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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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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君苦笑一聲, 譏嘲道:“是了, 你自然敢這樣說。你兄長是武安侯,你又是皇上親封的郡主, 這偌大的皇城中個個都是你的倚靠。”

“你是這樣想的?”

“難道不是麽?”

“的確如此, 卻不僅僅如此。”傅成璧說, “你以為我是因著這些東西,才不怕段崇棄我不顧?可單單論家世, 虞姑娘又比我少了甚麽呢?”

混淆江湖朝廷來看,兩人同樣錦衣玉食,同樣受人珍愛尊重,不至於有雲泥之別。

虞君眼神黯了黯, 冷聲道:“若非虞家莊橫遭巨變,我未必輸你。”

“瞧, 你當真奇怪是不是?方才還在嘲諷我依賴家世,而你此刻卻想靠家世來贏。無非是我現在有的東西, 你卻沒有了, 才教你這般厭惡於我。”

從前虞君對她不快,也僅僅限於不快而已,頂多也就有些口角之爭。她的驕傲絕不會讓她做出近乎卑劣下作的行徑,因為她未將傅成璧真心看成對手。

可是虞家莊的覆滅也帶走了她的驕傲。

“你這是強詞奪理!我跟你說得分明就不是同一件事!”虞君惱羞成怒。

“虞姑娘, 如若這輩子總要依附著旁人而活是無法擺脫恐懼的。賭對了人卻還好;若是賭錯了, 怕是搭進去命才能明白過來。”

“你懂甚麽?!你知不知道我一閉上眼就想起我爹娘, 恨得痛不欲生,恨不能直接飲刀隨了他們去!你甚麽都不懂, 你這樣的人,不會知道這等無依無靠的滋味究竟是有多可怕!”

“無依無靠?華英,楊大哥和裴二哥,六扇門甚至江湖上那麽多人都願意幫助你。虞姑娘為甚麽還感到不安?非要與段崇系緊了才成?”

她言語鋒芒畢露,明明是接連發問,卻令虞君陡然張口失言,幾乎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她沒辦法撒謊,虞君到京後的每一天都在日覆一日地不安著、恐懼著,她根本騙不了自己。

傅成璧知道她有答案,只是不願意承認。自我拷問就如同將心剖開了看,她能清楚地看到那裏沒有多少對段崇的真心,更多的是她的軟弱和逃避。

“虞姑娘很聰明的。”

傅成璧對虞君沒有任何憐憫之心,也不想大發慈悲再去助她,言盡於此,是因虞家曾對段崇有恩。

同樣,傅成璧對她也沒有任何輕視和不屑。李元鈞教她糊塗了一輩子,她是死過一次才換得今世足夠清醒。而虞君還正年輕,如若能想明白,自然要比她強多了。

遙遙間,有人喚傅成璧,請她過去庭院熱鬧。傅成璧點頭應了聲,將一旁高腳木桌上的手爐捧到手裏,與虞君點頭致辭後施施然離去。

虞君轉頭喚住她,傅成璧疑惑地回頭望了一眼。

虞君淡淡說:“你剛才說,我要是聰明些,應該想辦法讓他喜歡我。”

傅成璧失笑道:“我隨便講的。”

“我試過了。”虞君聲音揚了揚。去游說各大幫派也好,重新振作起來也好,再堅強再聰明都不成。虞君垂眉,舌尖泛起一片苦澀,“是你賭對了人……”

“那是因為你還不夠聰明。”傅成璧將懸在闌幹上的燈籠執在手裏,靈眸回轉著看她,嬌笑道,“真正聰明的姑娘都不會喜歡他那樣的,特別氣人。”

虞君眉一擡,目送傅成璧遠去,唇邊起了一絲隱約的笑容。

傅成璧步入庭院,就讓女信鷹拉去那廂比試拳腳的小武場裏,雙方下了彩註,振臂呼喝得不亦樂乎。

觥籌交錯間,酒杯對疏風寒梅,也對新桃爆竹。

傅成璧贏了幾註,有些禁不住外頭的風,回到正堂中讓小廝給暖手爐添了些炭。她許久找不見昭昭,於廊檐下環伺一圈,卻遠遠看見也不知是從六扇門哪個犄角旮旯跑進來一只野貓,正與身著官袍的昭昭親昵得歡,光天化日,旁若無人,實在可恨得緊。

傅成璧趕緊招玉壺去將昭昭抱走。不想此時一只手就將昭昭粗暴地拎了起來,將野貓驅跑到陰影處,一下就跑不見了。

這棒打鴛鴦的正是裴雲英。

昭昭不滿,狠撓他幾爪子,一下從他懷裏溜了出去。

玉壺笑個不停,引著裴雲英走過來:“裴大人好兆頭,新年第一天就掛了彩。”

撓在手背上,有些小抓痕。傅成璧看見發紅的細小抓痕,不敢大意,就令玉壺道:“去給裴大人塗些藥,昭昭再幹凈也得提防著。”

裴雲英搖搖手道:“都是小事,無妨。這貓真是越來越皮了。”

玉壺說:“大人如果嫌麻煩,值房裏還留了些藥膏,奴婢取來給您帶回去可好?”

裴雲英再卻不恭,則點頭道:“多謝了。”

堂中的小廝將手爐重新捧送到傅成璧面前,傅成璧接過,袖子下露出一串紅珊瑚。

裴雲英瞧見,眼神驟起微瀾。先前因著珊瑚手釧的緣故,他大概猜得出傅成璧和李元鈞之間定然有著某種關系,具體是何關系,他不做細究,也不做揣測。

段崇願意相信傅成璧,甚至此次離京他都肯將驚雷弓交到她的手上。

那他裴雲英無論是作為部下還是兄弟都無權再疑心傅成璧。可段崇當局者迷,但凡是萬中有一的事,又怎麽能輕易放下心呢?

李元鈞不是個甘為臣下的人,一個千機門出身的鷹隼,何等野心勃勃?到時候若許以傅成璧甚麽利益,妄用驚雷弓,惹下驚天麻煩,那可就真要大亂了。

“寄愁甚麽時候才回來呀?”

傅成璧驀地啟聲,令正在沈思的裴雲英小小地心驚了一下,他見傅成璧正望著天上如鉤的新月,聽她再問了一句:“月圓的時候能回來麽?”

裴雲英緩緩沈下一口氣,微笑道:“請郡主放心罷。北疆大捷,相信侯爺和魁君他們不日就會凱旋。”

傅成璧聽言定了定神。

倘若京中遽變,沈相和向家能壓得住陣最好;傅家唯有她在京城,能運籌防患的地方實在不多,只能做到“拖”,一定要拖到段崇和兄長回京。

“裴大人。”傅成璧攏緊手爐,暖意從指尖漸漸傳遞上來,“初七,令門中上下隨時待命。”

……

北疆鹿州。

大周軍師有段崇,則如虎添翼,一路擊得屠奴連連敗退。軍隊重新奪回鹿州的控制權,將蠻族逼得退出了關外。盡管屠奴還在負隅頑抗,可對於大周的將士來說,七戰七捷的戰績實在太振奮人心了!

回到鹿州城池這日正趕上除夕夜,傅謹之下令上下整頓休息,全軍迎新過節,軍營中沸騰歡呼一片。

晚間篝火劈裏啪啦熊熊燃燒著,中央架著一只酥皮焦黃的全羊,肉香隨著滋滋油星溢出來,勾得人食指大動。

因著北疆與草原部落交接,習俗文化交融多年,北疆的士兵大都曉得如何圍著篝火跳舞興樂。單單是跳也不成,營地裏當然少不了角鬥,各營呼喝吶喊著挑釁,發酵至頂,兩個人率先摔起跤來,一時間人聲鼎沸,喝彩不斷。

其中不好事的排營就圍坐在一起吃肉喝酒,士兵胡侃亂吹,又說起段崇來,眼中仰慕已然難掩。

“好嘛,你們是沒看見,這傀儡陣裏的死兵都快跟丹江水似的,圍得人喘不過來氣兒。你往前走一步,剛躲了眼前砍鼻子的一刀,插後腰的就來了……”

“那你沒事不?嫂子後半生的幸福還保得住嗎?”挨著他近的士兵拍了拍他的後腰。

這人一腳踹過去,“我去你的!你們他媽還聽不聽!”

“聽聽聽!”

說再多次也想聽。

處在最先鋒位置的士兵都清楚得看見了段崇第一次破陣的過程。那天風卷著細雪,如同平地走沙,蒼茫迷蒙,將傀儡陣都罩成詭異的白。

傀儡陣中的死兵按照固定的林立分布,如同萬鬼歸來抑或著陰兵借道,有缺了頭顱的,有缺了胳膊的,即便是在冬天,也是潰爛斑斑,惡臭無比。

段崇僅一人在前,輕甲負身,手持一柄焰紋長劍,面對橫貫東西的傀儡陣,他的身影實在顯得太過渺小,幾乎要被風雪掩埋。

沒有人對段崇抱太大的希望,畢竟他們每個人都領教過傀儡陣是何等厲害。

眼見段崇提氣縱身,踏雪而入,眾人都為之捏了一把汗。

傀儡陣牽一發而動全身,因他的闖入而驟然運轉起來,刀劍無影,織成了一張密不透息的網,看似雜亂無章,實則迅猛無匹,向人聚攏、絞爛,血肉橫飛,最終屍骨不存。

段崇多時不出,讓傅謹之開始有些沈不住氣,正當他準備下令率兵強攻時,傀儡陣頃刻間如泰山崩於眼前。

傀儡陣中的死兵失去了絲線支撐,霎時癱軟,連片倒在地上,濺得雪沫飛揚激蕩。

萬物匍匐於腳下,唯有段崇於陣心挽劍而立,片甲不沾血,輕起的風吹揚著劍刃上纏縛的絲線——正是傀儡陣的母弦。

要該怎麽形容?這一人擋下死陣,就如在大周士兵瀕死的心臟中註入了一股強大的力量,這股力量可吞噬天地、顛換日月,如天光破雲,如星子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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