖向李翊等人,將五公主推到顧媖身旁,回身攔攻來的楚人。

刀劍碎裂之聲不斷,顧媖處理完裴修的傷,迅速轉頭看向長明,長明手中不問驀地叫袞如意擊落,不問離手同瞬,後方數人攻向長明,朔風一刀將不問打入後方柱石。袞如意執劍猛然迫向長明,長明足下半息凝滯,迅速抽身後退。

袞如意迫近長明身前,顧媖倏然握劍起身沖向長明。

長明旋身稍顯費力避開袞如意兩劍,未得半刻喘息,身後驀然數劍齊落,長明退守之際,右臂陡然落下重力,袞如意斂眸扼住長明右臂,長劍倏然壓向長明頸側。

顧媖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手中長劍還未擲出,突地聽得刀劍斷裂之聲,袞如意手中長劍陡然崩裂四濺,長明反手扼住袞如意提起,手現幽藍短刀抵在袞如意頸下。

雪色素衣一臂殘破,濃烈的血腥蔓開,長明右臂的尺長劍傷怵目驚心,淌下的血汙迅速染汙一身素衣,黏膩地滴落在地磚。

顧媖凝滯幾瞬,握劍顫抖。

李翊按住憤怒的裴修,止不住地發顫。

韓清芫倏然怔住,她看得不甚清楚,大抵是明白長明舍防衛擒了袞如意。

朔風動作驀地一滯,這方反應過來,長明是故意舍劍,寒商田橋斂眸冷立朔風身側。

長明漠然看向朔風:“立刻準備馬車……”

袞如意一聲冷哼打斷長明方起的話。

“朔風。”

朔風的視線自袞如意面上收回,略一低首,手握長刀退立兩步。

“殿下不妨先看清楚再來同小人說。”

楚人摔下屏風,咣地一聲巨響陡然響起,李翊嚇得一個激靈,田橋一腳踹開被屏風擋住的門扇,火光照進漆黑的暗房,一雙雙恐懼的眼睛猛然撞入眾人眼中。

暗房之中還有十數楚人,一下將縛著口鼻與手腳的數十人驅出跪在堂中。

顧媖幾一瞬明白那些被縛住手腳口鼻的是何人。

袞如意無聲冷笑:“從你進入見山堂開始,我同你的每一句話,這些人聽得清清楚楚,這裏所有人都知道你——現在的大周皇太子妃,乃是我大楚蕭氏血脈。”

李翊韓清芫不敢置信看向那群被縛住的百姓,如果這些百姓從一開始就被關押在此處,袞如意是要他們在見山堂內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靜,都讓這些百姓都聽得清清楚楚,那一開始袞如意還想令人欺辱長明,是想叫這些百姓也都知道……

如此一來,無論長明是否同南楚有關……

裴修顫聲怒喝:“你們這群卑鄙無恥的畜生!”

袞如意不屑聽得裴修等人任何話語,只冷聲再道:“長孫父子若知你的身世,會如何處置你,無需我來告訴你,就算你身後的那幾個人會為你保守秘密,但這八十九人,絕不會都為你保守秘密。

“即便他們此刻為了性命向你起誓,離開這裏以後,他們定還會將你的身世傳出去,人心就是如此,你的秘密與他們來說,便是茶餘飯後的笑談,這世上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而現在只要你一句話,我就讓朔風立刻殺了這群人,你的身世可以永遠只有我們知道。”

“閉嘴。”

朔風神色驟變,刀向長明。

袞如意沈聲:“浣兒?”

“放了他們。”

顧媖氣息微凝,握劍的手止不住顫抖。

袞如意不敢置信地一怔,旋即冷聲再提醒:“這些人都已經知道你的身世,他們若是活著出去……”

長明手中懸心隕再收,頸上傳來刀尖刺破肌膚的痛意,袞如意啞然失聲。長明冷向朔風再道:“放了這些人。”

朔風神色冷凝:“放了太後。”

“立刻放了所有人!”長明抵在袞如意頸上的懸心隕再一壓,袞如意頸上迅速滾出幾串小血珠。

朔風怒而回身攥起一人,提刀挾起。

長明倏然扼起袞如意脖頸,懸心隕一下滑落在袞如意心口,袞如意面上立刻轉白,緊接著發赤發紫,足間虛點在地,夠不到實地的不安與頸部的窒息令袞如意面上的生氣疾速消逝。

“她若沒有半分用處,我立刻殺了她,看看是你殺得快,還是我殺得快。”袞如意頸上滾出的血珠混入長明浸血的指間,長明凜聲,“既拿這些百姓來威脅我傳出我的身世,令我殺了這些百姓,怎還敢再拿這些百姓的性命來威脅我放下劍!”

幾息沒得朔風回應,長明手中懸心隕倏然刺入袞如意心口半分,殷紅的血迅速浸染袞如意華貴的衣袍。

“殿下——”朔風幾不敢賭,快聲,“太後是您的嫡親祖母。”

長明手上力道未止,懸心隕再入袞如意心口半分,習武之人同學醫之人清楚地知道人每個要害承受的極限。

“放人——”

袞如意掙紮的喘息聲幾近於無,朔風手上猛地一松。

長明這方手上力道稍松,於袞如意一絲喘息的同時收了懸心隕之力。

“備車,再取三百顆避毒瘴之藥。”

“我們沒有準備那麽多藥。”

長明方松的力道倏然一收,袞如意才緩一分的面龐立刻轉赤。

朔風面色陡然再變:“放人備車,給殿下取藥!”

很快便有人取來十瓶藥。

“李翊。”

李翊與長明目光交匯片刻,輕按了按裴修發顫的肩,示意裴修冷靜下來,旋即上前收了楚人交上來的避毒瘴藥,長明單手扼著袞如意,執著懸心隕的手驀然伸向李翊,李翊視線落在長明指上神農針,沒有停頓,快步上前取下神農針,左右在這些楚人眼皮子下是瞞不了的。

田橋註意到兩人的動作,恍然驚覺長明手上那只看似普通的嵌寶金戒暗藏玄機,再想前後之事,一下明白那只戒指裏頭必然是驗毒之物。

而在長琊之外,長明令他以身試藥也並非是真。

田橋壓著怒氣立在朔風身後,快速說明長明戒指玄機,朔風乜向李翊深深看一眼。

“朔先生,馬車已經備好。”

堂外突然想起的稟告聲,令朔風可怖的面色一下斂了幾分。

長明乜一眼朔風,挾袞如意帶眾人退至破宅外。

除了長明來時所乘的那輛馬車,另還停了大大小小十輛馬車,十一輛馬車中大半是用於拉貨的連車棚都沒有的簡陋馬車。

朔風冷聲:“此處不比外間,我們只有這些。”

有出去的機會,哪裏還有人嫌棄,百姓自發分好,有車廂的馬車全讓與了老人孩子,至於那輛長明來時所乘的馬車,沒有一人去搶,所有人都默契地留與長明一眾,除了駕車的男子,剩下的成年男子坐的都是貨車,裴修將長明先前所畫的長琊地形圖與打頭的馬車一份。

李翊指尖凍得發紫,將驗好的藥按一人三顆分發與眾人,回身看向長明,腳下一個趔趄,顫抖快步走向長明,裴修緊跟其後。

破宅外並未懸燈,月華映射在雪地,銀光一片,鵝羽般的雪紛落而下,長明臂間的傷覆著一層冰碴,淌在臂間衣裙上的血汙早已凝結。

長明眼神示意裴修李翊二人停下,裴修李翊會意退至空置的馬車旁,長明扼著袞如意退向兩人,韓清芫拉著五公主快步向幾人。

“慢著——”朔風驀地出聲,破宅外數十楚人立刻將眾人包圍。

韓清芫緊攥著五公主同裴修等人立在馬車旁,警惕看向一眾楚人。

“殿下必須先放還太後,這馬車才能動,如若殿下覺得現下放了太後,馬車走不了,殿下可讓馬車先行,您稍晚離開。”

朔風向長明決絕再道。

“長琊山外是我等的絕路,太後若被殿下帶出長琊山,必然沒有生路,那我等所做的讓步,便沒有任何意義,殿下如今是這大周的太子妃,身份尊貴,不屑我等楚臣,不認至親,但我等一日為楚臣,終生為楚臣,定當誓死保護太後。如若殿下執意要帶太後一同離開,我等只能拔刀應戰,生死但看殿下。”

拔劍之聲四起,朔風正身立在長明身前,未有再近前半分。

“不行!”裴修因著頸部的傷,說話並非全然沒有影響,他的聲音稍顯沈啞無力,“阿明,絕不可答應他們。”

一輛馬車突然打起車氈,一個婦人抱著年幼的女兒驚慌下車,赤著眼掛著淚往長明那一跪,急聲:“太、太子妃殿下,我的孩子昏、昏過去了,怎麽也叫不醒,可我家囡囡方還好好的。”

緊接著又有幾個婦人老人抱著孩子下車。

“殿下,我家娃也叫不醒。”

“我家的孫也是,殿下……”

慌亂的驚叫聲一下將裴修的聲音壓下去,韓清芫色變,足有八個孩子陷入昏睡不醒。

朔風從懷中取出一只藥瓶,漠然擲向那些跪在長明面前的百姓,冷聲:“在放人之時,小人令人在那些孩子身上下了死魂丹,針口就在這些孩子的後背,三個時辰內不服解藥,這些孩子就不會再有醒來的可能,瓶中有七顆解藥,殿下可以讓人先驗藥,至於用不用,選擇在殿下。”

從此處出長琊至少要四個時辰,如若真如朔風所說,這些孩子真的中了死魂丹,不在三個時辰內用解藥這些孩子就不會再醒過來,那他們別無選擇。

顧媖面沈快步上前,一把扯過個孩子,扒開孩子衣襟,看得後背銅錢大小的泛黑印記,目光驟沈,兩指狠狠掐在孩子臂彎,昏睡的孩子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更無半分聲響,婦人面上煞白,猛地推開顧媖,抱回孩子驚恐退後。

長明神色一變,看向裴修:“神農針。”

裴修想起驛館內長明扁音用神農針驗毒之時的情形,立刻自李翊手中取過神農針,跪在婦人前,解釋幾句後,出針紮破孩子的手背,神農針果然迅速變黑,李翊撿回田橋扔下的解藥倒出,變黑的神農針刺入田橋所給的解藥,神農針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回銀色。

四下驀地死寂。

朔風說的都是真的。

問題就變成了八個孩子如何分七顆解藥。

朔風冷聲再道:“你們只能先分六顆,裝一顆回去,放在刀上。”

眾人齊齊看向朔風,朔風將手中刀擲向離自己與長明兩丈開外之處,覆又取出一只藥瓶:“殿下不信任小人,那便請殿下自己驗藥,小人這裏還有一顆死魂丹解藥,殿下現在交還一顆驗完確定沒有問題的藥,小人再將這顆藥給殿下,如此可以保證殿下得到的八顆解藥都沒有問題。

“現在給殿下七顆解藥與兩刻鐘,就是我等最大的讓步,這些馬車可以先走兩刻鐘,八個孩子可以先拿走七顆藥,剩下這顆藥,在殿下放了太後之後,才可以拿走,以殿下的武功,拿到解藥後,三刻鐘內就可以追上馬車,殿下不會有任何損失……”

朔風還在說話,最先抱著孩子下車的婦人突然撲上前,一下從李翊手中搶過解藥塞入孩子口中。

四下大驚,抱著孩子等藥的眾人反應過來後,罵聲四起,一聲啼哭驀然從吵架大罵聲中響起,求藥的百姓一下怔住,意識到藥的效用,齊齊撲向拿著解藥的李翊,韓清芫一把拉開李翊,執辟離冷面立在眾人面前,帶血的銀色長劍一下震懾住眾人,著孩子的人或跪在韓清芫李翊前,或跪向長明。

“求貴人賜藥。”

“求太子妃殿下賜藥。”

“求各位貴人給我家孩子一顆藥吧,他還那麽小。”

“……”

就算會有八顆解藥,但又有誰願意自己的孩子等的是最後一顆,眼前的七顆藥才是穩的,誰能保證能拿到第八顆藥。

“我現在就要八顆解藥。”

求藥的百姓齊齊滯住。

長明手下懸心隕一收:“八顆解藥一個時辰,我與她留在這裏,時辰一到,我便放了她。”

百姓屏息不敢出聲,緊張望著田橋與長明。

“不行!”裴修率先否決,快步向長明,“你不可以單獨留在這裏。”

朔風直接忽略裴修的話語,冷聲:“殿下現下放開太後,小人交出八顆藥,與此同時,這些馬車和殿下一同離開;又或是,小人現在交出八顆藥,馬車先行兩刻鐘,殿下同太後留在這裏,兩刻鐘後殿下放還太後,這是我等最後的讓步。”

長明重覆:“一個時辰。”

朔風近前一步:“太後等不了,兩刻鐘與八顆藥就是最後的退步,殿下莫要欺人太甚,太後等不得,那些孩子也等不得,如果都是死路一條,我等又憑甚退讓。”

等藥的人齊齊向長明磕頭,一個又一個磕下,沒有一個人敢再說話,可也沒有一個人停下磕頭的動作。

“八顆藥三刻鐘。”

朔風面色稍稍變幻,沈默片刻後,跪下向長明袞如意磕了三個頭,直起身看向長明再道:“八顆藥三刻鐘,三刻鐘後,請殿下信守承諾放還太後。”

“好。”

朔風聽得長明承諾,起身將最後一顆藥擲給長明,長明收藥扔給裴修,裴修驗罷最後一顆藥確定無誤,解藥分發下去,不多時,用過藥的孩子便都轉醒。

長明:“你們先走。”

“阿明——”

“放心。你帶大家先行一步,我隨後便來。”

裴修沈默立在長明身前未動分毫,一雙眸子紅得嚇人。

“我真的不會有事,裴修。”長明輕聲再道,目光越過裴修看向後方的韓清芫。

韓清芫對上長明的目光,眼眸發赤,拉著發怔的五公主上車,旋即跳下馬車快步上前,強拉不願離開的李翊裴修去馬車。

“你們留在這裏只會拖累她。”

待將二人推上車之際,韓清芫才又以低得只二人聽得的聲音道:“留的人越多越分她的心,你們先走,待這些楚人看不到之處,我會下車留在暗處等她,幫我照顧好阿嫣,她膽子小。”

裴修李翊微頓,不明顯地偏眸看向她,韓清芫眼眸稍低,沒有流露半分異色,裴修李翊垂眸,沈默登上馬車,韓清芫說得沒錯,這裏只有韓清芫能幫長明一些,裴修久久看著韓清芫負在身後的辟離,韓清芫探出身子再看長明。

長明頷首未語,韓清芫旋即收回視線,回身拂下車氈,一鞭抽下。

疾馳而出的馬車倏然揚起漫天雪塵,田橋打開火折,燃起長香插入雪地,青煙徐起。

十數輛馬車很快便越過破宅後的河道,馳向遠處的山巒。長明扼著袞如意退守。

“退後,再牽一匹馬來。”

朔風擡掌後退,寒商田橋立在朔風之後,四下楚人依令退入破宅之內。很快便有人牽出一匹馬,燃香燒盡,長明一下收了力。

袞如意腳下癱軟,直直栽進雪地。

朔風沖過去半跪扶起袞如意,擋開撲面的雪塵。

袞如意顫抖扶在朔風臂彎,擡眸看向策馬遠去的長明,嘶啞出聲:“……朔風。”

“在,夫人。”

……

一道哨聲驀然響徹山林。

長明身下黑馬聞聲猛然調轉方向往回沖,長明俯身收力,猛地勒起韁繩,受到控制的黑馬登時尖叫狂躁亂蹬,覺察到黑馬無法再控制,長明一下收了力甩開韁繩,翻身而退。

脫離長明控制的黑馬,一下消失在雪林。

趕來的韓清芫面色慘白,奔向長明驚聲:“殿下——”

接連響起的尖利哨聲一下壓下韓清芫的聲音。

兩人齊齊一滯,回身看向哨聲傳來的方向——南楚破宅。

“不好,南楚的馬有問題。”長明顧不得想韓清芫為何在此,飛身去追裴修等人乘坐的馬車。

韓清芫足間一點,飛身跟上長明。

若百姓離開時所乘馬車的馬聽得哨聲也都這般,那些馬就會把百姓帶回南楚的破宅,普通人無法制住這樣的馬,就算不要馬車,普通人也不可能讓發狂的馬停下,從馬車上下來。

二人飛身追了不過一刻,便看得遠處瘋一般沖來的馬車,長明手折枯枝飛身迎上前,迅速擲出四截斷枝擲出,四截斷枝似利箭而出,刺穿迎面而來的兩匹黑馬前蹄。

黑馬猛然撲跪撞向巨木,長明韓清芫二人齊齊扣住車廂,韓清芫一劍砍斷韁繩,等不得扶穩車廂,迅速飛身去攔下一輛馬車。

裴修幾人的馬車在最後,截罷前十輛馬車,兩人齊齊沖向裴修幾人所乘馬車,截住馬的同時迅速扶住車廂,長明一把扯下車氈,看得裏頭平安無事的幾人,猛地松了一口氣。

五公主跌撞出車廂,顫抖撲在韓清芫身前。

韓清芫也嚇得發抖,抱住五公主連聲安慰:“沒事了,阿嫣。”

長明快速掃過車廂,一滯:“顧媖呢?”

裴修驚魂未定,看到長明眸底瞬間亮了起來,快聲回答:“她沒在我們這輛馬車,可能是在其他百姓的車上。”

裴修話音剛落,忽有蕭聲而至。

長明警覺回身,風雪倏然卷起長明浴血的衣袍。

簫聲在不斷靠近。

韓清芫怔怔看向遠處:“有什麽東西過來了。”

數十丈外一條詭異的丈寬黑帶以極快的速度覆過雪色,向她們襲來。

那條黑帶有種令人不適的惡心。

裴修看得密密麻麻的黑間有極不明顯的縫隙:“那是……”

李翊驚聲:“蟲子!”

“是蟲子——”

數以千萬計的蟲子。

即便不知道那是什麽蟲子,這樣的數量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這裏,誰都知道那絕不是好東西,百姓看得那鋪天蓋地而來的黑以遠比常人快數倍的速度襲來,驚聲奔逃。

五公主煞白臉,腳下發軟癱下,韓清芫一把拉起落地的五公主,迅速背起五公主奔逃。

裴修李翊齊齊扯住長明,連拖帶拉往後跑。

蟲子的速度遠超眾人逃命的速度。

鋪天蓋地的蟲帶吞向摔倒的婦人孩子,長明猛然甩開二人抽出腰間懸心隕飛身,與此同時掌中倏然運氣,懸心隕以掌為軸飛旋至指迅速打出。

懸心隕飛旋劃出道道幽藍銀環,似長刀縱劈,一下削去一截蟲帶,懸心隕所近之處,蟲帶驀然退縮數尺。

婦人震愕看一眼長明,猛地磕了個頭,跌跌撞撞抱起孩子逃離。

長明指尖一扣迅速收回回旋的懸心隕,退立半步,退縮數尺的蟲帶覆又快速覆過死掉的蟲屍,爬向奔逃的眾人。

黑蟲的數量多得駭人。

長明以掌為軸,再次打出懸心指刀劈向蟲帶,喝住裴修李翊:“快走,見到鎮南軍後告訴唐淇此處情況,若走出長琊山的百姓沒有八十九人,傳我令,命唐淇率鎮南軍入長琊搜尋未出長琊的百姓——”

“阿明——”

“快走——”長明一掌劈向兩人,收掌同瞬,懸心隕以掌為軸再次飛旋而出。

來回數次,懸心隕所近,蟲帶便退數尺,懸心隕一收,蟲帶便又覆過蟲屍襲向眾人,長明恍然想起懸心隕所嵌無隕之玉可避蛇蟲毒物。

韓清芫聞得身後密密麻麻的窸窣聲,放開五公主往後一推,拔出辟離回身一劍劈向追來的黑蟲,她顧不上回頭,再抵劈下的兩把長劍,急聲大喝:“阿嫣,走——”

裴修李翊扶起摔下的百姓,眼看楚人長刀落下,裴修回身揮劍過去,李翊被暗器打落,目及刺向裴修的劍,猛地抓起石塊撲過砸下,裴修趁機反撲下楚人,李翊快速爬起奪下劍顫抖砍向楚人脖頸。

兩人顫抖別過臉,避開四濺的熱血,幽藍銀環倏然環來,掃下一片攻向二人的楚人,裴修猛地回身,懸心隕已經快速回旋。

長明扣住回旋懸心隕,再以懸心指刀刀法打出懸心隕,追來的田橋飛身越過黑蟲,一擊向懸心隕。

長明掌中迅速收力扣回疾速下墜的懸心隕,執懸心隕擋住朔風劈下的長刀,旋身一腳劈向朔風耳側。

朔風避退丈餘,迅速回身一刀斬向長明,長明手執回旋懸心隕抵住朔風長刀,震退朔風同瞬,迅速接住寒商田橋冷劍,猛然一擊退守,急速沖向攻向百姓的楚人,手起刀落,迅速割開楚人脖頸擲落,與此同時奪劍回防,以懸心隕為刃,重力擊碎楚人長劍,幻作指刀飛旋而出,射殺十餘楚人,回身奔向黑蟲圍困的百姓。

朔風握刀疾沖縱身再劈,攔截長明,長明側身一擊擋開長刀,速退數丈,迅速避開朔風寒商,擲出懸心隕擊向幾要被黑蟲吞噬的百姓身前,回身斂息一腳猛地踹飛攻來寒商,側身避開朔風長刀。

黑蟲迅速避退懸心隕丈遠。

長明迅速調息,迅速退守,赤手砸下數名緊接著攻來的楚人,奪劍碎劍一氣呵成,瞬息之間以懸心指刀刀法打出。

“阿明,小心後面——”裴修驀然嘶聲大喊。

長明手持斷劍倏地回身抵向後腰,一瞬碎裂。

袞如意眉眼驟壓,手中銀劍猛地刺穿長明腹部,一掌將長明打入蟲海。

密密麻麻的黑蟲瞬間將長明吞沒。

袞如意看著被吞沒的長明,冷漠出聲:“乖,別動。”

長明握劍顫抖撐起身。

寒商飛身,一刀砍向長明滿身血汙的後背。

長明身體猛地往前栽下半跪,斷劍抵在松軟的血地,一下撲在浸滿血汙的冰冷雪地,長明顫抖擡頭。

密密麻麻的黑蟲迅速貪婪地爬滿長明身體,噬咬每一分血肉。

韓清芫崩潰奔向長明,猛然一個趔趄撲地。

袞如意一掌打飛撲來的李翊裴修。

“帶殿下回去,剩下的殺幹凈——”

寒商應聲,碰觸長明同瞬,不問驀然破空而至,穿破寒商胸膛刺入崩裂的雪地。

四濺的血珠迸射入眼,袞如意一瞬錯愕。

蟲海間驀然大火,急速吞沒湧動的黑蟲。

朔風倏然握刀回身,迎面接住劈下長劍,長刀一瞬崩裂,來人一腳踹落血肉模糊的朔風,快速拉起長明,一掌逼退附著長明身上黑蟲的同時,以千鈞之力,猛將袞如意踹至數丈之外,與此同時一劍殺退田橋。

黑蟲迅速自長明面上退散,長明感受到掌間流動的暖,擡起視線模糊的眼,眼前重影之人輪廓慢慢清晰。

顧媖白發染血,垂眸半跪,顫抖扶抱起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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