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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乘鬼船波瀾又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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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猴頭魎吃得飽了,膽子也大了起來,仿佛已經認了唐灼做它的主人,沖著那船家汪汪大叫起來。

眾人嚇得不輕,顫聲道:“小公子,你這養的到底是……到底是條狗還是只猴啊?怎麽牙齒還這麽尖這麽長,也太嚇人了吧。”

唐灼連連安撫猴頭魎,賠笑道:“這是在下養的一只基因突變的猴子罷了,比較調皮,愛學狗叫。”

唐灼也知道猴子大概並不能學狗叫,但還是硬著頭皮這般胡說了。這猴頭魎吠聲依舊,這回不再沖著船家,而是沖著圍在岸邊的這些村民,唐灼一邊安撫猴頭魎,一邊假裝沒有在意這些村民,但從餘光裏卻可以看到,這些村民個個眼露兇光,呲牙瞪著這只猴頭魎。

不出所料,岸上的這些村民,也都是死人了。

在這片地方轉悠了這麽久,唐灼早已註意到,這片地方名叫招魂村,是誰起的這麽個不吉利的名字,他也沒心思追究,簡而言之,此地在短時間內死去的人太多,早已混進了外來的一些游魂,而那些游魂本就是無意識的,它們附在了死去的河岸邊的屍體上,日覆一日地重覆著這些屍體死去的經過。

唐灼擡頭看看玹子淵,互換過眼神,見他也心中明了。這時那船靠了岸,村民們一擁而上,淵灼二人也肅然地上了船。

即刻便出發了。

這船挺寬敞,可以一次性容納下二三十人。上船後,那些村民秩序井然,仿佛已經坐過這船無數次,一個接一個坐下,相顧無言,仿佛就那樣坐著睡著了。

唐灼與玹子淵離那些人遠遠地坐下來。負責搖槳的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不茍言笑,一下一下地搖著槳,不知要把他們帶往何處去。

晚霞撒落,這船在水面上一搖一搖,又寂靜萬分,唐灼雖覺無聊,但又不敢分神,等得都快睡著了。突然間,船身一陣震顫。

那猴頭魎蹲在唐灼懷裏,也大叫起來。唐灼立即睜大眼道:“怎麽了?!”

船內一陣騷動,那些死人紛紛躍起,四處亂躥。只聽“撲通”一聲,一人一下子掉進了水裏,掙紮幾下,卻突然像是被水下的什麽東西咬住了,猛地拉進水裏去,再也沒有一絲波瀾。

這一回,銀鸞要先出鞘。只見它挾著一股寒氣,呼嘯著刺入水中。

什麽也沒有!

玹子淵道:“至少為魅。”

唐灼辟邪已在手,足下一點就要飛出,誰知,那船家卻突然一丟船槳,不知從哪變出兩把砍刀,眼冒紅光,向唐灼砍來!

硬物相交,“當”的一聲,辟邪將兩把砍刀雙雙砍落水中。猴頭魎一下子撲在那船家臉上,船家驚異萬分,倒退幾步,終於一個沒站穩落入水中。而這時,從船兩側奔來數人,竟都是活人,個個執刀,埋伏在此地。唐灼一笑,道:“好啊,果然是謀財害命!”

銀鸞掃過一圈,力度恰好,將那些人齊齊掃落在船邊。這些人本就是普通人,想必同船家一起做這害人生意許久,但普通人終歸抵不過玄門人士,二者相拼,就如雞蛋碰石頭,只有單方面碾壓的份。

這時,船邊突然水花四濺,那些被打落的人臉色煞白,拼命向船內爬,一嗓子還沒喊出口,不知是什麽卻猛地從水裏躥出,一口咬住那人,將他拖下了水,紅色的血一下子從水下泛了上來。唐灼躍入水中。

可一入水中,四下卻寂靜無聲了,什麽影子都沒有看到。

猴頭魎不敢入水,在船邊跳來跳去,汪汪大叫。劍鞘上的寶石在水中發出陣陣流光。唐灼向四周望去,視野裏只有一片渾濁,正想先浮出水面,一擡臉,卻正正撞上一個放大了數倍的毫無生氣的人臉!

辟邪猛地刺出,橫穿那死人頭而過,激起水花陣陣。唐灼浮出一看,那怪物絲毫不見影子,更令他震驚的是,此時這片水面上,竟已經浮滿了屍體。唐灼向船內看去,叫道:“玹——”

話音未落,一陣劇痛向肩膀襲來。

隨即便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大力猛拽入水中。

唐灼完完全全沒有回過神來,方才被猛地一拽,牙齒把嘴唇咬出了血。河水灌入,唐灼意識一片混沌,這才發現,自己水性雖佳,但比起專門埋伏在水裏殺人的怪物來說,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反手便刺,但誰知,這一刺竟刺了個空。唐灼正欲調整好姿勢再擊,那怪物卻突然狠咬住唐灼的手臂,急速向深水中拖去!而辟邪也在一瞬間脫了手。

唐灼從未有過在水下對付怪物的經驗,一時之間竟被這怪物占據了上風。肺中大片大片嗆入水,氧氣不足,腦子裏開始嗡鳴起來,辟邪發出一陣銀光,在水中無著地漂蕩。

就在這時,一抹藍影在水中散開。

唐灼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隨即便感到施加在手臂上的力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白皙而堅定的手,拉住唐灼,向水面游去。

就在即將到達水面時,一團黑水映入眼簾,

而那又其實並非黑水,而是,一團頭發。

那頭發烏黑而長,如同海蛇般占據了唐灼整個視野。在濃密的長發下,是一張青色的人臉,一對全黑沒有眼白的眼睛,看不出情緒地盯著他,可下一瞬間,那張青色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咧至嘴角的詭異微笑。

辟邪順勢歸入鞘中。浮出水面,唐灼猛喘了幾口氣。玹子淵拉他上船,二人渾身都濕漉漉地滴著水。唐灼還拉著他的手,茫茫然地道:“那是……”

玹子淵按了按他的肩,低聲道:“稍等。”

銀鸞方出鞘,一團影子便飛掠而出,竟是猴頭魎,只見它一路頗有氣勢地大叫著,踩著水面上漂浮的個個屍體向那怪物跳去。

可就在猴頭魎再度躍起的一瞬間,那怪物從它的身下猛地冒出,挾著片片水花,一口咬住猴頭魎,再度沈入了水中。

下一瞬間,銀鸞掠出,在水面上炸起一陣陣水花。

那怪物叫起來聲音嘶啞至極,宛如一位耄耋之年的老婦。它游動速度極快,竟次次避開銀鸞,掀起陣陣水花,一路向北游去。

玹子淵欲追,唐灼卻攔下他,道:“子淵!”

唐灼想要站起,身上卻一陣劇痛,一低頭,這才發現,方才被這怪物咬住拖拉的地方,早已經流出了陣陣鮮血。

船還在水面上漂泊,但船上除了他們兩人,卻已經空無一人了。

唐灼道:“看來,這船家是借著那怪物謀財害命了,想必是意外發現了水中的怪物,便將乘客推入水中,讓怪物咬死,實在殘忍。不過如今他們也落入那怪物之口,算是天道有輪回了。”

唐灼這樣說著,卻發現玹子淵似乎壓根沒認真聽他說話,只盯著自己看,唐灼沖他打了個響指:“餵!”

玹子淵回過神,沈默片刻,道:“你不要緊嗎。”

唐灼笑道:“我當然沒事,死不了的,這點小傷算什麽。”

玹子淵卻壓根不想聽他這樣說話,道:“我之前說過,這怪物至少為魅,你幹什麽自作主張就入水了,你以為你在水裏也能翻天倒海、無所不能嗎?”

唐灼盯著他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我明明也很厲害的!”

“……”玹子淵:“哦。”

唐灼瞪大雙眼,道:“你‘哦’是什麽意思??我總算明白了,你果真小瞧我!!”

玹子淵面無表情地站起身,走進船艙裏去。唐灼坐著,艱難地扭過身,沖他的背影喊道:“子淵!玹子淵!!你別走,你回來呀!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喊了半天也不應,唐灼嘆了口氣,委屈地抱緊自己。心道,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玹子淵還是和以前一樣,脾氣大得不得了,倔得不得了,一生氣就不理人了。

夜深時,二人終於到了岸。

唐灼故意不說話,依舊坐在船邊上,過了片刻玹子淵才出來,理也不理他,就要自己上岸去,唐灼連忙叫他道:“拉拉我!”

玹子淵:“你的腿斷了嗎。”

“……”唐灼沒想到他說話如此絕情,伸著手動來動去等他拉,委屈地道:“我受傷了,好可憐好可憐,你拉拉我嘛。”

玹子淵終於還是回來把他拉了上來。

唐灼儼然一副標準的傷號姿態,路不會走,身子站不正,走一會兒哼哼一會兒,就是想讓玹子淵背,玹子淵卻比他更有毅力,楞是不理他,步伐也絲毫不減慢。唐灼嘆了口氣,道:“唉,玹子淵,我算是明白了,之前我們太久沒見,你就對我溫柔一點、和善一點,不僅不兇我,還表揚我,結果現在你又開始煩我了,你就兇我,還不理我,連走個路也不等我……”

玹子淵依舊不睬他。

二人就這樣走了一會兒,忽然從拐角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幾名身穿藍衣、黑披風的人向這裏走來。走在最前面的一眼便看見了玹子淵,招了招手,道:“子淵!沒想到你也已經到——”下一眼又看見了跟在他後頭的唐灼,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忽然又看見唐灼指間那枚戒指,整個人仿佛快碎掉一般,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唐灼尷尬地往後縮了縮。

玹子康神色不善道:“子淵,大家都有要事找你,候你多時了。”

只見那幾人走來的巷子裏,一家小店的燈還是亮著的,門口掛著的簾子時不時被人掀開,看來是玹家人也已經到了江東,還未就寢。

眾人便向那小店走去。唐灼知趣地退了幾步,表示守在門外就成。玹子淵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麽,一掀簾子邁了進去。

一路上,唐灼都是和玹子淵在一起的,說話做事難免下意識想要掩蓋什麽、表演出什麽。此刻終於能一個人待著,心裏頭的千萬思緒紛紛湧上了心頭,惹得他焦慮不安,於是幹脆在門外抱膝蹲了下來。屋子裏的人雖然想到要壓低聲音,可似乎情緒難以壓抑,聲音隱隱約約透過一層薄薄的門簾傳了出來。

明顯是玹子淵的聲音:“找我何事。”

沈默半晌,只聽不知是誰嘆了口氣。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響起道:“子淵……你同那位唐家的公子在一起,當真不要緊嗎?畢竟他可是……”

玹子淵道:“我有分寸,心知肚明,不必擔心我。”

又是一陣沈默。

唐灼靜靜聽著,抱著膝蓋的胳膊箍的更緊了,心裏頭悔恨萬分,心憂玹子淵說話做事一向我行我素,恐怕同門見到他和自己在一起,使得他這回要被同門勸誡、回家領教長輩口水了。同時,又不由得更加自我厭惡起來,甚至心想,要不就趁著現在他看不見自己,趕緊一個人溜走算了。

正思索間,忽然另一人忍不住打破了沈默,大聲道:“子淵,你到底怎麽回事?!前些天分明還好好的,怎麽一聽到那人的消息,就什麽都不管直接走了??你知不知道你一走我們原先的計劃就全亂了,還得重新找人頂上!”

這些話說的又含關切、又含氣憤,好像把在場所有玹家同門的想法都說出來了似的,個個在內心裏瘋狂點頭。幾句話下來,紛紛爭先恐後道出唐灼其人多麽惡毒、城府多麽深,唐家多麽包庇禍水、心懷不軌,個個慷慨激昂。可唐灼的關註點卻早飛走了,兩手不可置信地捂著臉,面頰緋紅,心中狂喜,嘴角瘋狂亂他媽上揚。

他心道:一聽到我的消息就什麽都不管直接走了???

唐灼心裏原先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消失,興奮得恨不得手舞足蹈。這時,卻聽議論聲漸漸停止,一陣腳步聲自屋內傳來。

唐灼立馬調整好神態,擺上一張悲痛糾結的臉,蹲在地上。眾人正是議論過後,都還激情未消,私下嘀咕個不停,這時一簾子掀開,忽見門外蹲著個人,嚇了一跳。

“……”唐灼原想說句什麽,一擡頭看見那些人的表情,一顆心卻真的漸漸沈了下去,緘口不語。

唐灼猶猶豫豫地站起來,周圍人原先就同他保持著距離,這下忽地騰出了一個大圈。

唐灼不知道該說什麽做什麽,下意識就想把帽子拉的低一點,一摸卻想起自己早就把鬥篷脫了,有些尷尬地一咳嗽,道:“哈哈哈,大家好啊……”

玹子淵早就很自然地站到他旁邊了,微微擋在他身前,沖那些圍了個圈的玹家人一禮,道:“既然話說完了,那我也不必再留。再見。”說著就要帶著唐灼走。唐灼也連忙緊跟著施了一禮,道:“哈哈哈,那我也先走了,哈哈哈……”

剛邁出一步,就聽見有人叫道:“……子淵!”

唐灼登時心頭一跳。玹子淵回身道:“向我轉述族中長輩,多謝掛念。但我早已成人,有自己的想法,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做什麽,用不著旁人多加幹涉。如果看不慣,那麽盡管看不慣好了,我也不怕‘辜負’任何人。”說完,像是不肯再多留一刻,徑直走了。

唐灼感覺自己此刻就像是一個挑撥離間的罪人,罪孽深重地心虛跟在玹子淵後頭,偷偷回頭瞄那些目瞪口呆中的玹家人,嘆了口氣,道:“我覺得自己像一個罪人……”

玹子淵道:“既然覺得自己像罪人,那就好好跟在我身邊,把你的罪孽償還清好了。”

不久,二人找到客棧,便各自睡下了。

唐灼卻翻來覆去,怎樣也睡不著。

不知過了多久,困意才漸漸爬上來。唐灼好像做了什麽夢,夢裏的自己只有十二三歲,那是十年前發生在林家渙靈溪舉辦的一次百家宴上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三章又是回憶,回憶結束後是副cp的一章,現在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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