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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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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是人非

時隔一年,楚國使團再次踏上慶國的土地。這一次,一行人卻是再沒有心思去欣賞這五彩斑斕的秋意,日夜兼程,不消月餘就抵達了慶國國都。

當靈溪公主的車架到了慶國國都,她沒急著第一時間去面聖,而是褪下華麗的衣衫,扮做普通姑娘的模樣,去了大隱寺。

大隱寺還是那個不起眼的模樣,樸素的磚墻瓦頂,古老的寺門斑駁,風雨洗滌下,滿是歲月的痕跡。推開門,一股清新的香氣撲面而來,仿佛植物的芬芳與神靈的庇佑在此交織。

費曉曉很少在大白天來大隱寺,這真是一個蠻新奇的體驗。

幾棵參天古樹給寺廟籠罩上一片濃濃秋意,躲避陽光的假山在院子裏錯落有致地分布,形態各異,仿佛山石之間有著一份秘密。

在假山的腳下,是一些隨意散落的石子,像是廟中信徒們虔誠祈福時留下的祈願。

殿堂正中,供奉著一尊莊嚴的佛像,陽光籠罩,散發出慈悲與智慧的氣息。燭光點燃時,燭焰跳動,映照在廟內的墻壁上,好像廟宇中神靈在眷顧。

但那種人跡罕至的寂寥之感愈發濃厚了。

空曠的殿前,唯有一位老者在灑掃落葉,費曉曉從來沒有見過他。

“老人家,清松大師在嗎?”

老者有些耳背,反應也遲鈍,緩了會兒才道:“小主持離開了。”

費曉曉聞言楞住了,她從未想過這種可能性,清松仿佛是她生命中的常量,她從未想過這一天,她居然會失去清松的蹤跡。

“那您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老者緩緩地搖頭:“施主若是想拜佛,自可入內,除此之外,也解不了施主萬般愁緒了。”說著,他又開始慢慢地灑掃,仿佛世間萬物都無法使他動心。

費曉曉的腳步有些踉蹌,出了大隱寺,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蕩。

路過住了十五年的費府,她發現費府大門緊閉,仿佛沒了以往的煊赫。分明只過了大半年而已,怎麽物是人非之感如此令人悵惘?

回到驛館,有宮女迎上來替她更衣。

費曉曉恍恍惚惚地坐在榻上,腦子裏的往事翻飛而過。

清松無疑是個清俊少年,初見時,費曉曉被他的卓然風姿驚艷過。而後再尋他時,他也不常在,但只是稍等一會兒,他就能帶著笑意出現。

他們談天說地,談古論今,卻很少涉及自身境遇。

她只知道清松很久之前就在大隱寺了,而且絲毫不在乎香火,似乎不缺供奉,主打一個隨心。清松也只知道費曉曉是費家小姐,衣著樸素,不在乎身外之物,一門心思救助小貓小狗。

二人是君子之交,靈魂的共振已經足以讓彼此深感幸運。

卻不想,上次救治靈川居然是二人的最後一次相見,若是如此,費曉曉一定會好好告別,告訴清松,今生能有他為友,幸甚!

正想著,楚國鴻臚寺的官員前來拜見。

這位是楚國鴻臚寺卿陶少生,因為擁躉女帝,是靈川破格提拔的小九卿之一。但他不太瞧得上費曉曉,甚至在臨行前,因為費曉曉慶國人的身份而與女帝起過爭執。

然而,公主就是公主,他也只能屈膝行禮。

陶少生拱手道:“不知殿下何時遞交陛見的奏折?”

他對費曉曉浪費一天在外的行徑十分不滿,認為費曉曉是怕了慶國皇帝,這才拖延時間。

費曉曉道:“明日吧。”

陶少生一楞:“明日?”居然沒有再拖一拖?

“陶大人有何高見?”

“明日就明日。”陶少生心道,我還能被一個慶國女子比下去不成?

次日清晨,費曉曉穿著楚國公主的全套禮服,端莊華貴地出現在慶國皇宮的朱漆大門前。

她身著一襲綴滿金線和彩色絲綢的禮服,束腰而成的裙擺襯托出她修長的身姿。禮服上繡有華麗的花紋和圖案,象征著一國公主的地位。

發髻高高盤起,鮮花點綴,玉簪微閃,梳理得整齊有序。面容典雅,如明月清波,皮膚白皙光滑,端的是動人心弦。

她步履從容,身姿挺拔,手中輕握的玉扇,偶爾微微扇動,絲絲縷縷的香風伴隨著她的動作飄蕩在空氣中。

陶少生禁不住點了點頭,起碼在形象方面,費曉曉沒有丟楚國的臉面。

皇宮的大門慢慢敞開,金碧輝煌的殿宇映入眼簾。

費曉曉率楚國眾人緩步走過宮道,來到太極殿前。慶國皇帝陛下的寶座放置在宮殿的中央,寶座上飾以珠寶和貴重的刺繡,光芒閃耀。

慶國眾臣在殿中排列整齊,每個人都穿著華麗的朝服,恭敬地等待著陛下的到來。

費曉曉是使臣,一個即將被攻打的下國使臣,是沒有資格在殿上得到一點優待的。只是她姿容姣好,神態優雅,慶國朝臣們自矜朗朗男子身份,倒也沒有直接為難。

主理此次會面的是禮部尚書楊智,他行了一禮:“靈溪公主。”

“楊大人。”費曉曉也行禮道,“一路多謝您安排人照顧,感激不盡。”

楊智派的人哪兒是照顧啊,那是赤裸裸的監視,還順便夾槍帶棒地彰顯一些上國威儀。但外交官自來講究的就是寵辱不驚,楊智微微頷首,受了費曉曉的感謝,絲毫不臉紅心跳。

有楊智這種中間派,自然也有主和派。

吏部侍郎崔纈上前一步道:“楊大人果真上國風範,靈溪公主遠道而來,辛苦了。”

看到崔纈道貌岸然的嘴臉,費曉曉立刻就想起了長姐枯黃的面龐,就是崔府間接害死了費媛媛。

但無奈,崔纈卻是她此行成功最大的依仗。

在慶國的線人告知,崔纈在楚國置了大批產業,他是最不希望兩國開戰的慶國高官。而在經年的滲透中,崔纈甚至自發地與楚國官員有了接觸。

忍著惡心,費曉曉微笑道:“多謝崔大人。”

然後,她又以極低的聲音道:“若蒙不棄,還請崔大人午後在瀅湖茶樓一敘。”

崔纈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他撫著胡須道:“楚國乃大慶的鄰國,物資豐饒,崔某人年少時隨使團去過,青山綠水,踏之何忍啊。”

費曉曉不著痕跡地環視一圈,將表示讚同的官員的臉印在腦海裏,這些都是她將來可以積極爭取的對象。

她給陶少生使了個眼色,陶少生秒懂,對費曉曉的輕視之心逐漸變淡。

主戰派的兵部尚書周洪昌老大人卻冷哼一聲:“跳梁小醜。”也不知是在說楚國使團,還是崔纈為首的主和派。

周洪昌點了鴻臚寺卿費之兆的名:“費大人作何想法?”

猛地聽到生父的名字,費曉曉心尖兒一跳。

但費之兆畢竟只是鴻臚寺卿,不掌實權,在一眾尚書侍郎面前大氣都不敢喘。

周洪昌是他的座師,他向來以周老大人馬首是瞻。但崔纈又是他的大舅哥,自己的官途與之息息相關。他們二人意見不合,真真是讓費之兆頭痛難忍。

費之兆擡頭掃了一眼費曉曉,神情一凝,總覺得這楚國來的靈溪公主頗有些熟悉,但沒多想,只心思飛速運轉,想著該如何全了周老大人的質問。

他還沒來得及回話,內監尖細的聲音傳來:“陛下到。”

太極殿內瞬間針落可聞,只留下莊重的氣氛伴隨著來自跪拜者的衣衫摩擦聲。皇帝陛下步入大殿,身著一襲龍袍,金色的龍紋熠熠生輝。

他雖然年不過二十,卻目光如電,神情莊嚴,威儀毫不遜色於歷代的帝王。他緩步登上玉石臺階,逐漸接近閃耀的寶座,彰顯無上的權威。

隨著皇帝的坐定,眾臣行禮向皇帝敬跪,山呼萬歲。

費曉曉沒敢擡頭,她心跳加速:即使獲得了崔纈之流的支持,但凡惹了皇帝陛下的厭惡,恐怕一百個崔纈也幫不了楚國。

之前與清松閑聊時,她就聽清松說過慶國的現任皇帝。

慶國國姓是朱,皇帝名為朱孝淵,年號建興。

建興帝幼年登基,那時他剛會說話不久,實在沒能力處理政事。彼時慶國內憂外患,端寧太後垂簾聽政,但建興帝體弱,好幾次險些病死,只能送去寺廟寄養。

端寧太後是個難得的奇人,以女子之身,統一朝堂不說,還將慶國國力提升了許多,直接滅了韓國,讓慶國重回上國之首。

後來建興帝長大,端寧太後毫不戀戰權位,直接讓建興帝親政,游歷山水去也。

起初也有朝官蠢蠢欲動,欺建興帝年少,沒想到建興帝雖在寺廟長大,但殺伐果斷。幾番人頭落地,朝堂服服帖帖,不敢對皇權有任何置喙。

建興帝最近心情十分不佳,朝臣們都戰戰兢兢,生怕惹了聖怒。

周洪昌可太喜歡如今的建興帝了,他體內的好戰因子十分沸騰,特別想為慶國再拿下些城池,也好名垂青史。奈何之前的建興帝對征戰無感,只想休養民生。

但不知何故,半年前建興帝讓他厲兵秣馬,直指楚國。雖然疑惑,但周洪昌絕不會放棄這個絕佳的機會!

他上前一步:“臣啟奏,囚禁楚國使團,大敗楚國氣焰!”

絲毫不掩飾對戰爭的渴望!

費曉曉心尖兒一跳,她猛地擡頭看向建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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