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54章
一行人保持著詭異的默契,誰都沒有開口，沈默地坐上了車。
孫特助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努力縮小存在感，眼觀鼻鼻觀心,恨不得把耳朵也堵上他實在受不了這種無言的煎熬,偷偷從後視鏡看了一眼——
車後座的位置很大,沈言歸和秦野雖是坐在一起,但各自靠著車窗的位置，中間有很大一塊空隙,像是一道涇渭分明的天塹。
想到之前的事情,孫特助在心裏嘆了口氣。
他提前一周回國,剛去公司就被秦野堵到了門口，他至今都沒法忘記秦野當時的樣子，像是地獄爬出來的惡鬼，找他來報仇索命了。
他很沒有骨氣地慫了，往後退了幾步,確定自己跑不過秦野後，才硬著頭皮站在原地，頂著一張死魚臉，內心卻在打鼓。
他猜不到秦野來找他的具體原因,但肯定是跟沈言歸有關,大概率是因為補償協議。
難道是……秦野不滿意？！
孫特助不是很理解,在他看來，沈言歸在這件事上，大方得簡直像是昏了頭，讓他都有點眼熱，恨不得沈言歸把這張紙摔在他臉上,他一定麻溜溜地滾開。
秦野一直沒有開口，孫特助的腦回路飄遠後，又被拉了回來，他實在受不了這種窒息般的安靜，試探地開口，“你有沒有收到……”
他剛說了幾個字，就被秦野打斷了，“沈言歸人呢？”
孫特助只楞了幾秒，就受到了秦野的死亡凝視，被嚇得舌頭都不利索了，結結巴巴地說道：“沈總有事出差了。”
“什麽事？”秦野的聲音低沈沙啞，像是生病了。
孫特助遲疑了幾秒，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事關公司機密，我沒法告訴你。”
說完後，他以為秦野會惱怒，秦野卻沒就此事計較，繼續追問道：“沈言歸什麽時候能回來。”
“我也不確定，大概一個周後。”孫特助想到這次的合作方實在難纏，情不自禁的皺了下眉，頗為頭疼。
“你也不知道嗎？”秦野步步緊逼。
“那邊有生活秘書專門處理這些事，並不需要我插手，”孫特助幹巴巴地笑了笑，“我這次回來是為了處理公司緊急的事務，時間非常緊張。”
言下之意：我很忙，哪知道這些瑣碎的小事啊！
秦野也許是聽懂了，沒再糾纏這個話題，背影依舊高大挺闊，卻透著灰敗的氣息。
……
孫特助收回思緒，透過後視鏡深深地看了眼秦野，心中滿是疑惑。
秦野再也沒來找過他，也不可能從別處知道沈言歸回來的具體時間，而且這還比預定的回國日期拖延了幾天，秦野是怎麽在這種情況下，準確地在機場蹲到沈言歸的？
是巧合嗎，還是……
孫特助腦海裏浮現出一種可能，倒吸了一口涼氣，同時也意識到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覆雜。
他不敢窺探沈言歸的私生活，便假裝什麽都沒發現，繼續當他的透明人。
車內一片安靜，只有司機開車時發出的細微聲響，氣氛微妙，令人喘不過氣。
沈言歸轉頭看著窗外的景象，心思卻不在上面，不用轉頭，他就能感受到秦野的氣息，以及強烈的存在感。
秦野在機場的表情反覆在他眼前回放，他能感受到暴戾、瘋狂、陰鷙的表層之下，是難以言喻的委屈和可憐，就好像他對秦野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
沈言歸認真反省了一下，承認自己確實做錯了。
因為他的疏忽大意，失聯了整整兩個周，秦野應該是有很緊急的事情要找他，才會給他打那麽多電話，發那麽多信息。
但失聯本身有這麽嚴重嗎？
沈言歸敏銳地察覺到這件事背後，恐怕藏著更深的原因，突然想到秦野給他發的“99＋”的消息，說不定看完之後，他就能大概明白秦野情緒的來源。
但是兩人同處於狹小的空間，他的每個動作都會被秦野察覺到，沈言歸怕這會刺激到秦野，只能暫時放棄了這個想法。
沈言歸天生是個冷心冷情，自我又自私的人，好像共情的閥門是關閉的，他很難被別人的情緒感染到，但這一刻卻是特殊的。
車窗外陽光明媚，氣溫融融，車內卻是一片死寂，沈言歸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凍僵了，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寒冷慢慢向內侵襲，連他的血液和思想都被凍住了，有種遲鈍的麻木。
沈言歸意識到不能再這麽下去，可他開不了口。
他在本能地逃避這件事。
沈言歸蹙了下眉，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樣。
兩個當事人都沒有開口，氣氛繼續僵持下去，車裏的氣氛降到了零點。
孫特助和司機更難受，瑟瑟縮縮地當鵪鶉，不斷地在心裏祈求快點到目的地，能趕快逃離這種修羅場。
又過了難熬的15分鐘，車終於停在了別墅前，司機和孫特助打了聲招呼後，連忙溜了。
沈言歸又在車裏坐了一分鐘，見身後始終沒有動靜，回過頭，卻只看到了秦野線條淩厲的下頜線。
他遲疑了幾秒，沒有開口，只是推開了車門。
二秒鐘後，身後也響起了同樣的動靜。
沈言歸這才緩了口氣，放慢腳步等秦野，秦野卻始終沒有跟上來。
事情總是要解決的，沈言歸沒再拖延，擡步朝書房走去。
身後的腳步聲若即若離地，卻未曾消失，他這才松了口氣。
走進書房後，沈言歸連西裝都顧不上脫，抱著手臂站在門口，等秦野過來。
秦野徑直走了進來，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把他當空氣。
沈言歸沒在意這點，關上了書房的門。
兩人再次同處於一個密閉的房間，但這次沒有了不相幹的人，能保持安全的社交距離，給了他們情緒緩沖的空間。
秦野站在門口，眸色晦暗，始終不看沈言歸，表情死氣沈沈，但沈言歸知道這是火山爆發前的征兆，表面越是冷靜，內裏滾動的巖漿越是灼熱。
沈言歸深吸了一口氣後，整理好了思緒，他本打算解釋沒能聯系上的原因，但話到嘴邊，卻不受控制地變了。
“你這幾天是不是沒好好睡覺？”
秦野眼睛裏都是紅血，下巴冒出了胡茬，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神情難掩疲憊，沈言歸想起之前的秦野，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人在他身邊還好好的，只是過了半個月，就把自己折騰成了這副鬼樣子。
沈言歸向前走了幾步，朝秦野先出手，“你要不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再好好睡一覺……”
他的話頓住了，因為秦野躲開了他的手。
沈言歸的手僵在空中，指尖蜷縮了兩下後，若無其事地收了回來。
沈言歸的心情莫名其妙地變得很不好，表情也掩飾不住了。
最開始他和秦野的關系也僵過，但那都是小打小鬧，他覺得很有趣，現在秦野真心排斥嫌惡他時，他反而不喜歡了。
人果然都是雙標的。
沈言歸嘆了口氣，既然秦野不願意溝通，那他主動解釋清楚這件事。
“這次合作的機會非常難得，對方又隨時可能變卦，我必須要立刻趕過去，沒跟你說一聲，是我的問題。”沈言歸接著認真反思，“到國外之後，我換下了私人電話卡，沒有及時察覺到這件事，才一直沒收到你的電話和消息，我並不是故意冷處理，其實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如果你對補償協議有什麽問題，我會進行修改，不管你信不信，但我是想妥善解決這個事情。”
“解決？”秦野終於有了反應，自嘲地笑了一聲。
沈言歸以為這番解釋合情合理，但每個字都觸及了秦野的雷區。
“所以，你不想繼續這段關系了，我對你來說是個必須甩掉的累贅，你才迫切地想要解決我。”秦野一字一頓地說道。
他終於擡眼看向了沈言歸，眸色漆黑晦暗，眼底卻閃爍著火光，這些光亮在沈言歸的註視下慢慢熄滅，最終消失。
秦野之前神色疲憊，但情緒卻是滾燙的，現在卻變得沒有一絲溫度，整個人從裏到外都冷透了，像是失去生機的雕像。
見秦野變成這個樣子，沈言歸的心像是被揪住了，惶然蔓延開。
——他把事情搞砸了。
沈言歸來不及整理自己的思緒，試圖彌補。
“我不是這個意思，當初我們約定好這段關系只持續半年，而你也只是因為我曾經的幫助，被迫留在我身邊。這段時間，我只顧及自己，並不在意你的感受，我們相處得並不好，既然時間已經到了，沒必要再繼續這樣錯誤的關系，我放你自由，也會為自己曾經的行為買單，給予足夠有誠意的補償，所以……”
秦野打斷了他，“所以你就單方面的決定結束這段關系，單方面以為我會同意，單方面選擇補償我，單方面覺得我會接受。”
秦野的語氣輕得像是一陣風，剛說出口就消散在了空氣中，每個字卻重重地砸在了沈言歸心頭最柔軟的地方，麻木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沈言歸抿了抿唇，發現了自己一直忽略的問題。
是他太自以為是。
他之前不在意秦野的感受，對此抱歉，也想補償，但他的道謙和補償也沒有在意秦野的感受。
沒有半點誠意，怪不得秦野會生氣。
沈言歸在心裏嘆了口氣，從頭到尾他都想好好的解決這件事，立刻改正錯誤，“是我的問題，那我們坐下來好好商量一下這件事，你有什麽想法，或者提出的條件，我都盡量滿足，這樣可以嗎？”
兩人面對面站著，呼吸彼此交融，但彼此的心意卻截然不同。
秦野沒有回應，被沈言歸的話語刺痛了。
相處了這麽久，他很了解沈言歸。
沈言歸的性格並不好，可以用惡劣來形容，若是換作其他人，沈言歸早就用強制的手段逼人就範了，對他卻有足夠的耐心，甚至步步退讓。
他並不覺得開心。
沈言歸的態度再溫和，也改變不了他公事公辦的姿態，說到底沈言歸只是對他有歉意，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多餘的情緒，一切都是他的一廂情願。
一廂情願地動了心。
一廂情願地喜歡上了沈言歸。
一廂情願地對沈言歸好。
一廂情願地以為他們還有時間，只要他在努力，沈言歸總會回頭看向他的。
但他等來了什麽呢？
過去的半個月的情景一幕幕地浮現在他眼前，時間沒有模糊當時的情緒，所有的焦急、慌張和擔憂；睡不著的夜晚；拋開自己的心，反覆考量後給沈言歸發的消息……都是笑話。
沈言歸已經不要他了。
秦野早就察覺到了這點，只是他一直不想承認，抱著不該有的期望，但這次期望現在被沈言歸親手熄滅了。
不怪沈言歸，原本就是他一廂情願。
秦野不打算再糾纏沈言歸，慢慢垂下了眼，苦笑了一聲。
他像是生銹的機器人，動作遲緩地轉過身，一步步地朝門口走去，速度很慢，但步子堅定，沒有再回頭的打算。
秦野挺直的肩背終於垮了下去，沈言歸看著他的背影，情不自禁地蹙起了眉。
秦野沒有給他回答，他還是不明白問題的所在，但他隱隱有種預感，若是讓秦野就這樣離開了，他之後一定會後悔。
“小野，等一下。”沈言歸試圖叫住秦野。
聽到沈言歸的聲音，秦野的步子猛地頓住，眼神掙紮地跳動了幾下後，壓抑住了內心不該有的沖動，依舊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
回頭了又怎樣，還是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他好不容易才下定了決心，萬一回頭了，他怕自己再也不想放手，會繼續糾纏下去。
秦野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門口，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指甲都深陷在了掌心裏，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他在逼自己推開這扇門，推開這扇離開沈言歸門。
秦野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抑制住手臂的顫抖，慢慢伸出了手，就在他的指尖即將碰觸到門把手時，手腕突然被握住了。
溫度從皮膚相接的地方慢慢蔓延開，秦野再次感覺到了溫暖，哪怕只是一點點，覆蓋在他心上的皚皚白雪也融化了，那些被凍住的心思再次蠢蠢欲動。
秦野猝然擡起頭，不敢相信地看著沈言歸，眉頭皺得很緊，眼底流露出的覆雜情緒變成了實質，像是一根根觸手緊緊地纏繞著沈言歸，密不通風。
沈言歸蹙著眉，表情嚴肅又認真，握著秦野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氣，怕他再想離開。
“別走。”沈言歸黨在秦野面前一改之前溫和的態度，強勢的說道：“把事情說清楚，到底是因為什麽？”
秦野深深地看著他，眼底倒映著沈言歸的身影，像是要把他的靈魂卷進去，永遠地困在其中。
剛才離開的舉動幾乎消磨光了他的自制力，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沈言歸的話語更是給秦野了一個契機，心底的情緒沸騰翻滾著，慢慢消磨光了理智。
既然沈言歸想知道，那就滿足他。
秦野身上的氣息再次變了，頹然一掃而光，變得暴戾霸道，黑眸緊緊鎖著沈言歸，強勢地步步緊逼，不允許他有絲毫逃避的動作。
兩個強勢的人湊在一起，本能的排斥對方的氣息，沈言歸強忍著沒有走開，
跟秦野幾乎面貼面站著。
“因為……”秦野不再有絲毫的掩飾，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喜歡你！”
聽到這四個字，沈言歸瞳孔微微放大，大腦一片空白，當場楞住了。
他之前設想過很多，但沒料到是這個。
秦野……喜歡他！
什麽時候的事情，怎麽會喜歡他呢？
沈言歸的思緒忍不住飄遠，回想兩人相處的細節，試圖找出秦野喜歡他的證據。
他只是楞神了一會，沒有立刻給出答案，秦野卻像是受了很大的傷害，傷口血淋淋地淌著血。
但他越疼，便越是發狠，沒有流露出半點傷感，眼底跳動著火光，表情充滿了戾氣……幾乎完全失去了理智，變成了嗜血的猛獸，散發著可怖的氣息。
沈言歸避無可避，後背薄薄的肩胛骨撞上門板，發出了很大的聲響，疼痛順著神經蔓延開，他倒吸了一口涼氣，表情因為疼痛變得可憐。
秦野卻沒有絲毫心軟，他步步緊逼，死死地瞪著沈言歸，額角的青筋蹦起，牙尖仿佛叼著沈言歸細膩的皮肉，重重地磨了兩下，氣血一般地控訴道：
“沈言歸，你到底有沒有心！”！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一行人保持著詭異的默契,誰都沒有開口，沈默地坐上了車。
孫特助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努力縮小存在感，眼觀鼻鼻觀心,恨不得把耳朵也堵上他實在受不了這種無言的煎熬,偷偷從後視鏡看了一眼——
車後座的位置很大,沈言歸和秦野雖是坐在一起,但各自靠著車窗的位置，中間有很大一塊空隙,像是一道涇渭分明的天塹。
想到之前的事情,孫特助在心裏嘆了口氣。
他提前一周回國,剛去公司就被秦野堵到了門口，他至今都沒法忘記秦野當時的樣子，像是地獄爬出來的惡鬼，找他來報仇索命了。
他很沒有骨氣地慫了，往後退了幾步,確定自己跑不過秦野後，才硬著頭皮站在原地，頂著一張死魚臉，內心卻在打鼓。
他猜不到秦野來找他的具體原因,但肯定是跟沈言歸有關,大概率是因為補償協議。
難道是……秦野不滿意？！
孫特助不是很理解,在他看來，沈言歸在這件事上，大方得簡直像是昏了頭，讓他都有點眼熱，恨不得沈言歸把這張紙摔在他臉上,他一定麻溜溜地滾開。
秦野一直沒有開口，孫特助的腦回路飄遠後，又被拉了回來，他實在受不了這種窒息般的安靜，試探地開口，“你有沒有收到……”
他剛說了幾個字，就被秦野打斷了，“沈言歸人呢？”
孫特助只楞了幾秒，就受到了秦野的死亡凝視，被嚇得舌頭都不利索了，結結巴巴地說道：“沈總有事出差了。”
“什麽事？”秦野的聲音低沈沙啞，像是生病了。
孫特助遲疑了幾秒，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事關公司機密，我沒法告訴你。”
說完後，他以為秦野會惱怒，秦野卻沒就此事計較，繼續追問道：“沈言歸什麽時候能回來。”
“我也不確定，大概一個周後。”孫特助想到這次的合作方實在難纏，情不自禁的皺了下眉，頗為頭疼。
“你也不知道嗎？”秦野步步緊逼。
“那邊有生活秘書專門處理這些事，並不需要我插手，”孫特助幹巴巴地笑了笑，“我這次回來是為了處理公司緊急的事務，時間非常緊張。”
言下之意：我很忙，哪知道這些瑣碎的小事啊！
秦野也許是聽懂了，沒再糾纏這個話題，背影依舊高大挺闊，卻透著灰敗的氣息。
……
孫特助收回思緒，透過後視鏡深深地看了眼秦野，心中滿是疑惑。
秦野再也沒來找過他，也不可能從別處知道沈言歸回來的具體時間，而且這還比預定的回國日期拖延了幾天，秦野是怎麽在這種情況下，準確地在機場蹲到沈言歸的？
是巧合嗎，還是……
孫特助腦海裏浮現出一種可能，倒吸了一口涼氣，同時也意識到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覆雜。
他不敢窺探沈言歸的私生活，便假裝什麽都沒發現，繼續當他的透明人。
車內一片安靜，只有司機開車時發出的細微聲響，氣氛微妙，令人喘不過氣。
沈言歸轉頭看著窗外的景象，心思卻不在上面，不用轉頭，他就能感受到秦野的氣息，以及強烈的存在感。
秦野在機場的表情反覆在他眼前回放，他能感受到暴戾、瘋狂、陰鷙的表層之下，是難以言喻的委屈和可憐，就好像他對秦野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
沈言歸認真反省了一下，承認自己確實做錯了。
因為他的疏忽大意，失聯了整整兩個周，秦野應該是有很緊急的事情要找他，才會給他打那麽多電話，發那麽多信息。
但失聯本身有這麽嚴重嗎？
沈言歸敏銳地察覺到這件事背後，恐怕藏著更深的原因，突然想到秦野給他發的“99＋”的消息，說不定看完之後，他就能大概明白秦野情緒的來源。
但是兩人同處於狹小的空間，他的每個動作都會被秦野察覺到，沈言歸怕這會刺激到秦野，只能暫時放棄了這個想法。
沈言歸天生是個冷心冷情，自我又自私的人，好像共情的閥門是關閉的，他很難被別人的情緒感染到，但這一刻卻是特殊的。
車窗外陽光明媚，氣溫融融，車內卻是一片死寂，沈言歸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凍僵了，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寒冷慢慢向內侵襲，連他的血液和思想都被凍住了，有種遲鈍的麻木。
沈言歸意識到不能再這麽下去，可他開不了口。
他在本能地逃避這件事。
沈言歸蹙了下眉，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樣。
兩個當事人都沒有開口，氣氛繼續僵持下去，車裏的氣氛降到了零點。
孫特助和司機更難受，瑟瑟縮縮地當鵪鶉，不斷地在心裏祈求快點到目的地，能趕快逃離這種修羅場。
又過了難熬的15分鐘，車終於停在了別墅前，司機和孫特助打了聲招呼後，連忙溜了。
沈言歸又在車裏坐了一分鐘，見身後始終沒有動靜，回過頭，卻只看到了秦野線條淩厲的下頜線。
他遲疑了幾秒，沒有開口，只是推開了車門。
二秒鐘後，身後也響起了同樣的動靜。
沈言歸這才緩了口氣，放慢腳步等秦野，秦野卻始終沒有跟上來。
事情總是要解決的，沈言歸沒再拖延，擡步朝書房走去。
身後的腳步聲若即若離地，卻未曾消失，他這才松了口氣。
走進書房後，沈言歸連西裝都顧不上脫，抱著手臂站在門口，等秦野過來。
秦野徑直走了進來，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把他當空氣。
沈言歸沒在意這點，關上了書房的門。
兩人再次同處於一個密閉的房間，但這次沒有了不相幹的人，能保持安全的社交距離，給了他們情緒緩沖的空間。
秦野站在門口，眸色晦暗，始終不看沈言歸，表情死氣沈沈，但沈言歸知道這是火山爆發前的征兆，表面越是冷靜，內裏滾動的巖漿越是灼熱。
沈言歸深吸了一口氣後，整理好了思緒，他本打算解釋沒能聯系上的原因，但話到嘴邊，卻不受控制地變了。
“你這幾天是不是沒好好睡覺？”
秦野眼睛裏都是紅血，下巴冒出了胡茬，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神情難掩疲憊，沈言歸想起之前的秦野，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人在他身邊還好好的，只是過了半個月，就把自己折騰成了這副鬼樣子。
沈言歸向前走了幾步，朝秦野先出手，“你要不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再好好睡一覺……”
他的話頓住了，因為秦野躲開了他的手。
沈言歸的手僵在空中，指尖蜷縮了兩下後，若無其事地收了回來。
沈言歸的心情莫名其妙地變得很不好，表情也掩飾不住了。
最開始他和秦野的關系也僵過，但那都是小打小鬧，他覺得很有趣，現在秦野真心排斥嫌惡他時，他反而不喜歡了。
人果然都是雙標的。
沈言歸嘆了口氣，既然秦野不願意溝通，那他主動解釋清楚這件事。
“這次合作的機會非常難得，對方又隨時可能變卦，我必須要立刻趕過去，沒跟你說一聲，是我的問題。”沈言歸接著認真反思，“到國外之後，我換下了私人電話卡，沒有及時察覺到這件事，才一直沒收到你的電話和消息，我並不是故意冷處理，其實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如果你對補償協議有什麽問題，我會進行修改，不管你信不信，但我是想妥善解決這個事情。”
“解決？”秦野終於有了反應，自嘲地笑了一聲。
沈言歸以為這番解釋合情合理，但每個字都觸及了秦野的雷區。
“所以，你不想繼續這段關系了，我對你來說是個必須甩掉的累贅，你才迫切地想要解決我。”秦野一字一頓地說道。
他終於擡眼看向了沈言歸，眸色漆黑晦暗，眼底卻閃爍著火光，這些光亮在沈言歸的註視下慢慢熄滅，最終消失。
秦野之前神色疲憊，但情緒卻是滾燙的，現在卻變得沒有一絲溫度，整個人從裏到外都冷透了，像是失去生機的雕像。
見秦野變成這個樣子，沈言歸的心像是被揪住了，惶然蔓延開。
——他把事情搞砸了。
沈言歸來不及整理自己的思緒，試圖彌補。
“我不是這個意思，當初我們約定好這段關系只持續半年，而你也只是因為我曾經的幫助，被迫留在我身邊。這段時間，我只顧及自己，並不在意你的感受，我們相處得並不好，既然時間已經到了，沒必要再繼續這樣錯誤的關系，我放你自由，也會為自己曾經的行為買單，給予足夠有誠意的補償，所以……”
秦野打斷了他，“所以你就單方面的決定結束這段關系，單方面以為我會同意，單方面選擇補償我，單方面覺得我會接受。”
秦野的語氣輕得像是一陣風，剛說出口就消散在了空氣中，每個字卻重重地砸在了沈言歸心頭最柔軟的地方，麻木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沈言歸抿了抿唇，發現了自己一直忽略的問題。
是他太自以為是。
他之前不在意秦野的感受，對此抱歉，也想補償，但他的道謙和補償也沒有在意秦野的感受。
沒有半點誠意，怪不得秦野會生氣。
沈言歸在心裏嘆了口氣，從頭到尾他都想好好的解決這件事，立刻改正錯誤，“是我的問題，那我們坐下來好好商量一下這件事，你有什麽想法，或者提出的條件，我都盡量滿足，這樣可以嗎？”
兩人面對面站著，呼吸彼此交融，但彼此的心意卻截然不同。
秦野沒有回應，被沈言歸的話語刺痛了。
相處了這麽久，他很了解沈言歸。
沈言歸的性格並不好，可以用惡劣來形容，若是換作其他人，沈言歸早就用強制的手段逼人就範了，對他卻有足夠的耐心，甚至步步退讓。
他並不覺得開心。
沈言歸的態度再溫和，也改變不了他公事公辦的姿態，說到底沈言歸只是對他有歉意，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多餘的情緒，一切都是他的一廂情願。
一廂情願地動了心。
一廂情願地喜歡上了沈言歸。
一廂情願地對沈言歸好。
一廂情願地以為他們還有時間，只要他在努力，沈言歸總會回頭看向他的。
但他等來了什麽呢？
過去的半個月的情景一幕幕地浮現在他眼前，時間沒有模糊當時的情緒，所有的焦急、慌張和擔憂；睡不著的夜晚；拋開自己的心，反覆考量後給沈言歸發的消息……都是笑話。
沈言歸已經不要他了。
秦野早就察覺到了這點，只是他一直不想承認，抱著不該有的期望，但這次期望現在被沈言歸親手熄滅了。
不怪沈言歸，原本就是他一廂情願。
秦野不打算再糾纏沈言歸，慢慢垂下了眼，苦笑了一聲。
他像是生銹的機器人，動作遲緩地轉過身，一步步地朝門口走去，速度很慢，但步子堅定，沒有再回頭的打算。
秦野挺直的肩背終於垮了下去，沈言歸看著他的背影，情不自禁地蹙起了眉。
秦野沒有給他回答，他還是不明白問題的所在，但他隱隱有種預感，若是讓秦野就這樣離開了，他之後一定會後悔。
“小野，等一下。”沈言歸試圖叫住秦野。
聽到沈言歸的聲音，秦野的步子猛地頓住，眼神掙紮地跳動了幾下後，壓抑住了內心不該有的沖動，依舊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
回頭了又怎樣，還是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他好不容易才下定了決心，萬一回頭了，他怕自己再也不想放手，會繼續糾纏下去。
秦野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門口，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指甲都深陷在了掌心裏，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他在逼自己推開這扇門，推開這扇離開沈言歸門。
秦野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抑制住手臂的顫抖，慢慢伸出了手，就在他的指尖即將碰觸到門把手時，手腕突然被握住了。
溫度從皮膚相接的地方慢慢蔓延開，秦野再次感覺到了溫暖，哪怕只是一點點，覆蓋在他心上的皚皚白雪也融化了，那些被凍住的心思再次蠢蠢欲動。
秦野猝然擡起頭，不敢相信地看著沈言歸，眉頭皺得很緊，眼底流露出的覆雜情緒變成了實質，像是一根根觸手緊緊地纏繞著沈言歸，密不通風。
沈言歸蹙著眉，表情嚴肅又認真，握著秦野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氣，怕他再想離開。
“別走。”沈言歸黨在秦野面前一改之前溫和的態度，強勢的說道：“把事情說清楚，到底是因為什麽？”
秦野深深地看著他，眼底倒映著沈言歸的身影，像是要把他的靈魂卷進去，永遠地困在其中。
剛才離開的舉動幾乎消磨光了他的自制力，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沈言歸的話語更是給秦野了一個契機，心底的情緒沸騰翻滾著，慢慢消磨光了理智。
既然沈言歸想知道，那就滿足他。
秦野身上的氣息再次變了，頹然一掃而光，變得暴戾霸道，黑眸緊緊鎖著沈言歸，強勢地步步緊逼，不允許他有絲毫逃避的動作。
兩個強勢的人湊在一起，本能的排斥對方的氣息，沈言歸強忍著沒有走開，
跟秦野幾乎面貼面站著。
“因為……”秦野不再有絲毫的掩飾，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喜歡你！”
聽到這四個字，沈言歸瞳孔微微放大，大腦一片空白，當場楞住了。
他之前設想過很多，但沒料到是這個。
秦野……喜歡他！
什麽時候的事情，怎麽會喜歡他呢？
沈言歸的思緒忍不住飄遠，回想兩人相處的細節，試圖找出秦野喜歡他的證據。
他只是楞神了一會，沒有立刻給出答案，秦野卻像是受了很大的傷害，傷口血淋淋地淌著血。
但他越疼，便越是發狠，沒有流露出半點傷感，眼底跳動著火光，表情充滿了戾氣……幾乎完全失去了理智，變成了嗜血的猛獸，散發著可怖的氣息。
沈言歸避無可避，後背薄薄的肩胛骨撞上門板，發出了很大的聲響，疼痛順著神經蔓延開，他倒吸了一口涼氣，表情因為疼痛變得可憐。
秦野卻沒有絲毫心軟，他步步緊逼，死死地瞪著沈言歸，額角的青筋蹦起，牙尖仿佛叼著沈言歸細膩的皮肉，重重地磨了兩下，氣血一般地控訴道：
“沈言歸，你到底有沒有心！”！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