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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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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燒

昨夜一宿,大雨傾盆,噠噠打在宮室的屋檐上,又匯成雨幕啦啦落下。

司馬雲本就心神不定,難以入眠,想到大雨落在家中的屋檐上絕不是這樣的聲音。

沒有這般脆、沒有這般空,又靜又鬧,像是春日的曠野裏來來了一場大雨,泥水被沖開,剛剛長出的雜草花苞像要被打死了,偏它們又命賤慣了這般曠野裏的熱鬧和無羈。

司馬雲以前的屋子從來沒有這樣空過,連排的竹簡書、寫字的小桌、狹窄的床、一個長方體的衣箱,常年都是一股竹簡的墨香,或因雨而更加潮濕。

如今屋子裏熏著的是宮裏的香,博望苑什麽都不缺,太子妃身邊的人又格外公正並不為難人。

比她高的衣櫃、一倍有餘的木床,甚至有了待客的茶幾、屏風,不會在轉身時擁擠了。

正是因為這樣的空,司馬雲覺得好像有冷風順著雨聲攀上了她的身體。宮裏、宮裏,比之平民百姓家那是夢裏的日子了吧。

因睡不著,司馬雲索性也不睡了,睜開眼看著床上的帷帳。

她那位母親的房間是有的,不過灰撲撲的一張,不過是用來擋灰的,父親也住在那裏,偶爾也住在他的書房裏。

若是病了,她會幫著熬藥,整理書房,替父親取他想要的書稿,這些都有編號,家裏只有她最通,母親是全然不明白的。

若是病得厲害了,她早上還要接母親的班,按照大夫的意思照料。

如今二、三妹妹嫁了,四妹妹或許會在家裏,也很快就要出閣了。

司馬雲睡不著,父親病的必然不輕,可她已經回不了了,又能指望四妹妹永遠留著嗎?

連她都留不住,又何必去為難四妹妹呢。

以後母親也老了,不久也要病,她又能指望得上多少呢。

司馬雲不喜歡她,可恍然若失的是日後能相信的也只能是她了。

父親,不知道父親如何了。

母親白日出去了,又是誰照顧他這個病人呢?她剛來宮裏,本就沒帶銀錢,手裏的月錢也不過是少得可憐的份例。

宮裏的人長了雙勢利眼,她略落後些便有人將她輕看,這博望苑不過個鬥獸場,家族、子嗣、寵愛……

當年強勢如陳後不過落得個永居長門宮的下場,大漢的妃子沒有什麽是不可能。

司馬雲發顫,一會兒身冷,一會兒身熱,只覺得看見父親喊她,又恍惚間看見一個華衣的貴族少年拉著她,左右之間,虛空裏跑出一張血盆大口……

“啊!”司馬雲驚醒坐起來,守夜的宮女進來查看。

“什麽時候了。”司馬雲白著唇,一頭汗漬,後背也是濕淋淋的。

“孺子還早,還有一個時辰才起呢。”

“你下去吧,我在休息會。”司馬雲打發了她,卻睡不下去了,自己換了身衣服坐下。

只覺得眼睛有些發漲,她以往寫書到深夜,一個好覺也就過去了,第二日也沒人打擾她,父親總是縱容他多睡會。

如今卻覺得一定是昨日繡花紮布時太過粗魯,才會眼睛疼。原來二妹妹的活計是那樣難,一點也不比她識字騎馬簡單。

索性坐到天擦亮,又去太子妃處請安。她如今來的勤,太子妃抽空見了不過打發她走。司馬雲不急,便又打著傘回去了。

等到下午,雨已全停了,那禦醫雖沒有回來,司馬雲打發去家裏打探的宮人卻傳了信來,昨晚燒了一夜,如今正是危險的時候,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呢。

司馬雲急得腳底生瘡,只好派人再去問。宮女安慰了一陣,不過是無用的。

等到半夜,司馬雲總算是瞇了會。第二日又起來去見太子妃,太子妃見了面,知道她父親的事,見司馬雲又要提回家的事,先堵了她的嘴,宮妃沒有回家的道理。

司馬雲落落,卻也知道是這樣的,她只是個宮妃而已,就是太子妃也沒有這樣的規矩。

出門時,險些一腳踏空,不過是身邊的宮女扶住了她,引著她回了宮室。等到派去的宮人來報,終於是好消息了,燒退了,修養一段時日就好了。

司馬雲放了心,賞了錢,這才困的和衣躺了。

等到醒來已經是晚上,吃了點東西,打量起自己的細軟。不過是選進後賜的幾匹布帛、頭面,這些都是不能算的,只能拿來撐撐門面。能用的不過太子妃的見面禮,以後的月錢。

司馬雲嘆了口氣,倒拿了一半出來讓人偷偷去請個仆人送家裏去照料生活,又把以後的月錢也劃了一半出來,如此才算是填平了日後的骷顱。至於宮裏,不過是省省罷了。

且不說司馬遷如何不知道女兒難辦,不肯收那仆人只是他也進不了宮,那仆人又不歸他出錢,更不可能走了,收也得收了。

司馬雲卻是每日循規蹈矩對著太子妃晨昏定省,又日日學起刺繡,直把五根指頭都刺傷了,送了太子妃條看得下去的帕子,總算是在太子妃跟前有了說話的地方。

兩人只日日守著宮門,等著太子回宮。

卻不想傳來太子得罪陛下的消息被斥責關押了,又等了兩月,太子被人從邊關送回,下了禁足令連皇後也不能見。

只有邱孺子、李孺子回了自己的宮室。

李孺子已經有四個月的身孕,顯懷了。邱孺子剛被查出來,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只是上吐下瀉,顯然趕路累著了她。

滿宮裏都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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