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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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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第22章

“竟然真的在這裏……,”溫醫生發出無聲的感嘆: “你真的將它藏得很好。”

林弱邁步向前,走了兩步之後,她開始跑了起來。

那墻壁一樣的空間也隨著她的動作發生變化,顯現出一些不同的環境來,仿佛她真的在趕路。

最初,像是在一棟辦公樓,高高矮矮的桌椅和電腦擠在一起,燈光微閃,明明滅滅,充滿了被廢棄的破舊。

潰解的空間不知何時突破了房門,在身後追逐,林弱剛剛跑過,緊跟著這場景就被黑暗消解吞噬。

然後是高大的叢林,樹木花朵都生得異常高大,粗壯的綠色能叫人產生巨物恐懼癥。

再然後是山石峭壁,停著奇形怪狀報廢汽車的高速公路,公共服務做的不是很好顯得有些破敗的城市,風一吹黃沙下便露出累累白骨的沙漠,水邊候著擺尾蠍子的綠洲,然後又是叢林,與之前不同的叢林。

她時不時地蹦跳,轉身,上下騰挪,還有拉住藤蔓蕩行時,這片空間中總是能展現出最適合的地形,而她去往的地方,明明都讓人覺得已經沒有路了,卻又峰回路轉巧妙地藏著一條路。

就像是在實際地趕路一般,唯獨逐漸蠶食靠近的黑暗,在身後緊緊跟隨。

溫醫生的聲音一直在耳旁。

最初,他的話一如往常,會溫和地提醒她小心,會在她手指因碰觸藤蔓而刺痛時溫聲詢問,會在她看到白骨時在意她會不會害怕,仍舊包容,溫暖,就連聲音的節奏都溫和的完美。

在這條看似獨行的路上,予她支撐。

後來,他的話漸漸少了,還是會詢問,提醒,關心,在意,但卻像是被這看不到盡頭的道路耗盡了力氣一樣,他的話變短了,聲音變輕了,呼吸變重了,偶爾林弱還能聽到他急促的喘氣聲。

“你累了嗎”

每當她這麽問的時候,他會回答: “沒關系,花園就要到了,我先陪你去花園。”

在林弱試圖抵抗潰解的黑暗,給他爭取休息時間時,他也會堅定地拉起她,繼續前行。

“我想看你回到花園。”他仍舊溫和,熱量從他的手掌中傳來,帶著灼人的溫度。

林弱更堅定地握緊了他: “我們一起活下去。”

“死了有八次了,也該輪到我們活下去了。”

“我還要跟你去看畫展呢。”

最後的叢林之中,林弱握緊溫醫生的手: “跟緊我。”

她帶著他躍下陡坡,穿過暗洞,在無數岔路中分別選擇後,終於在路的盡頭,看到了一扇門。

門所在的位置原本是山石溶洞,當林弱看過去時,便變成了一扇門,但也和周圍契合一體,稍微一不註意,就容易忽視。

好像它生在那裏,就是該被忽視的。

林弱: “這後面就是花園了。”

她臉上是前所未有地安心和放松: “到了這裏,我們就安全了。”

溫醫生: “直接打開門進去就可以嗎”

“當然,”林弱: “但這門可不是誰都能輕易打開的。”

“它認得我。”

“不過需要些時間。”

林弱握緊了溫醫生的手: “我帶你進去。”

但溫醫生卻拒絕了她。

他停下腳步,沒有跟著林弱上前,甚至松開握住她手的力道: “林弱,你去吧。”

黑暗近在咫尺,仿佛整個空間中是只剩下腳下這片凈土,它停在那裏,翻滾雲湧,張牙舞爪,泡沫雪花一般地溶解著邊界,卻不再靠近。

“這裏我擋著,”溫醫生推了推她: “你快進去吧。”

林弱: “你呢”

“我當然是要回到我的安全區,”他溫和的笑: “我看著你進去我再走。”

“別擔心,沒事的,我在你身邊,快去吧。”

林弱松開他的手,堅定了決心似的,走上前去,伸出右手,握住了那扇門的門柄。

“這個時間裏,不能松手。”她向那看不見的人微笑。

背後侵吞的黑暗逼近,那只手向前移動,林弱認真看著,幾乎能看到那個看不見的人在緩慢地抵禦著前行。

似是終於到了再見的時候,似是怕有些話不說出就再也沒有機會傾吐,林弱擡眸看去,突然開口: “溫明,其實我真的很想要見你一面。”

“從你是溫警官的時候,我就想見你一面,想看看你的樣子。”

“我很感謝,有你在我的身邊。”

“我能想起的記憶不多,我不知道打開這扇門,離開意識後會發生什麽,但如果有機會,讓我能看著你的眼睛說話吧。”

她聲音大方坦然,仿若直敘胸臆,只是心中最單純情感的表達,明明瘦弱,明明蒼白,明明只是穿著顏色黯淡的睡衣,明明該是不好看的樣子,可這一刻,卻像是漂亮的月曇,冷靜炙熱,幹凈坦誠,讓人不敢直視。

“可惜,但我期待著下一次的見面。”

她笑笑,手上用力,門被拉開,露出裏面被藤蔓包裹的墻壁和通道。

藤蔓上結著黑白小花,似有靈性,察覺到門被打開,如蟒蛇般緩緩蠕動,黑白小花朝向門口,花蕊張開猶如毒舌吐信,很快像是確認了來人似的,垂了下去,溫馴乖順。

林弱握住門把手的手緊了緊。

她正要邁步,腳卻頓住,似有所感,又似不舍,轉過了頭去。

她對上了一雙眼。

然後看到了他的臉。

如同他的聲音,溫和,從容,文質彬彬。

林弱眼睛微微睜大: “你……”

“我剛剛還在想,”他笑意溫柔,如三月輕撫柳條的春風: “你會不會回頭。”

林弱: “我如果不回頭,你會叫住我嗎”

溫醫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仍舊在笑,唇角挑起,近乎貪戀地看著林弱。

他邁步向前。

“你說得對,如果見不到面,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近若咫尺的黑暗在他背後,鋪天蓋地般壓來,像是推著他前進一般。

但他臉上的笑容,仍舊溫和強大,看著他,就會心安。

他靠近了。

林弱微微仰頭看他。

“林弱,很高興能見到你。”

林弱微微偏頭,苦惱詫異了不到半秒,就很配合地笑道: “很高興能見到你。”

有幽涼的風通道的盡頭吹來,似乎在催促她前進。

“一起去花園吧。”她空出的左手想要伸手拉他,卻被對方避開了。

可短短的一瞬,她的手指觸碰到了他的指尖。

指尖痛意尖銳的同時,她發現溫醫生的手指很冷,比下了三天三夜大雪後的融冰還要冷,沒有一絲溫度。

林弱手指輕顫: “你……”

“我沒事。”他仍在微笑,眼神堅定而溫和,阻止著她後面想要出口的話語。

沒事嗎

林弱向他身後望去。

無邊無盡的黑暗充斥,幾乎包裹住他們。

這片空間被分割成兩片,右邊和上邊是大片大片的黑,仿若逼近的洞穴,左邊僅剩的角落裏,是唯一的光亮,光亮來自門後,門前站著她與他。

黑暗幾乎壓在他的身上。

而林弱終於看到他肩膀上那一簇黑白像素點模樣的火焰,正腐蝕燃燒著他的身體,燒進去一個凹陷。

那是……蝸牛自爆時在她身上留下的腐蝕火焰。

當時只是一點點,就抽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而現在,這火焰跟隨著溫醫生,燃燒了一路。

他不是驅除了腐蝕,而是將它引到了自己身上。

重生循環的機會是人格用意識消亡交換的,蝸牛自爆,摧毀意識空間,他說他可以抗衡為她拖延時間,這等同於第二次的機會拖延,是用什麽辦法做到的呢……

“溫醫生,”林弱笑容近乎絕望,但仍舊努力表現出微笑高興的樣子: “我記得暫時休息區中,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對我說過,你不會為了治療我而不顧自己的性命。”

“我只是你的病人而已,對不對”

“當然,”溫醫生笑笑,疼痛跗骨,他並不知道腐蝕已蔓延到了肩膀位置似的,臉色蒼白無血,目光溫和包容: “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快去吧,這個空間快要支撐不住了。”

他的手指已被黑白雪花火焰纏繞,被他背在了身後,與所有的一切的傷痕一樣,都避過了林弱的眼睛。

因此他沒有推她,而是用眼神和話語催促。

“好。”林弱擠出笑容。

“啪嗒。”

一滴淚滑落。

她沒有言語,沒有感情,沒有爭辯,只是單純地看著溫醫生,眼淚無聲地流。

“別哭。”

溫醫生的手剛要伸出,就克制地重新背回,他眼眸溫和,露出安慰的笑意: “哭什麽,這一切就快結束了。”

林弱: “別離開我。”

她眼底泛著濕潤的紅,雖名為林弱,在整個過程中卻從未說過示弱的話,她堅強,強大,成長,甚至會無所謂地說臟話,這是溫醫生第一次聽到她示弱。

他看著她,仿若看到這世上絕難僅有的珍寶,眼底是壓抑瘋狂冷若冰封的炙熱與克制。

他想為她拭去淚水。

但他不能。

“林弱。”最終,他喚著她的名字。

在她擡頭看過來時,他將所有情緒都收斂,微微傾身靠過去,如中世紀優雅的白馬王子,在她額頭上落下輕輕一吻。

“這是代溫警官做的。”他壓抑克制地說著,仿若在將屬於溫醫生的情感的抹散。

黑白交織的火焰如同翅膀,在他背後燃燒著伸展,雪花星點如柔軟幹凈的羽毛,在兩人身旁飄散。

他的身體已呈半透明狀,雙手把在門邊,像是一個無法觸碰,咫尺天涯的擁抱,那一吻,近乎赤誠,不僅僅是在意,不僅僅是愛戀,而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純摯的祝福和最後的守護。

蒼白如冰的唇。

燃燒著的,帶著疼痛的最後一吻。

純潔,呵護,珍視,以及壓抑著的無法觸及的愛。

很唯美的一切。

該是心與心,愛與愛的交織。

沒有人可以抗拒。

可溫明卻覺下顎一痛。

有一把刀從他的下巴穿了過去。

血花濺射在白大褂上。

不,那不是刀。

那是帶尖頭的圓柱,是林弱的武器——尖刺的錘柄。

她攻擊了他。

她想要他的命。

疼痛在腦中爆開,不僅僅是錘柄插入的地方,還有腦海深邃之處。

“你的演技,真他。媽的差呢。”

冰冷平淡的聲音傳來,溫明下意識地向下俯視,可卻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林弱已經在比他高的位置了。

他只能擡眼看她,近乎仰視。

看不清她的表情和態度,只能看到她冷冷的眼神,仿佛冰凍在了裏面,像是不茍言笑,生殺予奪的女殺神,哪還有半分柔弱動情的模樣。

可惜,他還以為,他已經騙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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