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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非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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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非商量

“孩子, 起來啦,快吃午飯啦。”張氏溫和的聲音從房外傳進來。

長孫明抱著被子迷迷糊糊翻了個身。

張氏也不是有意要吵兩人起來,只是這都大中午, 總得先把飯吃了不是,一頓不吃就該餓著了。

長孫明又聽到張氏喊了兩句,半睡半醒間應了, 打著哈欠慢吞吞地爬起來。

張氏聽長孫明應了,又說道:“熱水給你們放外頭了,洗漱好了就差不多吃飯了。”

長孫明揉著眼應, 張氏的腳步聲剛遠些, 她又往後一躺, 抱著被子打了個滾, 懶洋洋地趴著,忽地,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入耳,長孫明緩慢遲鈍地探出炕去看,略亂的長發垂下大半。

躺在地鋪的長孫曜便入了長孫明眼中,她一頓,這方想起,屋裏還有個長孫曜。

這房間比較小, 也便這炕前有足夠的位置打地鋪,昨夜長孫曜便是睡在了她床下。

長孫曜面無表情地看著探出腦袋的長孫明,不過也只看了片刻, 他便移開了眼, 移開眼前還沒好氣地翻了長孫明一眼。

長孫明只當沒看到, 摸過發帶綁頭發,綁好頭發便跳下炕, 同長孫曜一間房,她自是不敢脫了衣袍束胸,這方綁個頭發隨便拍兩下衣袍也就行了。

她只用了一半熱水,剩下那半直接端回了房,天冷,放外頭冷的快。

“水放這了。”

話說完,長孫明就竄出了房。

*

“其實吃這烙餅子啊,還是最講究一口熱乎。來,孩子,嘗嘗。”張氏卷起鍋底的烙餅遞給長孫明。

午飯還沒端上桌去,張氏趁這會兒功夫,烙餅子呢。

長孫明面上被竈火照得紅彤彤的,接了張氏遞來的烙餅子,咬了口,當真是又香又熱乎。

“好吃吧?”張氏輕聲問。

長孫明連連點頭。

“咱有面有肉,你放開肚子吃。”張氏笑彎了眼,又揭了另一邊竈的鍋蓋,裏頭是做好的飯菜,天冷,做一道菜就端一道菜上桌,人還沒吃,菜便冷了,她便將做好的菜先擱鍋裏隔水熱著。

長孫明看到鍋裏有一條蒸魚。

張氏將那魚端出來,喊錢大擺碗筷上菜,對長孫明道:“晚上嬸子給你做炸魚吃。”

張氏錢大住在村頭,同旁的村民住的遠些,這魚是錢大一早進村去王牙子家買的,王牙子家有個大池塘,養了不少魚。

“你啊,有啥事就直接說出來,千萬別窩在心裏生悶氣啊。”張氏也沒說太直接,小夫妻嗎,吵吵鬧鬧也是正常的,不過吵完鬧完也就該好了。

長孫明倒沒聽出張氏話裏藏著旁的話,吃罷手裏一張餅,擡頭才發現長孫曜不知何時出了房,立在屋檐下看著這邊,錢家的竈房四面是沒有墻的。

她還沒說話,長孫曜就又移開了眼。

張氏也發現了長孫曜,用手肘輕輕撞了下長孫明,低了聲道:“快去喊你家那個來吃飯,擔心餓壞了哦。”

長孫明只當張氏的意思是喊你哥哥來吃飯,她正想說,長孫曜是不會吃的。

張氏又勸道:“真要餓死了,咋辦呢。”

長孫明淡淡道:“那就是命該如此咯,認命吧。”

要真那麽容易餓死就怪了,餓死她都不可能餓死長孫曜,先頭在劉家屋,那麽幾日,長孫曜幾相當於沒有吃東西,不也活得好好的。

長孫曜有古怪,大有古怪。

張氏只當兩人昨夜裏是沒和好,手肘又撞撞長孫明:“說什麽氣話呢,真要餓壞了,回頭還不是你心疼,吃飯要緊不是,趕緊去喊。”

長孫明一個激靈,起了一身小疙瘩,心疼誰也不心疼長孫曜啊,禁不住張氏的勸,她只得過去。

“吃飯了,有魚,清蒸的。”長孫明不大情願地到長孫曜那處去,在幾米開外站定。

先頭在劉家屋,長孫曜什麽都不吃,只吃魚,後來在京中,她給長孫曜挑魚刺布菜時,長孫曜也是多用魚,且,長孫曜吃魚只吃清蒸的,他好像很喜歡魚,他許會看在魚的份上,吃一點。

長孫曜乜一眼長孫明,沒應。

長孫明看到後頭的張嬸又同她比手勢,要她和長孫曜去吃飯,又道:“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是真怕飯菜冷了,又怕張氏和錢大一定要等長孫曜一塊吃。

“走了。”長孫明等不到長孫曜回話,索性扯著長孫曜的袖子往吃飯的屋子去。

長孫曜漠著張臉扯回袖子,睥長孫明一眼,終是同長孫明入了屋。

錢大笑呵呵地招呼兩人坐下,張氏端了湯進屋。

長孫明方雖吃了張烙餅墊肚子,但現下還是餓得厲害,同二人道罷謝,便用起飯菜,張氏夾了一筷辣椒炒肉往長孫明碗裏放。長孫明趕緊移了碗,解釋道:“張嬸,我不吃辣。”

長孫曜偏眸看一眼長孫明,很快又移開。

張嬸頗意外,好在就炒肉裏放了辣椒,道:“那咱吃別的。”

長孫曜神色淡漠,執筷夾了一小塊魚。

只一筷,他便擱了筷,起身往外。

張氏疑是自己放多了鹽,嘗了口,確定沒多放鹽,急聲問:“孩子,咋又不吃啊?”

長孫曜沒有回頭看幾人,腳下步子也沒停,冷淡道:“不餓。”

*

長孫明是幫著張嬸收拾完才離開的,長孫曜也沒回房,只在院中立著,好似在等人,長孫明抱著一小竹簍的地瓜幹和柿子餅,瞥一眼長孫曜便回了房,直到日落,聽到張氏喊她吃飯,她才又抱著小竹簍出房,小竹簍裏還剩了一半的地瓜幹和柿子餅,這都是張氏給她的零嘴,長孫曜這會兒還在院中立著,她也不知道長孫曜是不是立了一下午。

驀地,一身月白袍的司空歲撞入長孫明眸中。

長孫明驚喜瞪大眼,抱著小竹簍往外頭沖去。

“師父!”

長孫曜聞聲,偏頭看去。

長孫明撲抱住司空歲。

司空歲頓了頓,輕輕環抱長孫明一下,無奈溫和地道:“真是胡鬧。”

長孫明松開司空歲,急道:“我不是讓人……你……師父怎麽會在這?!不行,你怎麽能在這!”

她明安排了人偷偷送司空歲往東走,為了一切順利,她給司空歲留了書信,藥暈了司空歲,只想著等司空歲醒來,已經離了京,便安全了。

那藥是她同華星大夫拿的,說是能睡半個月,這前後算起來,才三天呢。

“以後不準擅做主張,我不會離開京城。”司空歲卻這般道。

長孫明拉住司空歲,低了聲:“我不是讓你永遠不回來,我處理好了京中的事,就去接你回來,只是讓你先避避風頭,你怎麽不聽。”

覺到背後陰沈沈的視線,長孫明後背一涼:“趕緊走,這不是你能待的。”

司空歲輕握住長孫明的手:“阿明,我是不是你師父?”

“當然是。”長孫明毫不猶豫地道。

“師父說的話,當徒弟的該聽。”司空歲又道。

長孫明猶豫了,道:“有些話我覺得還是得看情況聽。”

司空歲拿長孫明沒辦法,嘆了口氣,溫聲又道:“你就站著這,不要動。”

長孫明抿了抿唇角:“我不想站著不動。”

司空歲將懷裏藏的一袋玫瑰粽子糖取出,放到長孫明手中:“聽師父的話,站著這吃一顆糖,含著吃,不要嚼碎了吃,吃完了再動。”

長孫明楞楞看著司空歲:“師父,我不想。”

“這都不聽師父的?”司空歲的聲音始終很溫和。

長孫明掂著那一袋子的糖:“我只是……好吧,我聽師父的就是。”

她終於不太情願地點頭應了。

司空歲想抱抱長孫明,又不自然地止了動作:“一會兒就好。”

話罷,他往長孫曜那處去。

“太子。”司空歲至長孫曜身前半丈開外止步。

長孫曜的目光落在後頭瞪著眼看他的長孫明身上,冷漠道:“果真是,師徒情深。”

“我與阿明之間無需外人說道。衛國公的死確實同我無關,你同姬皇後都知道我與阿明的關系,我殺衛國公不但對我沒有一點好處,還會給阿明帶來麻煩。”

“天下劍術數以千萬計,我便沒有習盡天下劍術,也斷不是只會明泉十三,我若真想潛入衛國公府殺衛國公,用你們所不知道的劍法殺人再離開便可,何必非要用幾無人會的明泉十三殺人,留不利的證據下來。”

“我是受了重傷,但我的傷同衛國公府無關,早在上月月初,我便離開了京城,確實很巧,我重傷回京那晚,便是衛國公遇刺身亡之時。”

“故意用明泉十三,再以此為說辭,不失為良策。”長孫曜冷冰冰地道。

司空歲認可長孫曜這個說法,又道:“話雖如此,但僅憑明泉十三就給我定罪,也未免太過武斷了,明泉十三是幾無人會,可你不是也會,我可不曾教授太子明泉十三。”

長孫曜眼眸略闔些許,神色越發淡漠。

“你既能學明泉十三,那再有一兩你我不知道的人會明泉十三,也不奇怪。”司空歲平靜道。

長孫曜卻是又道:“你同孤父皇是什麽關系。”

司空歲面色不變:“沒有關系。”

他斟酌片刻,低了聲,又問:“阿明在仙河和景山遇險時,是你救了阿明。”

長孫曜冷著眼看他,並沒有回答。

司空歲不在意,又道:“辟離便當是還禮,從此,你與阿明兩不相欠。”

長孫曜漠著臉:“天下都會是孤的,辟離自然也是,憑什麽兩不相欠。”

司空歲面色一沈,深覺長孫氏骨子裏的搶掠性子改不了。

說罷,長孫曜的目光越過司空歲,落在後頭瞪眼的長孫明身上:“放肆無禮,蠢笨無知。”

長孫明緊皺眉,一個雪球砸了過去,她雖沒聽到二人說什麽,但她看長孫曜看她那表情就知道,絕沒有好話。

長孫曜偏頭避開雪球:“看到了嗎,這就是你教出來的混賬。”

司空歲更不高興:“阿明比你……”

“顧長明,立刻給孤滾過來!”

長孫曜忽地提聲斥,直接打斷了司空歲的話。

長孫明沒好氣地沖過去:“你這個討人嫌的混蛋。”

司空歲一怔,拉住長孫明,止住長孫明要將竹簍子砸長孫曜的沖動,溫聲:“阿明。”

“師父,吃完了,我沒嚼。他才是混蛋,他的話你都不能信的。”長孫明覺得委屈,以為長孫曜是同司空歲說了她什麽壞話。

司空歲:“我知道,我們回京。”

“好。”長孫明想都沒想,立刻應了,扭頭看一眼長孫曜:“回京咯。”

“誰要同你們趕夜路回去,明早再回。”長孫曜語氣不好。

長孫明將竹簍往司空歲懷裏放,好笑道:“我的意思是,我同我師父回京,你自己待在這。”

長孫曜面色倏地一沈。

張氏已經聽到外頭的動靜出來了,看到司空歲一頭銀發楞了楞,但並沒有害怕:“孩子,這是?”

長孫明簡單介紹,張氏聽罷:“好好好,飯做好了,快進來吃飯,多一個師父也夠吃。”

長孫明猶豫看司空歲,司空歲便道:“吃完飯再走。”

張氏咦了一聲,道:“這麽晚還要趕回去?不安全,還是明早再走吧。”

司空歲微微一笑:“不便打擾。”

“不打擾不打擾。”張氏說著,喊錢大多加個碗。

忽又有極快的腳步聲傳來,是陳炎並幾個金廷衛。

陳炎快步入了院中,看到張氏,略默了默,同長孫曜行禮:“屬下失職,請公子責罰。”

張氏驚訝看眾人,不由往後退了幾步,深覺這些人身份不一般。

陳炎沒聽到斥責的話,便極快將這次雪崩情況稟明,傷了幾名金廷衛,但無人有性命之憂,還剩了幾匹馬,現下快馬回京,明早便能回到京中。

長孫曜睥著陳炎,未語。

陳炎明白了,又行一禮,道:“屬下立刻派人回京安排,明日便能派車駕來接公子。”

長孫曜聽罷轉身。

陳炎立即喚了兩名金廷衛上前,安排下去。

張氏數了數,竟多了十三人,她見陳炎吩咐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實在是住不下。”

陳炎擺擺手,讓剩下的金廷衛一一隱了身形,道:“大娘不必管我等,我等不需歇息。”

“飯總該吃的,你們等等,我給你們煮些熱食。”張氏又道。

陳炎默了默,他們雖死裏逃生,但這二三日也沒有好好休息用過膳,便道:“勞煩了。”

張氏笑道:“不勞煩。”

她說著,又喊錢大帶長孫明和司空歲先去吃飯。

幾人的晚飯是做好了的,張氏還念著長孫曜沒有吃喝,又見陳炎對長孫曜恭敬有禮,便將為長孫曜準備的飯菜端了給陳炎。

“你家公子同他娘子吵架了,生悶氣了,不吃不喝,這身體怎麽受得了,這是給你家公子的做的晚飯,你去端給你家公子,好歹勸著吃些。”

陳炎聽得雲裏霧裏,什麽娘子?吵架?生悶氣?

“雖說是師徒,但我看長明姑娘的師父年紀是太輕了些,總要避著些的,你家公子看著又該生氣了。”張氏低了聲又嘆道。

陳炎這方徹底明白過來,斟酌片刻後,解釋:“大娘弄錯了,小公子是男子,是我家公子的弟弟。”

張氏驚得瞪大眼。

陳炎又道:“小公子只是生得像女子。”

張氏難以置信,或是不願相信,嘀咕:“怎、怎會是男子呢。”

她呆怔怔地將飯菜遞給陳炎,陳炎垂眸看一眼,一碟鹹菜,兩塊炸魚,辣椒炒肉,還有一截中午剩下的蒸魚,再並著一碗米飯,他接了道謝。

待張氏走吧,陳炎執筷夾了一下蒸魚,旋即喚出一名金廷衛,將飯菜端給金廷衛,淡淡道:“處理了。”

他跟在長孫曜身邊多年,知道長孫曜只用清淡制作精致的膳食,不食辣,粗米鹹菜炸魚辣椒炒肉長孫曜不可能吃,此外,長孫曜平日雖喜歡清蒸魚,但張氏端出的魚,是回鍋蒸過的,還有便是,這蒸魚多刺肉老,許是池子裏養的,泥腥又重,這樣的魚,長孫曜不可能吃。

他不與張氏解釋這些,一是不想拂了張氏好意,二是省些事。

長孫明同司空歲吃罷飯,張氏剛好回來。

“我同吳阿婆商量好了,待會讓我老伴領這小師父去吳阿婆家住著,你們那房間,實在睡不了三人。”張氏道。

司空歲有些聽不明白:“什麽房間?”

“哦哦哦——”長孫明趕緊打馬虎眼,生怕司空歲知道她昨晚和長孫曜睡一間房,“張嬸子,我們吃完飯就走了,不用麻煩。”

“孩子,這大晚上的,又是下雪天,怎麽能趕路,我都同吳阿婆說好了,不礙事。”張氏又道。

“真不用了,沒事,我和師父能趕路。”長孫明真怕張氏說漏了嘴。

張氏皺眉,繼續勸:“你們這是瞎鬧,黑燈瞎火的怎麽趕路?這離鎮子可得走一日的路。”

司空歲猶豫了會兒,接受:“也罷,不急這一晚,阿明,我們明早再回。”

長孫明點頭:“都聽師父的。”

張氏這方舒了口氣,喊錢大帶司空歲去吳家,吳家是離錢家比較近的村宅,但錢家離村子實在遠些,從錢家走到吳家得兩刻鐘,長孫明跟在司空歲身側。

長孫明:“張嬸子,多住我一個可以吧?”

張氏原以為長孫明和長孫曜是夫妻,可現在眾人都否認,她自當自己錯了,即是師徒,都為男子,那睡一間房便夠了。

去一個是一間房去兩個也是一間房,也沒什麽不可以的,她索性同錢大一塊去同吳阿婆說,再多個斯文好看的小公子,吳阿婆定不會說什麽。

“可以,我也一道送你們過去。”張氏道。

幾人剛走到院子,長孫明昨日住的那間房忽開了門。

“顧長明。”

長孫明一頓,回頭看過去。

“回房。”

長孫曜立在房門口,無情地吐出二字。

長孫明猛然瞪大眼,長孫曜明是故意來說這兩個字的。

司空歲後知後覺,合著方才張氏的話,終於明白了,他面色在一瞬間變得非常難看,他偏過臉看長孫明。

陳炎也聽明白了這話,驚愕看著二人,不敢出聲。

“師父,就……不是,你聽我說,其實……”長孫明解釋也不是,不解釋更不是,解釋會讓除司空歲以外的人覺得奇怪,不就兩個男子睡一間房,有什麽可解釋的,可不解釋,司空歲定要誤會了。

“我們等會兒再說。”長孫明低了聲,沒敢看司空歲,隨後她又翻一眼長孫曜。

“我要去吳家。”

長孫曜緩步上前,一把扯住長孫明的衣襟,將她拽到面前。

“孤不是在同你商量,孤要是今晚看不到你在該在的地方,你就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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