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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壓眶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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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壓眶反射

劉巡長不是個莽漢,或著說所有在京城地頭上當差的,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莽漢。

就算有人在有些時候,表現的像個無賴混蛋,那也是看人下菜碟。

確定自己肯定能拿捏死對方,才會無忌無憚的跋扈行事。

不然,在京城這個王公豪奴滿地走的地界上,別說穿官衣,能活幾天都不好說。

姓劉的能在南市這種地方,穩穩坐在巡長的位置上,眼界必須比普通人更寬,遇事思量的也更多。

武卓身上穿的雖然不算富貴,但材料款式都不錯。

說話雖然不是洛陽口音,但不緊不慢有條理,肯定讀過書。

綜合起來看,應該是外地的富戶出身,進京來游學或是長見識的。

能讀書能出來玩,在家裏自然受寵,所以帶著不占份量的金子做盤纏,也就不奇怪了。

按道理說,一個外地的富戶子弟,到了京城屁都不如,但事情不能這麽看。

讀過書,保不齊京城就有個同窗、恩師什麽的。每年進京出京的官員那麽多,鬼知道那些關聯的人,都是個什麽身份背景。

另外,家裏既然是富戶,誰能保證京裏沒個故交熟人?

雖說京官多如狗,大多都沒什麽權勢,但他也只不過是個屁大點的巡長罷了。

能不招惹,還是不招惹的好。

省的幫人幫到最後,搞的自己一褲兜子屎。

而欒家兩口子,貪財無義的性子整個南市都是出名的,知道根底的誰會光顧他家。

要不是靠著忽悠外地客,買賣早就做不下去了。

眼前這樁事,擺明了就是公母倆想訛人。

至於門口嚷嚷的幾個閑漢,都是慣會見風使舵的貨色,想蹭點兒好處罷了。

嘴裏信誓旦旦的證詞,每個字都是笑話。

所以,正事正辦其實是最穩妥的。

可正事正辦也不容易。

一旦坐實了欒家娘子汙人清白還訛詐,肯定得帶回巡捕房。

不單罰款,還得關上幾天。

這對公母,劉巡長倒能壓的住,關了也就關了。

可欒家娘子的娘家人,不講理可是出了名的。自己抓了他家的姑娘,老頭老太太肯定得堵大門罵街。

也都關了?

這還不算,百姓都是自己家挨欺負受委屈時,恨不得滿天下都是青天大老爺。

辦明白案,處公正事。

可自家有關系時,遇事兒肯定第一時間找關系托人。

劉巡長算是親戚鄰居裏混出頭的,平日了上門托關系辦事兒,或者打算有事時求他的肯定不少。

一旦他這次公正處理,幫理不幫親的事傳開。

街坊親戚明面上可能不說什麽,背地裏戳脊梁骨叨咕酸化的肯定不能少了。

人情社會嘛,他劉巡長不敢,也不能活的太“獨”。

所以,思量後他選擇和稀泥。

不提欒家娘子汙人清白的茬,再找了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讓武卓出點銀錢。

如此一來,就算武卓認識什麽了不得的任務,知道了也不會太過苛怪他。

欒家娘子那邊,也能憑白撿點兒傷藥費。

劉巡長打算的挺好,不成想武卓這個吃虧的還沒吱聲呢,欒家娘子那個虎娘們先不幹了。

不管不顧的撲上來就撓。

劉巡長用木棒支著人左躲右閃,一個不留神,臉上就被抓了一把。

感覺半邊臉火辣辣的疼,心裏一起火,甩手就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打了個實在。

“叭”一聲,婦人上半身一百八十度回旋,慘叫著撲到了布案子上。

一時間頭暈耳鳴眼冒金星,捂著發麻的半邊臉,楞是半天沒反過勁兒來。

劉巡長得了解脫,趕緊整理一下被扯亂的公服。抹了一把被撓的臉,殺疼的直搓牙花子。

眼瞅著欒家娘子趴在布案子上一動不動,想著自己剛剛那下一點兒都沒留手,一時間也有些膽虛。

就在這當口門外又是一陣吵吵。

“讓讓,讓讓,都讓開!”

隨著門口看熱鬧的紛紛閃開,露出了帶著童子的孫長仙。

聽說有重傷患,孫長仙一路小跑著過來。

滿腦門是汗的進到店裏,瞅見趴在案子上不動彈的婦人,又看了看地上躺著不動的欒老板。

一時間不知道該先救哪個。

趴案子上的婦人其實已經緩過來了,只是有意裝死趴著不動。

她能開店做買賣,起碼是個有腦子的。

只是眼力和見識,還趕不上劉巡長。再加上剛剛財瞇心了,才不管不顧。

現在挨了一巴掌,腦子也清醒了。

反應過來,正常情況下姓劉的肯定會向著她。既然不幫她,裏面肯定有什麽說法。

只是她一下半下還想不明白關鍵,所以才趴著不動。

正找不著臺階下呢,孫長仙就來了。

於是婦人嚎的一聲坐到地上,伸手就抱住了孫長仙的大腿。

哭嚎著喊:“孫郎中,你可算來啦,趕緊救救我當家的吧,他快讓人給打死啦……”

孫長仙被忽然撲過來的婦人嚇了一跳,甩了兩下硬是沒甩脫。

正想找個人搭把手把人弄開,瞬間楞住了。

盯著武卓納悶的問:“清風,你怎麽跟這兒呢?”

“我買東西,身上只帶了點散碎金子,賣家找不開。”武卓心裏有數,倆人都沒大事兒。

於是不慌不忙的介紹情況:“有熱心的帶我來這家店換錢,店主拿著我的金子進櫃臺,一個沒站穩摔了。

結果,這婦人就沖出來汙我要殺人奪財。”

孫長仙一聽,眼珠子頓時就立起來了。武卓的人品他了解,欒家公母是什麽人他更清楚。

孫他知道婦人和劉巡長是老鄰居,還以為武卓吃了虧。

“你個刁婦……給我起開!”

心裏火氣下盤較力,甩腿把婦人踢開,扭頭怒視劉巡長。

別人怕劉巡長他可不怕,不說行醫半輩子交游無數,單他南市坊坊佬的身份,就只有劉巡長怕他的份兒。

“坊佬”不是官職,確實是官方認可的,每個坊裏年紀大聲望高的幾個老者。

正是這幫老者,決定了每月巡捕房的辦差是否盡心,街面上是否安穩,甚至衛生如何。

也就是說,孫長仙若不爽了,隨便竄攏幾個坊裏的坊佬,南市坊巡捕房在月大排行裏,就別想得到好排名。

連續搞三個月,不單一幫巡捕分錢拿不到,劉巡長和一眾頭頭的職位也得被擼。

至於孫長仙有沒有能力串聯。

他可是名醫,坊佬又都是上了歲數大病小病頻發的老者,你說他有沒有那個能力。

“劉歪脖!”孫長仙氣勢一起,指著劉巡長爆呵:“今天你要不還我這小友一個公道,這個巡長……就別幹了!”

劉巡長懵了,他想到武卓可能有點關系,可沒想到“關系”來的這麽快,還是直掐他命門的老孫頭。

他更想不明白,老孫頭好歹也六十來歲的人了,怎麽稱呼一個瞅著也就十四五的小子為“小友”。

這特麽是什麽套路?

好在劉巡長雖然發懵,但還不至於慌。

畢竟他之前雖然有些拉偏,但大體上還算公正。

正合計著怎麽跟老孫頭解釋呢,餘光瞥見店外面一手下正跟他擠眉弄眼打手勢呢。

原想暫時先不理,但手下似乎很急,顯然是有大事要說。

只能陪著笑臉安撫孫長仙:“孫郎中您放心,今兒這事兒我肯定秉公處理,如有偏頗隨您處置。”

眼見著孫長仙臉色轉好,才指了指外面的手下說:“有公務,我得去問下情況。要不您先……”

劉巡長陪著小心指著地上,始終一動不動的欒老板。

要說欒老板也是真艮,之前媳婦訛人,他配合也就算了。耳聽著媳婦挨了個大嘴巴,居然還老老實實的躺著。

孫長仙畢竟是個醫者,雖然不齒欒家公母的為人,但眼見著欒老板滿臉是血,頭皮都掀開了一道,也知先救人要緊。

俯下身大致觀察了欒老板頭頂的傷處,伸出三指搭在他左手的手腕處。

閉上眼體味了一下脈搏,再次睜開眼後,帶著些遲疑的看向武卓。

不怪孫長仙遲疑,實在是欒老板這陣兒演技爆發,躺在那裏全身上下一絲不動,別說是暈了,說是死人都有人信。

可人外表裝的再像,脈搏可騙不了人。

孫長仙號出他的脈像除了有些微快外,基本正常。而且,快也不是尋常暈倒後的那種細數的快。

如果換個時候,他肯定直接判定人在裝暈。可眼下頭上的傷口在那擺著,也不敢排除是撞壞了腦子。

人類的大腦是極為覆雜的。

就算放到現代,高科技的診療設備下,很多問題都無法檢查透徹,更何況是通過號脈。

孫長仙有點把不準,但武卓心裏有數啊。

嘴角掛著一絲笑意的蹲到欒老板身邊,不緊不慢的說:“跟你說個有用的。

急救時有種檢查,叫做壓眶反射。”

孫長仙一聽,頓時打起精神。後退半步,把位置讓給武卓。

“壓眶反射可用來確定病患的昏迷程度,及肢體有無癱瘓。

如果壓眶有反應,說明昏迷程度不深;如果病人毫無反應,則表示已深度昏迷。

有反應的情況下,如病人同側肢體不動,對側肢體出現活動,表示伴有同側肢體癱瘓。”

武卓嘴裏說著話,右手拇指慢慢的搭在欒老板左眼眼眶上端。

別看欒老板一動不動,但心裏緊張著呢。尤其是武卓說的都是白話,他聽的一清二楚。

感覺眼眶被壓住,心裏頓時更慌。

暗自琢磨自己是應該有反應呢,還是沒反應。有反應的話,又應該怎麽反應。

不等他琢磨明白呢,武卓拇指猛地加力下壓。毫無準備的欒老板頓時覺得,眼眶疼的跟要裂開似得。

再也顧不得琢磨其它,“嗷”的一嗓子便滾到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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