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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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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的陰雨下不停似的, 水珠順著槍尖兒淌下來。

“別!”傅成璧嘶聲喊了一句,“有埋伏……求你了,哥, 別過來……”

傅謹之拽停了馬, 眼見蒙面人從四周包圍過來。站在樓廊當中的還有夜羅剎,她的傘骨當中藏銀針,能夠一擊斃命, 如果他再近一分, 就會完全暴露在她銀針所至的範圍之內。

傅成璧掙紮著想要起身。李元鈞本也沒有要挾持她的意思,畢竟對於傅謹之來說,傅成璧是他唯一的親人, 如果真讓她不快,於之後的談判都沒有好處。

他只是嘗試著按住她而已。此情此景,讓他在冥冥中感受到一股熟悉感。

他對這種感覺並不陌生。見到傅成璧第一面的時候, 他就有這種感覺,只是很模糊。直到現在,感覺開始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傅成璧沒想李元鈞並未用力, 回過頭, 用濕潤的烏眸看向他。

就是這副模樣。

眼睛裏充斥著恐懼,明明嬌弱得一碰即碎,可在這樣的關頭卻執著一股倔強和不屈。夢中的場景似乎與她完全交疊在一起, 李元鈞頭一次手心當中冒了冷汗,想要再將她捉到懷裏來。

他往前跟了一步,傅成璧卻驀地笑了笑, 笑容冷極也麗極,令他一下怔住。

李元鈞望著這樣的笑容,想起了在夢中,他曾撫摸過她瓷白的脖頸,靈鹿一樣的雙腿,嬌媚的容顏上湧著因他而生的潮紅……

他略一失神,未能註意到傅成璧轉動著手腕,繞過欄桿。

連傅成璧自己都不知道能夠做到甚麽樣的地步,她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毫發無傷,可這是她能想到唯一的方法。

她不想害死段崇一次,如今還要再害死哥哥。

緊接著一聲刺耳的清鳴,李元鈞眼見傅成璧從欄桿上翻了出去,一時大驚,箭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抓住她的衣袖。

誰料手掌碰到一處鋒利,不防割出一道血痕來。

“璧兒——!”傅謹之飛身沖了過去。

李元鈞震驚地看著捆縛在欄桿上的金鉸絲,絲線正在急速拉長!扯到最後,金鉸絲將木制的欄桿一下勒斷,驟然崩開,一時木屑橫飛!

傅成璧抓著金鐲的手臂受力遽痛,身子一抖,驀地松開了手。她整個身子登時掉向樓檐,重重地砸在青瓦上,隨著碎瓦一起滾了下去。

她本能地要去抓住甚麽,手掌掠過堅硬的瓦片,轉眼就是鮮血淋漓,可她的臂力實在太微不足道,難忍掌心的疼痛,終是失脫了力,當空往下急速墜落。

傅謹之撐槍躍起,飛身將她抱在懷中,雙雙狠跌到堅硬的地面上。

傅謹之在下,後頸襲上鈍痛,眼前白茫茫一片,耳畔響起一陣嗡鳴。

傅成璧落下時已經是盡可能最低的高度,故而兩人都跌得不重。傅謹之很快就清醒過來,見傅成璧雙目緊閉,慌得手都在顫抖,將懷中的人摟得更緊,口中不斷喊著“蠻蠻”。

傅成璧沾了雨的發絲貼在臉頰上,襯得臉色蒼白。她張開眼,甚麽也看不清,渾身上下都是疼的,疼得她攥緊手,可是手掌也是血肉模糊,又只好松開。

她像是每一根骨頭都碎過,如今才重塑起來,縈繞著她前世今生的噩夢終於有了一個她最想要的結局。

“哥……”她應了一聲,很輕很輕,“我沒事,就是有些看不清。”

“別怕,”傅謹之一口氣也沒松下,貼向她冰涼的臉,安撫著,“一會兒就好了。”

夜羅剎從上而下地俯視著,看見他們兄妹二人抱在一起,正處於極佳的射程之內。她收攏胭脂傘,傘尖兒對向傅謹之和傅成璧,只要她扳動機括就能發出數枚銀針。

李元鈞叩住她的手腕,將傘漸漸壓下。

夜羅剎又驚又恨地看向他,“你對她心軟了?連你也被這個小妖女迷得團團轉了不成!”

“閉嘴。”李元鈞冷聲說。

緊接著,驟急紛亂的馬蹄聲奔近了。

夜羅剎望過去,眼見驛館四面八方的街道巷子都湧進了一列一列的士兵,鐵騎、烈旗來勢洶洶,如同烏雲遮天蔽日一般壓攏過來。

“怎麽回事?”夜羅剎一驚,“九娘他們呢?”

按照原定的計劃,聶白崖順利奪得大管家一位之後,聯合九娘以及其他幫派,不難將傅謹之帶去的兵士剿殺掉。

就算有段崇在側,應付起來棘手了些,可只要他們說千機門的人已經潛入鶴州府衙當中,拿喬守臣、葛承志兩位大人做要挾,也不愁傅謹之不肯乖乖就範。

現在不僅傅謹之脫身回來,甚至還去雁門關調了兵來。

夜羅剎說:“現在該怎麽辦?”

“聶白崖還真是朽木不可雕。”李元鈞氣定神閑道,“走。”

樓下,傅謹之一手扶著傅成璧,一手持槍,迎上面前數名蒙面人。這些人面前是傅謹之,身後是萬萬軍師,進退維谷,擡頭看向李元鈞,等待他示下。

李元鈞打了個手勢,意為鳴金收兵,掩護撤退。

夜羅剎急道:“難道就這樣放棄西三郡了?”

“聶白崖不成事,能接任的只會是傅謹之。”李元鈞居高臨下地盯著傅成璧的身影,勾唇笑了一笑,“無論是不是在本王手上,西三郡從此之後便由朝廷掌管,這就夠了。”

“可是……”

不等她再說,李元鈞轉身往房中走去,夜羅剎也只好隨行。

蒙面人飛到房檐上,踏入二樓,反身彎弓搭箭,對準湧進驛館的人馬。這些人本就沒打算安全離去,用命去換得一些時間,護送李元鈞安全離開。

一時間箭雨齊下,兵士當中有一隊人迅速上前,一層一層疊起盾牌,掩護傅謹之和傅成璧退回來。

這些人在走廊上射過一波箭,繼而轉回到屋中。欲有將士奮勇上前,卻教傅謹之出聲喝住,緊接著,又從窗格子當中射出一波羽箭。

幸虧之前盾牌未撤,暗箭皆數射在盾上,未有傷亡。只不過飛箭的力道很不尋常,甚至將堅硬的盾牌都射穿了幾個洞。

“不過是負隅頑抗罷了。令一列人摸上樓去,先將喬大人護送下來,再用火攻,就是燒了整座驛館,也不要放走任何一個人!”傅謹之摘下頭盔,鬢角幾綹墨發散下來,對張三說,“這裏就交給你了。”

“是。”張三接過他扔來的頭盔,肅容應下。

傅謹之又看了一眼傅成璧,像是在承諾一般,“哥去殺了他。”

傅謹之反手提槍,目光兇狠地盯了一眼樓上。

他想來那戴面具的人定然會選擇從後院逃跑,立刻翻身上馬,著令部分將士跟著他前去追捕。

火烈烈的大旗張揚,傅謹之抽動韁聲,“駕”地一聲,馬蹄轟隆隆響起來,如同滾雷,越奔越遠。

……

龍沈峰上,層層雲氣騰升。

隱藏在煙雲後的人逐漸穿行出來,與各幫派的人對峙而立。聶白崖看向段崇請來的硬手,其中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他認得,這些人都是來自商號“鐵驍”。

“鐵驍”連貫南北,各府郡中互通有無,單單一支“鐵驍”就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聶白崖看向其中為首的一人,“詹總管,這麽多年鶴州郡可從未虧待過你!與我作對,你又能得到甚麽好處?”

這位詹姓總管名武,聞言笑了笑,“鐵驍從來都不缺鶴州郡這點兒錢。”

當初“鐵驍”商號因為與其他江湖門派結怨,在一樁交易當中損失慘重,幾乎是將本錢都賠了進去,後來多虧段崇出面,才將事情擺平,避免鐵驍陷入不覆的境地。

之後段崇還給了商號一大筆銀子做周轉,從此詹武就跟段崇承諾,以後有鐵驍的一半,就有他的一半。

這麽多年過去,鐵驍商號的兄弟不盼著能賺甚麽錢,就盼著能喝段崇一杯喜酒,解決好終身大事。

往前逢年過節,詹武上門拜禮就催這事兒,有好幾次都領著如花似玉的姑娘上門,任他挑選,氣得段崇面紅耳赤,拿劍將他杵出門,再不準他踏進那小宅子半步。

誰料今年就這麽邪乎,段崇一封喜帖直接送到了鐵驍總號當中。詹武為著能成這樁婚事,別說丟了鶴州郡,就算是不要整個西三郡的生意都成。

詹武拱了拱手,“聶大管家,只要你的人不橫生枝節,在下必然不敢得罪。”

他擡手招來,身後的人已換下弓,提著兵刃上前,個個武袍勁裝,身若利箭,眼睛當中流露著兇光。

聶白崖知道,鐵驍商號是江湖裏摸爬滾打出來,從前吃過大虧,因此培育了一批號為“鏢師”的硬手,拳腳功夫比之其他江湖人士並不遜色。

有鐵驍在後面護持,眼前這幫存活下來的幫眾當然不敢輕舉妄動。

聶白崖掂量一番,若真是打起來,必然損失慘重,要是這些幫派精英都死在這一場惡戰當中,於他之後在西三郡立足不利。

他揮手令眼前的人退至兩側,令他們不要輕舉妄動,轉而提起逆水劍,對齊禪說:“你我私人恩怨,不牽扯他人。”

“我跟你有甚麽恩怨?”齊禪挽劍,對向聶白崖,黯然神傷地說,“聶白崖,我真不想跟你動手。”

段崇冷冷地打斷他傷感的情緒,“你想多了,我來對付他。”

以段崇對齊禪的了解,他和聶白崖兩人已然是二十多年的好友,齊禪保不準會在過手中動惻隱之心;可劍中高手對決,哪怕有絲毫的猶疑都有可能喪命於對方的劍下。

齊禪一楞,又聽段崇說:“單九震交給你。”

“這樣好!”齊禪換了手劍,興沖沖道,“這別說閉著眼,讓她一只手都成。”

作者有話要說:

段崇:讓你去救人,你可真的菜!

傅謹之:……蠻蠻啊,以後哥養你一輩子。

段崇:小侯爺英明神武,千杯不倒。

傅謹之: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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