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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結緣櫻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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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城主不太樂意, 不過提出要求的人是他想要巴結的陰陽師,他想了想,最終還是忍痛割愛。

信草帶著太刀鶴丸國永離開城池後, 聽到有人在身後喊她。

“——信草大人!”

灼熱陽光烤著簡陋土道, 她停住腳步,面無表情的回頭, 看到信秀正小跑著追趕她。

“有事?”等到對方跑到身邊,信草問他。

“信草大人還要繼續游歷嗎?”青年手撐在膝蓋上, 彎著腰氣喘籲籲道。

信草微微頷首, “繼續, 怎麽了?”

“結個伴如何?”

喘過氣來後青年揚唇問她,臉上笑容一出,驀然間風也柔和, 烈陽也不再刺眼。

信草楞了楞,隨即蹙起眉有些為難道:“可是我不習慣跟陌生人結伴……”

如果這人是只妖怪的話,沒準她就同意了。

“兩次不期而遇,應該不算是陌生人了吧。”青年攤攤手, 語氣誠懇,“你看,你知道我叫信秀, 我知道你叫信草,這也應該不算陌生人了吧。”

信草語塞,隨即抿抿唇,多少有些不自在, “我不管你,想跟你就跟吧。”

“那就請多關照了。”青年加快幾步,和信草走在並排。

這一結伴,差不多結伴了兩年多。

信草這個時候已經是花山源氏的“老祖宗”,但與人類交往的經驗卻少之又少。在她那些所謂的親人還活著時,父親對她冷漠殘酷;母親第二次懷孕又生出她後,差點瘋掉;兄長害怕她報覆,從來躲著她;長輩們全部去世後,家族的人對她客氣恭敬卻也懼怕。

她把自己關在深山的神社裏,不見外人,也封閉了內心。

信草活的時間長,卻活的不怎麽明白,朋友都不是人類,她自己也像是初入人世不久的小妖怪,是信秀教會了她很多事。

野外生存的經驗,為人處世的技巧,會在她做錯事的時候講道理,生氣的時候也會兇她,兩人有吵架的時候,但吵過後很快就會和好,信秀對待她的態度,是將她當做和他一樣的平等人類。

從前的源信草只有妖怪朋友,但如今,她也有了人類朋友。

他們一起走過很多地方,去古城探索奇聞,去村鎮參加祭典,冷天凍地的時候進深山尋找雪女,烈日炎炎的季節在寺廟潛心修行,也曾因為闖禍一起灰頭土臉的逃跑過,也曾於河畔垂枝櫻下支個棋盤飲酒賞花。

其實那時候,她是喜歡上信秀了,信秀應該也是喜歡她的。

從她第一次降生,到現在的一百多年裏,二十年一個輪回,每次不等生命真正鋪陳開,她又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投身於下一次輪回,周而覆始。

這是她頭一次了解到,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原來無數詩詞俳句中歌詠過的男女愛情,原來是這樣的讓人開心。

結伴游歷兩年後的某一天,信秀詢問她:“信草,我想帶你見一見我父親。”

雖然兩人從未把那層窗戶紙捅破,但這句話的含義不言而喻。信草同意了,於是信秀帶她回自己的家族,只是走在鴨川河畔時,她越來越覺得心慌。

終於,等到抵達信秀家門口時,她聽到自己的心臟“咚”地一聲,仿佛瞬間砸爛在那扇氣派的大門上。

那時她最想要做的其實是逃跑,但偏偏雙腳像生了根,一動也不能動。

信秀剛要推門,這時又剛好有人從裏面打開門。一個中年男子走出來,信秀恭敬的叫了聲父親大人。

中年也沒想到門外有人,楞了一下,他第一眼看的卻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信草。

他忽然對信草低頭行禮,道:“信草大人,您回來了。”擡頭又看了眼信秀,“看來您已經見過犬子了。”

在兒子的怔楞目光中,花山源氏這一代的家督大人解釋道:“信秀,這位就是我伯家的審神者——信草大人。”

那一刻,周圍全部聲音仿佛瞬間消失,又像是有一個粘稠得令人生厭的力場,阻擋一切接近這裏的東西——聲音,時間,還有陽光和空氣。

信秀錯愕的目光落在信草身上,他微微張著唇,卻說不出一句話。

良久,信草緩緩開口,她發現自己的聲音比她想象中冷靜的多。

或者說,冷靜過頭了。

“貴公子雛鳳清音,我伯家後繼有人。”

說完這句話,信草一拂衣袖,擡步走進大門,向前走時,她一次也沒回頭。

她不敢去看信秀的神情,更不敢讓信秀看到她的。

她怕自己的狼狽和難堪,會刺痛青年那雙清澈誠摯的眼睛。

信草回到山中的神社,信秀一次都沒來找過她,就在信草以為對方可能真的再也不想見到她時,信秀上山了。

他看上去很平靜,說是想找她談一談。

兩人面對面跪坐在地板上,門外廊上春光正好,有微風拂過,攜著櫻花瓣吻過樹下石臺,吻過回廊梁柱,吻過檐下風鈴,最後落在信秀的白色狩衣上。

信草出神的註視著悠悠然然的櫻花瓣,想著最後到底哪片花瓣會落在這個人心上。

“我還以為你不想再見到我了。”她輕聲說。

信秀沈默半晌後,道:“你其實不知道我是源家的人吧?”

“我不知道,我不太愛在本家呆著。”信草搖了搖頭,“而且你用術的路子挺亂的,不像是有傳承的樣子,我一直以為你是哪個野雞陰陽師。”

“其實你也一樣。”信秀聽言,苦笑著說:“一個挺有本事的女孩扮男裝在亂世行走,又看不出用的是哪家的術,怎麽想都不像是貴族出身。”

“我還以為,你會覺得是我故意欺騙你,玩弄你的感情。”信草垂下眼睫說道。

信秀搖搖頭,“你是個不會說謊的人,我向父親打聽過你,雖然經歷很多,但你的眼睛其實很幹凈,心裏在想什麽,看你的眼睛就全能明白了。當時在本家門前,看到我父親的那一刻,你眼裏的錯愕不是假的。”

“這麽明顯的嗎?”信草也笑了,她點點頭,眼中卻漸漸泛起迷蒙般的水光,像是快要哭了一樣。“行,我記著了,以後不能讓人這麽輕易看透我。”

他都看見了!那時她眼睛裏的狼狽和難堪,他都看見了!

兩人沈默下來,最後是信秀再次開口,他的嗓音壓得極低,甚至有些沙啞,“信草,以後我們就是家人了吧。”

信草抿抿嘴唇,“嗯,家人。”

“這樣……也挺好的,是吧?”

“嗯,挺好的。”

青年躬身行了一禮,“那就這樣吧,我先告辭了。”

信草沒開口,信秀轉身離開,神社的木制地板尚帶初春深山中的涼意,她卻仿若未覺般跪在原地一動未動。

良久,她忽然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有誰在跑動,白襪踏在回廊上,咚咚咚。

信秀重新出現在門外,他又回來了!

信草的手腕被他一把拉住,因為跑得太急,他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我……我想帶你走,我們離開這個地方,那些流言蜚語,那些是是非非,我都不想去理會。”

他啞著嗓子,看向信草的目光悲傷中帶著期待,期待中又有堅定。

“信草,我只想要你。”

信草低著頭,劉海擋住她的眼睛。

“我最多就能活到二十來歲。信秀大人,幾年之後,我會在這個家中重生,到時候你怎麽辦?”

青年握住信草手腕的手指忽然緊了緊。

“你的人生是一條直線,從最初一直向前走,到終點時戛然而止;而我的人生是一個圓,永遠沒有終點,不斷循環循環再循環。”

“沒關系!”信秀馬上接口,“我可以一遍又一遍的等你。”

信草忽然擡頭,她拔高聲音,眸光微涼,“你會愛上你的兒孫輩嗎?”

信秀目光一窒。

“結束吧。自從知道我們是同族,自從知道你是我的小輩,你知道我是什麽感覺嗎?”

信草目光越過門框和回廊,落在庭院的櫻花樹上,“我覺得狼狽難堪,更覺得……羞恥臉紅。”

信秀的手顫抖了一下,他艱難的開口,像被人扼住咽喉一般:“原來這段感情對你而言,竟然只是狼狽難堪還有羞恥的經歷?”

青年頹然的松開信草的手腕,口吻微帶嘲弄:“我明白了,是我讓您困擾了。”他一字一頓道:“信草大人。”

兩人熟識後他再沒叫過她信草大人,而這一次,他叫出“大人”這個詞的語氣,和花山源氏的族人們一樣。

他拂袖轉身離去,這一次,再也沒有回來。

雪色狩衣上粘著的櫻花瓣被他的動作震掉,飄飄悠悠,打著旋落在她膝頭。

信草低頭看著那枚花瓣,又看它被穿堂而過的風吹起,一只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手忽然接住那枚花瓣。

風瞬間寂靜下來,花瓣在手心安安靜靜睡著。托住花瓣的掌心半闔,手指修長纖細,像沒有一絲雜質的玉石,白皙純凈到幾近透明,卻沒有一絲羸弱之感。

“這可真是嚇到我了~”清朗的嗓音從身後傳來,“你對那人還是有感情的吧?為什麽不答應他呢?”

——是誰?!

信草猛地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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