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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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王村長帶著齊錚火急火燎地走了，嘴裏面念念有詞，“兩個人，一個就之前來過的，被抓住了。”
“另一個是生面孔，滑溜得很沒抓住。”
蘇琬琬冷靜了一會，將豆腐蓋上白布，站了起來。
要說人多的地方，她家院子前後都是人，還算安全，但是現在是白日，很多人許是在田中勞作。
其實她不必這麽擔憂，既然是悄悄進村，就不會弄出什麽大動靜，不然兩個人怕是走不出村子。
蘇琬琬往家的方向走去，她要去取一樣東西，再去尋團團和楊子苓。
曾經隨身佩戴的匕首被壓在床底了，她現在要重新戴好。
蘇琬琬推開院子大門，院子裏面靜悄悄的。
蘇琬琬向裏面走去，剛走兩步，便停住了腳步，自言自語道：“東西好像是忘記拿了。”
漫不經心地轉身打算離開，房屋中卻突然沖出一個蒙面的男子，穿著一身勁衣，朝著這邊跑過來，手中閃著銀光。
兩人之間隔著一段距離，蘇琬琬急速往外跑，只要跑出這個院子，就能混入人群暫時安全。
她已經來不及去思考，為什麽房間裏面會藏了人了。
只是她剛跑了兩步，小腿上就傳來一陣劇痛，蘇琬琬身子一滯摔倒在地上，回首才瞧見，小腿上不知何時已經插了一根箭羽。
房間裏面，又走出來一個蒙面男子，手裏捏著一把長弓。
她腿上受了傷，已經跑不掉了。
村子另一邊，齊君赫揮手，手中木棍敲在狼狽逃竄的男子頭頂，男子只覺一股巨力，讓他感受到劇痛的時候一陣頭暈腦花，控制不住手腳，直接跪了下去。
齊君赫卸下那人的刀，將人扔給一邊急忙跑來的王康，“綁好。”
接著，他又越到高處，掃視一圈，對著遠處的村王村長比了一個手勢，讓村子戒嚴，才跳下來。
擡腳將迷迷糊糊的男人踢醒，齊君赫冷聲道：“還想活，就說清楚進村子的目的，如實說。”
他皺眉時，身上隱隱籠罩著一層戾氣，眼神很是淩厲。
一邊的王康看著，心底打了個寒戰。
男子瞬間清醒，看著齊君赫的臉，和畫像上面的十分相似，瞳孔放大。
齊君赫沒給他思考的機會，居高臨下的用木棍抵在男子眼睛上面一寸，威脅之意很濃。
男子心中犯冷，要撒謊的心思瞬間消失，如實道：“來尋你的。”
齊君赫又問：“你們還有什麽布置？”
木棍離瞳孔太近了，男子擔心下一秒就捅進自己的眼睛，急忙道：“還有其他人。”
齊君赫眉頭一皺，想到什麽，飛快往院子的方向跑去。
到了院子裏面，卻只能看見一地血跡。
手上青筋迸起，齊君赫言簡意賅地與趕來的村長說道：“後面定會繼續來人，按照之前的布局戒嚴村子，無論如何都不要房放陌生人進村子。”
王村長連連點頭。
昨日齊錚就和自己說，村子可能不會太平很久了，要把村子的守備提起來。
只是村子沒有軍隊，全部要靠沒有打過仗的男子，沒什麽經驗，想著先按照齊君赫說的，在村子八個方向派人巡邏，後面再逐漸操練。
可是沒想到時間不等人，今日就有人要進村了。
王村長看到地上的血跡，倒吸一口涼氣，“琬琬她……”
齊君赫道：“我會去尋她。”
這些人既然是來尋他的，卻特意綁走了蘇琬琬，那就不會輕易動她性命。
可也要在對面談條件之前，將人救出來，不然屆時只能我為魚肉。
王村長點頭，“萬事小心。”
齊君赫擡步要走，又道：“保護好村中孩子。”
王村長也想起私塾，那都是村裏面的孩子，還這麽小都是村子的希望。
他急忙又喊了幾個男子，往私塾的方向去。
蘇琬琬被堵住了嘴巴，手腳綁住後，被扛起往村子邊緣跑過去。
村子沒有固定的圍墻，離開也不用特意走城門，蘇琬琬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帶著離開，卻沒辦法動彈。
小腿的傷口還在不斷滴著血。
中途碰見巡邏的王家人，將蘇琬琬被綁著帶走，要攔人，卻被那捏著長弓的射中胸口，直直倒了下去。
蘇琬琬瞪大了眼睛，想說什麽卻被口中帕子死死堵住。
抗著她的人感受到她的掙紮，用刀柄在蘇琬琬背上狠狠一擊。
蘇琬琬身子一顫，疼得心口發苦，眼前發黑，幾乎動彈不得。
兩名男子飛快離開，走了好一段距離，進了一座深山，又有兩人前來接應。
四人碰面，繼續往山縫之間走。
落在蘇琬琬眼裏，只覺得組織嚴密。
她想到，這些人應當是綁了她來威脅齊君赫的，那就很有可能是起義軍。
她就這麽落到了他們手裏，手腳都被綁了，還進了深山之中，不知如何才能逃出去。
蘇琬琬心中思緒萬千，在絕對的人數壓制下，卻毫無辦法。
隊伍中的一名男子，低頭刻意看了蘇琬琬的臉，粗啞地笑道：“和畫像上幾乎一模一樣，果真是你。”
看見蘇琬琬臉上的驚訝之色，他解釋道：“幾年前，那個乳臭未幹的新帝派了人到處尋你，這畫像自然也就落到了我們主子手裏。”
竟然如此。
扛著蘇琬琬的人出聲道：“說這些做什麽？安靜。”
隊伍又恢覆了平靜。
只是這平靜，很快就被一倒破風聲打破了，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刀尖入肉的聲音特別明顯，鮮紅色的血漬落了一地。
扛著蘇琬琬的人開始身體前傾，她也開始向下墜，被人攬住腰扣進懷裏。
蘇琬琬看清了那個人的臉，是齊君赫。
這個認知，讓蘇琬琬心頭一松。
齊君赫的動作顯然還沒有停，長刀在他手中揮舞，解決掉第三人後抽出，然後拋擲了出去。
可是第四個人在倒地前，已經吹響了口中長笛，清脆的笛聲在林中響起。
一瞬間，本來寂靜的林中，好像瞬間躁動起來。
齊君赫將染了血的長刀拔出，轉手砍斷蘇琬琬手上腳上的長繩，背著人飛快離開。
他語氣發喘，額頭都是汗，“除了腿，其他地方還受傷了嗎？”
蘇琬琬的背心還在發疼，卻並不在意，劫後餘生的感覺籠罩著她。
她雙手圈著齊君赫，聽見他心口的狂跳聲，“沒事。”
可是兩人剛跑了沒多遠，前方的樹叢突然發出聲響，十幾只箭羽齊齊射出。
齊君赫猛地往後一躍，才躲過。
他沒有繼續往前，飛快往另一邊跑開。
可是只跑出百米有餘，就被一陣箭雨逼了回來。
齊君赫再次變換方向，卻無一例外。
蘇琬琬一直在他背上，迎面的風聲，越過草木傳來的刮擦聲，都在敲擊著她的心頭。
她陷入了害怕之中，即使經歷了太多人的死亡，即使她曾經不懼怕自己的死亡，一新覆仇，可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害怕了，圈著齊君赫的手越來越緊。
陷入包圍圈的齊君赫停了下來，一滴汗順著他的下顎，滴落在蘇琬琬的手背上。
齊君赫沈下聲，“琬琬，沒事的。”
他捏緊了手中的長刀，再次朝著一個方向沖過去。
根據方才的試探，這裏的箭羽最少，布置的人數也應當最少。
這次箭羽射出來的時候，齊君赫沒有後退，而是用長刀卸去大半，緊接著躲進一處灌叢。
埋伏的人沒有收到必須活捉的命令，猶豫一瞬，就繼續搭弓射箭，剛射出一輪，就覺得身後一陣涼風掃過，幾息之間倒了三人。
很快有人反應過來，朝著這邊繼續射來，封鎖了齊君赫前進的方向。
齊君赫眉頭一皺，用刀口破開箭頭，往前奔襲。
可是其餘箭羽緊跟而來，齊君赫躲避不及，又不能讓蘇琬琬中箭，轉身接了一箭，血花濺射在樹葉上，齊君赫則落入不遠處的灌木中。
齊君赫落地後也不曾停下，繼續往前跑，速度卻慢下來很多。
蘇琬琬壓抑著聲音中的顫抖，一手圈著齊君赫，另一只手去捂那道傷口。
傷到的地方是肩胛，不是致命傷，可是流出來的血，卻是實打實的。
如此情景，蘇琬琬也慌了神，“齊君赫，先止血！”
齊君赫卻沒停，反手用刀砍斷長長的箭身，喘氣聲不斷加重，“先逃出這個林子再說。”
可是這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他們剛跑了一段，就迎面碰到了另一陣箭羽。
齊君赫往另一個方向跑去，跑了一會後，他躲進一處隱秘的荊棘之間，將蘇琬琬放了下來。
胸口的衣服已經染紅了大半，他的嗓音很啞，“這樣跑，逃不出去了。”
蘇琬琬扯了衣服，撕成長帶，強制著讓語氣顯得略微平靜一點，“先把傷口處理了。”
齊君赫沒有拒絕，將箭頭拔出來扔在角落，由著蘇琬琬快速將傷口紮好。
快速處理完傷口，蘇琬琬手裏沒有可以做的事情，強壓下去的慌亂重新占據大腦，她有些頭腦發暈地問道：“他們為什麽要抓你？”
齊君赫看著蘇琬琬的小腿，那裏也還插著箭頭，但是他不敢處理。
萬一沒弄好，小腿就廢了，還是要交給專業的大夫。
齊君赫回答蘇琬琬的問題，“他們是前朝遺孤的人，抓我是要挾天子令諸侯，起義軍也是因他們而起。”
別的已經沒時間說了，齊君赫將人抱起，往灌叢更深處放。
放穩了往後退，打算離開。
蘇琬琬慌亂抓住他的手臂，動作間她額頭的汗珠落下，眼角發紅，眼中是手足無措的驚恐。
“你要去哪？”
齊君赫回握住蘇琬琬的手，“他們的目標是我。”
蘇琬琬瞬間明白，他是要獨自將人引開。
各種情緒瞬間湧上蘇琬琬的大腦，她被刺激地落下淚來，“這麽多人，你會死的！”
那些來勢洶洶的箭羽，絕對沒有落下活口的意思。
齊君赫要推開蘇琬琬的動作一頓，看著她語氣柔和下來，“不會。”
“不會讓你再等我三年。”
蘇琬琬心口發疼，還想再說什麽，齊君赫卻已經走了。
淚水模糊了眼眶，模糊了可窺見的所有的一切。
而隨著齊君赫的離開，一切都安靜下來。
蘇琬琬無聲地哭著，自己將腿上的箭頭拔出來，用撕碎的衣服纏上。
做完這些，她心中茫然地看著周圍的荊棘，不知道該做什麽。
明明是炎熱的夏季，她卻冷得渾身發顫。
蘇琬琬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暈過去的，再次醒來時，周圍一片黑蒙蒙的。
她想著要離開這裏，卻突然聽見腳步聲，緊接著，火光突兀地湧進了這裏。
蘇琬琬往深處退了退。
可是那火光仿佛是知道她在這裏，離這邊越來越近。
蘇琬琬猜想著來人是誰，心中入雷鳴一般，不斷轟鳴著。
如果是齊君赫就好了，她這麽想著。
腳步聲越來越近，蘇琬琬手中捏了一把沙土，隨時打算撒出去。
終於，荊棘被撥開了，在那火光中，蘇琬琬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她心中松了下來，喊著那人的名字，“周南行。”
周南行將蘇琬琬背了回去。
路上，蘇琬琬聲音沙啞地問起齊君赫在哪，周南行道：“主子已經回王家村了。”
蘇琬琬問道：“他的傷……”
周南行的聲音還算平靜，“主子還活著。”
只是還活著，而不是性命無憂嗎？
蘇琬琬的心再度沈了下去。
因為失血過多，還沒到村子，蘇琬琬又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是在房間的床上，團團和楊子苓坐在床頭。
楊子苓眼眶還是紅的，看到蘇琬琬醒了，有些不自然道：“虧你還活著，不然團團可就沒娘了。”
團團撲在蘇琬琬身上，哭得厲害。
王家興很快就被請了過來，再次診脈。
“蘇姑娘如今人也醒了也沒發熱，已經沒什麽危險了。你的腿沒什麽大問題，好好休養就好了。”
蘇琬琬的腿不好下床，只能從別處知道齊君赫的情況。
王家興聽了蘇琬琬的問話，臉色有些難看，“還暈著呢。”
周南行帶兵圍了村子之後，村裏的人都知道齊君赫的身份不一般了，他這個大夫身上的壓力也就更大了。
雖然有軍醫隨行，但是王家興之前就幫齊君赫看著病，如今也是要加入一起療傷的。
“具體是什麽情況？”蘇琬琬問道。
王家興道：“失血過多，身上好幾道口子，又發著熱……”
“唉。”
王家興走後，周南行進來探望，楊子苓見蘇琬琬也沒什麽大礙了，就帶著團團暫時退了出去。
周南行的目光落在楊子苓身上，又收了回去。
“蘇小姐的傷還好嗎？”
蘇琬琬看著時隔一年未見的周南行，點頭，“沒什麽大礙。”
周南行在床邊坐下，兩人之間的距離更近。
許是經歷了一年的戰役，他變得更加厚重，有千錘百煉才有的沈穩。
即使如此，他還是喊著蘇琬琬一句“蘇小姐”。
蘇琬琬不由得想，九年前那個活潑開朗的周南行，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周南行看著蘇琬琬，見她眼底淡淡的烏青，道：“蘇小姐不必自責，主子的傷，大半是為了殺敵方的領頭羊，才受的。”
蘇琬琬張了張嘴，沒說出什麽。
周南行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這一年，你們過得還好嗎？”
蘇琬琬看著他的笑，那雙眼睛下面還含著別的東西，掛懷，擔心，喜悅種種。
這話當然不是僅僅慰問她和團團，蘇琬琬點頭，“我們都好。”
周南行點點頭，站起身打算離開。
他看著蘇琬琬，“等蘇小姐的腿好一些了，去看看主子吧。”
夜裏，蘇琬琬就收到了一根拐杖。
顯然是剛用新鮮的木柴做的，塗了桐油還是能嗅到木料的味道。
第二日一早，蘇琬琬去了隔壁房間。
周南行昨日夜裏出去，一直沒回來，應該是出去料理餘黨了。
房間裏面守著一個年輕的士兵，看見蘇琬琬進來，便退了出去。
蘇琬琬在床前的矮凳上坐下，就這麽看著齊君赫，一言不發。
王家興中途進來診脈，退出去的斟酌道：“蘇姑娘要是說說話，興許會更好一點。”
蘇琬琬想了想，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喊他的名字。
“齊君赫。”
“齊錚。”
這般好像也不是很管用，於是又換。
“快點醒過來吧。”
“醒了也可以繼續睡，所以醒過來吧。”
蘇琬琬換了三條涼帕子，要走的時候發現體溫像是下來了，喊了軍醫來看。
軍營診脈後，皺著的眉頭可算是松了一些，“脈象平穩了不少，好事。”
“等會藥就煎好了，麻煩姑娘餵一下。”
蘇琬琬沒有拒絕。
卻忘了齊君赫怕苦，餵藥餵得十分艱難，蘇琬琬只好一邊勸，一邊餵，“不許吐出去。”
團團在一邊趴著看，“原來齊叔叔也不愛吃藥。”
蘇琬琬點頭，“沒人愛吃藥。”
團團看著娘親的動作，欲言又止。
蘇琬琬餵完藥，問道：“團團想說什麽？”
團團道：“娘親原諒齊叔叔了嗎？”
蘇琬琬道：“團團，我與他之間，說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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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村長帶著齊錚火急火燎地走了，嘴裏面念念有詞，“兩個人，一個就之前來過的，被抓住了。”
“另一個是生面孔，滑溜得很沒抓住。”
蘇琬琬冷靜了一會，將豆腐蓋上白布，站了起來。
要說人多的地方，她家院子前後都是人，還算安全，但是現在是白日，很多人許是在田中勞作。
其實她不必這麽擔憂，既然是悄悄進村，就不會弄出什麽大動靜，不然兩個人怕是走不出村子。
蘇琬琬往家的方向走去，她要去取一樣東西，再去尋團團和楊子苓。
曾經隨身佩戴的匕首被壓在床底了，她現在要重新戴好。
蘇琬琬推開院子大門，院子裏面靜悄悄的。
蘇琬琬向裏面走去，剛走兩步，便停住了腳步，自言自語道：“東西好像是忘記拿了。”
漫不經心地轉身打算離開，房屋中卻突然沖出一個蒙面的男子，穿著一身勁衣，朝著這邊跑過來，手中閃著銀光。
兩人之間隔著一段距離，蘇琬琬急速往外跑，只要跑出這個院子，就能混入人群暫時安全。
她已經來不及去思考，為什麽房間裏面會藏了人了。
只是她剛跑了兩步，小腿上就傳來一陣劇痛，蘇琬琬身子一滯摔倒在地上，回首才瞧見，小腿上不知何時已經插了一根箭羽。
房間裏面，又走出來一個蒙面男子，手裏捏著一把長弓。
她腿上受了傷，已經跑不掉了。
村子另一邊，齊君赫揮手，手中木棍敲在狼狽逃竄的男子頭頂，男子只覺一股巨力，讓他感受到劇痛的時候一陣頭暈腦花，控制不住手腳，直接跪了下去。
齊君赫卸下那人的刀，將人扔給一邊急忙跑來的王康，“綁好。”
接著，他又越到高處，掃視一圈，對著遠處的村王村長比了一個手勢，讓村子戒嚴，才跳下來。
擡腳將迷迷糊糊的男人踢醒，齊君赫冷聲道：“還想活，就說清楚進村子的目的，如實說。”
他皺眉時，身上隱隱籠罩著一層戾氣，眼神很是淩厲。
一邊的王康看著，心底打了個寒戰。
男子瞬間清醒，看著齊君赫的臉，和畫像上面的十分相似，瞳孔放大。
齊君赫沒給他思考的機會，居高臨下的用木棍抵在男子眼睛上面一寸，威脅之意很濃。
男子心中犯冷，要撒謊的心思瞬間消失，如實道：“來尋你的。”
齊君赫又問：“你們還有什麽布置？”
木棍離瞳孔太近了，男子擔心下一秒就捅進自己的眼睛，急忙道：“還有其他人。”
齊君赫眉頭一皺，想到什麽，飛快往院子的方向跑去。
到了院子裏面，卻只能看見一地血跡。
手上青筋迸起，齊君赫言簡意賅地與趕來的村長說道：“後面定會繼續來人，按照之前的布局戒嚴村子，無論如何都不要房放陌生人進村子。”
王村長連連點頭。
昨日齊錚就和自己說，村子可能不會太平很久了，要把村子的守備提起來。
只是村子沒有軍隊，全部要靠沒有打過仗的男子，沒什麽經驗，想著先按照齊君赫說的，在村子八個方向派人巡邏，後面再逐漸操練。
可是沒想到時間不等人，今日就有人要進村了。
王村長看到地上的血跡，倒吸一口涼氣，“琬琬她……”
齊君赫道：“我會去尋她。”
這些人既然是來尋他的，卻特意綁走了蘇琬琬，那就不會輕易動她性命。
可也要在對面談條件之前，將人救出來，不然屆時只能我為魚肉。
王村長點頭，“萬事小心。”
齊君赫擡步要走，又道：“保護好村中孩子。”
王村長也想起私塾，那都是村裏面的孩子，還這麽小都是村子的希望。
他急忙又喊了幾個男子，往私塾的方向去。
蘇琬琬被堵住了嘴巴，手腳綁住後，被扛起往村子邊緣跑過去。
村子沒有固定的圍墻，離開也不用特意走城門，蘇琬琬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帶著離開，卻沒辦法動彈。
小腿的傷口還在不斷滴著血。
中途碰見巡邏的王家人，將蘇琬琬被綁著帶走，要攔人，卻被那捏著長弓的射中胸口，直直倒了下去。
蘇琬琬瞪大了眼睛，想說什麽卻被口中帕子死死堵住。
抗著她的人感受到她的掙紮，用刀柄在蘇琬琬背上狠狠一擊。
蘇琬琬身子一顫，疼得心口發苦，眼前發黑，幾乎動彈不得。
兩名男子飛快離開，走了好一段距離，進了一座深山，又有兩人前來接應。
四人碰面，繼續往山縫之間走。
落在蘇琬琬眼裏，只覺得組織嚴密。
她想到，這些人應當是綁了她來威脅齊君赫的，那就很有可能是起義軍。
她就這麽落到了他們手裏，手腳都被綁了，還進了深山之中，不知如何才能逃出去。
蘇琬琬心中思緒萬千，在絕對的人數壓制下，卻毫無辦法。
隊伍中的一名男子，低頭刻意看了蘇琬琬的臉，粗啞地笑道：“和畫像上幾乎一模一樣，果真是你。”
看見蘇琬琬臉上的驚訝之色，他解釋道：“幾年前，那個乳臭未幹的新帝派了人到處尋你，這畫像自然也就落到了我們主子手裏。”
竟然如此。
扛著蘇琬琬的人出聲道：“說這些做什麽？安靜。”
隊伍又恢覆了平靜。
只是這平靜，很快就被一倒破風聲打破了，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刀尖入肉的聲音特別明顯，鮮紅色的血漬落了一地。
扛著蘇琬琬的人開始身體前傾，她也開始向下墜，被人攬住腰扣進懷裏。
蘇琬琬看清了那個人的臉，是齊君赫。
這個認知，讓蘇琬琬心頭一松。
齊君赫的動作顯然還沒有停，長刀在他手中揮舞，解決掉第三人後抽出，然後拋擲了出去。
可是第四個人在倒地前，已經吹響了口中長笛，清脆的笛聲在林中響起。
一瞬間，本來寂靜的林中，好像瞬間躁動起來。
齊君赫將染了血的長刀拔出，轉手砍斷蘇琬琬手上腳上的長繩，背著人飛快離開。
他語氣發喘，額頭都是汗，“除了腿，其他地方還受傷了嗎？”
蘇琬琬的背心還在發疼，卻並不在意，劫後餘生的感覺籠罩著她。
她雙手圈著齊君赫，聽見他心口的狂跳聲，“沒事。”
可是兩人剛跑了沒多遠，前方的樹叢突然發出聲響，十幾只箭羽齊齊射出。
齊君赫猛地往後一躍，才躲過。
他沒有繼續往前，飛快往另一邊跑開。
可是只跑出百米有餘，就被一陣箭雨逼了回來。
齊君赫再次變換方向，卻無一例外。
蘇琬琬一直在他背上，迎面的風聲，越過草木傳來的刮擦聲，都在敲擊著她的心頭。
她陷入了害怕之中，即使經歷了太多人的死亡，即使她曾經不懼怕自己的死亡，一新覆仇，可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害怕了，圈著齊君赫的手越來越緊。
陷入包圍圈的齊君赫停了下來，一滴汗順著他的下顎，滴落在蘇琬琬的手背上。
齊君赫沈下聲，“琬琬，沒事的。”
他捏緊了手中的長刀，再次朝著一個方向沖過去。
根據方才的試探，這裏的箭羽最少，布置的人數也應當最少。
這次箭羽射出來的時候，齊君赫沒有後退，而是用長刀卸去大半，緊接著躲進一處灌叢。
埋伏的人沒有收到必須活捉的命令，猶豫一瞬，就繼續搭弓射箭，剛射出一輪，就覺得身後一陣涼風掃過，幾息之間倒了三人。
很快有人反應過來，朝著這邊繼續射來，封鎖了齊君赫前進的方向。
齊君赫眉頭一皺，用刀口破開箭頭，往前奔襲。
可是其餘箭羽緊跟而來，齊君赫躲避不及，又不能讓蘇琬琬中箭，轉身接了一箭，血花濺射在樹葉上，齊君赫則落入不遠處的灌木中。
齊君赫落地後也不曾停下，繼續往前跑，速度卻慢下來很多。
蘇琬琬壓抑著聲音中的顫抖，一手圈著齊君赫，另一只手去捂那道傷口。
傷到的地方是肩胛，不是致命傷，可是流出來的血，卻是實打實的。
如此情景，蘇琬琬也慌了神，“齊君赫，先止血！”
齊君赫卻沒停，反手用刀砍斷長長的箭身，喘氣聲不斷加重，“先逃出這個林子再說。”
可是這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他們剛跑了一段，就迎面碰到了另一陣箭羽。
齊君赫往另一個方向跑去，跑了一會後，他躲進一處隱秘的荊棘之間，將蘇琬琬放了下來。
胸口的衣服已經染紅了大半，他的嗓音很啞，“這樣跑，逃不出去了。”
蘇琬琬扯了衣服，撕成長帶，強制著讓語氣顯得略微平靜一點，“先把傷口處理了。”
齊君赫沒有拒絕，將箭頭拔出來扔在角落，由著蘇琬琬快速將傷口紮好。
快速處理完傷口，蘇琬琬手裏沒有可以做的事情，強壓下去的慌亂重新占據大腦，她有些頭腦發暈地問道：“他們為什麽要抓你？”
齊君赫看著蘇琬琬的小腿，那裏也還插著箭頭，但是他不敢處理。
萬一沒弄好，小腿就廢了，還是要交給專業的大夫。
齊君赫回答蘇琬琬的問題，“他們是前朝遺孤的人，抓我是要挾天子令諸侯，起義軍也是因他們而起。”
別的已經沒時間說了，齊君赫將人抱起，往灌叢更深處放。
放穩了往後退，打算離開。
蘇琬琬慌亂抓住他的手臂，動作間她額頭的汗珠落下，眼角發紅，眼中是手足無措的驚恐。
“你要去哪？”
齊君赫回握住蘇琬琬的手，“他們的目標是我。”
蘇琬琬瞬間明白，他是要獨自將人引開。
各種情緒瞬間湧上蘇琬琬的大腦，她被刺激地落下淚來，“這麽多人，你會死的！”
那些來勢洶洶的箭羽，絕對沒有落下活口的意思。
齊君赫要推開蘇琬琬的動作一頓，看著她語氣柔和下來，“不會。”
“不會讓你再等我三年。”
蘇琬琬心口發疼，還想再說什麽，齊君赫卻已經走了。
淚水模糊了眼眶，模糊了可窺見的所有的一切。
而隨著齊君赫的離開，一切都安靜下來。
蘇琬琬無聲地哭著，自己將腿上的箭頭拔出來，用撕碎的衣服纏上。
做完這些，她心中茫然地看著周圍的荊棘，不知道該做什麽。
明明是炎熱的夏季，她卻冷得渾身發顫。
蘇琬琬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暈過去的，再次醒來時，周圍一片黑蒙蒙的。
她想著要離開這裏，卻突然聽見腳步聲，緊接著，火光突兀地湧進了這裏。
蘇琬琬往深處退了退。
可是那火光仿佛是知道她在這裏，離這邊越來越近。
蘇琬琬猜想著來人是誰，心中入雷鳴一般，不斷轟鳴著。
如果是齊君赫就好了，她這麽想著。
腳步聲越來越近，蘇琬琬手中捏了一把沙土，隨時打算撒出去。
終於，荊棘被撥開了，在那火光中，蘇琬琬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她心中松了下來，喊著那人的名字，“周南行。”
周南行將蘇琬琬背了回去。
路上，蘇琬琬聲音沙啞地問起齊君赫在哪，周南行道：“主子已經回王家村了。”
蘇琬琬問道：“他的傷……”
周南行的聲音還算平靜，“主子還活著。”
只是還活著，而不是性命無憂嗎？
蘇琬琬的心再度沈了下去。
因為失血過多，還沒到村子，蘇琬琬又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是在房間的床上，團團和楊子苓坐在床頭。
楊子苓眼眶還是紅的，看到蘇琬琬醒了，有些不自然道：“虧你還活著，不然團團可就沒娘了。”
團團撲在蘇琬琬身上，哭得厲害。
王家興很快就被請了過來，再次診脈。
“蘇姑娘如今人也醒了也沒發熱，已經沒什麽危險了。你的腿沒什麽大問題，好好休養就好了。”
蘇琬琬的腿不好下床，只能從別處知道齊君赫的情況。
王家興聽了蘇琬琬的問話，臉色有些難看，“還暈著呢。”
周南行帶兵圍了村子之後，村裏的人都知道齊君赫的身份不一般了，他這個大夫身上的壓力也就更大了。
雖然有軍醫隨行，但是王家興之前就幫齊君赫看著病，如今也是要加入一起療傷的。
“具體是什麽情況？”蘇琬琬問道。
王家興道：“失血過多，身上好幾道口子，又發著熱……”
“唉。”
王家興走後，周南行進來探望，楊子苓見蘇琬琬也沒什麽大礙了，就帶著團團暫時退了出去。
周南行的目光落在楊子苓身上，又收了回去。
“蘇小姐的傷還好嗎？”
蘇琬琬看著時隔一年未見的周南行，點頭，“沒什麽大礙。”
周南行在床邊坐下，兩人之間的距離更近。
許是經歷了一年的戰役，他變得更加厚重，有千錘百煉才有的沈穩。
即使如此，他還是喊著蘇琬琬一句“蘇小姐”。
蘇琬琬不由得想，九年前那個活潑開朗的周南行，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周南行看著蘇琬琬，見她眼底淡淡的烏青，道：“蘇小姐不必自責，主子的傷，大半是為了殺敵方的領頭羊，才受的。”
蘇琬琬張了張嘴，沒說出什麽。
周南行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這一年，你們過得還好嗎？”
蘇琬琬看著他的笑，那雙眼睛下面還含著別的東西，掛懷，擔心，喜悅種種。
這話當然不是僅僅慰問她和團團，蘇琬琬點頭，“我們都好。”
周南行點點頭，站起身打算離開。
他看著蘇琬琬，“等蘇小姐的腿好一些了，去看看主子吧。”
夜裏，蘇琬琬就收到了一根拐杖。
顯然是剛用新鮮的木柴做的，塗了桐油還是能嗅到木料的味道。
第二日一早，蘇琬琬去了隔壁房間。
周南行昨日夜裏出去，一直沒回來，應該是出去料理餘黨了。
房間裏面守著一個年輕的士兵，看見蘇琬琬進來，便退了出去。
蘇琬琬在床前的矮凳上坐下，就這麽看著齊君赫，一言不發。
王家興中途進來診脈，退出去的斟酌道：“蘇姑娘要是說說話，興許會更好一點。”
蘇琬琬想了想，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喊他的名字。
“齊君赫。”
“齊錚。”
這般好像也不是很管用，於是又換。
“快點醒過來吧。”
“醒了也可以繼續睡，所以醒過來吧。”
蘇琬琬換了三條涼帕子，要走的時候發現體溫像是下來了，喊了軍醫來看。
軍營診脈後，皺著的眉頭可算是松了一些，“脈象平穩了不少，好事。”
“等會藥就煎好了，麻煩姑娘餵一下。”
蘇琬琬沒有拒絕。
卻忘了齊君赫怕苦，餵藥餵得十分艱難，蘇琬琬只好一邊勸，一邊餵，“不許吐出去。”
團團在一邊趴著看，“原來齊叔叔也不愛吃藥。”
蘇琬琬點頭，“沒人愛吃藥。”
團團看著娘親的動作，欲言又止。
蘇琬琬餵完藥，問道：“團團想說什麽？”
團團道：“娘親原諒齊叔叔了嗎？”
蘇琬琬道：“團團，我與他之間，說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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