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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 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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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她她

◎“有空一起約夜店啊。”◎

等待趙藍心歸來的空檔, 宴之峋久違地想起除夕夜那天宴臨樾對自己說過的話,他偏頭看向言笑,她正盯著一只蝴蝶看得入迷, 唇角勾起的弧度很淺, 卻像個漩渦一樣,快要把他的所有註意力都給吸進去。

“我哥說我們分手後,他單獨來找過你。”

言笑一開始沒聽見,等他重覆第二遍, 才輕輕哦了聲, “是有這回事……我也不騙你,他當初嘰嘰喳喳跟我說了一堆你有的沒有的壞話後,我第一反應是想往他身上潑咖啡來著……”

她撓了撓臉,略顯不自在地咳了一聲, “不過你哥那西裝看起來太貴了,幹洗費估計就能要我的命,想想還是算了, 再生氣也犯不著跟錢過不去。”

宴之峋微擡眉稍, 明知故問:“他說了我什麽壞話, 讓你這麽生氣?”

具體說了什麽,言笑早就記不清了,隨口敷衍了句:“他說你好笨的。”

“……”

宴之峋略過這幾個字,又問:“他說我壞話, 你就生氣?難不成那時候你心裏——”

言笑擺擺手,毫不留情地打斷:“他那麽罵你,不就是變相地在罵我眼光差嗎?”

她漫不經心地擡了擡眼, 借著燈光打量起他的臉, “等會, 你這是什麽表情?”

“被你這張嘴堵到快要心梗的表情。”

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得傻裏傻氣的,然後慢悠悠地將話題帶回正軌,“你突然提起這事做什麽?”

“沒什麽,隨口一提。”

言笑溫吞地哦了聲,拿手肘戳戳他的腰,“我是因為那次見面,才知道你哥沒有你轉述的那麽惡毒,也知道其實是你一直把你哥當成了假想敵。”

“他這麽明確和你說的?”

言笑搖頭,討賞一般地笑起來,“我自己察覺到了,要怪就怪他散發出的氣質太優越、坦蕩,根本不像個會在暗中給自己親弟弟使壞的人……當然不止這個原因,他喋喋不休唱著獨角戲的時候,我想起了你,想起你的家庭、你的經歷和你的品行,總算意識到你身上的違和感究竟是怎麽回事。”

宴之峋沒聽明白,“什麽叫我身上的違和感?”

怕他不好理解,言笑斟酌了會措辭,把話往簡單了挑明,“正常情況下,像你這樣的家庭氛圍,很容易把一個孩子養成陰郁暴躁的性子,嚴重點,沒準還會比宴瑞林那樣的渣滓青出於藍,但是你沒有,雖然你有時候嘴巴歹毒了些、耐心又不夠充足、喜歡斜眼看人,但你的本性沒有受到任何汙染,相反比大多數人的還要純良、幹凈……”

“從我認識你那天起,我就覺得這事很匪夷所思,你哥的出現,解答了我的困惑。”

“你之所以沒有變壞、變糟糕,只能證明你身邊還有人在保護著你,既然那個人不可能是你媽,那就只能是你哥了。”

“雖然我和他只見過一面,但我想,他應該很多次將你從懸崖邊拉了回來,正因為有在他,你才能做你自己。”

等她發表完這通長篇大論,宴之峋才不疾不徐地接上,“把我從懸崖邊上拉回來的人可不止他一個,你知道還有誰嗎?”

言笑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懵,還沒回過神,半邊臉頰被人托住,潮熱的觸感侵襲而下。

她短暫地更懵了,“聊你哥呢,要感動也該對著你哥,你突然親上來做什麽?”

要親親你哥的嘴去。

說著,言笑露出了難以置信的反應,“你該不會剛才在親我的時候,把我當成了你哥吧?宴哥,你好可怕、好變態哦。”

宴之峋將她嘴唇捏住,杜絕她持續性的嘴炮輸出,“有時候我真希望我是個聾子,真的。”

世界短暫地清靜了會。

言笑臉頰肉被擠壓到變形,一雙眼睛卻還是直勾勾地盯住宴之峋看,看得他心臟跳得厲害,當然這也不能怪他沒出息,只能證明她的眼睛太漂亮了。

他不受控地松開手。

言笑重獲自由,又開始叭叭,“你再這樣捏幾次,我遲早變成唐老鴨。”

“唐老鴨不可愛?”

“可愛死了……我看你直接和唐老鴨本尊談戀愛好啊,簡直絕配。”

“不好意思,我算過命的,這輩子只能和叫言笑的人談戀愛。”

言笑拿出手機,手指劈裏啪啦敲擊一陣,搜索界面彈出“全國一共有1xxxx人叫言笑”的界面,她立刻發出一聲驚嘆,“你個渣男,竟然想要成千上萬的言笑談戀愛。”

趙藍心的出現,切斷了兩個人之間喋喋不休的小學生式吵架,他們齊齊望過去,沒察覺到任何對方身上的異樣後,又齊齊別開目光。

上車後,言笑開始興風作浪,“在這個值得慶祝的日子裏,宴哥,咱們開車去寐色吧。”

宴之峋僵硬地扭頭,一字一頓地反問:“笑姐,我媽前腳剛協議離婚,後腳我們就帶她去夜店,您覺得這合適嗎?”

言笑眨眨眼睛,“不合適嗎?”

宴之峋皮笑肉不笑,“你說呢?怎麽說也得過幾天。”

趙藍心跟不上這倆奇葩的腦回路和對話,聽得一楞一楞的,這時言笑轉過頭,看著她指了指宴之峋,告狀道:“阿姨,你這兒子思想好保守哦。”

紅燈的空檔,宴之峋單手將她拉回原位,後知後覺:“你還去過夜店?”

這波秋後算賬來得挺突然的,言笑嗓子卡殼幾秒,搖頭,“就是因為沒去過才想去啊,你不想嗎?”

宴之峋毫不猶豫:“不想。”

言笑哦了聲,又問:“那你之前去過?”

“沒有。”

“那正好,我們都是第一次——”言笑看著他,一本正經地補充:“都是值得紀念的第一次。”

宴之峋條件反射,差點伸手去掐她的臉,餘光捕捉到趙藍心半截意味不明的神色後,從掐改成曲指朝她腦袋上一敲,“今晚不行,你說再多,都不行。”

若非他在開車,言笑真想回給他一擊爆栗。

宴之峋將車停在酒店門口,趙藍心欲言又止地下了車。

不到三秒,言笑降下車窗喊了聲:“這位漂亮的阿姨!”

說著她一頓,遲疑起是不是叫姐姐會更好,但最終還是沒有改口。

等到趙藍心的視線迎過來,她揚起嗓門續上剛才準備好的話:“有空一起約夜店啊,不告訴你兒子,就咱倆一起去。”

酒店門口的路人腦袋齊刷刷轉過來,似乎在找究竟是哪個奇葩會當街說出這樣的話,宴之峋嘴角一抽,將人撈回來,關窗,調檔,踩油門的同時,單手掄方向盤,迅速駛離事故發生現場。

言笑斜眼瞅他,“你怎麽跟犯了罪一樣?”

宴之峋反唇相譏,“你怎麽跟我死了一樣呢?”

“啊?我幹什麽了啊?”

“你沒幹什麽,只是開創了一個先例,一個當著男朋友的面,約男朋友親媽兩個人一起去夜店的先例。”

言笑突然湊過去,“你思想真這麽古董,不讓去啊?”

“可以去,但我要一起。”

言笑沈默幾秒,點頭,“行,決定去之前一定告訴你一聲。”

“真的?”

“真的真的,我要是騙你,你就是豬,好了吧。”

“……?”

虧她能說出“好、了、吧”這三個字。

宴之峋深吸一口氣,把話題倒回去,“你真沒去過?”

“就是沒有,我才會這麽好奇。”

“可我之前怎麽聽徐承說,他在寐色見過你和李芮彤?”

“什麽時候的事?”

“大三跟我說的。”

言笑反應相當大,“這是造謠!純屬汙蔑!他還說什麽了?”

宴之峋懶得耗費精力去回憶那些垃圾話,“不好聽,你別聽。”

言笑氣極,“你當初在市一的時候怎麽不把他打死呢?”

“……”

宴之峋正準備安撫她幾句,忽然反應過來,“你別岔開話題。”

小心思被發現了,言笑乖乖坐好,傻笑兩聲以示無辜和友好。

宴之峋發現自己真挺沒出息的,一看見她展露出眉眼彎彎的柔和姿態,心就軟得跟水泥一樣,不臭,但黏黏糊糊的,什麽氣瞬間都沒了。

“行了,去過就去過吧。”

他再次強調,“但是你下回去的時候,必須得和我一起。”

夜店裏不少爛人,他沒她那麽心大,根本放心不下,一想到可能會有幾個不知死活的男人跟她瞎拋媚眼,他就更惡心了。

-

自從那天和宴瑞林撕破臉後,宴之峋在醫院的處境變得相當尷尬。

一方面,說到底是自己親生兒子,就算見了會心生煩躁,宴瑞林還是沒把他趕出市一,或者再次把他調到窮鄉僻壤。

另一方面,宴瑞林覺得自己權威遭到挑戰,心裏又實在咽不下那口氣,於是吩咐下屬給宴之峋“找點事做”,至於通過挑刺,還是加班值班壓榨他的勞動力,都隨便。

市一工作量原本就是桐樓的幾倍,加上被這般穿了小鞋,宴之峋待在醫院的時間逐漸比在公寓裏的長,且有不斷拉開的趨勢。

言笑以為宴之峋會對此感到不滿,但他沒有,利用休息時間打來的通話裏語氣聽不出絲毫異樣。

也不像在逞強。

她正欣慰地想著“這傻孩子終於又長大了”,玄關處傳來動靜,是言文秀開鎖的聲音。

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言笑第一次在見到趙藍心後,露出了詫異到極點的反應。

趙藍心看著不像自己主動要來的,姿態有點扭捏,她會和言文秀一起來這事也挺耐人尋味的。

言文秀做飯的時候,言笑湊過去問:“你不是沒見過她,怎麽知道她就是宴之峋的媽?”

“我見到她那會,她一個人坐在長椅上,拿著一張照片看。”

“照片?”宴瑞林死了嗎?這就看起遺照來了?

言文秀意味深長地看她眼,“是言出和小宴的合照。”

言笑一頓,下意識去找正坐在客廳的單薄女人。

言文秀繼續說:“我看她和小宴長得有幾分像,又想到你說過小宴他媽就住在附近酒店,身份就這麽對上了。”

言笑樂了,“看來以後我得叫你言摩斯了。”

言文秀不滿睨她,“你少跟我貧。”

言笑哦了聲,突然問:“你打算什麽時候去蘇州?”

言笑怕她以為自己想趕她走了,所以一直沒問具體時間,今晚心血來潮才想到提一嘴。

“再過幾天吧。”

“那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去。”

“行李不多,你身體又沒好,跟去做什麽?”言文秀不點都不想麻煩她。

“去看看你未來生活的環境啊,提前探好路,也好以後帶著言出來見你嘛。”

言文秀說不過她,應下了。

言笑又問:“你那房子是什麽樣的?公寓還是自建房呢?”

“自建房,院子比桐樓的大不少。”

言笑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說,不止你一個人能住?”

言文秀瞇起眼睛,“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言笑裝傻啊了聲,“好奇問問而已,你可別成天弄的你女兒和居心不良的犯罪分子一樣。”

言文秀不信她的狡辯,但也懶得再問下去。

這頓飯和平常一樣,四菜一湯,言笑能感覺到言文秀在很努力地找話題,但就是每次都提不到點上,導致氣氛越來越尷尬。

言笑忙工作上的事,邊回消息邊吃,言文秀遞來的求救信號,她是一點沒註意到,偶爾漫不經心地插上兩句。

飯後不久,言笑結束聊天,被趙藍心叫住,“言小——”

“言笑。”她打斷。

趙藍心一頓,改口:“言笑,阿峋今晚不回來嗎?”

“他在加班,至於加到幾點我就不清楚了。”言笑將人往客房領,“這是他房間,你參觀一下吧,雖然也沒什麽好參觀的。”

說完,她就走了。

四十分鐘後,她看見趙藍心從房間裏走出,雙眼通紅,出聲時嗓音還沒調整過來,有些沙啞,“言笑,你之前說的還作數嗎?”

言笑遲鈍地反應過來,點了下頭,“今晚?”

“今晚。”

言笑看了眼時間,丟下一句“請等我半小時”後,進了臥室,這幾年,她化妝的次數極少,但動手時也不顯生疏,加上皮膚底子好,三兩下勾勒出一個輕透的底妝,覺得有些清淡,她就在原有的基礎上,加重了眼妝,連眼線都正兒八經地畫上。

已經進入四月中旬,氣溫逐漸攀高,晚上溫度降得也不明顯,言笑在無袖連衣裙外套了件同色系長款風衣,還穿上了很久沒穿過的JimmyChoo。

和趙藍心在路邊等車時,她給宴之峋撥去一通電話,“宴哥,你媽今天晚上來我家了。”

宴之峋這會剛結束一臺加急手術,聽到她這麽說,頓了一下,“找你還是找言出?”

“其實是我媽在小區碰到她了,帶她來的,晚上一起吃的飯。”

“她現在回去了?”

言笑往趙藍心的方向看了眼,說沒有,“你媽好像想單獨和我聊聊,去她那酒店——看她那愁腸百結的表情,估計藏著一堆心事,可能一晚上都沒法替她開解好。”

宴之峋眼皮一跳,他怎麽感覺這話相當不可信,“所以?”

“所以今晚我可能不回去了,言出跟我媽睡,你今晚做完全部手術後回來想住我那臥室或者客房都隨你。”

“你是不是打算帶——”宴之峋還想說什麽,擾人的嘟聲先傳進耳膜。

言笑將手機放回包裏,“阿姨,我最後再確認一遍,你是真的想去嗎?”

她側過身,直視對方眼睛,“不用顧及我的想法,跟你自己的心走,想去我們現在就走,你要是後悔了不想,我現在就送你回酒店,當然如果你今天想和你孫子一起睡,我們現在就回家。”

趙藍心等她說完,很快接上:“我從來沒有去過這種地方。”

“嗯?”言笑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趙藍心喉嚨傳來鈍痛感,“所有娛樂場所,我都沒有去過……那天你在車裏和我說了要帶我去夜店,回酒店後,我試著想象了下夜店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可能是我的眼界太狹窄,或者想象力太貧瘠,哪怕我上網檢索了不少相關圖片,我腦海中還是構建不出具體畫面來……當然不單是對夜店的,我連最普通尋常的KTV是什麽樣子的都不清楚……這很奇怪,不是嗎?”

她口吻帶著顯而易見的嘲弄意味,“明明活了這麽久,卻連這些別人習以為常的事物都不了解。”

言笑欲言又止。

趙藍心看著她說:“我的過去就好像只是一張白紙,但我不想接下來的時間也活的只是一張白紙。”

言笑消化完她這通長篇大論,也聽懂了她真正想表達的意思,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那行,我們現在就出發,去給你的人生添上一些濃墨重彩的痕跡。”

言笑這趟還把李芮彤叫上了。

李芮彤晚她們近一小時才到,寐色人多,群魔亂舞的,言笑根本找不到她,兩個人是在微信上聯系上的。

李芮彤:【我在舞池那邊的卡座呢。】

言笑:【你一個人來還坐卡座?】

李芮彤:【我有錢。】

李芮彤:【給了原來那桌的人一點錢,他們就把位置給我騰出來了。】

言笑服了,收好手機,擡頭對趙藍心說:“阿姨,我先去跟我朋友說幾句,你要是有事,就在手機上聯系我。”

言笑不放心,多交代了一些註意事項,“別人給的酒千萬別喝,自己點的酒水,也千萬不能離開自己的視線,看對眼的人,可以聊聊,至於親親抱抱,你讓他先拿出體檢報告……”

趙藍心聽得很認真,頭點得也很莊重,言笑一步三回頭,等完全看不見人了,才收起註意力,按李芮彤描述的方位走去。

李芮彤已經一個人開了瓶威士忌,酒量好,還不上臉,喝了幾杯跟沒喝一樣。

言笑挨著她坐下,忽然被她蹭了蹭脖子,“笑笑。”

言笑心一抖,“我不搞這套的啊。”

“誰要和你搞了?”李芮彤氣笑,坐正身體,“宴之峋不得殺了我?對了,他沒來啊?”

言笑搖頭,“還在醫院。”

“那他知不知道你把他媽帶到夜店來了?”

“就你知我知他媽知。”

“……”

李芮彤佩服。

言笑叫了杯低酒精的果酒,抿下一口問:“你出什麽事了?”

“怎麽這麽問?”

“感覺不太對勁。”

李芮彤本來不想說,礙於人在苦悶委屈的時候聽不得一點關心,這會就沒忍住發洩了一通:“跟我爸媽吵架了……明明從小到大沒管過我,可一到了讓他們覺得可能會傷害到他們面子的事情上,又開始裝模作樣想要管束我了。”

“什麽事?工作上的?他們還覺得你跑到星昭當編輯讓他們臉面無光呢?”

“這是一回事,至於另一回事,他們覺得我年紀上來了,再不把我嫁出去說不過去,就想給我安排相親……你也知道我爸那副商人嘴臉,對方人品怎麽樣,不會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他在意的只會是對方家世夠不夠門當戶對,未來又能給他轉化出多大的現實效益。”

說著,李芮彤突然側過身,把自己的左臉頰亮給言笑看,怕室內光線昏暗,還特地打開手電筒功能,懟到臉上,“看到我這印子了沒?臉是不是也還腫著?”

確實還挺明顯。

言笑點點頭,“你爸打的?”

李芮彤也點頭,“下午我為了不去相親,借口跟他說我喜歡女的,這輩子都不打算結婚了,他一氣,直接甩了我一巴掌,我敢說,我嬌生慣養大半輩子都被承受過這樣的痛。”

李父是個相當奇怪的人,酷愛歐美文化,近幾年公司發展重心逐漸轉入海外市場後,他還給自己起了個做作的英文名,一日三餐吃的全都是洋垃圾,總之方方面面都在向西方國家靠齊,生動形象地詮釋了“崇洋媚外”這個詞。

然而一涉及到家庭教育上,立馬原形畢露,東亞教育模式仿佛早就刻進他的脊髓,打壓、道德綁架、掌控、重男輕女……各式理念層出不窮。

言文秀現在完全不管自己了,李芮彤說的關於被掌控到透不過氣的煩惱對言笑而言,顯得格外陌生又遙遠,另外,她也不是那種擅長寬慰人的人——就像宴之峋說的,她只會拱火,或慫恿對方幹凈利落地斬斷一些影響自身情緒的癥結。

“那你要不要——”言笑做出手起刀落的手勢。

李芮彤平時就不太能跟上她的腦回路,這會更是滿頭霧水,“把我未來老公的小弟弟剁了,好保留自己的清白身?”

“……”

言笑耷拉著眼皮,面無表情道:“你也是真敢想……我是讓你和你爸媽斷絕關系來著。”

“我獨生子女欸,就算我想,他們也不答應。”

言笑提出合理假設,“沒準你爸在外面有私生子呢?”

沖著她爸在外花天酒地的做派,李芮彤還真這麽懷疑過,甚至花錢請私家偵探調查過,但都沒結果,不過小三倒查出來好幾個。

“他倒是想生個兒子,可惜早些年亂搞,精子質量早就不行了。”

言笑沒想到會聽到這種隱秘,稍頓,忽然想起了宴瑞林,手掌托住下巴,感慨了句:“這大概就是不負責任的回旋鏢了。”

李芮彤笑笑,沒說話。

言笑問:“那你現在是怎麽打算的?”

“先茍著,走一步算一步。”

“我還是那句話,能斷則斷,就算只斷個情感鏈接也是好的,親情、血緣這種東西,就算現在殺不死你,以後也會不斷殺死你。”

最後一句話說得彎彎繞繞的,不太容易聽懂,但畢竟有過切身體會,理解起來算不上有多困難,李芮彤沈默著點了點頭,權當同意她的說法。

看樣子這苦水算是暫時吐完了,第一個任務完成後,言笑將註意力重新投到吧臺那處,趙藍心瘦削的背影晃進眼底,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脫下外套,裏面穿著件半高領修身針織衫,可能是還沒有完全適應這樣的環境,她的背繃得直直的,一副生人勿進的姿態。

言笑撂下一句“我去宴之峋他媽那看看”,再次轉移陣地,走到半程,看見一二十多歲的男人朝趙藍心走去,穿著夏威夷風花短袖襯衫,頭發燙成淺黃色,手臂上有紋身,至於什麽圖案的,光線模糊,難以看清。

這人一口一個姐姐,言笑隔著一小段距離,都快聽到雞皮疙瘩掉一身,趙藍心應該是說了什麽,但她沒聽清,加快腳步,撥開人群,直達兩人身側,用消瘦的身體隔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幹什麽呢?”話是沖著花臂男說的。

花臂男眼睛一亮,“我看那位姐姐一個人坐在這喝酒太孤獨了,就想著陪她喝上一杯……”

他頓了頓,“這位小姐姐,你們認識?”

“豈止認識。”言笑笑瞇瞇地說,“過不了多久,就能變成——”

話還沒說完,她先感受到身後陰冷又熟悉的氣息,緊接著後頸一涼,頓覺自己被扼住了命運的咽喉。

她就像個提線玩偶,也似陳年缺失潤滑劑滋養的機器,扭頭的動作極為僵硬緩慢,但她變臉速度還是極快,在和宴之峋目光對上的前一秒,就擺出了類似佞臣的諂媚笑臉。

見他臉色沈得可怕,幹脆地將頭一擺,對著那花臂男說:“你完了,我男朋友來了,找你算賬來了,一會讓你知道什麽叫不能調戲不該調戲的人。”笑容陰惻惻的,秒變小太妹。

宴之峋松開手,去攬她的肩,眸光一掃,筆直地射向花臂男,“你調戲誰了?”

言笑代為解答,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趙藍心,最後比出個2的手勢。

趙藍心沒想到會被自己兒子逮個正著,她臉皮薄,一下子紅透了,“阿峋。”

宴之峋扭頭看她,花臂男找到機會溜走了。

“什麽?”

趙藍心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言笑拽了拽宴之峋的手指,“宴哥,陪我跳個舞,好不好?”

宴之峋表情一下子又繃緊了,“我不會。”

“有屁股就行。”言笑心虛散得一幹二凈,大剌剌道,“扭兩下,沒人會嘲笑你的。”

“……”

言笑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往舞池走。

不到兩分鐘,反被他拉了出來。

他今晚穿著襯衫,扣子開了幾粒,露出小半截鎖骨,胸前皮膚呈現出冷白色,臉上惱怒明顯,一副被人占了便宜的模樣。

言笑沒過腦就嚷道:“哪個變態竟然敢當著我的面占你便宜,當我死了的嗎?”

宴之峋黑黢黢的眼睛鎖住她,“這扣子是你解的。”

“嗯?嗯?嗯?”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能不能先別急?等我先問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再等我們回家後,你可以繼續對我動手動腳。”

“哦。”言笑垂下了腦袋,懨懨地被他帶出寐色,身後還跟著趙藍心。

一路無言。

車停在酒店門口。

趙藍心想說什麽忍住了,最後輕輕關上車門。

車裏的兩個人對視幾秒。

一種難以言述的氣氛在車內流轉。

片刻,駕駛室車門被人敲擊兩下。

宴之峋降下車窗,去而覆返的趙藍心露出臉來,“阿峋,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宴之峋看了眼言笑,低低應了聲好,然後將車停進車位,車鑰匙沒拔,還留在車裏,他一個人下了車,沒走太遠,在停車場入口附近停下。

趙藍心直入主題:“是我的問題,我讓她帶我去的,你別怪她。”

“我不會怪她。”

怪她,他沒那膽子,他現在只是在小小地抒發自己的不滿而已。

他頓了數秒,別扭地補充道:“這是我和她之間的……情趣。”

“……”

趙藍心知道他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跟自己撒謊,不由松了口氣,從包裏拿出兩樣東西,遞過去,“這個你幫我還給她。”

她原本打算在晚飯後親自歸還,結果被自己的突發奇想耽誤了。

宴之峋垂眸看去,是支票和銀行卡,一開始他沒明白趙藍心是什麽意思,直到他想起言笑提過她曾經用他的信托基金給過趙藍心一張大數額的支票。

至於銀行卡……

趙藍心解釋道:“這卡裏面存著點錢,就當是給言出的,等他長大了,你再轉交給他吧。”

宴之峋收緊了手,“我知道了。”

“那媽就先走了。”

他微微點頭,“到房間了就給我發消息。”

“好。”

“媽。”宴之峋沖著趙藍心背影叫了聲,等她轉過身,“你還想去的話,以後我和言笑陪你去。”

趙藍心錯愕,好半會才擠出一聲“嗯”。

借著那對別扭母子溝通的幾分鐘,言笑反思了下自己今天晚上的行為,沒告訴他,確實是有點過分了。

她打算給他點補償。

於是人一上車,她就笑眼盈盈地開口道:“做手術辛苦啦,今晚夜宵想吃什麽,我親自做給你吃。”

宴之峋盯住她看了會,然後貢獻出全世界最沒主見、看著最平和卻也最讓人無語、惱火的兩個字,“隨便。”

言笑最煩這種答案,表情瞬間淡了,拖長調呵了聲,“隨便?行,那我就只能替你準備狗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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