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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品家裏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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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給大家開會的,是個紙片式神。

信草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後,她一臉懵逼的問坐在旁邊的活擊審神者:“這就是咱們組的組長?”

“時雨組組長是個重度家裏蹲,才用紙片式神代替自己。”活擊審神者解釋道。

“胖子?”(日語中,家裏蹲和胖子發音類似)

“不,是家裏蹲。”活擊審神者重覆了一遍,隨即小聲嘟噥道:“而且我也不是時雨組的,要不是……”

“還能這樣……”信草捏著下巴,開始認真考慮能不能用類似方式翹掉每月例會。

審神者們開會時做記錄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門,在虛擬實境MMO和完全潛行技術盛行的今天,大部分審神者都是利用投影在半空中的藍色半透明屏幕,不過也有一些來自於其他時間線的審神者習慣於手寫或者用電腦敲字。

時雨組組長……或者說紙片式神正在前面講解最近時間溯行軍在大阪城的新動向,信草的終端忽然亮了起來。

信草打開終端,投影裏出現了狐蝶結焦急的面孔。

“審神者大人您快回來,今天出陣的刀劍男士出事了!”

信草擡頭看了眼周圍,因為她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除了活擊審神者,沒人註意到她,活擊審神者也不是愛管閑事的人,她就從後門偷偷溜走了。

時間倒回到早上,厚慳山合戰場出現新的特異點,對於身經百戰的刀劍男士來說,即使是在難度較高的厚慳山合戰場,清除掉全部敵人也只是時間問題,所以一開始大家雖然習慣性保持謹慎,但氛圍仍然是比較輕松的。

笑面青江甚至還和三日月閑聊起來。“我昨天聽石切丸說,新來的審神者他覺得有點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好巧。”三日月笑道,“小狐丸閣下也這樣說過。”

“石切丸是神刀,被供奉在神社裏;小狐丸是刀匠奉皇家之命,在稻荷明神加護下鍛造的刀,同樣被供奉於神社。”鶴丸也加入了話題,“如果審神者出身比較特殊的話,他們見過的可能是審神者的祖先吧。”

“聽鶴丸閣下的意思,難道你已經知道了什麽嗎?”三日月敏銳的捕捉到鶴丸話裏洩露的信息。

“你這樣說可就嚇到我了,我什麽也不知道呀。”鶴丸攤開手,笑嘻嘻道。

“你們快看!”今劍指著天空,短刀優秀的偵查能力讓他率先發現敵情。

原本晴朗的天空轉瞬間烏雲密布,大量突破時間壁壘的金黃色光圈像鑿洞一般出現在湧動的雲層之中。

“這情況,不太對勁啊……”

敵人的數量遠遠超過預計,是之前觀測到的十倍以上。這是一場異常艱苦的戰鬥,敵刀被清理幹凈時,每個刀劍男士身上都掛了彩。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敵軍源源不斷出現,不只是戰力方面提升,時間也拖的更久,好不容易消滅了時間溯行軍,又出現了新的敵人——檢非違使。

面對今劍重傷和檢非違使出現的情況,隨行出陣的狐蝶結對隊長鶴丸說:“我馬上聯絡審神者,讓她開啟通道拉我們回本丸。”

“審神者正在時政開會吧?打擾她不太好,也用不著這麽麻煩。”鶴丸抹掉唇角血跡,轉頭看向三日月,“拜托你了。”

“你們是要利用時政的隊長保護機制?!”狐蝶結有點慌,“不用這樣吧,現在我們有審神者了!”

“哈哈哈哈……好像現在不是笑的時候。”三日月把手放在刀柄上,“那我就捅了啊,鶴丸閣下。”

刀鋒倏然出鞘,彎月般的刃光劃過,在狐之助的尖叫聲中,純白色羽織瞬間染上一片殷紅。

……

“這就是事情大概經過。”狐蝶結耷拉著耳朵,“歷史沒被改變,隊長重傷,自動回城。”它小心翼翼擡頭,瞧了眼信草的臉色,發現對方看上去挺平靜,不像有生氣的跡象,於是松了口氣,繼續道:

“他們本來不讓我告訴您的,但是……沒能將戰場情況及時匯報,任由刀劍男士做出這種不理智的處理方案,我也有失職之處。”

信草看著蔫噠噠的小狐貍,彎腰把它抱起來,摸了摸它的耳朵。

“傷情如何?”

提起這個,狐蝶結一臉慶幸,“沒有碎刀危險,藥研先生在為他們治療。”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他們?”

得到肯定的答覆,信草抱著狐蝶結去了手入室。到了地方後,隔著一層門板,裏面隱隱傳來說話聲,信草在外面聽到幾句,要敲門的手本來都擡起來了,卻又生生停在半空。

“這種情況,發生過很多次了嗎?”信草輕聲問道。

“自從三年前不再有代理審神者來任職,刀劍男士們就養成了這種習慣。如果敵我實力相距懸殊,而戰情還沒危急到不允許撤退的地步,為了保證不碎刀,作為隊員的刀劍男士會直接捅隊長一刀,或者隊長自己捅自己。”

“受傷之後都是由藥研先生治療嗎?”

小狐貍點點頭,“醫生要是也受傷,情況就會更加糟糕了,為了讓大家在第一時間得到治療,藥研先生已經三年沒出過陣了。”

信草站在手入室門外良久,久到冷風吹透衣衫,她把原本想說的話,全部咽回了肚子裏。

最終她還是轉身離開了手入室。

“審神者大人不去看他們了?”

“狐蝶結有虧欠過誰嗎?如果有的話,你就會知道了。”信草垂下眼,長長的睫羽落下一片弧形的影,看上去有些疲憊,“面對虧欠良多的人,是一句重話也說不出口的。”

她放下小狐貍,自己卻沿著回廊向前走,她的腳步越來越慢,脊背挺直,卻像不堪重負般微微顫抖。

最後停住腳步,是因為她看到了那串掛在庭院回廊下、刻著刀紋的本坪鈴。

十七年前,她在布置本丸時,親手用靈力將刀紋刻在一個個鈴鐺上。

十七年後,她仰頭看著這些經歷風雨淘洗依舊粲然如新的鈴鐺,忽然覺得心底像壓了一塊巨石,沈甸甸的透不過氣來。

“刀劍男士們現在跟你還不熟,所以態度上可能會比較生疏。以後相處時間長,會慢慢改變的。”狐圓圓慢騰騰的挪動到信草腳邊。

“你以為我在意的是這個嗎?”信草踮起腳,伸手將一些被風吹歪的鈴鐺扶正,“我都活這麽久了,見過的人不計其數,對我的態度也有各式各樣,有尊敬,自然也有不屑,有善意,自然也有惡意。我不介意他們對我生疏客氣,只是覺得,他們獨立的讓我心疼。”

“你知道我在手入室外聽到他們是怎麽說的嗎?”信草停頓了幾秒,像是在重新回憶當初聽到那些話時心裏的感受。

“他們說,能盡量自己完成的事,就盡量自己完成,別去麻煩審神者。再聯想到昨天整理的文書,我發現每任代理審神者的任期都不超過一年。頻繁更換審神者,再加上整整三年的空窗,我大概就能明白,這種獨立是怎麽養成的了。”

“我遲到了十七年,不聲不響的把他們扔在這裏十七年。這樣想想,我這個人還真是挺渣的。”她嘆了口氣,苦笑道:“誰知道我還能活多久,至少在消失之前,把我所有該做的事情做好吧。”

可能因為信草總是漠視生死的態度,這一次,狐圓圓被徹底激怒。

“這又不是你的過失!你做的已經夠多了,為什麽你總想把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

它似乎想起了很多從前的事,越說越生氣:

“對你的家族是這樣,十七年前也是這樣,每次這個世界一有點動蕩你還是這樣!什麽才是信草大人該做的事?明明可以活的很輕松,卻非要把全世界都背起來,你的肩膀不沈嗎?”

狐圓圓也不知攢了多少怒氣,這次一齊爆發出來,爭吵的點也從本丸擴大到其他方面。

這些話,大概在它心裏憋了許久。

信草蹲下身,討好般的戳了戳小狐貍,語氣依舊平和,“人總得背負點東西,不然會重心不穩,輕飄飄的,風一吹就沒影了。”

狐圓圓沈默片刻,再開口時,語氣中帶著些微的嘲弄:“呵,踩著前人屍骨才有今日地位的白川家老祖宗,原來是這麽大義凜然的人嗎?”

信草嘆了口氣。

她一點也不想和老朋友吵架,如今還在身邊的老朋友早就不剩幾個了,活著這麽不易,為什麽要吵架呢?

“我也有私心的,狐之助。”信草頓了頓,繼續道:“我為自己的私心,召喚出刀劍付喪神,卻沒能盡到審神者的責任,歸根結底這就是我的過失,這麽想有錯嗎?”

“可你隱姓埋名做這麽多,有誰會對你感恩戴德!”狐圓圓有些焦躁,尾巴撲撲的在地面掃來掃去。“你就甘心當個無名英雄?”

“與其收獲無用的名聲,我更喜歡扮豬吃老虎。”信草想到慰靈碑最上面那行文字,想到時政前為她說話的小姑娘,笑了笑,“雖然我從來不把自己當英雄,但是看到那麽多人惦記著我,還是會覺得……嗯,挺溫暖的。”

她伸手揉了揉狐圓圓的耳朵,“只是人類總喜歡背信棄義,我永遠都不會讓人們知道,慰靈碑最上面的那個人就是我。”

狐圓圓眼眸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微微晃動,亮晶晶的,卻又轉瞬即逝。

“現在你心中有大格局,我不會阻止你的任何行動。但我還是懷念當年那個棱角分明的漁村小姑娘源信草,雖然對世界滿懷恨意,但最起碼那時的你活得沒這麽累。”小狐貍耷拉著腦袋,語氣低落,聽上去有幾分難過:“從什麽時候開始,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信草歪頭思考著,像是想起什麽,她微微翹起唇角,“大概是,某天早上醒來,發現窗外陽光很好,花兒很香,鳥雀之鳴清悅動聽,綠蔭下的你追著自己的尾巴玩得正歡,就忽然覺得,這個世界也不是特別糟糕。”

“至於為什麽後來會喜歡它,喜歡到願意讓我用一世又一世的生命去維護……”

信草仰頭看著金黃色的本坪鈴,其中一只鈴鐺的刀紋映入眼簾。她的腦海裏,晃過的是一段又一段人生裏,所有對她很好很好的人、妖怪,還有神明。

“過去的那些人生,我經歷過最好的,也承受過最壞的,但直到今天,能被我時時想起的,大部分都是好的回憶。”

將手輕輕放在心臟的位置,她的背影纖秀挺直,聲音也無比溫柔。

“因為沿途所見給予我的溫暖,遠遠多於過去的苦難。”

就像告別妻兒戍衛邊疆的戰士,因為身後有家,才敢一次又一次奮不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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